潘小俊
一天中午,下班经过惜池路上那家鹌鹑养殖场,有两只小鹌鹑在水泥路旁唧唧叫着,颤巍巍地抖动着粉红色肉翅上稀疏的绒毛。或许它们从养殖场溜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它们被养殖场淘汰,随意丢弃在路边。
我顺手将它们捡起来,那黑色的小眼睛微微睁开,嘴角未曾褪去的嫩黄渐渐呈现淡淡的土黄色,柔软的小爪子在我的手心细微地颤抖,我感觉到生命挣扎的重量,但我又将带着它去往何方呢?
鹌鹑养殖场一巷之隔是一座不大的庭院,围墙上簇拥的紫藤舒展柔软的腰肢,洁白的栀子花在淡紫色的藤萝中挥舞着手臂,牵引着我循着芳香踱向前去。
木门半掩,院子里一簇簇粉红的绣球花掩映在枝叶间,细密的心形花瓣串成一张张小嘴,仿如多情的使者轻含花蕊;墙角紫藤花架下几株绿意葱茏的滴水观音,叶片肥厚,犹如佛手随风轻拂;还有一棵我不知道名字的树,枝繁叶茂,仿佛撑起一把绿色的伞,呵护着周围的花草……驻足庭院的木门前,已经淡忘了养殖场腥膻的气味。这时,一位婆婆端着竹匾,走到庭院中晾晒栀子花,看到站在门前的我,微微一愣,当看到我手中的鹌鹑时,朝我露出慈祥的笑容,带我走到那棵树旁。树下有一个纸箱,有几只鹌鹑在里面歪着头,“唧唧啾啾”似乎在和我打招呼,当我将这两只鹌鹑送进去时,它们围上来,用小嘴轻轻地触碰着新伙伴的翅膀。
在这个炎热的中午,我冒昧地走进了这座陌生的庭院,橘黄色的阳光穿过初夏的枝丫,绿意盎然中跳跃着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花,投影在铺着鹅卵石的地坪上。“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和婆婆在爱花护鸟的话题中展开交谈。
“这也是一条生命,要好好爱惜。”婆婆年过八旬,自从院子旁有了这家养殖场以来,每次看到那些被遗弃的鹌鹑,她都会拾回来照料。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婆婆拉扯着嗷嗷待哺的儿女,照顾丈夫,艰难地维持一家生计。到了家家炊烟升起的时候,即使没米下锅,婆婆也羞于被人知晓,默默地生火、烧水。有一次,邻居带她到东台山拣地木耳、采蕨菜、摘香椿、掏鸟窝……那年春天,全家靠着这些自然界的食材从饥饿的边缘挣扎过来。婆婆随丈夫到龙城生活了大半辈子,远离故土,乡音不改,和睦鄉邻;丈夫先她而去,但受她照顾的花草虫鸟依然生机盎然……
后来,我换了工作单位,买了新车代步,极少再走近那条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