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变迁、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
——来自代表性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经验证据

2022-04-20 01:18梁碧波鲍芳玲
关键词:指标值变迁价值链

梁碧波,鲍芳玲

(广东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广东 广州 510320)

一、引言

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s,简称GVC)已成为链接全球贸易和国际投资行为的重要平台,其系统结构的演进变化也引发学界和政府决策部门的高度关注。世界贸易组织(WTO)公布的年度报告显示,通过全球价值链这一平台系统结构的完善和优化并采取积极措施消除贸易壁垒、加强国际合作,可显著促进各国经济增长、优化资源配置、创造就业岗位、增强贸易国的企业竞争力并增加发展的包容性[1]。但国际政治经济环境的明显变化也对全球价值链这一国际贸易和跨国投资平台产生了明显的冲击和影响,导致全球价值链长度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变化意味着全球价值链的现有治理模式存在进一步完善和改进的空间及余地。

全球价值链这一概念最早源于迈克·波特(Porter)的《国家竞争优势》一书[2]32-45。施振荣通过构建“微笑曲线模型”(Smiling Curve Model),展示了依托全球价值链这一平台的生产链条中研发设计、生产加工和市场营销这三个核心环节的市场价值的高低;全球价值链长度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国际分工的精细度和专业化水平[3]10-12。换言之,全球价值链的长度越长,意味着国际分工的专业化水平和精细度越高,同时也表明全球有限资源的利用率也越高。

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是人类社会发展变化的突出特征。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经验显示:在众多复杂因素的刺激和推动下,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在不同的年代,其制度环境总会发生不同方向的变化;随着制度的变迁和社会人文环境的变化,不同国家的综合技术水平和研发能力也会发生某种程度的提升和进步,因此,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也展示了人类社会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制度的变迁和技术的进步会影响全球价值链的长度,而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明显变化也导致全球价值链的运作模式及全球价值链治理模式发生变化。因此,通过研究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冲击和影响,揭示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机理,验证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直接影响效应及连锁反应效应,探讨新时代背景下应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变化的前瞻性策略,显然具有明显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全球价值链长度是展示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特征、国际分工精细化程度和专业化水平的重要量化指标。为体现全球价值链中产品国际分工的精细化程度、专业化程度和参与深度及国际分工的基本格局,有学者构建了全球价值链长度、上游度指数测算指标[4-7];考普曼(Koopman)构建了全球价值链国际分工地位指数(GVC_Position)测算指标和测算方法[8-9];安特罗斯等(Antras et al.)构建了全球价值链下游度测度指标[10-11];叶等学者(Ye et al.)更新了全球价值链的长度和工序增值率等测算指标的计算方法[12];王等学者(Wang et al.)将产业价值链长度定义为从一个国家某一部门的初始投入到另一个国家或部门的最终产品这一过程中的平均生产阶段数[13]。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标从产品的垂直专业化生产结构角度,定量描述参与国、具体产业或具体产品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具体位置。长度指标值越高,意味着全球价值链系统中国际分工的精细度越高。上游度指数是指一国某部门产品在达到最终需求之前还需要经历的生产阶段的数目,可用来衡量该部门产品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地位;下游度指数是上游度指数的倒数。全球价值链微笑曲线(Smile Curve)的高度展示的是工序创造的市场价值,其长度展示的是国际生产分工的复杂度和精细度。不同的参与国、不同的产业、不同的产品和不同的企业基于其要素禀赋结构、制度环境和技术密集度的不同,有不同的长度指标值、上下游度指标值、高度指标值。

叶等学者(Ye et al. )通过构建微笑曲线测度模型,确定微笑曲线长度测算公式,收集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并统计计算,展示了不同国家和不同产业的国际分工精细度、复杂度和工序附加值贡献率[12],但未实证分析不同国家和不同产业在全球价值链的国际分工精细度、复杂度和工序附加值贡献率的影响因素。马凤涛、李俊利用世界投入产出表计算了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的长度及国内增加值分解,并通过回归分析验证了中国制造业部门的劳动生产率、研发强度、熟练劳动力的相对投入比例以及产品的国内增加值比例对部门上游度的提升有促进作用[14-16]。章韬等通过收集UN COMTRADE 6位数贸易数据、WIOD的国家层面和行业层面经济指标及投入产出表数据,测算了国际分工下的出口复杂度和价值链中要素供给侧上游度、产品需求侧下游度指标,表明供给侧和需求侧嵌入位置均与出口产品复杂度存在显著正相关[17]。倪红福利用广义增加值平均传递步长定义方法阐述了产品部门的上游度和下游度的测算公式,并比较了王等学者(Wang et al.)测算结果[13]的相似性[18]。耿伟和郝碧榕通过跨国跨行业面板数据的实证分析,揭示全球价值链下游环节产业有比上游环节更高的技术密集度,但从下游环节嵌入全球价值链客观上也导致参与国劳动收入差距的扩大[19]。

概言之,现有研究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测度基于宏观(国家)、中观(产业)和微观(企业)三个层面,但在实证检验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因素这一环节,主要基于单一国家的宏观、中观或微观层面数据,且尚未将制度和技术这两个核心影响变量同时纳入回归分析的框架之内。为科学严谨地全面验证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实际影响效应,本文通过收集多个国家(包括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相关数据测算全球价值链的长度指数、制度质量综合指数和技术水平指数,并通过回归分析验证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及核心影响变量的影响系数在统计学上的显著性。

三、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机理

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是揭示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突出特征的重要量化指标,展示了全球供应链中的国际分工系统的精细化程度和专业化程度。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也体现了人类社会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和突出特征。但在现实世界中,制度和技术这两个核心变量在变化方向上存在明显的区别:在给定的时间区间内,制度这一变量在不同的国家或地区会发生不同方向的变化:有些国家制度体系的综合质量水平明显提高,有些国家制度质量水平出现明显的下滑。换言之,政治周期和其他因素会对某些国家的制度质量的综合水平产生明显的冲击和影响。政治周期和其他因素既会影响制度变迁的方向,也会影响制度变迁的幅度;相对而言,技术这一变量在所有国家和地区都朝着正面的方向发展:技术只会不断进步或停留在原有的水平状态,不会出现倒退或下滑,各种复杂的因素只会影响技术进步的幅度,但不会明显影响技术变化的方向。因此,本文用“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来客观描述这两个核心变量的发展变化规律。

(一) 制度和技术影响全球价值链的基本原理

依据制度经济学和信息经济学的基本原理, 人类行为产生的结果或效应与制度和技术存在对应的函数关系:制度质量对人类行为的运作模式产生制约和影响,而技术水平影响人类社会经济行为的效率和成本。人类行为结果或效应与制度和技术的函数关系可表达如下:

E=f(I,T)。

(1)

在公式(1)中,E表示人类行为的结果或效应,I和T分别代表制度质量和技术水平。全球价值链(GVC)是跨国投资和国际贸易的链接平台,其长度指标值与全球价值链参与国的商业效率有密切的关联。全球价值链的参与国在全球价值链这一平台的商业运作既受其制度质量的制约和影响,同时也受其技术水平和其他运作成本的影响和冲击。参与国相关产业的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长意味着国际分工精细化程度和专业化程度的提高,这样就可直接提高参与国通过全球价值链这一平台进行商业运作的效率和收益。因此,参与国基于GVC平台进行运作的经济效率和收益可以直接展示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长程度及其发展变化状态。基于以上的逻辑,参与国在全球价值链系统上的表现行为与制度、技术和其他制约因素的函数关系可表达如下:

B=f(I,T,C)。

(2)

在公式(2)中,B表示参与国在全球价值链系统上的表现行为;I,T,C分别代表制度、技术和其他制约因素。 公式(2)的涵义是:参与国基于全球价值链这一平台的跨国投资和对外贸易额度取决于制度质量、技术水平和其他制约因素。

依据制度经济学和信息经济学的基本原理,T和I也存在函数关系:

T=f(I)。

(3)

公式(3)的涵义是:技术水平的高低受国家制度质量水平的影响和制约,而且两者是正相关。

(二)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影响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数理逻辑分析

依据制度和技术影响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基本原理,并结合现实世界中的社会环境和其他影响因素,本文通过对核心影响变量的内涵和外延进行理论定义,并假设相关的前提条件,然后基于构建的数理模型分析制度和技术影响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数理逻辑关系。

现将参与国的制度质量参数设置为I(0≤I≤1),C为其他制约因素或成本系数(0≤C≤1),T为技术水平系数(0≤T≤1);用Xj(I,T,C)表示参与国的生产要素j(j=1,2,…,M)基于专业技术水平的投入量,则参与国在全球价值链平台进行跨国投资和国际贸易额度函数可表示为:

(4)

为展示GVC参与国的运作效率,可将参与国嵌入全球价值链而投入的生产要素的总成本表达如下:

(5)

在式(5)中,a为常数。用CT表达参与国关于投入生产要素的函数,则其在全球价值链平台的投资贸易的平均成本CFT如下:

(6)

为方便进一步推导,再作以下假设:1)参与国生产要素的投入是连续的;2)M0为投入要素的最大规模, 且M0为常数,则令M=M0·T和Xj(I,T,C)=X;3)CT关于T是可微的,在符合上述条件的前提下,CT是关于T的严格增函数。因此, 公式(4)和(5)可简化为:

Q=M0ICTC+1X,

(7)

CF=M0aTX。

(8)

参与国跨国投资贸易面临的市场需求曲线为:

Q=AP-1/(1-β)。

(9)

在式(9)中,Q表示国际市场产品需求总量,A>0表示国际市场需求层次或规模,β∈(0,1)是决定国际市场的需求弹性,P表示跨国投资或贸易产品的市场价格。

全球价值链(GVC)参与国跨国投资贸易的净收益等于总收益减去所有投资要素的总成本。因此,GVC参与国的利益最大化可归纳为选择适当的T和X将以下函数最大化:

(10)

该问题的一阶条件如下:

(11)

于是,由上述一阶条件,可得:

(12)

(13)

从联立方程(12)和(13)可得到X关于T的表达式:

(14)

将等式(14)代入式(7),可得:

(15)

在国家利益最大化以及其他因素不变的前提下,求跨国投资和国际贸易量Q对制度质量的偏导数,可得:

(16)

在同等条件下继续求跨国投资和国际贸易量Q对技术水平T的偏导数,可得:

(17)

依据费尔利和赫尔伯瑞(Fally & Hillberry)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内涵和外延的理论定义与构建的量化指标[7],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和变长恰好意味着GVC的参与国基于自身的比较优势和专业化分工生产模式扩大跨国投资和对外贸易额度。因此,基于以上数理模型的推导证明了制度质量的优化和技术水平的进步延长了全球价值链的长度,优化了全球价值链的系统结构。概言之,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机理通过了数理逻辑视角的证明。

(三)影响效应的研究假说

全球价值链长度是国际分工精细化程度的量化指标,但在现实世界中,不同的国家在不同的时间区间内其制度变迁的方向和幅度存在明显的差异;因此,制度这一变量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在影响方向、影响幅度以及统计学上的显著性并不明确、一致或统一。与制度变迁不同,技术永远朝着进步的方向发展,政治周期和各种复杂因素只会影响技术进步的幅度而不会影响技术变化的方向。

基于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机理及其数理逻辑关系,并考虑到全球价值链的“二元结构”(1)全球价值链的“二元结构”展示了两类不同类型国家(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价值链的参与模式选择上的区别以及两类不同国家对全球价值链贡献率的区别:发达国家以主动模式参与全球价值链,发展中国家以被动模式参与全球价值链;基于制度质量和技术水平的差异,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价值链的国际分工系统中承担的大多是劳动密集型的工序,而绝大多数发达国家在国际分工体系承担的是技术密集型工序,导致两类不同的GVC参与国在人均国民收入上存在明显的差距。特征和制度、技术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以及现实世界中的其他影响因素,本文提出以下假说去进行实证检验:

假说1:总体而言,制度质量的优化和技术的进步都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正面的促进作用;相对而言,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更加明显的促进作用。

假说2:发达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都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明显的正面影响效应。

假说3:发展中国家的制度变迁的方向不明确,故其制度变迁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会产生以下不同方向的影响效应:若其制度质量恶化,则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负面影响;若其制度质量优化,则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正面影响效应;但发展中国家的技术进步仍然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明显的促进作用。

本文将通过计量回归分析验证假说。

四、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测度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一)全球价值链长度的理论定义和测量方法

全球价值链长度是基于产品的垂直专业化生产结构角度定量描述一国、部门或产品生产工序的国际分工精细化程度[12];长度指标值越高,意味着全球价值链系统中国际分工的精细度越高,全球有限资源的利用率就越高。依据费尔利和赫尔伯瑞对全球价值链的理论定义和构建的量化指标[7],全球价值链长度是一种计算一国某部门产品在生产过程中所经历的生产阶段个数的指标,这一指标的量化方法可表达如下:

(18)

公式(18)中的Nim和Njn分别表示m国产品i和n国产品j的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即在各自生产过程中所经历的生产阶段的数目,Ujnim表示为生产m国1个单位价值的产品i所需要投入的n国产品j的价值。该指数值可以当作产品i生产过程中所经历的生产阶段数目的加权平均值,其中的权数就是各生产阶段所贡献的增加值。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值越大,表明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国际分工精细度越高。通过矩阵代数推导,可以得到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标的以下具体计算公式:

N=1+u′(I-A)-1。

(19)

在公式(19)中,N表示各国各部门产品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列向量,u表示单位列向量,I为单位矩阵,A为世界投入产出系数矩阵,(I-A)-1为里昂惕夫逆矩阵。

依据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数的理论定义和计算公式,也可以将全球价值链长度分解为国内长度和国外长度[17];国内长度指在国内完成的工序个数,国外长度指在国外完成的工序个数。国内长度和国外长度指数值的高低都展示了全球价值链系统国际分工精细度的高低。

(二)测度结果和描述性统计分析

依据公式(18)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理论定义,本文收集了20个国家(具体国家名字见图1的附注)的相关数据,并依据计算公式(19)对全球价值链长度这一量化指标值进行计算,计算结果如图1所示。本文对这一指标的计算方法是基于总体长度计算,不作国内长度和国外长度的区分。

注:该图是由作者收集相关原始数据依据公式(19)计算得出的结果;图中的纵坐标代表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指标值,横坐标代表时间区间(2005-2010-2015);图中的序号1-20分别依次代表以下国家: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韩国、荷兰、爱尔兰、西班牙、奥地利、比利时、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印度尼西亚、墨西哥。数据来源:世界银行数据库(World Bank Database)。图1 20个国家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指标值

依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发达国家及发展中国家的基本定义及分界线的设定(2)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依据人类发展指数、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工业化水准和生活品质这四大指标对全球所有国家进行分类。本文依据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四大指标值数据通过主成分分析来构建综合量化指标,并依据学界达成的共识设置分界线对选中的样本国家进行分类。,图1的20个国家当中,属于发达国家的有14个: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韩国、荷兰、爱尔兰、西班牙、奥地利、比利时、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其他6个国家属于发展中国家: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印度尼西亚、墨西哥。虽然个数不多,但根据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相关数据,14个发达国家的GDP规模和人均GDP在全球所有国家中排名前列,另外6个发展中国家的GDP规模和全球价值链的参与度在发展中国家中排名前列,因此,选中的这两类国家具有统计学上的代表性。

图1显示,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标值;相对而言,发达国家之间这一指标值不存在明显的差距,且其发展变化的轨迹比较稳定;而发展中国家之间这一指标值的差距比较大,且其发展变化的波动幅度也比较大。

本文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全球价值链长度这一指标值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和表2。

表1 14个发达国家全球价值链长度(GVCL)指标值的描述性统计

表2 6个发展中国家全球价值链(GVCL)指标值的描述性统计

表1和表2的结果显示,发展中国家全球价值链(GVCL)这一指标值的均值明显高于发达国家,其标准差也明显高于发达国家。全球价值链长度这一指标的测度和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表明,发达国家产业链的国际分工秩序相对比较稳定,其外包给国外的工序是劳动密集型的工序,因此,其总体长度指标值并不太高,标准差也比较低。发展中国家的产业链的高价值工序(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主要依赖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承担的工序主要是劳动密集型的低价值工序,而劳动密集型工序的生产阶段数目相对较多,所以发展中国家的全球价值链的总体长度明显高于发达国家;由于不同的劳动密集型生产工序对全球价值链的增加值不同,其标准差相对而言比较高。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全球价值链长度指标值的测度和统计结果,也在某种程度上展示了全球价值链的现有结构特征;图1的轨迹也表明全球价值链长度在总体上呈现出逐渐延长的趋势,这隐含着这样的启示:随着时间的推移,全球产业链的国际分工秩序越来越精细化和专业化。

五、技术进步、制度变迁对全球价值链长度影响效应的实证检验

为检验技术进步和制度变迁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实际影响效应,本文将全球价值链长度设置为被解释变量,将技术和制度这两个变量设置为核心影响变量,同时设置其他控制变量来进行回归分析检验。

(一)样本数据来源

本文的国家样本数据来自世界银行(World Bank)、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库(IMF Database)以及全球治理指数数据库(Worldwide Governance Indicators),涵盖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样本数据的时间区间是2005—2016年(参见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相关数据)。

(二)回归模型和变量设置

依据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机理,本文设置以下计量回归模型进行实证检验:

Yit=a+ ß1Iit+ß2Tit+ß3Xit+Ci+Yt+ɛit。

(20)

在模型(20)中,下标i和t分别代表不同的国家和年份,Y作为被解释变量,I和T分别代表制度和技术这两个核心影响变量,X代表控制变量集,ɛ表示随机扰动项,a为常数项,ß1、ß2、ß3分别代表各个影响变量的回归系数;Ci代表国家固定效应,用以控制不随时间变化的国家层面的影响效应;Yt为年份固定效应,用以控制随时间变化的宏观经济因素的冲击和影响。

1.被解释变量

回归模型中的被解释变量为全球价值链长度,其理论定义和量化方法如前文所述,具体的理论定义和量化方法见公式(18)和公式(19)。

2.核心影响变量

回归模型中将制度(I)和技术(T)设置为核心影响变量。依据全球治理指数数据库提供的6个维度的制度指标值, 本文对制度这一指标进行了主成分分析。根据制度指标的主成分分析的结果,所选用的制度变量的6个维度指标的提取值均在70%以上,故将6个维度的指标值基于算术平均法构建出制度这一核心影响变量的综合量化指标。在对技术这一核心影响变量的量化处理上,本文通过收集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相关数据,将其分为专利数、R&D研究人员数以及人均工业增加值3个维度。由于专利数这一维度的成分得分系数较低,本文选择R&D研究人员和人均工业增加值两个维度指标来衡量技术进步。以上两个指标对变量的解释力度达82.639%,二者的提取度都在0.909,故依然基于该二维指标值通过算术平均法构建出技术这一核心影响变量的一级综合量化指标。

3.控制变量

考虑到现实世界中其他变量也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响,本文在回归分析中将教育水平(edu)、交通基础设施(fra)、FDI对外净流出(fdi)、对外开放度(open)、人均GDP(pgdp)、人口规模(pop)纳入控制变量集。教育水平通过受过高等教育人数占总人口比重来衡量;交通基础设施以交通公路长度占国土面积比重来衡量;FDI对外净流出通过年度对外投资总额减去同一年度的外来投资额来衡量;对外开放度以进出口总量占GDP比重作为量化指标;人均GPD和人口规模是直接量化指标,从世界银行数据库直接获取。为了消除异方差,本文对人均GDP和人口规模这2个变量进行自然对数化处理。

(三) 计量回归与结果分析

1. 核心影响变量的测度

作为核心影响变量,制度和技术在不同的国家呈现不同的量化指标值。为展示不同国家在制度质量和技术水平上的差距,本文对选中的两类国家(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制度质量和技术水平进行测度。通过收集32个国家(16个发达国家,16个发展中国家)的相关数据,基于主成分分析的结果,得出32个国家的制度质量综合指标值和技术水平综合指标值的变化轨迹图, 如图2、图3所示。图2清晰地展示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制度质量发展变化的轨迹:发达国家的综合制度质量明显高于发展中国家,且其综合制度质量处于比较稳定的状态;相对而言,发展中国家的综合制度质量水平偏低,且处于不太稳定的发展变化状态。图3展示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技术水平上的差别:发达国家的综合技术水平高于发展中国家,且其综合指标值基本处于稳定发展状态;相对而言,发展中国家的综合技术水平偏低,其发展变化状态不太平稳。

注:该图是由作者收集相关原始数据基于主成分分析计算得出的结果;图中的纵坐标代表制度质量的综合指标值,横坐标代表时间区间;图中的序号1-32依次代表以下国家: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日本、韩国、新西兰、荷兰、爱尔兰、西班牙、奥地利、比利时、澳大利亚、新加坡、加拿大、德国、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越南、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智利、墨西哥、柬埔寨、阿根廷、秘鲁、南非、沙特阿拉伯(前16国是发达国家,后16国为发展中国家)。数据来源:全球治理指数数据库。图2 32个国家制度质量综合指标值

注:该图是由作者收集相关原始数据基于主成分分析计算得出的结果;图中的纵坐标代表技术水平的综合指标值,横坐标代表时间区间;图中的序号1-32所代表国家与图2相同(前16国是发达国家,后16国为发展中国家)。数据来源: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图3 32个国家技术水平综合指标值

概言之,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制度质量和技术水平这两个核心影响变量的指标值上存在明显的区别:发达国家的综合制度质量和技术水平明显高于发展中国家;这表明发展中国家在综合制度质量的改进和创新性技术研发上依然存在巨大的空间和余地。

2. 影响效应的回归分析

基于设置的回归模型及因变量、核心影响变量和控制变量的理论定义及量化方法,本文对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进行回归分析。

在回归分析前,本文先对所有变量的原始值进行平稳性检验。依据平稳性检验的结果,本文对教育水平(edu)这一变量进行一阶差分处理;为消除异方差,本文再对人均GDP (pgdp)和人口规模(pop)这两个变量进行对数处理,然后再对回归方程进行Hausman检验;依据Hausman检验的结果,本文选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分析。通过逐步回归法,得出影响效应的回归结果,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总体影响效应

表3中的第(1)列只控制国家和年份固定效应,第(2)列列入教育水平(dedu)和对外投资净流出(fdi),控制国家人口受教育水平和对外投资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第(3)列再加入基础设施(fra)和对外开放度(open);第(4)列继续加入人均GDP(lnpgdp)人口规模(lnpop)这两个变量,以控制这些变量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表3的回归结果显示,制度和技术这两个核心影响变量都对全球价值链的长度产生正面的影响效应,但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更加明显的促进作用,这也验证了本文理论分析中提出的假说1。

虽然制度变迁的正面效应并未体现出统计学上的显著性,但这也表明在给定时间区内所选中的样本国家的制度质量的综合指标值并不出现非常明显的上升。表3也显示教育水平、对外投资和基础设施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负面影响,因为教育水平高的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比较好、对外投资量也比较大,这意味着国家在人才培养、基础设施建设和对外投资上耗费的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比较多,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产业链专业化分工的精细化程度。表3的结果显示,对外开放度这一控制变量也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明显促进作用。表3的结果验证了本文理论推导中提出的假说1。

为比较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影响效应,本文再对选中的代表性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进行分组回归分析。在样本国家总数中依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基本定义及分界线的设定,将样本国家分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回归分析前,本文也对两个国家组的原始数据进行了平稳性检验,并依据检验结果对相关变量进行了一阶差分处理和对数处理;然后再对回归方程进行Hausman检验,依据Hausman检验结果最终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进行逐步回归分析。

表4显示,在发达国家,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都产生明显的正面影响效应,其他控制变量产生的影响方向和影响程度跟表3展示的结果基本上是类似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检验了总体影响效应的稳健性。

表4 发达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

表5展示了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在发展中国家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的影响效应: 技术进步明显促进了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但其制度变迁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某种程度的负面效应(虽然影响效应不太明显),这也表明发展中国家在给定的时间区间内出现某种程度的制度综合质量指标值的下滑,其技术进步仍然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的优化产生明显的正面效应。换言之,短期内,发展中国家主要依赖技术进步而非制度变迁来优化全球价值链的系统结构。

表5 发展中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

表5显示的结果表明,发展中国家制度质量的综合指标值在给定的时间区间内出现某种程度的降低或下滑,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或细化产生某种程度的制约效应,但其技术的进步和其他控制变量产生的总体促进效应明显超出制度变量产生的制约效应,导致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依然处于逐渐优化的发展变化状态。

通过表4和表5的比较,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发达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都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明显的促进作用;但发展中国家主要依赖技术进步来促进全球价值链的延长;这也隐含着这样一个暗示: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发展中国家短期内很难通过深入的制度改革来提高制度这一变量的综合质量水平。表4和表5的回归结果验证了本文理论推导中提出的假说2和假说3。

六、影响效应的稳健性检验

前面的基准回归分析基本验证了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且其影响效应也通过两类国家(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分类回归分析进行了分类检验和比较分析。为了更加科学严谨地检验影响效应的稳健性和可靠性,本文基于对异方差和多重共线性检验的结果,通过对回归模型和控制变量的调整来检验基准回归的稳健性。

(一)总体影响效应的稳健性检验

考虑到国际分工地位这一变量也会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响,本文将国际分工地位指数这一变量纳入回归方程分析框架的范围内进行稳健性检验。国际分工地位指数是量化一个国家全球价值链参与度与贡献率的指标,该指标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正面影响效应。因此,依据数据的平稳性检验结果,对相关变量进行一级差分、二级差分和对数处理后的一级差分处理;通过多重共线性检验,显示所有解释变量的vif值(vif值是衡量多元线性回归模型中多重共线性严重程度的一种度量)都低于10,这表明回归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基于Hausman检验结果,这里选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分析检验,回归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的全样本稳健性检验结果

表6中的回归系数显示,制度和技术仍然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正面的影响,且技术产生的正面效应具有明显的显著性,其他控制变量产生的效应跟前面的基准回归分析结果类似,制度变迁产生的正面影响效应不太明显,这也表明:样本国家中制度的综合质量在给定的时间区间内尚未出现明显的变化,与基准回归分析的结果类似。因此,表6的回归结果验证了本文理论推导中提出的假说1的稳健性。

(二)基于动态面板模型的分类国家的异质性检验

为检验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影响效应的稳健性并做进一步的比较分析,本文通过建立以下包含国际分工地位指数这一控制变量在内的动态面板模型对两类不同的国家再进行分类的异质性检验:

GVCLit= ß0+ ß1GVCLit-1+ ß2Iit+ ß3Tit+ ß4Xit+ ɛit。

(21)

在回归方程(21)中,GVCLit代表因变量(全球价值链长度),GVCLit-1是因变量的一阶滞后项;Iit和Tit分别代表制度和技术这两个核心影响变量;类似地,Xit代表控制变量集,ɛit表示随机扰动项(下标i和t分别代表不同的国家和年份);ß0为常数项,ß1、ß2、ß3、ß4分别代表各个影响变量的回归系数。

在样本国家总数中依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基本定义和分界线的设定,将样本国家分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并基于动态面板模型进行分类回归分析,然后依据Hausman检验结果选择动态固定效应模型对两类国家采用系统GMM法进行估计。基于动态面板模型的GMM估计法的结果见表7。

表7 两类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影响效应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续表

表7展示了两类不同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的异质性检验结果。表7的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发达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皆对全球价值链的长度产生明显的正面影响效应;而发展中国家的技术进步也对全球价值链的长度产生明显的正面效应,但其制度变迁却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延伸产生制约效应,这跟基准回归分析的结果一致,且其统计学上的显著度更明显,这就验证了两类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长度的影响效应的稳健性。换言之,表7的稳健性检验结果验证了本研究理论推导中假说2和假说3的稳健性。

概言之,依据基准回归和稳健性检验的结果,两个核心影响变量的回归系数符号是一致的,但稳健型检验的回归结果显示的核心影响变量的回归系数在统计学上的显著性更加明显,本研究理论推导提出的假说2和假说3通过了稳健性检验。

七、结论与启示

本文的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表明,制度质量的优化和科学技术的进步都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了全球价值链的长度、细化了国际分工的精准度、提高了国际分工的专业化水平、优化了全球价值链的系统结构,提高了全球有限资源的有效利用率。相对而言,发达国家的制度变迁和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的优化都产生明显的正面效应;而发展中国家主要依赖技术进步来优化全球价值链的系统结构,其制度变迁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某种程度的负面效应[20-21]。导致以上结果的主要原因如下:

绝大多数发达国家已建立起比较完善的制度体系,良好的制度环境又为其技术水平的改进和提高提供了良好的社会环境、丰富的人力资源、多元的进步渠道和创新方法,因此,其技术创新处于更高的水平、技术进步的幅度更大,其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的优化产生更大幅度的正面效应。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在其制度体系的改进和完善上依然存在着巨大的改进空间和余地,尚未完善的制度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其技术水平的发展,因此,其制度质量的改进和完善仍然需要更长的时间区间来完成,其制度变迁产生的影响方向不明确、影响效应不显著,但其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的优化产生直接的正面影响效应,其制度变迁对全球价值链长度产生间接的负面影响效应。

总体而言,依据本研究对全球价值链长度测度的结果,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依然呈现明显的二元结构:绝大多数发达国家占据着全球价值链的高端环节,承担技术密集型工序;而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依然停留在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承担劳动密集型工序。发展中国家通过综合制度质量的改进和制度环境的优化,会为其技术水平的改进和技术创新提供良好的社会环境,其技术水平的提高也会提高其在全球价值链系统中的国际分工地位,优化全球价值链的系统结构,增加其国内工序的市场价值,减少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人均国民收入方面的差距。

本文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的结果隐含着以下涵义:全球价值链所有参与国的制度创新和技术进步会产生以下效应:1)延长全球价值链的长度;2)降低全球价值链的高度;3)缩短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体系中的国际分工地位指数差距;4)进一步细化全球价值链系统的国际分工的精细度。

概言之,制度的优化和技术的进步都在一定程度上拉长了全球价值链的长度,提高全球有限资源的有效利用率。技术进步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的优化产生直接的促进效应; 相对而言,基于各种复杂的社会影响因素,制度综合质量的明显优化和改进在短期内无法兑现。因此,制度变迁对全球价值链系统结构的影响取决于制度体系的发展变化方向及其综合质量变化幅度。

本文的研究结果也给出这样的政策启示:发展中国家可以借鉴发达国家的丰富经验,通过制度改革来促进自身的技术进步和技术创新;发达国家可以依据自身的要素禀赋结构和比较优势的发展变化趋势来强化与发展中国家的多渠道合作,进一步优化国际分工的精细度,完善全球治理体系,提高全球有限资源的有效利用率,进一步优化全球价值链的系统结构,提高全球价值链所有参与国的国民福利水平,为全球经济的稳定发展和人类社会环境的优化创造一个科学合理、公开透明的互动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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