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佛道医方刍考❋

2022-04-19 09:35政,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22年3期
关键词:辟谷医方医书

葛 政, 万 芳

(1.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信息研究所, 北京 100700;2.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 北京 100700)

敦煌是古丝绸之路的“咽喉锁钥”。自西汉设郡,至唐代发展至鼎盛,东西方文化在敦煌不断碰撞与交融,独特的多元文化逐渐形成。外来印度佛教、中国本土道教与中国传统医药学相互融合中逐渐形成的佛道医学,也在敦煌留下了鲜明的印记。敦煌出土医药文献主要记录南北朝、隋唐五代时期的医学发展,内容十分丰富,其中就保存了一部分佛道医药文献,值得深入探索。本文对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中的医方进行统计,将其内容与传世医书中保存的亡佚隋唐医方进行比对分析,并通过爱如生《中国基本古籍库》《中华医典》等数据库探索其佚文流衍,于此展开相关研究。

1 敦煌佛道医药文献概述

道教是中国传统宗教,兴于东汉,盛于隋唐五代北宋。隋代道佛并重,唐代奉道教为国教,藉此道教也在敦煌地区日益繁盛,正如褚良才所言:“随着内地道教的繁荣,加上封建国家强盛、中西交流畅通,河西地区道教发展也臻于极盛,大批道经集中在这一时期出现于敦煌。[1]”佛教源于古印度,自汉代借丝绸之路从西域传入中国,鼎盛于唐代。敦煌是丝绸之路上的交通要冲,亦是佛教传入东土的必经之地,佛教在敦煌逐渐扎根。唐代国教虽为道教,但亦盛行佛教,至武则天时期达到了一次崇佛高潮,敦煌莫高窟96窟弥勒大佛正建造于此时。医道同源,道教与传统医学自古联系密切,不少医家亦是道士如东晋·葛洪、唐·孙思邈等。佛教则在传入过程中逐渐本土化,融合中国传统医学的理论体系形成独具本土特色的佛教医学。隋唐时期是道教、佛教的鼎盛时期,同样也是敦煌繁盛之时,道医与佛医也随之发展,二者在敦煌留下了宝贵的医药文献。

敦煌佛道医学是敦煌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马继兴《中国出土古医书考释与研究》(以下简称《考释》)中将敦煌佛道医药文献按具体内容归类至四类,分别为“医方类”1卷,“辟谷、服石、杂禁方类”8卷,“佛家、道家医方类”5卷和“医史资料类”7卷。其中“医史资料类”收录的卷子内容多为佛经记载的病名、药名、医用物品、治病原则等,不涉及具体医方内容,故不作为本文研究对象。沈澍农《敦煌吐鲁番医药文献新辑校》(以下简称《新辑校》)有“道佛医药”类,收录敦煌佛道医药文献19卷,其中卷P.4506、卷S.180、俄藏残卷ДX18173未载医方,亦不列入研究对象。为了更直观呈现载有医方的敦煌佛道医药文献,将卷号、卷名、各卷医方数量等内容统列于表1。需要说明的是,敦煌佛道医药卷子卷名不统一,《考释》多另命卷名,《新辑校》不著卷名,使用卷内主题来标注。

表1 敦煌佛道医药文献(载有医方)一览表

《考释》中对上表部分敦煌佛道医药卷子中的医方数量进行了统计,在此基础上再次对卷中医方计数,结果略有差异。如卷P.4038,《考释》计该卷存医方12首,经核查有两方应计作一方。该方前残,方药存杏仁、生天门冬子(绞汁)、白蜜三味,服药法完整。在服药法之后又有“此药最忌向无信人说也。余不忌饮食。皂荚子、鹿茸、白茯苓、地黄、菟丝子、枸杞子、杏仁、生天门冬汁、白蜜”。《考释》疑将该句另作他方,然与前面的内容对照,禁忌项衔接,条理通顺,且后三味药一致。虽不知何故于方末重新简写药方,但不似两方,故该卷医方计数调整为11首。

近年来,敦煌佛道医药文献逐渐引起不同学科学者的重视,文学、社会学、历史学等领域均有研究涉及敦煌佛道医药文献。如盖建民[2]筛选了道教医学相关的敦煌卷子计16件,由此为切入点探讨道教医学的特色和对传统医学文化史的影响。然此类研究大多不以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作为研究核心,内容亦较繁杂,限于篇幅在此不予赘述。在医学领域文献研究方面,李应存[3-6]对敦煌佛道医药卷子中的佛医复方、道医养生方、佛医咒语与方药内容进行了简析,探讨了佛道医药的研究价值。张彦峰[7]概述了敦煌佛道医学中的养生导引方法并对其进行了分析探讨。此外,还有部分研究涉及敦煌佛道医方的临床应用、实验研究等,将于下文详述。

2 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中的亡佚隋唐医方

隋唐医书传世者不过一二,众多医籍因战乱、自然灾害、传播方式有限等因素逐渐亡佚于后世岁月中,谓为憾事。敦煌出土的医药文献多抄成于隋唐五代时期,弥补了隋唐时期很大的医籍空白。

在前期探索敦煌医方与隋唐医方的关系时,发现敦煌医药文献中保存了一部分亡佚隋唐医方,这为校注敦煌医药文献、辑校亡佚隋唐医方书提供了依据。故本文研究敦煌佛道医方具体内容时,亦从探寻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中的亡佚隋唐医方着手,以期以不同视角发现新的研究线索。

亡佚隋唐医方系指出,自亡佚的隋唐医方书(如唐·刘禹锡《传信方》、唐·甄权《古今录验方》等)中的中医方药,其佚文多辑佚自传世医籍。本文所引亡佚隋唐医方佚文内容来自中国中医科学院基本科研业务费自主选题项目“马继兴古佚医籍基础文本手稿整理”。

通过数据库检索与传世医书中的亡佚隋唐医方进行内容比对,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中保存的亡佚隋唐医方共计3首,全部出自卷P.4038。其中2首《新辑校》校注已注明,另一首的相同方见于《千金方》,同时在亡佚隋唐医方书中得见相似的医方(如表2)。

表2 敦煌佛道医药文献(P.4038)中的亡佚隋唐医方

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中保存有部分亡佚隋唐医方,然受研究资料、检索途径所限,目前仅见3首亡佚隋唐医方,仍需日后继续发掘。从表2看,亡佚隋唐医方与敦煌佛道医方之间可互相校注。如卷P.4038“八公神散”共8味药,《古今录验方》“八公散方”中作7味,缺远志1味,全方未注明剂量,但比前者多服用禁忌。二方虽有些许差异,但无疑为同方或同源,在文献校注和临床应用时可互相参照补充。

3 敦煌佛道医方流衍

比对亡佚隋唐医籍内容,再通过数据库探索敦煌佛道医方在隋唐之后的流衍情况(见表3)。

此外,还有卷S.2438于后世医书中见相似内容,但较为繁杂不易梳理故未列入表中。该卷载道家辟谷方,原卷首尾缺,卷身残缺较多,所载医方无完整者。就现有的文字进行检索,发现该卷与《普济方·卷二百六十三·服饵门·神仙服饵》及《医心方》载《大清经》的内容多有相似。

表3可见,敦煌佛道医方在隋唐之后的传世医籍中有所流衍,尤其与宋代大型方书《太平圣惠方》《圣济总录》联系紧密,明代方书《普济方》多转引自二书。还有部分佛道医方通过《千金方》《外台秘要》被转引至日本·丹波康赖《医心方》,这无疑为补充校注敦煌佛道医药文献提供了线索。

表3 敦煌佛道医方后世流衍

4 敦煌佛道医方特色

敦煌佛道医药文献所载医方虽仅百余首,但足以反映出敦煌佛道医方具有宗教与传统医学相结合的特色。

佛医方多为咒语与药方相配合。如卷P.2799“观世音菩萨秘密无鄣如意心轮陀罗尼藏义经”载佛医方4首,均于方药后言明“诵前咒”。再如卷P.2703载“观音菩萨最胜妙香丸法”,服药法后即为所需诵读的咒语“天王护身真言”“除饥真言”“智积真言”,并于方末言“念诸真言及服药一年后,身轻目明。二年”,可见在佛教医学中咒语与医方密不可分。

道医方多服饵摄神以求延年。敦煌佛道医药文献载有道家辟谷术、养生导引术、符咒等内容。其中辟谷术占据了很大的比例,文献中多见“休粮方”“绝谷仙方”及黄精、地黄服食法,已在前文提及,这部分医方多见于传世医书中的服饵法中。道教养生导引之法,卷P.3043载有残缺的吐纳之法,后有饮食禁忌。再如卷P.3810载“呼吸静功妙诀”,法后即为养生“神仙粥”,可见道教导引术亦需配合食疗。

又察在部分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中,同时见载道医辟谷方药与佛教医方,正如田永衍[10]所言其呈现出佛道融合的趋势。敦煌佛道医方多为辟谷、养生医方,极具宗教特色。佛教医学与道教医学在敦煌地区碰撞、共存并趋于融合,给敦煌地区医学带来了独特的发展背景,使其区别于中原地区。

5 结语

敦煌佛道医方多为辟谷、养生医方,其内容对现代中医治未病、养生保健具有一定的指导作用。考察敦煌佛道医药文献中的亡佚隋唐医方,也使我们进一步印证传世医书中亡佚隋唐医方的真实性。同时,传世医书中著录出处的亡佚隋唐医方,为完善敦煌佛道医药文献提供了校勘线索,二者可互为补充印证。敦煌佛道医方多流衍于宋代大型方书,在辑校敦煌佛道医药文献时,除隋唐传世医书外,也应重视宋代方书内容,从中寻找研究线索。至今,敦煌佛道医方在临床仍有所应用,证实其具有学术生命力及临床使用价值。我们应进一步整理研究并结合现代科学技术,以深入挖掘其理论价值与临床实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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