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婷
(天津音乐学院,天津 300171)
天津时调,是我国北方具有代表性的时调小曲,极具地域性,是唯一以天津地名命名的曲艺种类,于2006 年被批准列入我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近些年,面对社会的高速发展和外来文化的侵入,天津时调存在演员后继无人、创作内容与时代脱轨等问题。与此同时,新媒体行业不断繁荣发展,越来越多的民间艺术文化凭借其赋能,以焕然一新的面貌重新回到了大众身边,天津时调也是受益者。然而,借助新媒体发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天津时调“无人问津”的局面,但仍存在很多困难未被真正解决。这不禁让人疑惑:新媒体传播是否能救活天津时调,天津时调能否再次回到大众身边?
鉴此,本文希望从新媒体角度探究天津时调的传播与发展,深入挖掘天津时调在借助新媒体传播的过程中的问题,并结合当今新媒体发展趋势为天津时调未来发展提出建议。
通过考察微信公众号、抖音等主流媒体平台和腾讯网、搜狐网等多家媒体,阅读《天津有个王毓宝》《王毓宝与天津时调》《天津曲艺当代人物志》等相关书目,发现目前天津时调主要存在以下几个问题。
通过查阅相关图书、期刊文献,大量查阅网络信息,笔者将所见的52 篇天津时调曲目做了整理归纳,包括“生活类”“社会状况类”“爱情类”“军民、颂歌类”等五大类。
从目前新媒体平台传播经常上演、频繁被推送、转载的曲目来看,主要是经典作品。如王毓宝先生60 年代根据京剧改编《拷红》、70 年代创作反映军民情的《军民鱼水情》、80 年代末为表达“两岸是一家,梦想盼团圆”思想感情所创作的《梦回神州》等。而真正的“时兴”作品,可谓创作率低、上演率低。如90 年代以后推出新曲目《津门老字号》《霸王别姬》等作品,在新媒体平台上鲜有发布。虽说经典作品在当下仍有一定市场和忠实受众,但新曲目的匮乏,让“时调”缺失了原本所应具有的“接地气”“时兴”的特性。
当今时代,媒介变革直接影响到大众汲取信息、获取信息的途径,尤其是数字化技术的进步,促使信息传播更加“便捷”。然而笔者所整理的大多数曲谱、唱词都是从《王毓宝与天津时调》(2015)、《王济曲艺文集》(1987)两本图书中获取的,而在网络搜索中,却少有相关资料可供查询。除此之外,在网络搜索过程中也常常会出现一些“文不对题”的情况。如抖音平台“集贤弘艺”账号,以“天津时调”为主题词进行搜索,发现截至2022 年8 月,所显示的47 条视频中仅7条与天津时调有关。其余则是有关相声、京东大鼓等其他曲艺种类的视频。要知道,大部分初次接触天津时调的爱好者都会先想到利用网络进行了解,而“平台信息少、信息不准确”会降低人们的积极性。由此可见,缺少一个有效的传播平台将严重阻碍天津时调培养新的受众群体。
表1 天津时调曲目整理表
新媒体平台在内容输出上呈现出“碎片化”特点犹如一把双刃剑,利用好了,它可以使受众抓住每一份碎片时间汲取信息,利用不好,则容易使受众养成“消磨时间却不自知”的习惯。就知识类输出内容而言,碎片化还会造成断章取义的结果,不利于受众在一定时间内对某一个具体课题建立全面认知。它的作用更偏向吸引受众目光、满足好奇心等,并非真正的知识性输出。不仅如此,笔者发现很多平台在“碎片化”的同时,还“凌乱无序”,使受众很难区分清楚曲艺的类别。如“天津市曲艺团”抖音账号的“天曲的100个小知识”专栏,将天津时调与京韵大鼓、西河大鼓等众多曲艺种类混杂分享,未针对天津时调设置专栏推送。诸如此类的现象有很多,均导致受众无法快速择选并浏览相匹配的内容。
目前,天津时调的传承工作主要由天津曲艺团承担,其主要演出场所包括天津中国大戏院、小剧场、茶社等。与以往天津时调被视作“伤风败俗、难登大雅之堂”的曲艺大不相同,自20 世纪50 年代以来,天津时调就已走进剧院剧场,并凭借其清新脱俗的曲风和轻松有趣的内容备受大众青睐。然而随着社会发展,单一的传播方式、固定的表演场所也使天津时调“受众老龄化”的问题愈发严重,走进剧场和茶楼欣赏天津时调的观众依然以50岁到80岁的老年人居多。可见,新媒体传播并没有使“受众老龄化”的问题得到实质性改善。
如今,天津时调虽然看似凭借新媒体回到了大众视野,但仍存在一系列困难阻碍了其发展。通过考察分析,笔者认为,造成以上问题的主要原因,大体有五个方面。
旧时,有许多文艺工作者从事天津时调传承、表演等工作。据鲁学政、孙福海主编《天津曲艺当代人物志》一书记载,天津时调老艺术家主要有王毓宝、刘惠云(二毓宝)、朱凤霞、朱文良、李玉花等13 人。[1]然而,至今仍活跃在舞台上的天津时调专业演员却屈指可数,专业演员仅有高辉、刘迎、刘渤扬等几人,且大多身兼数职,既演唱天津时调,也演唱其他曲种。不仅如此,天津时调的后备力量也十分匮乏。天津时调创始人王毓宝老师生前曾在专访中对“现在没有年轻接班人”的问题表示担忧。众所周知,传播对象是依托于传承主体之上的,“后继无人”的窘境不仅阻碍了天津时调的传承,也间接影响了天津时调的传播发展。
据笔者考察,天津时调传播至今没有独立的网站、微信公众号、社交平台账号等,且在天津曲艺团官方账号中,也不存在独立栏目。这可能是缺乏“专人专项”管理所致,由此也造成资源匮乏且无法构成体系:拥有资源却无法汇集,资源缺失却无力挽救,逐渐走向“消失”。有研究者指出:“天津时调每年新作极少,且政治性任务居多,传唱度低,有关天津时调的创作者也还肩负着其他各类曲艺的创作工作。”[2]尤其是传承人王毓宝老师逝世后,天津时调在天津曲艺团的处境更是差强人意。
目前,天津时调的传播大部分的传播主体是“自媒体用户”,即在微信、微博、直播等新媒体平台中分享个人观点、内容的传播主体。他们充分使用新媒体平台传播功能,极大扩展了天津时调的传播空间。表面上,越来越多的自媒体用户参与传播可以产生更广泛的“羊群效应”[3],加快天津时调的传播速度,拓展天津时调的传播范围。然而因自媒体用户申请门槛极低、传播能力参差不齐、内容质量忽高忽低等因素,导致众多新媒体平台所提供的内容并不是优质产品,而是一些自媒体用户的随拍、随看、随想,降低了天津时调的观赏性,使新媒体传播效果大打折扣。
笔者在调研中发现,目前天津时调在新媒体平台的传播并没有真正做到“与新媒体融合”。大多数情况下,是将过去录制的DVD、VCR 画面通过互联网手段直接传送,所呈现的是一种艺术演出资源的堆砌、再传播状态。这样的局面虽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天津时调的传播面,但它的作用更多的是与忠实的老用户之间架起桥梁、维系联系,没有发挥出新媒体“交互性”“实时性”等优势。
笔者认为,媒介的改变应不单意味着艺术载体的改变,不能单纯将旧艺术作品原封不动地搬到线上,而应结合新媒体数字技术手段,力求将艺术资源在形式上重新整合设计,以创新性的产品提供给受众。无论是经典作品重新录制、二次创编,还是编排新作,都应该与新媒体巧妙融合起来。
相对以往“现场表演”传播方式,由新媒体平台产生的传播N 次方效应[4]间接性促进了天津时调的再发展。但大多人都忘记了就一项民间艺术而言,更强调“现场氛围”。也就是说,新媒体传播的目的不应只是为了扩大天津时调的传播范围,更重要的是发挥出“线上到线下”的引流功能,引导受众回归现场,让艺术回归生活。因此,天津时调从业人员应当达成文化共识,明确“传播”不是最终目的,“为天津时调寻求发展,使天津时调重回剧场”才是。在利用新媒体传播天津时调过程中,潜移默化引导受众的观赏热情,给受众传输“现场观演”的观念。只有使天津时调回归民间、受众重回剧场观演,才是真正地从源头解决天津时调发展困难的问题。
结合上述问题,笔者将基于新媒体的发展趋势,从政府管理部门、从艺者、传播平台三个角度入手,对天津时调的传播与发展提出建议。
1.制定相关政策法规,提高传播工作效率
近些年来,以数字化为基点,推进民间艺术发展越来越受到各界学者、专业人士的重视,“借助新媒体发展”已然成为了不二之选。可盲目跟风并不能真正解决天津时调的燃眉之急,需要从天津时调本身的艺术特性出发,制定出一套适合天津时调传播发展的新方式,对天津时调进行实质性传播。为此,天津市政府管理部门,尤其是非遗中心应当发挥好引领作用,制定出一套适合天津非遗的数字化保护政策,建立非遗数字化保护机制,明确规定相关人员在传承、传播非遗过程中的思想意识和具体工作等细则。此举措对天津市非遗的传承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主导作用,利于提升天津市非遗保护工作的效率。
2.善用官方传播途径,增强传播的有效性
天津时调作为地域性极强的一项曲艺种类,政府管理部门应高度重视地方特色性非遗的传播工作,有效利用官方媒体的影响力,增强传播的有效性,将天津市民间艺术的保护工作纳入政府工作体系当中。
据查究,天津电视台曾主办过一档电视访谈节目《我们——天津有个王毓宝》,以王毓宝的个人访谈带受众走进了天津时调,以及一档《模唱大师秀》中模唱了天津时调,展现了天津时调中浓郁的天津韵味。目前,节目在新媒体平台中也有留存。对比传统媒介,新媒体的传播速度、传播范围都要更胜一筹。笔者认为在新媒体的传播过程中,若能以天津卫视等官方新媒体账号发布此类视频,积极利用官方窗口为天津时调发声,这将比传统媒介的方式更具有效性。
3.组织人才培养活动,通过传播带动传承
教育是促进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手段,是一个民族发展的内在动力。近年来,天津市以演出、讲座、戏曲师资培训、学生社团扶植等多种形式开展了“戏曲进校园”工作,持续推进“春雨计划”工程。其中,王毓宝老师的亲传弟子、天津曲艺团优秀的天津时调演员——刘迎积极响应此次活动,在青少年群体中传播天津时调。
笔者认为,当下还应该利用新媒体平台的优势,号召各高校组织人才培养活动,在传播天津时调的过程中兼顾传承的使命。比如:邀请天津时调从艺者录制课程视频,并在天津各高校开设天津时调的艺术公共课等课程。这不仅可以广泛普及天津时调,更可以引起各高校对于普及当地民间文化的重视,并为天津时调培养新的接班人奠定一个良好基础。
1.编排创新曲目,借助新媒体丰富作品内涵
创新是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是推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重要力量,于艺术发展也是如此。天津时调如果想要在当今多元文化并存的时代争取生存空间,就要充分把握“时兴”的特点。这就要求天津时调从艺者在创作新曲目时,不仅在内容上要注重贴合人民当下生活,还要多学习和思考其他优秀艺术文化的成功案例的优点。在创作过程中,可以选择将天津时调的程式化片段配以表达日常生活的唱词,进行巧妙编排,“平民化”传播天津时调,使天津时调以全新姿态“对话”受众,让受众感受到天津时调的活力,意识到“原来天津时调就在我们的生活中,就在我们的身边”。
2.培养传播意识,借助新媒体拓展传播范围
从艺者和传承人一样,他们不仅是非遗技艺的守护者,同时也是非遗的保护主体,可以凭借“认知优势”,对非遗传播发展发挥引导作用。反观天津时调从艺者,通过他们在网络平台个人账号中所发布的内容可以看出:目前天津时调从艺者并不具备传播意识,他们在公众平台发布的信息基本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笔者认为,天津时调从艺者应该正视自身价值,将传播意识转化成为一系列具体行为,自觉投身于传播非遗、保护非遗行列,学习掌握一些基础的传播知识,培养传播意识,提升传播能力,承担传播重担,为非遗“活”在当下、立足长远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3.丰富传承途径,借助新媒体实现活态传承
长久以来,天津时调主要采用“口传心授”方式传承,但随着技术进步,20 世纪初,在王毓宝等人的带领下,天津时调陆续出版过一系列唱片、CD、DVD 专辑,将一些经典曲目记录了下来。如今,这些唱片、专辑因失真、丢失等原因,不易于后期保存和使用。
随着技术更迭,“非遗数字化保护和传承依然已经成为当今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5]。笔者认为,想要在新时代赢得生存空间,就不应该固守传统思想,仅依靠“口耳相传”“师傅带徒弟”的传统传承模式。而应作出尝试性改变,寻求突破创新,借助新媒体丰富天津时调的传承途径。例如:系统化录制教学传唱的视频、开展“实时在线学习课堂”等。利用新媒体技术,将表演形态的丰富与留存性的加强一起推进。
1.以新媒体为基点,创建天津时调数字平台
我国政府颁布的相关文件明确指出:“运用文字、录音、录像、数字化媒体等各种方式,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真实、系统和全面的记录,建立档案和数据库。”[6]强调了数字化保护的重要意义。
笔者认为,先有内容,后是传播,“建立具备学术价值的天津时调数字化资料库”[7],以完善内容建设是让传播产生成效的前提条件。此平台应搜集有关天津时调的各类书籍、文献、研究资料、音像制品等;以数字化的方式将天津时调作品进行重新录制或修复,实现资源的高利用、高转化;实时发布天津时调的咨询并个性化推送至用户;制作天津时调的公共教学视频供大家学习等。相信天津时调数字平台的建立势必会为广大受众提供一个渠道,为天津时调带来广阔的发展空间。
2.以新媒体为手段,促进天津时调对话受众
以新媒体为手段传播天津时调,可以广范围、深层次地使传承人和欣赏者彼此之间产生联系。笔者认为,天津时调传播工作者应积极开发新媒体平台的功能,对受众进行科学引导,着重培养受众的归属感和自豪感,实现受众对天津时调“认识、认知、认同”的全过程,为天津时调打开新的生存空间。同时,传播工作者也应该学会依托新媒体平台积极了解受众诉求,以受众喜闻乐见的方式传播。例如多举办一些“大师见面会”“直播唱硬戏”等活动,为受众提供直接“对话”天津时调的机会。总的来说,新媒体平台不仅要成为受众认识天津时调的窗口,也要成为传播工作者了解受众偏好的途径,达到“双向”目的。
3.以新媒体为平台,提升传播内容的专业性
对于天津时调来说,“动态的网络空间传播模式”[8]是其“活态传承”最好的助推器。在微信、抖音等多媒介并存的互联网环境中,天津时调传播工作者应打破其目前独立、零星分散的传播现状,在遵循天津时调艺术特性的基础上,充分发挥不同平台的传播优势,形成新媒体多平台联动效应,打造天津时调的传播新形态,拓展天津时调的生存发展空间。
在此过程中,传播工作者在结合时事热点以达到吸人眼球的同时,应着重保证传播内容的地域性、原真性。现如今,大众文化泛滥,造成了很多受众会不假思索地对眼前的内容产生认同。正因如此,天津时调的传播工作者更加有义务提升专业素养,以严谨、认真的态度对待传播工作。为内容负责,为受众负责。
总而言之,天津时调在新媒体时代面临着诸多冲击与挑战,无论是学术研究,还是振兴措施,都比其他的曲艺艺术稍显落后。如何将天津时调与多种新型传播媒介联姻嫁接,借助新媒体方式有效推进天津时调在现代社会的活态传承,使天津时调这一表演艺术重新回到大众身边仍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难点。不过,相信在国家政府的领导和支持下,在诸多专家学者的艰苦研究和不懈努力下,天津时调一定可以历久弥新,重现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