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卫,玉菊浪
1.中共广西区委党史研究室,广西 南宁 530022;2.广西师范大学,广西 桂林 541004
2021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强调:“必须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1]各民族之间齐心协力共同助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现。灵渠作为一项军事交通工程,推动了中国疆域整合,使得政治建构趋于统一。灵渠既是一项水利工程,促进了岭南地区的农业的发展;又是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沟通的桥梁,促进了中原和岭南文化的融合发展,“奠定了中国崛起的最初基础”[2],推动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构建。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秦朝,灵渠的开凿助推了秦始皇开疆拓土,实现疆域上的统一,形成了以秦朝为核心的“大一统”的疆域格局。历代统治者采取不同策略,增强了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强化了国家的概念和身份认同,促进了历史记忆、中华民族精神和“大一统”格局的形成。
秦始皇为了抵御北方之敌的入侵修筑了长城,同时为了拓土开疆,修建灵渠,南征百越。自公元前218年,秦始皇命尉屠睢率50万大军分五路南攻岭南,由于百越地区地形崎岖,行军不便,再加上百越人民顽强抵抗,秦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据《淮南子·人间训》记载:“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3]635在攻取岭南地区时,遭到了当地越人的顽强抵抗,致使秦军“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无以)转饷”[4]197。随即,为“济师徒,引馈运”[5]132,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命监御史禄在兴安县境内“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6]。灵渠的修通,沟通了长江和珠江水系,尽管记载灵渠“深不数尺,广可二丈,足泛千斛之舟”[7]略显夸张,但实际也能承载五六吨的货船。便利的交通运输之下,秦军后勤补给和兵员源源不断地运输至岭南地区。秦戍五岭之后,随即设置了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岭南正式划入秦朝的版图。三郡的设置,使秦朝疆域得到延伸,领土上的整合为岭南与中原的文明交流、民族融合奠定了疆域基础。随着灵渠的开凿和郡县的设置,秦朝坐拥岭南地区绵长的海岸线,将版图不断地向海洋扩展,以广袤的海洋腹地为依托,逐渐地走向世界。同时也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开通,为海洋文明、农耕文明“两种文明”之间相互交流提供了重要途径。
在秦戍五岭之前,百越处于相互杂居的状态,也是原始社会制度开始瓦解,封建制度萌芽时期。《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8]550可见,秦始皇在统一岭南之后,将郡县制引入并将岭南划分为三郡,至此,改变了其过去长期分散管制的局面,建立起了郡级行政机构。此外,为了安定边疆,秦始皇三次派遣中原人迁徙与越人杂居,修筑城墙,建立城市。政治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保障,岭南地区统一、稳定的政治建构,极大地促进了岭南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秦朝末年,群雄并起,原南海尉任嚣病逝,赵佗取而代之。秦汉相交之际,中原大乱,赵佗“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8]6790,割据岭南与西汉政权相抗衡。汉高祖统一全国之后,曾派陆贾南下岭南册封赵佗为南越王,并指出“粤人之俗,好相攻击,前时秦徙中县之民南方三郡,使与百粤杂处,会天下诛秦,南海尉它居南方长治之,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粤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3]17。要求赵佗在岭南继续承袭郡县制,并采取与越杂处以化之的“和集百越”[8]6790政策。赵佗在主政岭南期间,尊重岭南风俗,允许越人参政、鼓励中原人与越人通婚。“和集百越”的政策,缓解了族际之间的矛盾,维护了南疆的稳定。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年),南越国内乱,武帝“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下湟水;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下浈水;归义越侯严为戈船将军,出零陵,下离水;甲为下溂将军,下苍梧”[3]41等多路军队于次年灭南越,将岭南原来的南海、桂林、象郡离析为“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珠崖、儋耳郡”[3]41,统辖于交趾刺史部。汉朝封建统治者为了强化对岭南的统治,采取了恩威并重、以夷制夷等多种灵活多变的政策,族际通婚和封建礼制的渗透,族际融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在两晋南北朝,通过迁徙杂居、军事征伐、联姻结盟、左郡右县等措施,促进了族际的大融合,也推动了长江中下游水运的发展,使水运成为重要的交通运输方式。“桂江航线”也在汉朝的基础上得以继续发展,灵渠水运的重要枢纽,仍然发挥着较大的作用。隋唐时期,湘江—灵渠—漓江再一次成为政令下达、军队调遣和物资运输的重要通道,在宝历二年(826年)和咸通九年(868年)唐朝政府分命李渤和鱼孟威两次大修灵渠。可见,灵渠在唐朝水运中具有重要作用。宋元时期,灵渠得到继续修缮。宋神宗嘉祐年间,在李师中的指挥下“遂发遣县夫千四百人……燎石以攻。既导,既辟,作三十四日,乃成。废徙门二十六,舟楫以通”[9]76-77。进入元朝,为对全国进行有效管理,元朝进行了一些卓有成效的交通建设。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作为岭南水运的重要枢纽——灵渠,再一次得到修浚,“次用巨石以甃铧嘴,措鱼鳞,缮渠岸,构陡门,然后辟横岸以复北渠之口,塞纡沟以绝汉畎之流。三十六陡延袤五十里,凡有缺坏,葺理无遗。爱得两渠舟舸交通,田畴均溉,复旧为新。”[9]100由灵渠溯桂江南下广州、廉州(今合浦县)仍是岭南开展对外交通的重要路线。灵渠的几次大修,不仅恢复了其通航功能,打通了军需运输通道,中原先进的生产工具和生产技术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岭南。再加上中原人的大量移居,各民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交往日益增多,民族之间共同性增强,差异性减弱,民族之间相互融合得以实现。族际的相互交流与融合,形成了“夷汉杂处”共融共生的和谐局面,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岭南的发展与文明的交流。机构设置日益规范,经济发展步入正轨,社会公序良俗重新唤醒,社会文明程度不断提高,使得岭南呈现日新月异的繁荣景象。
秦朝以来的各国统治者加强了对岭南地区的经济开发,加上大量的中原人移居岭南,他们“资财巨万,僮仆数千,于此筑城为家”[10]129。同时,他们带来的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推动了岭南地区农业的发展。始皇开边,并以商贾戍之,在客观上促进了岭南地区经济的发展。汉武帝平南越之后,不断开疆拓土,在推动岭南地区海上贸易发展的同时,也促进了中原文化不断向周边辐射。
广西地处五岭以南,过去交通极为不便。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南征百越,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随即调兵南下,统一岭南。却面临着“三年不解甲弛弩”[4]197的尴尬处境,于是开灵渠以运兵运粮,支持战争。灵渠的开通使“湘桂走廊”运输能力得到提升,北方的大批军需物资源源不断地从“湘江—灵渠—桂江”这条运输线到达岭南地区,沿江而下的秦军很快得到了补给,迅速占领了岭南。灵渠的修建在便利军事运输的同时,“乃用导三江,贯五岭,济师徒,引馈运”[5]132。其丰富的灌溉水源也促进了岭南地区农业的发展,使贫瘠之地变成沃野千里。著有“北有长城,南有灵渠”之美誉的灵渠,入选2018年(第五批)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由此可见,灵渠的开凿便利了两岸农业发展的同时,也是各朝各代稳民心、安疆土的重要保障。
在灵渠尚未开通以前,广西交通闭塞,农业生产技术落后,石器和木器是当地人主要的生产工具。据考古资料,到了秦汉时期,铁制农具的使用已较为普遍。1982年3月,在广西贺州发掘的两座东吴时期的墓葬,共出土遗物79件,其中锄、镰、刀等铁器有19件。而这些铁器在全州、兴安、荔浦、平乐、钟山、贺州、昭平、贵港、合浦等县市发现的较多[10]77。从考古学的角度来看,铁制农具主要分布在“湘江—灵渠—漓江—桂江—浔江—郁江—南流江”水路沿线。铁器不仅在数量上得到了突破,还根据岭南多丘陵的地形特点,由原来中原地区的三齿耙改进成为六齿耙,生产工具的改进也推动了岭南地区耕作技术的进步。在农业发展上互通有无,促进了生产技术、种植品种、耕作工具的改进。此外,还根据北旱南涝的区域差异,大致形成了“北麦南稻”的耕作格局。
交通是政令推行、经济发展、物资流通等的重要前提。灵渠“夫陡河虽小,实三楚、两广之咽喉,行师馈粮,以及商贾百货之流通,唯此一水是赖”[5]66。灵渠不仅具有军事运输的价值,更有促进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灵渠作为“湘桂走廊”的一个重要节点,联接了长江与珠江水系,成为商品贸易南来北往的主要通道,广西原有的闭塞状态也随着交通的改善逐渐被打破。在古代,每个民族都由于物质联系和物质利益而团结在一起[11]。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专以有市籍者戍之,意者以边境贫瘠。使内地商贾经营其地,或可为兵略之助。”[12]将商人移送岭南地区,客观上促进了岭南地区的商业发展。赵佗也曾在边关设有交易场所,允许岭南人和中原人相互贸易。在汉朝初期与岭南“通物使”,加强了与岭南地区的政治和经济往来。在经济结构上的互补与共存决定了历史上各民族之间始终保持互通有无、和谐共存、密不可分的共生依存关系[13]。岭南地处沿海亚热带地区盛产的食盐、水果、葛布等通过灵渠向北输送至中原地区。中原地区的一些农业产品,例如:肉类、布匹、粮食等向南输送至岭南地区,满足了岭南地区对生产、服饰、饮食方面的需求。汉武帝统一岭南后,将岭南生产的橘子、柚子运到中原,达到“民间厌橘柚”[14]的程度。随着频繁的商业往来,广西结束了物物交换,开始出现了货币。在广西各地发现的秦汉墓葬群中,曾出土秦朝的“半两”钱,西汉的“荚榆”半两、五铢铜钱,金属货币增多,商业活动交往频繁。中原产品的南来与广西产品的北去,主要通过灵渠和逾越萌渚岭的“湘桂走廊”。随着唐、宋、明朝统治者对灵渠的修缮,灵渠的通航能力大大提升,发挥着南北水运枢纽的重要作用。便利的交通运输促进了广西的经济增长和商业繁荣,明朝徐霞客在游灵渠时曾这样描述道:“时巨舫鳞次,以箔阻水,俟水稍厚,则去箔放舟焉。”[15]其商业之盛,可见一斑。
唐长寿元年(692年),“河源于会仙镇狮子岩,汇分水塘,东流至相思江,入漓江;西流折入鲤鱼陡至永福洛清江汇柳江”(1)会仙镇简介:http://www.fa68.com/address_info/450312102/code/112.。桂柳运河的修通,联接了柳江和漓江两大水系,灵渠开凿,北渠联接长江水系,并与柳江形成便利的内海航运。南渠入海,并沟通了珠江水系,使广西的水路交通运输与中原的水路交通运输连成一个交通运输网。自此,南北内河航运与海上运输初成体系。灵渠成为通南达北的重要交通路线,大大促进了“泛北部湾经济区”和“珠三角经济圈”的形成。而合浦港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之一,活跃了海内外经济和贸易的发展,也促进了合浦沿海经济的发展。此外,随着海上经济贸易的繁盛,文化的交流互鉴成为潮流,文化之间相互影响、相互渗透,使北部湾地区形成了兼收并蓄、开放包容的文化辐射区。灵渠作为内外联动的重要节点,是“海上丝绸之路”形成的重要保证。灵渠也在文明、贸易发展的双向互动中起着关键作用。一方面,灵渠促进了海内外经济的发展。灵渠作为桂柳运河和湘江—桂江航线的重要枢纽,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主要咽喉。“海上丝绸之路”依托中原腹地丰富的物产,将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等通过汉江—长江—湘江—灵渠—漓江—浔江—北流河—南流河—合浦港运输至海外。再将舶来品通过合浦港—灵渠输送至中原地区。在贵港、梧州等地的汉墓中发现多以玻璃、琥珀、玛瑙、水晶、硬玉等材料制作的串珠饰件,也证实了合浦港—漓江—灵渠—湘江—长江这条岭南边陲的黄金水道对于海外贸易的重要作用。印度尼西亚是经合浦港出发的“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站点,在苏门答腊、爪哇和加里曼丹的一些古墓中,除了五铢铜钱,还有中国汉代的陶器。其中苏门答腊出土的一件陶鼎,底部有西汉元帝初元四年的纪年铭文[16]。在《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记载:“顺帝永建六年,日南徼外叶调王便遣使贡献,帝赐便金印紫绶。”[17]826叶调国即今天的爪哇国,属于印度尼西亚群岛国家。可见,在汉朝,印度尼西亚就已经与东汉进行了较为频繁的商贸往来,同时中原的产品从合浦港出发,到达印度、缅甸、新加坡等地。中原从合浦港出发,将中原的物产、文化向东南亚、南亚输出,足迹地跨亚、欧两个大洲,航海路线地跨印度洋、太平洋。使得广西经济发展呈现出内外发展的双重驱动格局。“汉代合浦郡和合浦港是当时国内物资集散和对外贸易的重要口岸,它对发展中西交通和贸易,起着重要枢纽作用 ”[18],就足以证实合浦港对海内外经济的发展、文化的兴盛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另一方面,灵渠促进了海内外文化的交流。通过便利的交通运输网,可以将岭南地区“南珠文化”“疍家文化”“港口商贾文化”和中原的“农耕文明”不断地向外输出。在中外文化的相互渗透、相互融合下,形成了兼容并蓄、内涵丰富的主流文化。汉朝“海上丝绸之路”影响深远,以合浦、徐闻港为中心的北部湾地区,成为汉朝对外开放的重要出海通道。与“陆上丝绸之路”遥相呼应成为汉朝一南一北的交往格局,其影响辐射了整个东南亚地区。“海上丝绸之路”文化辐射区的形成依赖于便利的交通运输,灵渠作为交通运输网的重要节点,无疑在文化的双向交流互动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灵渠的修建使中原文化源源不断地从茶江—漓江这一条线进入岭南地区,各民族文化在不断地交流与相互渗透中,互为依托、彼此成就,不断整合各民族、地区之间碎片化的历史记忆和文化遗产,在文化不断摩擦和相互渗透中取百家之长,从而糅合成为“和合共生”的文化观念,增强了主体文化的凝聚力和穿透力。
每个国家、民族都有共同的记忆。共同的记忆是共同体共有的、在一个群体或集体中大家共享、共同传承并共同建构的事或物,以及由其所承载的物质和非物质世界[19]。共同的历史记忆是指将一些零散性的典型事物进行整合,并且融合了民族的精神、风俗习惯、地域差异上升为一个典型化的民族共同记忆。固化、镌刻于民族的基因之中,并随着时间的发展不断得以复刻、传承、历久弥新。
“中世纪的市民靠乡间小道需要几百年才能达到的联合,现代的无产者利用铁路只要几年就可以达到了。”[20]广西地处五岭以南,交通相对闭塞,阻碍了文化输出、输入的双向互动。东汉时期,大司农郑弘“弘奏开零陵、桂阳峤道,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17]324,交通运输线路的畅通客观上为两地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随着文化的交流互鉴,形成了很多历史文化古城,主要分布在兴安的秦城、全州的建安城、贺州的封阳城。从古城的分布位置来看,主要集中于“湘江-灵渠-漓江-郁江-浔江-北流河-南流河”这条交通沿线,这足以说明便利的交通运输在客观上促进了文化的交流。各民族在相继融合、交往的过程中,使百越在不断整合的历史进程中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定位,开始有了“岭南”“中原”地理观念的明确划分。在中华民族共同的记忆传承中,对于疆域空间的认识,是民族文化、情感养成产生的根,灵渠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提供了疆域基础。在兴安至今仍有供奉和祭祀开凿和维修的灵渠先贤的祠庙——“四贤祠”(史禄、马援、李渤和鱼孟威)。在共同历史记忆的不断影响下,根据当地实际催生了文化的多样性、交融性。区域文化在相互碰撞的过程中相互渗透、磨合,一些文化在交融的过程中被唤醒、被创造。
中华文明作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有力支撑点,扮演着隐秘而内质的角色。而交通在文化跨区域流动、交流互鉴中具有重要的作用,灵渠的开凿使中原—岭南—海外地域在空间上得以延续,作为各地区之间不同文化的相互对话、吸收的桥梁,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文化之间的认同。
进入夏商周奴隶社会,进入广西的两条主要通道:一是从今湖南的道县一带越过萌渚岭到今广西的贺州、钟山,即潇贺古道;二是从湖南沿湘江(今广西全州、兴安)过越城岭到今桂林,即“湘桂走廊”。秦戍五岭之后,中原文化可以经陆路从长安翻越秦岭,入江经汉江—长江—湘江—灵渠—漓江—西江—浔江入海。由灵渠入岭南,大大缩短了行程和距离,也在一定程度上缩短了文化相互交流的时间跨度。可以说,以灵渠为交通枢纽的“湘桂走廊”承担起了各民族文化相互交流的主要责任。文化传播主要的实践对象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独立个体,在文化的交流共享中,迁徙的中原人肩负着多重使命。将优秀的中原文化输送至岭南地区,不断地吸收、创新,经过与百越文明相互糅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岭南文化,再使其逆向流动传入中原地区。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8]550。再加上实行“和集百越”的政策,出现了自发的迁徙浪潮。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中原战乱频发,中原向岭南迁徙的人数达到了最高峰。到隋朝时增至“两万八千六百五十户”(2)魏徵等《隋书》(第31卷)22-23:677。。迁徙的人们,一方面改变了岭南的民族结构和人口结构。例如瑶族原先居住于长沙、荆楚地区,随着汉文明迅速向岭南地区迁徙,瑶族也搬迁至桂林、灵川等地。彝族也从云南大理、贵州盘县等地移居至广西隆林。因此在长时间的文化交流互鉴过程中,广西形成了壮、汉、瑶、苗、侗、仫佬、毛南族等多民族“大杂居、小聚居”的格局。另一方面,中原的先进文化促进了岭南地区文化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在交往的过程中,少数民族把汉语的一些语法结构、字形不断吸收、转化,丰富了语言的词汇。语言作为民族间交往扩大的工具,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民族间的交流。壮侗语系作为先秦时期广西的官方语言,在古汉语词汇中也有所体现。在《释言》中提到“齐人谓火为燬”,而在壮语中“火”为“菲”与“毁”皆为同音。汉墓考古学发现,贵港罗泊湾一号汉墓中,出土了一件《从器志》木牍,正背面均用墨写秦代隶书,共372字,这说明汉字在汉朝初期已经在广西流通。汉字的流通就像一座桥梁,跨过了因语言造成的障碍,客观上也促进了广西地区文化水平的提高。在不同成员迁徙过程中不仅带来了文化,还出现了经学、佛学。在西汉,广西还出现了著名的经学家陈钦、陈元父子。在宋代,广西各地方官员重视兴办学校教育,广西的教育事业有了较为明显的发展。在桂北地区相继出现了府学、州学、县学。文化教育最为兴盛的主要集中于湘江—灵渠—漓江—柳江、湘江—灵渠—漓江—西江一带,这足以说明,随着灵渠的开通与修缮,沟通了南北经济的同时,也促进了岭南地区文化繁荣兴盛。
灵渠的开凿,直接沟通了南北,也促进了不同文化的相互借鉴和吸收,推动文化发展的双向互动融合。在文化的不断交流中,双方吐故纳新,不断优化、丰富、夯实文化构建。在文化的交流互鉴中,壮族在吸收了汉字中的音、形、义和六书构字法,创造了独具特殊的方块壮字。在语言上也随着民族间的不断交往而相互融合,毛南语和壮语(北壮来宾语)相比,在统计记录的456个词汇中,有44个与壮语的声韵完全相同,有141个的语音部分与壮语相同,语法和结构则完全相同[21]。当然,迁徙的中原人也会根据岭南湿热的地理环境,学习、吸收、借鉴少数民族干栏式建筑,并不断在建筑结构、材料使用、选址布局上进行优化,使之更加实用和美观。语言、民族身份、居住习惯,在与各民族在交往中不断熔融、再生,成为一种具有共同价值观念、风俗习惯的表达符号。移居岭南的汉民族也接受了歌圩文化,既会唱汉语的民歌也会唱岭南的山歌。秦汉以来,随着灵渠的开通,中原文化在迁徙的过程之中对百越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活跃岭南经济的同时,呈现了多种文化相互渗透、并行不悖的局面。文化的层次更加丰厚,外延更为宽泛,文化的向心力、凝聚力也得到了进一步加强。各民族文化在相互接触、联结中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多元一体文化形态。
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指出:“让各族人民增强对伟大祖国的认同、对中华民族的认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认同。”[22]其实不难看出中国文化的发展、成长的序列进程,也是区域文化、国内外文明不断碰撞、融合、发展的结果。文明的开端都有其承载的历史主体和历史记忆,这些构成了主体相互认同的深层次心理源头。灵渠在促进岭南地区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不断地使各民族相互交流。其实在中华民族不断演化、兼容的过程中,也是“共同体”形成的动态历程。
秦戍五岭之后,中原文字随着交往的频繁,开始急剧扩张。而汉字的传播则使不同地域的多元文化在国家层面上完成聚合成为可能[23]。到了先秦,广西的语言不断吸纳、提炼中原文化的一些有利因素,出现了与汉字类似的读音、字形。在与主流文化并行交错中实现自我发展,形成独具民族、地方特色的壮侗语系。正是这一特殊性造成中国文化发展的复杂面貌:既能始终呈现各个地区的地方性特色,同时又能在小异之上颇见大同[24]。秦始皇在凿通灵渠之后,秦军得以深入岭南,并在岭南设立了三郡。使在地理上零散破碎的岭南地区,形成“大一统”的版图。无论是平定赵佗割据岭南还是平定“二征”,军事上的征服仅作为统一的第一步。而加强文化认同也十分重要。赵佗治理岭南期间,实行“和集百越”的政策,主动学习南越风俗,自称“蛮夷大长老”,“椎髻箕踞”,汉代继承了南越“和集百越”的措施“以其故俗治”、任延在九真“教民耕种嫁娶”、锡光在交趾“教夷民以礼仪”,建武年间“九真徼外蛮里张游,率种人慕化内属”。文化认同是具有跨时空的意义,是凝聚岭南人与中原人的文化心理符号,而这些具有极强凝聚力的文化符号都共同属于中华文明这样一个更大的集合体。秦征百越以来,中原王朝不断加强了对岭南地区的统治,从“国”之数目减少来看,说明了“中国”是一个发展、成长的序列进程,是以“中华文化”为轴心不断聚合多元的地方文化的“集合体”。
在历史的长河中,各民族间交流碰撞、不断融合形成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灵渠的修建,沟通南北、通江达海助推了南北疆域的统一以及陆海疆域的扩大,有利于巩固国家统一。在促进统一的政治建构和疆域扩展的同时,随着交流的频繁和贸易往来的兴盛、农业技术的改进和“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岭南也改变了以往贫穷落后的面貌,族际整合和文化交融日渐深入,推动各民族的大融合和大交融,中华文化的辐射力日渐增强,促进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日渐深入。灵渠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运河之一,虽然经过千年的流淌,仍然发挥着军事、农业、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