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1941年国民政府中条山游击区述论

2022-04-16 18:13赵东星
河北开放大学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中条山守军游击战

赵东星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河南 开封 475001)

抗战爆发后,山西地区大部被日军所占,鉴于中日两国军事实力相差悬殊,自1938年春,国民政府创立了中条山游击区,在此进行一系列军政民政建设的同时,又采用灵活的游击战术不断袭扰日军,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配合正规军的作战。中条山游击区是国民政府在山西建立的最为典型的抗日游击区,曾经一度被誉为“中国的马奇诺”防线,在抗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目前国民政府敌后游击战是学界关注和研究较少的领域,至于中条山游击区在抗战中的地位和所起的效用更是鲜有文章探讨,因此以中条山游击区为视角切入,意在考察国民政府在这一地区的军政民政建设及游击战略战术的运用,分析中条山游击区的兴衰,请方家指正。

一、国民政府中条山游击区的建立

1.全国抗战形势之要求

九·一八事变后,国民政府对日本即将可能发动的全面侵华战争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在军事方面,关于如何防御侵略战争及最后如何战胜日本等问题上,蒋介石提出要“注重和学习中共游击战方法”①张其昀:《蒋“总统”集》(第1册),台北:中华大典编印会,1968年版,第800-802页。,52军军长关麟征认为“只有用红军打我们的战术,才能打倒日寇”。著名军事理论家蒋百里指出:“中国只有利用广大的农村地区,实行游击战才能把日军拖垮。”②《蒋百里传记资料》(三),台北:天一出版社,1985年版,第239页。李宗仁强调“若战胜日寇,非持久游击战不可”③李宗仁:《民族复兴与焦土抗战》,《东方杂志》,1937年第34期。。国民政府在1937年颁布的《国防作战计划》强调:“抗战期间,应设置专门机关组织领导群众,适当实行游击战,以袭扰敌军。”④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第1卷),南京:江苏古籍出社,1998年版,第598页。但是上述建议和计划国民政府未能予以重视,仅停留在理论层面,并未认真进行相应的部署和准备,关于游击战的认识也是笼统而简单的。

抗战全面爆发后,国民政府在正面战场上节节失利,全国各界有志之士开始反思政府对日作战之战略战术问题,他们批评国民政府“战术呆板而僵化”,要求其“学习中共游击战经验”,“积极开展敌后游击战”再次被提上国民政府议事日程。1937年8月,国民政府召开国防会议,周恩来、朱德等中共领导人在会上提出应避免消极防御、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的战略方针。①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年谱(1898—1949)》,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383页。由于政见及意识形态的不同,国民政府并未采纳中共的建议,未能给予游击战全面充分的认识,认为游击战“无关紧要”,仅能“起到扰敌的辅助作用”。但会议制定的抗战方针为“以空间换时间、以持久作战消耗敌人的目的”②陈存恭、马天纲:《白崇禧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版,第303页。,实际上已经承认敌后游击战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1938年3月国民政府制定的《抗战建国纲领》提出:加紧军事训练,并在敌后普遍开展游击战,破坏和牵制敌人兵力。武汉会战后,国民政府在总结抗战经验得失时再次提出了“深入敌后发动游击战”的方针,要求各地党部在日伪占领区建立领导游击战的机构,主要进行“敌后政治、经济、文化总体战”。11月,蒋介石在南岳军事会议上提出:“变敌后方为其前方,将全国三分之一兵力布置在敌军后方担任游击。”③何应钦:《日军侵华八年抗战史》,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2年版,第265页。总之,此阶段的国民政府对游击战的认识进一步深化,游击战的战略地位已经上升到国家军事纲领层面。

南岳军事会议后,国民政府敌后游击战进入一个新阶段,其敌后游击战思想日趋成熟,游击战也从最初零星分散到有组织有系统的转变,国民政府在全国先后建立了十几块游击区和根据地,例如山西、冀察、鲁苏、浙西、大别山等游击区和根据地。自此国民政府在全国范围内的游击战争正式开展起来,而位于山西省的中条山游击区是国民政府十几个抗日游击区中重要的一块。④张宪文:《抗日战争的正面战场》,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240页。

2.中条山重要战略位置之必然

太原会战后,随着山西各大城市、交通线相继落入日军手中,国民政府为了保存抗战的有生力量,将主力部队撤出的同时,又不放弃“时刻收复失地”,遂命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率第14集团军进驻山西⑤李隆基、王玉祥:《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长编(1938—1941)》,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58页。,兼任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要求其密切与阎锡山的晋绥军配合“相机开展灵活的游击战争”,蒋介石致电阎锡山,要求其部“立即转至山区,实施游击”。这是正面战场失败后国民政府为阻止日军占领山西全境作出的一个重要战略决策,为中条山游击区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中条山位于山西省南部、黄河北岸,呈东北西南走向,东北高西南低,横广170公里,纵深50公里,是开展游击战争、进行持久抵抗的理想之地。中条山与太行、吕梁、太岳三山互为犄角,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对国民政府而言,建立并巩固中条山抗日根据地,进可以以此为基地,牵制华北之敌,配合正面战场作战,同时扰乱敌后,以减轻正面战场上的压力;退可以凭天险据守,实行积极防御,给敌人前进造成阻碍,为正面战场的军事部署赢得时间。中条山是中国的“西北屏障”,若为日本所占,“可确保晋省,又可进窥长安,威胁陇海线”,国民政府军队若驻守中条山,则“守河防,守国防矣”⑥“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第二战区一九三九年作战经过概要》,1939年,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787-6521-165-5811。。对日军而言,“山西省西面有以延安为根据地的中共军队,南面黄河两岸有蒋政府中央军活动,治安情况极差”。⑦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32页。因此,日军若占领中条山地区,就占据了晋南的“桥头堡”,既可以渡河南下,占据中原,进一步侵吞华北地区,也可以把侵略的铁蹄开向晋北,继而扫除晋省境内的一切中国军队,改善华北占领区的“治安状况”。所以,中条山游击区被视为抗日战争时期“关系国家安危之要地”⑧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军事3),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405页。,它配合了中国军队在正面战场上的作战;而日军则称中条山游击区为“进行重大行动的‘盲肠炎’”⑨郭易堂、林泉:《刘茂恩先生访问记录》,台北:近代中国出版社,1992年版,第132页。,对其军事行动造成了牵制和阻塞,被日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二、国民政府在中条山游击区的活动

1.进驻中条山与建设工作

中条山游击区由第一、第二战区“共同负责”,“作为向华北反攻之支点,亦为对日军后方游击作战之基地”。①赵荣声:《回忆卫立煌先生》,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第99页。1939年,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又兼任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如此看来,在军事方面中条山游击区受第一战区管辖,民政方面仍归阎锡山领导的第二战区管辖,而阎氏领导的晋绥军仍在军事上配合中央军的作战,短期内起到了“配合作战”的目的,长期内却形成了“政出多门”的情况,实际上不利于游击区工作的开展。随着国民政府对中条山抗日根据地的重视以及它在牵制华北日军方面所发挥的重要作用,1938年11月蒋介石致电卫立煌,称“勿离开晋省一步,以固我华北根据地”,并解释道:“如中央军离晋,则晋省必被敌军清肃。”②詹姆斯·贝特兰:《华北前线》,林淡秋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6年版,第159页。因此中条山守军的人数在不断增加,至1938年年底,达到十余万之众。日军称“山西省南部的中国军,5月初逐渐增加兵力,共20多个师,企图夺回晋南”③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75页。。

由于国民党内部素有派系之争,因此这股风气也被带到了中条山驻军中,驻军中的军师甚至团一级原属不同派系,存在不同的利益纠葛,出现了驻军分布混乱、各长官争夺指挥权以及下级不服从长官指挥的问题,彼此之间不能很好地合作。鉴于此,卫立煌多次对军队防区进行调整,至1939年年初,军队在中条山的防区大致稳定了下来。总体而言,中条山游击区被划分为三段④在1938年6月,最高统帅部决定在集团军下面增设军团一级,如此一来,卫立煌指挥的南路军分为孙蔚如第三十一军团、李默庵第三十三军团、曾万钟第三十五军团等。11月始,中条山的国民党军队又重组为孙蔚如第四集团军、曾万钟第五集团军、卫立煌兼任第十四集团军(后由刘茂恩继任)。,东段横岭关至绛县由刘茂恩第十四集团军驻防,中段夏县、闻喜一带由曾万钟第五集团军驻防,西段平陆一带由孙蔚如第四集团军驻防。与中条山守军长期对垒的日军声称“这里的中国守军,利用众多的人数、险峻的山地,建立了坚固的阵地”⑤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56页。。

中条山游击区在军政上加强防务、积极备战的同时,也在民政方面展开了一系列建设工作,大体如下:

首先是积极解决当地群众温饱问题。中条山就地理位置上而言是“最佳游击地带”,而在生产生活方面则是贫瘠之地。中国军队未入驻之前,当地民众努力开荒、缩衣节食尚可维持温饱,随着十几万军队的涌入,极为有限的田地与粮食并不能负担起这些军队和当地民众的温饱问题,《大公报》报道“因大批部队的屯驻,对日常用品的需求增加。后方所运到少数的货品,乃供不应求”。因此为了解决后勤保障问题,同时也为了缓和军队与当地民众争粮而产生的矛盾,卫立煌号召官兵“自己种菜、挖窑洞,兴修水利,以利军民”⑥教育部:《晋南战时教育实施计划》,1939年12月31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5-1-13704。。以第4集团军为例,该集团军要求所属部队“专门派出兵力帮助农民抢收小麦”,1939年年底,又主动出击,在沦陷区实施抢盐行动,解决了部分群众的食盐问题,受到民众赞誉。1940年年初,卫立煌致电蒋介石,声称晋南“军民生机全被断绝,春耕种子又无力购办,如不设法准备救济,前途不堪设想,拟恳请能予饬主管部会按照上列各县各放款十万元”⑦赵荣声:《回忆卫立煌先生》,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第270页。,并获批准,足见国民政府对这一游击区的重视。

其次是整肃并维持军纪,与当地民众保持良好的关系,以便其支持抗日。中国军队入驻中条山之初,由于当地闭塞的环境,山民大多不知“抗日为何物”,因此对军队抱有怀疑和戒备的心理,卫立煌指出“山中人民除担负协助军运外,竟不知有抗战之举”⑧陕西省西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西安文史资料》(第4辑),西安:政协西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出版,1983年版,第34页。。一些山民受汉奸、日伪的蛊惑,竟认为中国军队“乃为争略地盘而来”,以至于“视若仇寇”,还有一些官兵因粮食问题与当地民众发生争执,最后拔枪相向,以致兵民关系势如水火,对此卫立煌严禁中条山守军侵害当地百姓利益,对官兵侵害百姓利益之事决不轻饶,例如孙蔚如的马夫误杀了农民的驴子,经上报,即被下令枪决,以便“整肃军纪”。“山间居民习惯于田野栽种桃杏李枣等果树,田间多种玉米和红薯,平常无人看管,问其故?乡民则答:以有哨兵看管甚为保险。”①陕西省西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西安文史资料》(第4辑),西安:政协西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出版,1983年版,第34页。

最后是在民众中实行抗日宣传,唤醒民众的家国意识,动员民众保家卫国。中国军队进入中条山之后,积极在民众中进行抗日宣传活动,并组建抗日宣讲队,深入到每个村落中去,起到了良好的效果。第4集团军组织宣传队,“宣讲抗战意义,公演抗日话剧,教唱救亡歌曲,以及组织识字班等活动”②陕西省西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西安文史资料》(第4辑),西安:政协西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出版,1983年版,第57页。,此外,抗日宣讲队将抗日标语贴遍大街小巷,使群众真正明白抗日意义之所在,唤醒了当地民众同仇敌忾的意识,一时抗战情绪高涨,大批民众踊跃参军,以便杀敌报国。当地的一些汉奸、密探被民众检举揭发,遂被中国守军逮捕,予以惩处。

国民政府在中条山游击区的军政与民政建设,颇有中共领导下的抗日根据地的风范,它为晋南的中国军队开展游击战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也一度被国民政府誉为“中国的马奇诺”防线。③赵荣声:《回忆卫立煌先生》,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第248页。

2.抗击日军

自中国军队进驻中条山后,就一直秉持国民政府制定的“袭扰牵制敌军,策应正规作战”的游击战法④蒋纬国:《抗日御侮》(第6卷),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7年版,第59页。,一直配合着华北地区正面战场的作战,牵制着华北日军南下的兵力,使其始终不得不抽调一部分兵力应对中条山守军,因此华北日军称中条山游击区是“扰乱华北尤其是山西的主要根源”,成为“帝国军队”的“盲肠”。⑤郭易堂、林泉:《刘茂恩先生访问记录》,台北:近代中国出版社,1992年版,第132页。中条山游击区存在期间,其守军无论是在策应正面战场还是实行敌后游击战方面,均做出了重大贡献。

徐州会战开始后,国民政府为了减轻徐州战场上中国军队的压力,同时牵制华北敌军的南下,遂命卫立煌率主力“积极进攻当面之敌,使敌不得用其兵力于津浦北段”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上),南京:凤凰出版社,2005年版,第623页。。卫立煌接到命令后,立刻制定计划,命中条山守军主动出击,袭扰晋南日军,使其始终不能放心大胆地南下,晋南日军时称中条山守军“在其后背插了一把尖刀”。中条山守军牵制了晋省日军南下的兵力,减轻了徐州战场中国军队的压力,国民政府称“敌增援津浦线部队,乃由第二(山西)、第三(苏南、浙江)两战区抽调而来,而该两战区敌军受我军牵制,已无法再调”⑦古屋奎二:《蒋介石秘录》(下),王俞等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512页。,中条山守军和作为司令长官的卫立煌也受到国民政府的嘉奖。武汉会战开始后,华北日军为了配合华南地区日军的作战,同时也是为了吸取徐州会战时被中条山守军牵制的教训,加强了对中条山抗日游击区的军事攻势和经济封锁,华北日军第一军向中条山守军主动出击,而国民政府则命令中条山守军“务必击退日军攻势,保住黄河各渡口,以阻止其渡河南犯”。因此,卫立煌命其部队坚守平陆、芮城和永济等军事据点,同时化整为零,广泛进行游击战,不断袭扰日军,以致日军疲于应付。蒋纬国指出:武汉会战期间,中条山守军发动的游击战,使日军“始终不能如其大本营之指导,越过黄河向郑州攻击”⑧蒋纬国:《抗日御侮》(第6卷),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7年版,第116页。,有力配合了正面战场的作战。

中条山守军除配合正面战场的作战外,还深入敌后,广泛地发动游击战,例如组建游击队拦截日军的运输队,截取军用物资;对据点、铁路、公路以及通信设施进行破坏;对罪大恶极的汉奸、恶霸予以严惩等,均产生了积极影响,鼓舞了当地民众抗日的信心。以第五集团军第42师所属游击队为例,1940年5月,“杨萌民率两个连于王村、刘后庄间破坏铁路一段”,次日晚,“仍率兵两连,并发动民众三百余向东镇闻喜间破坏铁道……沿途截获电话线四百余斤”⑨国防部史政局战史编纂委员会:《第四十二师及一六九师游击纵队左支队晋南闻喜附近战斗要概》,1940年5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787-1-12951。;12月,第十四集团军第169师派便衣队对盘踞在蓬莲台的日军进行袭击……如此小规模、破坏性强的游击战不胜枚举,予以晋南日军较大的打击,日军对此表示:中条山根据地的中国军队“惯于反复袭击平原交通线,特别是对铁路进行袭击”①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华北治安战》(上),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20页。。

蒋纬国在评价中条山游击区的战略地位称“发动全面游击与反击,遍及晋绥两省,牵制日军约达四个师团……对徐州会战及武汉会战协力甚大”②蒋纬国:《抗日御侮》(第6卷),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7年版,第110页。,日军华北方面军作战第一科亦认为,中条山根据地的国民党军“牵制着日本军三个师团”③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华北治安战》(上),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33页。。因此无论是国民政府一方还是敌华北方面军,均看到了中条山地区的重要军事价值,这也为以后日军大举进攻中条山抗日游击区埋下了伏笔,国民政府为了保卫中条山投入十余万兵力,由此拉开了中条山战役的序幕。

三、中条山游击区的终结

皖南事变发生后,国共关系变得微妙而复杂,晋南中共领导的游击队和卫立煌部的关系也受到了一定影响,日军大喜过望,认为全歼中条山中国守军的时机已到,决定大举进攻中条山游击区。1941年春,日军为了“消灭在晋豫边区的中央军主力”,打通黄河通道,而后可以全力对付周边“中共军队”,进一步“确保华北安定,并加强对重庆政权的压力”④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华北治安战》(上),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33页。,决定发起中条山战役,摧毁晋南国民政府游击区根据地。

1941年5月7日,中条山战役正式打响,进攻中条山的日军主力为华北方面军第一军⑤1941年,日军华北方面军下辖第33师团、第36师团、第37师团、第41师团、独立混成第4旅团、第9旅团。,又抽调了一些伪军,总兵力约10万人,指挥官为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日军在其空军的支援下,由东、北、西三个方向开始全面进攻。而此时驻守在中条山的中国军队为第5集团军、第14集团军,加上一些地方武装和游击队共计18万余人,指挥官为何应钦⑥时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因拒绝反共摩擦,受胡宗南等人排挤,不见谅于蒋介石,于1941年春到重庆述职后,被软禁在峨嵋山未归。,在日军猛烈的攻势下,中条山守军虽数量上占据优势,但是由于双方无论是单兵作战素质还是整体军事实力均“差距悬殊”,再加上守军外无援军及战略战术上的错误,5月12日,黄河北岸各渡口被日军所占领,中条山守军损失惨重,此时受蒋介石允许而返回洛阳的卫立煌命令一部分守军继续抵抗日军,而主力向外围撤退,撤退的守军在八路军的接济下,开始向太岳山区、吕梁山区和黄河南岸等方向靠拢,主力因此得以保存。5月27日,以中条山守军的大部分撤退而宣告了中条山战役结束。⑦关于中条山战役的始末,笔者搜集整理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学术著作:李茂盛:《论中条山战役及其失败原因》,《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87年第2期;王华兴:《中条山会战》,《山西档案》,1992年第5期;王撰花:《中条山战役及其失败原因》,《党史文汇》,1995年第12期;杨圣清:《中条山战役研究述论》,《近代史研究》,1997年第3期;窦晓慧:《中条山战役失败致因探析》,《中外企业家》,2016年第26期;张仰亮:《取而代之——1941年中条山战役后国共两党在晋南的力量消长》,《党史研究与教学》,2018年第6期;《抗战时期国民政府作战指导体制探析——以中条山战役为中心》,《民国档案》,2018年第4期。

中条山一战,中国军队损失惨重,据国民政府战后公布的统计数字来看,“综合会战,计毙伤敌官兵9 900名”,中国军队“共伤亡、中毒、失踪官兵达13 751名”,但是据日方的资料以及后来军事专家的测算,中条山之战中国军伤亡42 000人,被俘35 000人,大约损失过半。而日方公布中国军队“被满洲国军队俘约20 000名,被日本军队俘约15 000名,遗弃尸体42 000具,总伤亡超过10万,日军损失计战死673名,负伤2 292名”⑧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华北治安战》(上),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33页。。此役也被国民政府最高统帅蒋介石称为“抗战史上最大之耻辱”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军事3),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405页。,中条山游击区更是被苏联顾问评价为“令人可笑的防线”。战役结束后,日军占领了中条山,也宣告了中条山游击区的终结,之后日军以中条山为基地,不断对周边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1941年9月,又占领了国民政府太岳抗日游击区,至此国民政府在晋南的抗日游击区全部丢失。此后国民政府为重夺中条山作出“种种军事努力”,然而成效不大,“当国民政府在中条山战役后丢失了游击区后”⑩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编:《华北治安战》(上),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33页。,同国民政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共军队则把游击战运用得炉火纯青,其在中条山化整为零、与当地民众结合,开展游击战争,至1939年年底,在华北已有“六十万党员和二十万军队”①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修订本)》(中),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47页。了,成为日军新的“重大威胁”。

四、余论

国民政府中条山游击区自1938年春成立至1941年5月在日军的打击下消亡,存续三年间,无论是在牵制日军、配合正面战场作战还是在自行发动敌后游击战争方面,均发挥了重要作用。至于最终中条山游击区的丧失,一方面不得不承认当时日军作战力量强大和敌我武器装备差距悬殊等因素,然而仔细回顾抗战史便会发现日军并非不可战胜,例如1937年的平型关大捷、1938年的台儿庄大捷、1940年的百团大战等都“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因此主要还是中条山游击区自身存在“先天不足”的问题,其一是游击区守军的派系之争,卫立煌作为统帅对此深有感触,认为晋南各军担负同一作战任务,“待遇不平均,相形见绌,啧有烦言”②张宪文:《抗日战争的正面战场》,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074-1075页。,因此部队之间明显缺乏协同配合作战的精神,其结果是容易被日军各个击破。其二是与群众联系不密切。开展敌后游击战,最重要的就是取得当地民众的支持,达到军队与民众的密切配合,方能取得游击战的最大功效,然战后军委会亦承认“政工人员工作不力,军纪败坏,民众离心离德,反为敌用”③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军事3),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412页。。其三是抗日的同时又坚持反共。国民政府在抗战期间命令中共“一切游击战要服从领袖之指挥”,又不断制造反共摩擦,削弱了抗战力量,也影响了中条山守军与晋南中共游击队的关系。除上述因素外,还有阎锡山与蒋介石和卫立煌因指挥权问题而产生的矛盾、游击战术僵硬呆板、部队吃空饷以及官兵贪污腐化的现象等,这都影响并削弱了中条山守军的战斗力,以致在中条山之战中被日军击败,最后丧师失地,国民政府在山西境内的游击战亦进入衰败期。

总之,中条山游击区是国民政府进行游击战的一个典型区域和案例,在配合正面战场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由于国民政府体制机制问题,其游击战意义并未充分发挥,因此不宜过分夸大在抗战中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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