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年龄结构、房价上涨与居民消费实证研究——基于省际面板数据

夏珊珊

(盐城市委党校 市情研究室，江苏 盐城 224003)

1998年我国实施住房制度改革以来，房地产业作为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2000年我国房地产开发投资额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15.1%，2020年，这一比重上升至26.8%。与此同时，20年来我国房价持续波动上涨，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00年我国房价平均水平约为2 110元/m2，2010年全国房价均值突破了5 000元/m2，而2020年达到了9 860元/m2。一线城市北京、上海、深圳的房价均价甚至已突破5万元/m2。日渐高昂的房价对居民的消费必然产生重大的影响。

人口是消费活动的主体，不同年龄的群体具有不同的经济行为和消费习惯，因此人口年龄结构能够在深层次影响社会消费和房地产市场发展。[1]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我国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数的比重已达13.5%，人口老龄化趋势不断加深。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动对房价和居民消费的影响值得深入研究。

一、逻辑机理与研究假设

1.人口年龄结构对房价的影响

住房具有消费、投资双重属性，不同年龄人群的住房消费和投资偏好不同，因此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动将影响房价波动。少儿抚养可能会从以下三个方面影响房价：第一，家庭每多一个孩子出生，将会提高对家庭住房面积的需求，从而导致改善型住房需求。在目前三孩生育政策下，将会加大城镇住房需求，提升房价。第二，教育资源的紧缺、房地产的发展以及就近入学的政策逐渐催化出“学区房”的概念。家庭对孩子教育的重视提升了“学区房”的炒作价值，也大幅度提升了房地产的投资需求。第三，80、90一代的父母经历了买房结婚、成为“房奴”的过程，往往倾向于为孩子，尤其是男孩屯留房产，这样的动机也成为潜在的住房投资需求。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A：少儿抚养比与房价呈正相关。

老年人往往已有住房，且收入的减少使其对住房改善和投资的需求变小。故本文提出假设1B:老年人抚养比与房价呈负相关。

2.房价上涨对居民消费的影响

根据永久收入假说，居民的消费不仅取决于当期收入，还取决于财富水平。房价上涨会提升购房者的预算从而减少当期消费，也会提升已有住房者的财富从而提高有住房者的消费。根据现有研究，房价波动对居民消费的影响机制包括财富效应、流动性效应、收入效应、房奴效应、挤出效应等。财富效应是指房价上涨会使居民的总体财富增加，从而提升消费动机和消费水平。房价上涨，有多套住房者可通过出售房产、提高房租等获得房价上涨带来的财富增加，或者不出售房产，房价的增加会提升居民的现有财富，从而提振消费的信心。因此，房价上涨的财富效应会促进居民的消费。[2]流动性效应是指房价上涨会提高住房抵押贷款的额度，缓解居民流动性约束，从而促进居民消费水平的增加。收入效应是房价上涨推动房地产产业链的发展进而带动经济发展，能提高消费者的收入，从而对居民消费产生促进作用。财富效应、流动性效应和收入效应是房价上涨对居民消费的促进因素。

房价上涨对居民消费也具有抑制作用，包括房奴效应和挤出效应。房奴效应是指房价上涨使住房刚性需求者不得不减少当期消费，增加当期储蓄，从而对消费产生抑制作用。挤出效应是指当房价上涨过快，居民将更注重住房的投资性，从而减少当期消费，增加储蓄以购入住房投资品。

综上，房价上涨最终对居民消费起到促进还是抑制作用，主要取决于两者作用的大小比较。[3]根据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房价上涨对居民消费存在门限效应，即当房价涨幅不超过门限值时，房价上涨促进居民消费；当涨幅超过门限值时，房价上涨抑制居民消费。

3.人口年龄结构对居民消费的影响

(1)人口年龄结构直接影响居民消费。不同年龄的群体具有不同的经济行为和消费习惯。少儿抚养比从两个方面影响居民消费：一是新生儿的出生会直接增加家庭在母婴、食品、衣着等方面的抚养费用，增加居民消费。二是随着经济的发展，结合长期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和当前我国适龄人口生育意愿偏低的情况，目前一个家庭中一般只有1至2个孩子，且普遍非常重视对孩子的教育培养，在教育方面投入很大。因此，少儿抚养比与居民消费水平呈正相关。

老年抚养比从以下两个方面影响居民消费：第一，相对青年一代来说，当前我国65岁以上的老人更具有勤俭节约的习惯，而消费习惯具有惯性，节俭或者浪费的消费习惯不容易随着收入变化而变化。第二，由于文化影响，我国老年人普遍具有遗赠动机，直接降低了消费意愿。同时，随着预期寿命的延长，老年人需要在更长的年限内规划消费，在储蓄既定的前提下，老年人需要减少每期的消费以便抵御未来的各种健康风险。因此，人口老龄化会降低社会居民整体消费倾向。因此，老年抚养比与居民消费水平呈负相关。

(2)人口年龄结构通过住房价格效应间接影响居民消费。首先，由前所述，少儿抚养比与房价成正比，当住房价格涨幅过高，则又会对居民消费产生负向影响。其次，老年抚养比的提升与房价成反比，当房价涨幅降低到合理区间时，房产的财富效应会提升居民消费。反过来，当房价涨幅过快，全社会住房投机需求增大，我国老年人往往具有强烈的利他行为，为子女购房的需求也会增大，从而会抑制当期消费。此外，房价上涨会提升老年人房产价值，“以房养老”即住房反向抵押贷款和房产的财富效应将提升居民消费。

综上所述，由于直接和间接效应的存在，人口年龄结构与居民消费可能呈正相关，也可能呈负相关。

二、实证设计及分析

1.房价上涨对消费的门槛效应检验

本文采取面板门槛回归模型对房价和消费水平的非线性关系进行实证分析，[4]采用stata16.0对模型进行面板门槛效应检验。面板门槛回归的方程如下所示：

lncit=ψlnc_1i,t-1+α1dhpitI(dhp≤γ)+

α2dhpitI(dhp>γ)+∑βjControlj,it+εi,t(1)

lnc_1为被解释变量的一阶滞后变量。I(·)为指示函数。当房价增速dhp≤γ时，dhp的系数取值为α1；当房价增速dhp>γ时，dhp的系数取值为α2，Controlj,it为控制变量。

(1)变量解释。①被解释变量为消费性支出，选取各省市年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Cit。②核心解释变量及门槛变量为房价hpit，选取各省市年度商品房平均销售价格。③由于人均可支配收入存在口径变化的问题，基于研究需要及数据的可得性，本文分别选取各省市人均GDP、少儿抚养比、老年抚养比、产业结构、开放程度、政府支出等作为控制变量，分别记为yit、childrit、olddrit、strucit、tevit、fiscit。

(2)变量单位根检验及面板协整检验。对面板数据采用LLC同质单位根和IPS异质单位根检验。结论表明，变量strucit、olddrit、tevit存在单位根，不是平稳序列。其他变量表现为平稳的I(0)特征，在对非平稳序列进行一阶差分后，所有变量平稳，即为I(1)变量。

根据面板数据处理方法，为研究非平稳序列间是否存在长期的协整关系，可以进行协整检验。本文采取Pedroni检验，根据检验结果，所有面板单位存在协整关系。

(3)面板门槛检验。本文使用stata16.0对面板数据进行门槛效应检验。结果显示存在单重门槛效应。门槛值为0.124，即当dhp<0.124时，房价增幅和消费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061，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当dhp≥0.124时，房价增幅和消费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111，在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即当房价上涨幅度在未超过门槛值时对消费水平显示出财富效应，而在超过门槛值时对消费具有抑制效应。

控制变量yit、childrit、olddrit、strucit、tevit、fiscit的系数除产业结构strucit外均显著。

2.人口年龄结构与房价的实证关系研究

为研究人口年龄结构与房价、消费的直接效应，本文采用如下回归方程：

lnhpit=α1childrit+α2olddrit+

∑βjControlj,it+εi,t

(2)

lnci,t=ψlnc_1i,t-1+α1childri,t+

α2olddrit+∑βjControlj,it+εi,t

(3)

式2被解释变量为房价hpit，选取各省市年度商品房平均销售价格,取对数为lnhpit。解释变量为少儿抚养比childrit及老年抚养比olddrit。选取各省市人均GDP、政府支出作为控制变量，分别记为yit、fiscit。

式3解释变量为消费Cit，取对数为lncit。选取滞后一期lnc_1i,t-1，少儿抚养比childrit及老年抚养比olddrit为解释变量。选取各省市人均GDP、政府支出、开放程度作为控制变量，分别记为yit、fiscit、tevit。

变量解释、单位根检验的回归结果分别见表1、表2。

表1 变量解释回归结果 R2=0.889

表2 变量单位根检验回归结果 R2 = 0.986 5

3.实证结果的经济学分析

(1)根据人口年龄结构与房价的回归结果，少儿抚养比系数为0.0101，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验证了假设1A成立。老年抚养比系数为-0.0422，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表明老年抚养比与房价呈负相关，验证了假设1B成立。

(2)根据房价上涨对消费的门槛效应检验的回归结果，存在单门槛效应，门槛值为0.124，当房价年增幅在12.4%以内，房价上涨对社会消费水平产生促进作用，即表现为财富效应，因此较为温和的房价上涨能够提升社会消费水平。当房价年增幅大于等于12.4%时，房价上涨对社会消费水平产生抑制作用，即表现为房奴效应，房价的过快上涨增加了消费者的投机意愿，并提高刚需者的购房门槛，从而减少消费者的消费意愿，最终抑制社会消费水平的提升，验证了假设2成立。

(3)根据人口年龄结构对消费直接效应的回归结果，少儿抚养比的系数为正，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老年抚养比的系数为负，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意味着在没有房价中介效应影响下，少儿抚养比与消费水平呈正相关，老年抚养比与居民消费呈负相关。在引入房价中介效应下，老年抚养比系数为正，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少儿抚养比系数为负，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意味着在引入房价中介效应后，少儿抚养比与消费水平呈负相关，老年抚养比与居民消费成正相关，这证明房价中介效应极大地改变了人口年龄结构对消费的影响。

(4)根据滞后一期居民消费水平的回归结果，居民消费水平的惯性作用较大，消费的“棘轮效应”存在，即人的消费习惯形成之后有不可逆性，易于向上调整而难于向下调整。

(5)根据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政府支出促进了社会消费水平。虽然政府支出在一定程度上会对居民消费产生挤出效应，但在医疗、养老、教育等社会保障领域以及在消费体系构建和完善方面的支出，促进了社会消费能力和意愿，抵消了挤出效应，最终促进了社会消费水平的提升。开放程度的提高并未显著促进国内消费水平的提升，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两点：一是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我国外向型经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在此过程中国内产品市场和社会需求开发不足；二是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没有能够形成互相促进、互相补充的良好局面，双循环机制没有得到较好的构建，没有能够对国内消费产生正向的促进作用。

三、结 语

本文基于2002—2019年30个省市面板数据，探究了人口年龄结构、房价上涨及居民消费之间的关系，主要结论如下：第一，房价上涨对居民消费存在单门槛效应，合理范围内的房价上涨促进居民消费，不合理的过快上涨将抑制居民消费。第二，在不考虑房价中介效应前提下，少儿抚养比与居民消费成正比，老年抚养比与消费成反比。第三，房价中介效应极大地改变了人口年龄结构对消费的影响。在房价中介效应影响下少儿抚养比与消费水平呈负相关，老年抚养比与居民消费成正相关。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1)我国人口老龄化呈加速发展态势，应加强养老保障体系的建设，构建多元化的老年产业体系，促进消费提升和经济高质量发展。(2)为改善人口结构，应对日趋严重的人口老龄化，我国正式开放“三孩”生育政策并加紧推进配套政策措施，在这其中，应当重视房价在人口年龄结构对居民消费影响中的中介作用，防止不合理的房价波动扭曲经济的传导机制，削弱我国人口生育政策作用的发挥。(3)应当遏制房价不合理的过快上涨，坚持“房住不炒”，将房价涨幅控制在居民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严厉打压房地产恶意投机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