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农带农对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盈利水平的影响研究

沈友娣,周倩楠,高婧雅

(盐城工学院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盐城 224051)

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中国农业在总体上仍以小农户家庭经营为基本形态，这是由2.6亿个户均7.8亩耕地的小农户，拥有全国70%以上耕地面积[1]之国情决定的。中共十九大报告、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和21世纪以来的18个指导“三农”工作的中央“一号文件”，明确要求培育、引导涉农主体，通过产品、要素契约和基地建设等方式联合带动小农户(以下简称联农带农)，走“大国小农”现代化道路。涉农主体联农带农是巩固脱贫成果，推进乡村振兴的需要，也是应对当前风险，确保粮食和重要副食品安全的需要。

有研究表明，在涉农主体中，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在农业技术、市场渠道、投资管理等方面具有优势，[2]能够强化社会分工，改善资本的有机构成，[3]实现公司与小农户的互利共赢。然而，也有研究显示，由于经营效益低，产出增长慢，与小农户订单交易履约率不高，[4]公司联农带农的效果并不理想。

关于联农带农与公司盈利水平之间的关系，目前有以下问题亟待厘清：其一，联农带农对公司盈利水平的影响，抑制还是提升？随着近年来农业现代化系列政策的推进，公司联农带农对盈利水平的影响如何变化？本文拟结合以上问题开展实证研究。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联农带农与公司交易费用

在“一村一品、一镇一业”集群化与农村产业融合环境下，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的联农带农有直接与间接两种方式。直接方式主要有三：一是向小农户提供商品购销服务、就业岗位以及大型农资农具共享等直接支持；二是向小农户提供新产品、新技术指导以及经营、管理等服务支持；三是提供涉农保险、融资担保等金融支持。间接方式包括发展农业产业化基地，提升产品品牌、区域品牌美誉度，带动小农户经营开展乡村福利及公益活动，惠及小农户。

鉴于公司与小农户拥有资源高度互补，根据交易费用理论，[5]公司联农带农效果越好，与众多小农户之间的合作关系越稳定，建立与维持合作关系的交易费用越低。该费用主要归集为管理费用，其相对支出水平通常用管理费用与营业收入之商表征。由此，提出假设1。

H1.公司联农带农的效果越好，管理费用率越低。

2.联农带农与公司盈利水平

从费用开支角度看，联农带农可能导致公司盈利水平下降。然而，根据共生理论，众多小农户在公司和相关组织的联合带动下，共享资源、技术、资金和市场，易于形成产业集聚和融合优势，稳定公司原材料和劳动力供给的数量和质量，降低经营成本，获得潜在利润，进而实现公司盈利水平的持续提升。由此，提出假设2。

H2.公司联农带农效果越好，盈利水平越高。

3.农业现代化政策环境的强化效应

考虑到中央“一号文件”于2009年起聚焦农民持续增收，2016年以来聚焦全面小康目标下加快农业现代化的系列支持政策，本文分别以2009—2019年、2016—2019年为研究窗口期开展分析。由此，提出假设3。

H3.公司联农带农对盈利水平的正向作用在农业现代化政策环境中得以强化。

二、研究设计

1.研究样本与数据来源

截至2019年12月31日，我国沪深A股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共33家。其中，ST、*ST公司以及相关数据不全的有5家，予以剔除，将剩余的28家公司纳入研究样本。结合28家公司2009—2019年财务报告、社会责任报告，开展数据收集和分析。

2.联农带农效果评价方法

结合当前涉农主体联农带农的具体实践，根据向政府涉农管理部门人员、学界人员、公司人员和农户发放并回收的1 079份有效调查问卷，运用层次分析法，形成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联农带农效果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

表1 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联农带农效果评价指标体系

3.变量及其描述性统计

被解释变量：总资产净利率(ROA)。公司的总资产包括归属于债权人的负债部分和归属于投资人的所有者权益，而所得税后的净利润是全部资产运营的综合所得。故以净利润与总资产之商计算的总资产净利率，作为公司盈利水平的表征指标。

解释变量：联农带农效果(PRI)。基于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联农带农效果评价指标体系，根据样本公司2009—2019年财务报告、公司公告、社会责任报告，以及相关新闻报道披露的信息，评价公司联农带农效果。

控制变量。本研究控制两个变量。其一，产权比率(CPR)，即负债与所有者权益之比率。当盈利水平高于债务利息率时，公司产权比率越高，总资产净利率越高;反之，则越低。因此，有必要验证产权比率对公司盈利水平的影响。其二，管理费用率(MER)。公司的管理费用率越高，盈利水平越低，预期相关性为负。

基于28家样本公司相关数据，以及披露联农带农信息年份的联农带农效果评价得分，形成有效数据246个，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1.相关性分析

相关性分析(见表3)显示，总资产净利率(CPR)与管理费用率(MER)在5%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表明管理费用率越低，公司总资产净利率越高。而联农带农效果(PRI)与管理费用率(MER)在10%的水平上显著负相关，表明公司联农带农效果越好，管理费用率越低，总资产净利率越高。由此，交易费用理论成立，假设1得到验证。

表3 变量相关性分析

2.回归结果分析

(1)联农带农效果与盈利水平。不考虑公司个体在不同时间上的差异，运用Stata/SE15.1构建混合效应模型。回归结果(见表4)显示，2009—2019年联农带农效果(PRI)对总资产净利率(ROA)的回归系数为0.032，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公司联农带农效果越好，盈利水平越高。由此，公司与小农户之间的共生关系已初步形成，假设2得到验证。

(2)产权比率与盈利水平。2009—2019年产权比率(CPR)对总资产净利率(ROA)的回归系数为-0.002，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负债规模越大，产权比率越高，总资产净利率越低，即公司盈利水平总体上低于银行款利息率。28家公司246个有效数据中，总资产净利率(ROA)低于5%的有148个(占比60.16%)，均值为3.96%。然而，该期间中国人民银行1年期的贷款基准利率达5%至6.65%。所以，该回归结果与客观现实相符。

表4 公司联农带农效果与盈利水平的回归结果

(3)管理费用率与盈利水平。2009—2019年管理费用率(MER)对总资产净利率(ROA)的回归系数为-0.037，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与总资产净利率(ROA)负相关。相关性分析显示，联农带农效果与管理费用率负相关。由此，公司联农带农能够降低交易费用，推进盈利水平的持续提升，再次验证交易费用理论。

(4)农业现代化政策环境的强化效应。相较于2009—2019年，在2016—2019年联农带农效果(PRI)对总资产净利率(ROA)的回归系数从0.032升至0.043,表明2016年来的农业现代化政策环境，能够有效强化联农带农对公司盈利水平的正向作用，增强公司与小农户之间的共生关系。

3.稳健性分析

将被解释变量由总资产净利率(ROA)替换为投入资本回报率(ROIC)，以联农带农效果(PRI)为解释变量，以产权比率(CPR)和管理费用率(MER)为控制变量，建立回归模型(见表4)，得出的结论与前述研究基本一致。

四、结论与启示

1.结论

(1)联农带农能够有效促进公司交易费用下降和盈利水平提升。近年来，农产品加工业上市公司联农带农契约从农产品收购、种子供给等商品契约逐步延伸到土地托管背景下的土地、劳动力、技术、资金、平台等要素契约；联农带农途径也从直接形式拓展至建设产业化基地，实施乡村集体福利及公益活动等间接形式。公司与小农户之间的合作关系趋于稳定，有效促进了交易费用的下降，盈利水平的提升，表明公司与小农户之间的共生关系已初步形成。

(2)联农带农对公司盈利水平的正向作用在农业现代化政策环境中得到强化。2016年来，系列支农政策明确了农产品加工企业对小农户的联合与带动作用，逐步完善了相关引导机制。例如，“辐射带动能力强，带动农户数量多”自2012年起作为财政支持涉农项目的主要评审条件，但2017年由财政部修改为“项目实施后能明显带动农业增效和农民增收”。随之，“带动小农户融入产业链”也已成为涉农企业支持政策的实施前提和条件。实证结果显示，农业现代化政策环境中，公司联农带农对其盈利水平的正向作用得到强化，公司与小农户的共生共赢关系显著增强。

(3)公司债务利息负担尚未减轻。相较于2009—2019年的回归模型，2016—2019年产权比率(CPR)的回归系数仍为-0.002，与总资产净利率(ROA)、投入资本回报率(ROIC)显著负相关，表明公司利息负担尚未减轻。自2015年10月24日起，金融机构1年期贷款基准利率虽下调至4.35%，并且符合“支农支小”标准的金融机构还可享受定向降低存款准备金率的优惠政策，然而，农产品加工公司实际贷款利率仍然偏高，债务利息负担尚未减轻。

2.启示

(1)农产品加工公司联农带农信息披露亟待完善。目前，农产品加工公司须争取农机购置补贴、农产品产地初加工补助、增值税抵扣、所得税优惠等政策支持，增强对特色产品的经营增值能力，才能维持与众多小农户的合作关系，保证原材料和劳动力的稳定。所以，公司需做好以下工作：一是通过公司与镇村互派经营管理人才，及时了解小农户的诉求，增进互信，提高管理效率。二是完善公司联农带农信息披露内容，在社会责任报告中设列联农带农专项，详细披露公司联农带农途径及其实施措施，反映联农带农户数、范围、程度和持续时间；三是建立联农带农信息档案，既可为公司总结联农带农经验，探索联农带农新路径，也可为政府部门对公司进行政策支持提供依据，还可为中国式农业现代化进程中的涉农企业发展提供示范引领。

(2)金融支持农产品加工政策仍待精准。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促进农产品加工业发展的意见》鼓励银行业金融机构加大信贷支持力度，要求政策性金融机构完善银担合作和风险分担机制，为农产品加工企业融资增信，但仍难控制金融机构对涉农企业贷款利率的“一浮到顶”。为此，可以借鉴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政策，对在农产品加工活动中发生的贷款利息、手续费等财务费用，分别进行“费用化”或“资本化”处理，“资本化”的部分将来形成固定资产，将通过折旧方式计入会计利润，“费用化”部分直接计入财务费用，冲减当期利润。享受税收优惠政策时，对于计入财务费用的，可以在据实扣除的基础上，再按照实际发生额的一定比例在税前加计扣除；形成固定资产的，按照固定资产成本的一定比例在税前折旧。这样，让金融支农政策从金融机构到农产品加工公司的“最后一公里”予以打通，切实降低公司债务利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