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奎 牟昌美
(中国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儿童早期的词汇习得速度非常快。通常,儿童在10—14个月时习得第一个单词,2岁时的词汇量可达300词左右,而15岁时的词汇量可达60000词之多。[1]虽然儿童习得词汇的速度非常快,但词汇习得是一个复杂的过程。Horst &Samuelson将儿童习得词汇的过程分解为五步:“(1)将目标词汇从听到的语音流中分离出来;(2)从周围环境的众多事物中找出新词的指称;(3)对新词的形式特征(如单个音素及多个音素的排列顺序)进行编码;(4)对指称的位置、颜色、形状等特征进行编码;(5)对编码后的信息进行存储,使信息的各部分相互联系,以保证后续对该新词的提取产出和对指称的辨认及命名。”[2]由此可见,儿童对新词的习得是一个复杂且持续的过程。那么,儿童如何在短时间内高效且快速地习得如此之多的词汇呢?这个谜题困扰了研究者长达四十年之久。[3]
Carey首次提出快速映射(fast mapping)这一概念来解释儿童快速习得词汇的过程。[1]Carey认为儿童在成人日常交流的语音流中听到一个不熟悉的语音形式时,会将该语音形式断定为一个新词,并依据上下文和所处环境判断其指称,从而迅速建立两者之间的联结关系。Carey将这一过程称为快速映射。后有学者将快速映射定义为“学习者在语境中接触新词,并通过检索和排除已知词汇来推测并确定新词意义的过程”。[4]学习者需要将新词与已知词汇进行对比,根据语境中出现的事物来判断新词的指称。可见,这是一个偶然学习(incidental learning)的过程,而且学习者往往只需接触几次新词后,便可在大脑中形成新词的初步表征。然而,儿童如何依据上下文和所处环境来判断新词的指称呢?这是儿童词汇习得研究的核心问题。部分研究者认为儿童具有一些生来就有的策略,如(1)互斥原则(mutual exclusivity):每个事物只能有一个名字;(2)语用原则(pragmatic account):说话人会尽可能地使用熟悉的名称;(3)差异原则(contrast):所有的词汇在意义上都有所差异;(4)整体性原则(whole-object assumption):除非有特殊的上下文表明一个词指代事物的部分或属性特征,在一般情况下,一个词倾向于指称事物的整体。[5][6] [7] [8] [9]这些策略可以帮助儿童限制和缩小判断新词指称时的范围。另一部分研究认为,儿童所具有的特定的认知和语言能力(如全面理解说话人心理状态的能力),可使其准确找出新词的指称,而且这些能力并不局限于词汇习得,而是贯穿儿童成长与发展的各个方面。[10][11] [12] [13]
在中国知网中以“快速映射”为主题词在核心期刊和CSSCI进行高级检索,剔除会议通知和英文文献,最终获得快速映射与词汇习得相关论文5篇。在Web of Science数据库中,选择以“fast mapping”为主题词在核心合集中进行检索,文献类型为论文,语种限定为英语,研究方向为“Linguistics”,最终获得快速映射与词汇习得相关论文144篇。综合分析发现,国外对快速映射的研究很多,较为详尽,而国内的研究起步较晚。对国内外的快速映射研究进行梳理概括后发现,国外快速映射研究始于儿童一语词汇习得研究,并逐渐扩展到成人一语词汇习得研究中;但快速映射在二语词汇习得中的作用未得到国外研究者的重视。国内针对一语词汇习得的快速映射研究较少,且研究对象主要为儿童,但国内已开始探索快速映射对二语词汇学习的影响。本文将从快速映射与儿童词汇习得、快速映射与成人词汇习得两个方面介绍国内外的快速映射研究。
快速映射这一概念源于儿童一语词汇习得研究,并不断得到充实和发展。Carey &Bartlett通过实验模仿儿童日常生活中的词汇习得过程,[14]发现偶然性学习(incidental learning)可使儿童只接触新词一两次就习得该词,并将这种偶然性学习方式称为“快速映射”。在他们的实验中,3-4岁的儿童在老师的引导下学习新词chromium(在英语中,该词指的是化学元素铬,但在实验中被用来代指橄榄绿这一颜色)。实验在儿童每天的零食时间进行,老师指向一个红色和一个橄榄绿色的盘子,并告诉学生“Bring the chromium tray,not the red one,the chromium one”。儿童若要成功完成这一指示,需对比chromium和red,意识到chromium和red拥有相同的地位,即都指代盘子的颜色,且chromium指的是红色盘子旁边的盘子的颜色。由此可见,这一学习过程发生在儿童的日常生活中,儿童是在自然的条件下将新词和所指匹配在一起的。结果表明,儿童通过快速映射仅仅对chromium进行了一次学习就对橄榄绿色的理解和命名产生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在一周后的延时后测中依然存在。可见,儿童能通过快速映射快速习得新词的词汇信息,并实现长时记忆。
Heibeck &Markman拓展了儿童通过快速映射习得词汇的类型,[15]探究了颜色、形状和材质词汇的习得,发现年仅2岁的儿童能快速确定新词词义,而且相较于颜色和材质的词汇,儿童能更好地习得关于形状的词汇。这说明儿童通过快速映射习得词汇的能力可能受词汇类型的影响。[16]Holland等发现学龄前儿童通过快速映射在接触新词一次或两次之后就可习得与人造工具的名称和功能相关的词汇,[17]而且对这两类词的习得表现相似。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发现儿童能更好地习得与使用和人造工具的动作相关的词汇。以往的研究很少关注通过快速映射习得动词,该研究扩展了通过快速映射习得词汇类型的范围。
快速映射能力的出现与发展一直是研究者关注的重点。[18][19] [20] [21] [22] [23]Gershkoff-Stowe &Hahn发现,[24]与没进行过快速映射练习的受试组相比,进行过大量快速映射任务练习的受试组能更快地习得其他新词。这表明词汇学习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儿童的快速映射能力可以不断积累,先前习得的词汇知识能促进后面词汇的习得。Bion等关注与快速映射有关的特定能力的发展,[25]探究18个月、24个月和30个月大的儿童通过快速映射学习词汇时,运用歧义消除(disambiguation)的能力与学习效果的关系。歧义消除指在特定情境下,儿童在听到一个新词时,会趋向于选择陌生的而不是已知的事物作为该词的所指对象,这也是快速映射依据的原理之一。在实验中,儿童需在听到新词后(Where is the dofa),从所给图片中选出一张作为新词的指称。实验结果表明,儿童的已有词汇量和注视新词指称的时间与该词的习得有密切关系。该研究还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歧义消除的能力不断提高,词汇习得与歧义消除能力的出现和发展具有相关性。
同时,近期的一些研究开始关注快速映射任务中除新词指称以外的参照物的特征对词汇习得效果的影响。Pomper &Saffran指出,在快速映射任务中,参照物的视觉凸显度影响儿童的词汇学习效果。[26]参照物的视觉凸显度主要指参照物在一些视觉特征(例如,亮度、色彩对比等)和事物类型(例如,新生儿更容易被人脸吸引)上的凸显程度。当参照物视觉凸显度高时,儿童匹配新词与指称的速度变慢,且正确率下降,同时也更不容易记住新词。Kuker等探讨了快速映射任务中参照物的熟悉度对16—18个月的幼儿习得新词的影响,[27]该研究发现,在参照物不太熟悉的条件下,幼儿将新词与指称匹配的正确率明显处于低水平;但是在参照物不太熟悉的条件下,匹配成功的单词被记住的概率显著高于参照物十分熟悉和完全陌生条件下匹配成功的单词被记住的概率。这些研究表明,快速映射任务中的参照物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儿童词汇的习得,而且参照物的有关特征对学习效果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
近几年来,快速映射开始引起国内研究者的注意。吴庄研究了四个年龄段(分别为3—4岁、5—6岁、7—8岁和9—10岁)的儿童利用快速映射习得同音词的效果。[28]同音词指同一个语音形式指配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指称。通过快速映射学习时,需排除已知指称,从而将新的语音形式与未知指称匹配在一起。如果一个语音形式已在大脑中存在一个指称,受试能否将该语音形式与其另一个新的指称匹配在一起呢?经研究发现,3—4岁的儿童在通过快速映射习得同音词时存在困难,而5岁以后,儿童对同音词的习得不再受到制约。该研究将这种现象归因于儿童语言经验的丰富及其认知能力的发展。王艳霞等探究了刺激频率、词汇类型和不同语言能力对儿童通过快速映射习得新词的影响。[29]实验结果在支持儿童能通过快速映射习得词汇这一结论的基础上,进一步得出刺激频率和语言能力对学习效果具有显著影响,而词汇类型(动词或名词)对学习效果无显著影响。马笑和梁丹丹研究了特异性语言损伤儿童通过快速映射习得词汇的过程。[30]特异性语言损伤(specific language impairment)指儿童在其他方面表现正常,但语言发展明显迟缓的现象,往往表现为语言的多个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研究表明,虽然特异性语言损伤儿童能通过快速映射习得词汇,但在词汇理解和产出上皆明显差于正常儿童。
与语音、语法的学习相比,词汇的习得是一个更加持续的过程,可以一直延续到成年期。[5]快速映射研究的初衷是解释儿童一语词汇习得,但是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成人通过快速映射习得一语的过程。这不仅因为成人通过快速映射习得一语词汇具有理论重要性,还因为研究患有失忆症的成人通过快速映射习得词汇可以对其康复治疗产生启发。[31]同时,虽然快速映射在成人二语词汇习得中的作用未得到国外研究者的重视,但是国内已开始探索快速映射对二语词汇学习的影响。总体来看,这些研究致力于探究快速映射对儿童一语词汇习得的影响是否同样存在于成人词汇习得中,而且有望更深层次地探讨快速映射的内在机制。
以往多数研究都用人类记忆的一种主要模式——互补学习系统 (the complementary learning system)来解释词汇学习。[32][33] [34]根据该系统,新词先由海马体编码,然后逐渐整合到新皮质层现有的记忆网络中。[35]新词从海马体到新皮质层的过渡过程就是所谓的巩固过程(consolidation process)。该过程通常进展缓慢,而且需要睡眠的辅助。[36][37]失忆症患者的海马体通常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所以其词汇习得能力大大降低。然而,Sharon等发现,失忆症成人患者可以通过快速映射达到正常的一语词汇学习效果,从而认为快速映射可能依赖于一种独特的神经认知机制,而这一机制与海马体无关。[38]这一论断对互补学习系统提出了挑战,并在该领域引起相当大的轰动。[39]
具体而言,Sharon等设计了一种更精确的快速映射任务,[38]与常见的词汇学习方式即显性编码任务(explicit encoding)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图1所示)。在快速映射(左)任务中,一张已知图片(斑马)与未知图片同时出现,而且两张图片属于同一种类(都是动物)。受试需在观察两张图片后回答一个Yes/No感官判断问题。该问题关乎两张图片共有且相反的一个特征。未知图片的名称,即目标新词,通过该问题间接地展示给受试,使受试无意识地将新词与未知图片匹配在一起,从而快速习得新词。在显性编码(右)任务中,未知图片直接单独出现,图片下方出现一句含有目标新词的指示语“Remember the X”(X即为新词,也是未知图片的名称),所以受试是通过有意记忆来习得新词的。在实验中,四名因海马体受损严重而表现为重度失忆症的患者通过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学习新词。结果表明,失忆症患者能够通过快速映射习得新词,但是不能通过显性编码习得单词,且在实验结束一周后,受试依然能够记起通过快速映射习得的新词,而通过显性编码习得的新词没有检测出记忆效果。
图1 快速映射(左)与显性编码(右)示例
然而,不少研究并不支持这一观点。[2][3] [40] [41] [42] [43]这些研究发现快速映射并不能促进失忆症患者的词汇学习。Smith等让七名海马体严重受损的成年患者通过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学习一语新词,[44]发现快速映射并不比显性编码具有显著优势,通过快速映射学习的受试组甚至与没有进行新词学习的对照组之间都不存在显著差异。Elward等对三位成年失忆症患者通过快速映射学习一语新词的研究也得出了这一结果,[45]而且发现初次通过快速映射学习之后,多次重复学习对学习效果的提升至关重要,这与Sharon等发现受试通过快速映射仅学习一次新词之后就能保持长达一周的记忆这一研究结果相悖。对此,可能的原因是各研究中受试海马体的损伤程度存在较大差异。
Coutanche &Thompson-Schill指出,[35]Sharon等的研究结果可解释为:“(1)快速映射可能不需要通过海马体;(2)快速映射可将新概念迅速整合到大脑皮层的记忆网络中。”[38]为了进一步探究,他们以健康成人为受试,让受试分别通过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学习陌生动物的名称,通过即时和延时测试评估受试对一语词汇的陈述性记忆(declarative memory)、词形整合程度(lexical integration)和词义整合程度(semantic integration)。结果发现,通过显性编码学习的受试组在即时和延时测试中词汇的陈述性记忆表现更好,但没有产生词形和词义整合。相反,通过快速映射学习的受试组在即时和延时测试中都出现了明显的词形整合,且在延时测试中出现了语义整合。由此可见,该研究证实了快速映射能将新词快速整合到大脑新皮质层的记忆网络中这一假设。[46][47]
Merhav等运用磁共振成像技术(BOLD-fMRI),让健康成人回忆通过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习得的一语词汇,发现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依靠的是不同的神经机制。[48]具体来说,回忆通过显性编码习得的词汇时,受试激活了普遍认可的与词汇记忆相关的海马体记忆网络,而且经过一夜的睡眠之后,词汇在海马体和大脑皮质层的联结得到提高,记忆效果也随之提高。而在回忆通过快速映射习得的一语词汇时,受试依靠的是与成熟语义知识相关的前颞叶区(anterior temporal lobe),但是海马体记忆网络并未被激活。此外,经过一夜的睡眠之后,快速映射的回忆效果几乎没有改变。[49]该结果表明,快速映射可能通过直接整合的记忆通道来习得一语词汇,绕开了海马体的记忆巩固阶段。[50]Vasilyeva 等运用ERP技术研究健康成人在一语词汇习得过程中的神经网络机制。[51]被动听觉事件相关电位(passive auditory ERPs)通常在回忆长时记忆中的词汇时被激活。通过分析受试学习之前和之后的被动听觉事件相关电位,他们发现,通过快速映射只学习一次新词,就能大幅度提升该电位的激活程度,而通过显性编码学习,则不能产生这一效应。该实验证明,成人仅通过一次快速映射的学习,就可将新词快速整合到长时记忆网络中。
然而,不少研究对这一结果提出了质疑。[31][52]Coutanche &Thompson-Schill发现,成人能通过快速映射将新学单词快速整合到大脑新皮质层的记忆网络中。[35]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新词的记忆应该不会产生很大的变化。但是Vlach &Sandhofer发现,[53]健康成人虽然能通过快速映射学习新的一语词汇,但是遗忘速度非常快。Greve等发现,[54]与年轻的成人受试相比,年老的成人受试无论通过快速映射还是显性编码,对新学的一语单词的记忆都更差一些。Greve等还发现结构核磁共振(Structural MRI)探测到的年老成人海马体灰质的退化程度与其词汇习得效果具有相关性。[54]这证明健康成人通过快速映射学习时也需要海马体记忆网络的参与。然而,该实验存在一个明显的不足,即忽略了大脑其他结构(如前颞叶区)的退化程度。这些结构的退化程度如何,是否对学习效果产生影响,都有待进一步探究。Walker等发现,[55]健康成人通过显性编码学习一语词汇时,也能达到快速的词形整合,而不需要经过一夜睡眠的帮助。这就暗含了之前关于显性编码不能促进快速整合这一论断的理论基础有待进一步考察。[56]
鉴于以上研究得出的显性编码和快速映射对成人一语词汇习得的不同影响,快速映射与显性编码是否会对成人二语词汇习得产生不同的影响呢?到目前为止,国内已有研究者开始关注快速映射任务在二语词汇学习中的价值和潜能。洪炜等探究了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两种词汇学习方式对汉语二语词汇学习的影响。[4]通过对比中级水平的成人汉语二语学习者分别通过快速映射任务和显性编码任务学习汉语词汇的学习效果,该实验得出的结果表明,通过快速映射任务学习的受试在学习结束后即刻出现了词形和词义整合效应,而通过显性编码学习的受试对词汇的陈述性记忆效果更好。该研究表明,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对成人一语词汇习得的不同影响也存在于成人二语词汇习得之中,证明了快速映射与显性编码所依赖的认知神经机制不同,支持了Coutanche &Thompson-Schill的研究发现。[35]除此之外,该研究还设置了一组受试同时通过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任务学习相同的词汇,结果表明,将这两种词汇学习方式结合在一起的效果优于只通过单一方式来学习,能使受试在对新词进行准确记忆的同时,完成词形和词义的快速整合,从而提高词汇学习的成效。该研究开创了成人二语快速映射研究的先河,为快速映射在二语词汇习得中的应用提供了新思路。但是洪炜等指出,一语和二语词汇学习有着重要区别,涉及心理联结和概念重构等认知过程,而且目前针对这一方面的研究极少,因此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对二语词汇学习的影响还有待进一步探究。
尽管关于快速映射影响词汇习得的研究结果并不一致,但是也存在共识,即“快速映射过程十分复杂,受多种因素的影响”。[57]在这种共识的影响下,研究者们开始探究造成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对词汇学习影响差异显著的原因,进一步探究快速映射的内在机制。
一部分研究专注于快速映射任务本身的组成部分对词汇习得的影响。这方面的研究最早见于Coutanche &Thompson。[35]该研究除了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还设置了第三种学习方式,称为偶然编码(incidental encoding,见图2)。偶然编码任务将快速映射任务中的熟悉图片去掉,以检验熟悉图片在快速映射任务中的作用。结果发现,与显性编码任务一样,成人通过偶然编码学习一语词汇也没有产生词形和词义整合效应。由此可见,快速映射任务中的熟悉图片在成人通过快速映射学习一语词汇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Cooper等构建了一种更为精细的模式来进一步细化快速映射任务的组成部分。[58]Sharon等指出:“快速映射任务与传统的词汇学习方法相比主要有三点不同:(1)学习者并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自主地通过推理得出事物与词汇之间的联结关系;(2)这种推理发生在特定语用交际情境和语义上下文中;(3)联结关系的习得是无意识的。”[38]正如(1)所示,快速映射任务中两张图片的对比是非常必要的,学习者要以此来推断图片和单词之间的联结关系。(2)和(3)则指出了快速映射任务中“Yes/No感官判断问题”的重要性。因为该问题为图片与单词之间联结关系的推断创设了特定的语用语义情境,并且能从根本上避免受试的有意识学习。Cooper等重新阐述了Sharon等的解释:“快速映射任务的两个组成部分对快速映射任务的学习效果至关重要:(1)提供一个已知的语义参照(semantic reference);(2)要求图片和词汇之间的联结关系由推断得来(语义推断:semantic inference)。”[58]具体而言,熟悉图片即为语义参照,而语义推断便是Yes/No感官判断问题。Cooper等测试了健康成人在如图3所示的五种方式下一语词汇的学习效果,[58]但是实验结果并不支持语义参照和语义推断的重要性。
图2 快速映射(左)与偶然编码(右)示例
图3 Cooper等(2019年)实验设计示例
另一部分研究则聚焦于快速映射任务在具体实施过程中的差异可能造成的影响。Axelsson &Horst把语境是否重复作为一个变量来进一步明确语境对词汇习得的影响。[59]在整个学习过程中,他们向一半受试呈现相同的熟悉图片作为语义参照,而向另一半受试呈现不同的熟悉图片作为语义参照。结果表明,熟悉图片的重复能在很大程度上促进词汇学习。该实验证实了语义语境(semantic context)在快速映射任务中的重要作用。Coutanche &Koch发现熟悉图片的典型程度和成年受试运用不同记忆系统的倾向对通过快速映射学习一语词汇所达成的词形整合都有重要影响。[60]Li等让受试分别通过快速映射和显性编码学习较为熟悉和较为陌生的事物种类中的生词,[57]并在不同的时间间隔(10分钟和1周)测试受试对所学词汇的记忆效果,发现快速映射任务的学习效果优于显性编码任务,而且测试的时间间隔和对事物种类的熟悉度(即先前知识)对学习效果的影响显著。这些研究更加细致地探究了快速映射任务中的细节问题,为今后的快速映射研究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本文简要阐述了快速映射的概念和机制,并从两个方面对快速映射的相关研究进行了梳理,发现快速映射的研究始于国外对儿童一语词汇习得的研究,证明了快速映射现象在儿童一语词汇习得过程中的普遍性。随后,快速映射研究拓展到成人一语词汇习得领域,研究发现,快速映射可能依靠海马体之外的认知机制,而且能将新词快速整合到大脑新皮质层已有的记忆网络之中。国内的研究较少,主要集中于儿童一语词汇习得领域,但是已开始关注快速映射对二语词汇习得的影响,并证明了快速映射在二语词汇快速整合方面的优越性。
快速映射是一个复杂且受多种因素影响的过程。梳理之前的研究可以看出针对快速映射尚存在不少争议,仍需深入研究。结合现有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未来可从以下三个方面进一步探讨。第一,无论是聚焦国内,还是放眼国外,快速映射的研究大多局限于实义名词的习得,只有少数研究涉及动词和形容词的学习,而通过快速映射对其他词类习得的研究寥寥无几,限制了快速映射研究结果的普适性。因此,今后的研究应合理设计快速映射任务的实施方式,尽可能地拓展快速映射的研究范围,进一步验证通过快速映射习得实义名词之外的其他词类的效果。第二,虽然通过快速映射习得二语词汇已得到研究者的关注,但是目前研究极少,尚未形成明显的研究趋势,快速映射对于二语词汇习得的积极影响仍需进一步验证。因此,今后的研究应合理借鉴一语词汇习得中快速映射研究的丰富成果,明确快速映射对二语词汇习得的影响机制。第三,国内针对快速映射与一语词汇习得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研究成果较少。国内研究可基于汉语的独特性进一步挖掘快速映射在儿童、健康成人以及失忆症患者等的词汇习得中的影响机制,完善快速映射研究的理论基础,并发展其现实意义。
致谢:感谢青岛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高校思想政治工作重要论述在‘综合英语’教学中的实践研究”(QDSKL2001009)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