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刚。金融行业的从业者,业余时间对“苏东坡与苏州”研究颇深。
苏轼《舍铜龟子文》书,“苏州报恩寺重造古塔,诸公皆舍所藏舍利。予无舍利可舍,独舍盛舍利者……予其并舍之。”
舍是一种人生哲学。
熙宁六年(1073),苏轼通判杭州。冬,他奉命赈济饥民,经过苏州,遇报恩寺塔(今北寺塔)重建。时众人将自家所藏的舍利舍于报恩寺。苏轼没有舍利,所以他把自己可装舍利之器物舍于报恩寺。以供瘗埋。
西北大学考古学系教授冉万里曾对苏轼所舍之物“铜龟子”进行了考证,得出结论:苏轼之舍物乃唐代龟形盒。平日里,苏轼用于存放自己的私印。它是苏轼的一件心爱之物。
苏轼虽不为苏政,但他不仅舍心爱之物于报恩寺,他还为寺里的主持人选之事操着心。“不有正觉,谁开众迷?”苏轼想到成都通长老。当即,他挥毫去信,《苏州请通长老疏》“族本缙绅,实西州之望;业通诗礼,为上国之光。”苏轼望法师的到来可以让报恩寺“振法音,以助道化。”长老应允。次年,苏轼知密州,两人未得在苏相见。于密州,苏轼写来信札一封,《与通长老》“近过苏台,不得一见而别,深为耿耿。”
报恩寺环境幽雅,“水陆禅院,四众之渊薮,三吴之会通。”程公辟前有诗云:“携觞步入千花界,借塌清临一水间。”置身其间,似入田舍。“所为者大,无事于谦。”苏轼父母皆性仁行廉,崇信佛教。“捐馆之日,追述遗意,舍所爱作佛事,虽力有所止,而志则无尽。”父母俩常作佛事,一生多舍。耳濡目染,故苏轼亦喜舍。
元丰三年(1080),苏轼谪居黄州,当地暴发瘟疫,百姓挣扎痛苦。苏轼持有秘方《圣散子》,此方“得之于眉山人巢君穀”,苏轼不顾自己曾经“指江水为盟”药不传人的承诺,为救百姓,他将此方舍于“异人”庞安常医生,活命无数。
元祐五年(1090),苏轼再赴江南。其间,见民间饥疫并作,苏轼减价粜常平米,作稀粥、药剂,派遣官吏率医生分坊治病。东坡于大爱间舍黄金,助建病坊,用于百姓治病。
多舍成习,舍多忘我。
在朝堂,苏轼貌似“不晓吏事”,既得罪王安石,又得罪司马光,两边双方均不讨好。其实质乃苏轼之无我无私,为国家为百姓,他据理力争,不偏不倚不站队。大舍为爱。
元丰七年(1084),苏轼自黄州“出山”,六月底抵金陵会王安石,两人相互敬重,欢快和诗,苏轼“从公已觉十年迟”。司马光退居洛阳,苏轼写诗寄望温公,“先生卧不出,冠盖倾洛社。”真舍无仇。
世间人们都知“舍得”,但苏家始终践行真“舍”。苏轼父亲苏洵的祖父苏杲著名乡里,颇善治生,遂使家道殷富,有余财可以施舍别人,曾言:“多财而不施,吾恐他人谋我;然施而使人知之,人将以我为好名。”所以,他总是悄悄地帮助穷人。因为乐善好施而散财,终其身,田不满二顷,屋敝陋而不葺。苏家愿舍不为得。
苏轼舍心爱“铜龟子”,舍神秘《圣散子》,舍自己黄金,为集体为国家为百姓他“舍己职位”。舍是忘我,舍是成就,舍是文化积淀。因为苏轼之“舍”,苏州报恩寺越显其高。
如今的北寺塔(报恩寺)占地1.2亩,高76米,重檐复宇,翼角翠飞,气魄雄伟,名满江南。一千多年来,北寺塔始终是苏州城的标志性建筑,它也在注视着苏州的发展壮大。登塔,凭栏俯瞰姑苏全貌。远眺城外,园区伟岸、新区现代、吴中田园、相城勃发。现代苏州的发展日新月异,但有一样我们始终未变,那就是对古城区内建筑限高,不超过五层,约20米。总有一些属于苏州的文化承载着城市的灵魂,需要我们去守护,舍我之高于北塔,此其一。
“胡为一朝舍我去,轻衫触热行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