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能打破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锁定”吗

2022-04-08 06:50郭海霞李泽鑫
统计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高度化资源型产业结构

郭海霞,李泽鑫

(1.山西财经大学 国际贸易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2.山西晋中理工学院 图书馆,山西 榆次 030600)

一、引言

2021 年11 月,国务院印发的《推进资源型地区高质量发展“十四五”实施方案》中指出,“推进资源型地区高质量发展,是维护国家资源能源安全的重要保障,是健全区域协调发展体制机制的重要环节,是加快补齐转型发展短板的重要举措”。在过去高度集中的传统计划经济体制下,资源型地区经过若干年高强度的资源开采,造成了十分严重的资源浪费、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等问题,同时,由于经济发展严重依赖资源开采及初级加工业,导致地区产业结构单一,经济增长方式以粗放型为主,可持续发展能力极弱。因此,产业结构优化是资源型地区经济转型和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内容。

国内外研究结果和实践证明,区域经济发展与高等教育关系密切、两者相辅相成。经济发展为高等教育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持和环境保障,而高等教育则是推动地区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 年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地方高校是中国高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地方高校必须坚定不移以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为己任,特色发展、高质量发展”。针对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特点,如何推动地区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使其更好地服务于地方经济,破解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低端锁定”难题,是值得深思的问题。因此,本文将重点研究资源型地区高等教育发展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作用机理,并以山西省为例具体研究高等教育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程度和影响因素,在此基础上提出针对性的建议。

二、文献综述

(一)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的研究

自上世纪30 年代起,学者开始关注资源型地区的相关问题,前期研究主要集中于社会经济问题,随后“荷兰病”①“资源诅咒”逐渐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焦点。上世纪60—70 年代,一些资源型地区开始面临自然资源枯竭的困境,国内外学者便围绕产业结构优化模式问题展开研究。国外学者根据新兴产业选择的方法和政府干预的程度,将结构调整分为三种模式。(1)法国洛林、日本北九州和英国伯明翰等地区主要采用产业替代模式。譬如英国伯明翰,原本是一座典型的煤炭城市,在资源枯竭之前便开启了向非资源型城市转型的历程,着力发展金融业、专业咨询、会展业和零售业等服务业,成功实现了产业的转型升级(TODD D.,1997)[1]。(2)美国休斯敦,一个曾经典型的石油城市,则开拓出了第二种结构调整模式——产业链的延伸。通过发展机械、钢铁、电力、物流等,已成为综合科技城市(NIU W.Y.,1996)[2]。(3)该模式是前两种模式的结合,德国鲁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早期,鲁尔区采取了产业链延伸,主导产业由采矿业向加工业转变。后来,它努力发展新兴产业,逐渐实现其经济结构多样化(Götting,A.,2014)[3]。我国学者在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调整模式方面也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沈镭、程静(1998)[4]把资源型经济产业结构的转换总结为优势替代、优势再造、优势互补、优势延伸和优势挖潜等五种模式。张米尔(2001)[5]将资源枯竭型地区产业优化分为三种模式:一是将原有主导产业延伸;二是寻找新的主导产业;三是将原有主导产业与新兴主导产业相结合的优化模式。陈冬博(2018)[6]则从企业主导的角度构建了包括新产业发展潜力等七个方面的新产业发展支撑系统。

关于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升级的途径,Sylvia Y. He(2017)[7]等人以中国资源收缩性城市大庆和萍乡为例,对比分析其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实施效果,并提出收缩性城市应实施创新驱动型发展战略。他们的研究指出,通过促进生产要素从低效部门向高效部门转移,可以提高技术密集型和知识密集型产业的比例,使资源型地区发展处于“资源祝福”的状态。王柏杰等(2017)[9]利用43 个资源型地级市的调查数据,从政府行为方面探究了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失衡,及形成“官煤(油)经济”的原因。Zhang,H.等(2018)[10]认为,政府政策的过度干预可能抑制产业结构调整的内部激励。李中山、方丽霞(2020)[11]以我国北方资源型地区作为研究对象,从完善绿色金融体系的角度提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对策。秦炳涛等人(2021)[12]研究结果表明,环境规制也是影响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因素,而绿色技术创新则在该过程中存在中介效应。

(二)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互动关系研究

教育部《关于全面提高高等教育质量的若干意见》(2012 年)明确提出,高等教育应主动服务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产业转型升级。就这一观点,大多数学者通过实证研究得到了肯定的结论。Geoffery Tabbron(1997)[13]指出,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下,应主动将职业教育与产业调整结合起来。Jin、Kang(2006)[14]则从就业和工资结构两个方面对比分析了韩国与其他经合组织国家的知识密集型产业,发现劳动者的收入与受教育程度相关,可以说明高等教育带动了产业结构的调整。葛伟(2011)[15]等利用灰色关联系数测算了保定市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调整的关联性,结果表明,高校是促进产业结构优化的动力。也有少数学者持不同观点。Mei-Hui Lin 等(2016)[16]探讨了职业技术教育在台湾产业发展中的长期作用,并得出了肯定的结果。石丽(2017)[17]根据耦合度理论构建模型,测度了我国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之间的协调程度。结果表明,两者协调度水平不高,且呈下降趋势。薛欣欣等(2022)[18]研究了京津冀高等教育结构与产业结构的耦合协调程度,并针对三地区时空差异提出了建议。

就高等教育促进产业结构优化的途径,多数学者从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角度进行研究。何菊莲(2013)[19]等构建了高等教育人力资本和产业结构优化评价指标,通过回归模型检验发现,我国高等教育人力资本与产业结构升级呈显著的正相关。Anne W. Walker(2013)[20]指出,资源禀赋状况与教育投资呈显著的反比关系。资源充裕的地区用于教育方面的经费支出较少,进而影响到该地区人力资本的发展以及产业结构。Figueroa(2015)[21]实证发现,教育年限越高,积累的人力资本越高,相应的劳动生产率和工人收入越高。阳立高(2019)[22]通过实证检验表明,我国高等教育质量有利于资本密集型制造业升级,却对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升级有负向影响。张明广(2020)[23]的研究以产业转型为目标,从供给和需求侧两方面分析产业结构和高等教育结构的矛盾,并对高等教育结构调整提出了建议。

学者们的研究成果为本研究的开展提供了借鉴。但是,就研究视角而言,目前关于典型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的探讨,鲜有从高等教育这个角度进行的。此外,围绕高等教育优化产业结构路径的探讨,基于高校人才培养功能的研究是一个热点,而高等教育除了人才培养功能外,还有科学研究、社会服务等,对高等教育产业结构优化效应综合功能的研究还没有形成系统的框架。本文将以资源型地区为研究对象,深入研究高等教育是否能打破产业结构“低端锁定”效应,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三、高等教育促进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机制及研究假说

(一)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锁定效应

就资源型地区而言,经济发展高度依赖资源型产业,产业结构存在严重的供给结构和需求结构的锁定效应,再加上制度建设和技术水平较为落后,产业结构优化升级难度大、时间跨度长(详见图 1)。

图1 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锁定效应

从供给方面看,在我国资源型地区,资源型产业投资回报率较高,吸引了大量的资本流入,产业异常繁荣,而由于资源型产业具有很强的固定资产专用性,资产流动性差,导致整个地区产业结构被牢牢锁定于产业链低端。此外,资源型产业对劳动者的文化素质、技术水平要求不高,致使生产过程中企业对人力资本投入的动力不足,形成了对人才的挤出效应。人才纷纷外逃或流入政府部门等非生产性部门,造成人力资源错配的后果。此外,由于资源型地区经济发展严重依赖自然资源,并且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多处于初级阶段,使用的技术相对落后,对高新技术需求动力不足。这些因素均导致了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供给的锁定效应。

我国资源型地区普遍存在收入分配不合理、贫富差距过大的问题,导致了高端消费外流,本地消费结构低端锁定的现象。资源型产业以资源开发利用为基础和依托,导致了中间产品市场需求层次不高,这些是资源型地区产业需求结构低端锁定的主要原因。

(二)高等教育发展促进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的机制

高等教育可以通过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服务社会三种途径打破资源型地区的供给和需求依赖,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如图2 所示。

图2 高等教育发展促进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演进机理

1.培养专门人才,推动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产业结构优化离不开人力资本。迄今为止,高等教育仍是培养高层次人才、促进人力资本形成的主要渠道和最有效的途径。高等教育提高了劳动力的整体素质,使参加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知识储备、创新能力和技能水平普遍提升。一方面,资源型地区高校在学科建设、专业设置方面具有鲜明的地区特色,在资源开采与利用等方面有着丰富的学科经验,继续深耕现有的优势专业,为资源型产业的优化升级培养专业性人才。另一方面,通过重点培育与当地新兴产业发展相关联的新专业,为新兴产业的发展、壮大提供人才保障。这是地方高校服务地方经济的重要体现,也是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重要动能。

2.发挥科研优势,助力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现有研究表明,技术进步是资源型地区摆脱资源约束,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主要途径——在提升现有优势产业生产效率的同时,还能催生新产品、新材料、新工艺,进而形成新的产业形态。高等教育可以为新技术的研发、创新、改造和成果转化,培育源源不断的科研和高技能人才。同时,高等学校还拥有雄厚的学科基础、先进的科研设备、众多的科研人才,是科技创新的有效孵化器。

此外,资源型地区在产业发展中普遍会遇到技术瓶颈、创新能力不足的问题,因此,通过引进先进技术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是一条捷径。然而,这个看似简便易行的“解”想要真正发挥作用,却受到当地对先进技术消化和吸收能力的影响,作为知识载体的人才在技术传承和扩散中起到了关键作用。高等教育质量提高能够促进劳动力整体素质提升,使其对科学技术的吸收能力大幅增加(赵伶俐,2009)[24]。具体而言,高等教育的普及和质量的提升,无疑会增强科研人员消化和改进新技术的能力,降低高技能劳动者学习和应用新技术的成本。同时,在人员的流动和知识的交流中起到技术外溢效应,推动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3.服务企业转型,支撑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资源型地区丰富的资源不仅对资金、人才和技术存在明显的“挤出效应”,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当地企业家精神的发挥。杨勇等(2014)[25]运用探索性空间数据分析工具,对全国31 个省份的企业家精神发展程度做了分类,山西省位于发展程度最低的象限,也意味着山西省对创新资源的接纳能力较弱。在山西省的众多企业家中,资源型企业家的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有限的知识水平使他们缺乏捕捉潜在消费需求的能力,或在已看到新的消费需求时,不能及时把握机遇在新市场上开疆拓土,这是导致资源型地区资本锁定的重要原因。受过高等教育的企业家在把握国家经济发展新动向和产业发展新动态方面更具有优势,当这些人才进入社会,无法在落后产业中找到与之能力相匹配的就业机会时,便会成为引领产业结构优化的主力军。因为,当前产业结构落后的资源型地区在具有创新、创业精神的人才眼中许是发展新产业、寻找新机会的沃土。

另外,企业在转型发展中需要科学技术的支撑,而与企业合作、服务社会便是高校发展的一个重要职能。通过专利技术转让、与企业联合研发、为企业提供信息服务、为企业员工提供教育等模式,为资源型地区企业转型升级把握方向、提供便利、节约时间。

4.提升收入水平,倒逼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经济学家拉姆塞在《数理的储蓄理论》一文中提出,最优的经济增长率与最优的消费增长率密不可分,阐明了个人消费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个人消费结构不仅直接影响产业结构,还将通过影响中间产品的需求和结构影响产业结构的变动。

收入水平决定着人们的购买能力。通常而言,知识型的人才相较普通劳动者工资水平较高。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和质量的提升,地区人均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也会日益上升,当地消费者对技术水平高、加工程度深、价值较大的高档商品的需求增加,消费模式也由基本的温饱型向多样化、高度化、个性化和时尚化转变,这样的消费结构必然促进产品附加值的提升,带动信息、高科技密集型产业的发展,进而打破资源型地区需求结构锁定,带动当地多层次的产业结构递进升级。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说:高等教育发展可以打破资源型地区产业供给结构和需求结构锁定效应,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四、山西省高等教育发展对产业结构影响的实证检验

(一)高等教育综合评价体系构建

由于高等教育是一个庞杂的系统,本文采用构建综合评价体系的办法,对其发展水平进行测度。在新时期,高等教育肩负着人才培养、科技创新和服务社会这三项基本职责。故本文将从人才培养、科研水平、社会服务3 个维度7 个指标构建高等教育综合评价体系(如表1 所示)。

其中,用普通高等学校在校学生数衡量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规模水平;人才培养质量是较为抽象的概念,很难直接测算。通常而言,人才培养质量与教育投入有直接关系,师资力量越雄厚、教学质量人才培养质量越高,因此,本文用普通高等学校在校学生数和普通高等学校专任教师数来衡量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水平。另外,科技著作、学术论文数量、专利申请数是体现高等学校科研工作者工作成果的指标,可以反映出高校从事科学研究活动的活力和对科技工作的贡献。考虑到高等教育的社会服务功能非常宽泛,既包含通过函授、培训班等方式对社会劳动力的教育,又包括高校发挥在科研上的优势,直接解决和促进社会生产和经济发展中需要解决的问题。本文认为前者属于人才培养的范畴,不做专门研究。为兼顾数据可得性,以技术转让实践收入和专利出售收入两方面作为衡量山西省高等教育社会服务现状的指标。

本文运用熵值法②对各指标进行赋权,结果如表1 所示。此外,为了解决指数量纲差别较大、数据悬殊的问题,本文采用极差标准化方法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最终测算出山西省高等教育发展指数 HE(见表 2)。

表1 高等教育发展质量测度指标体系赋权结果

表2 1993—2019 年山西省高校发展指数HE

由表可知,1993 年以来山西省高校综合发展指数HE 在波动中逐年攀升的趋势非常显著。特别是2001 年之后,HE 值递增速度显著增加,2017 年甚至达到90 分以上。

(二)产业结构优化评价指标的设计

考虑到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的特征,对于其评价指标体系的设计,既要能体现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度化水平,还要能体现其生态化水平,这样才能综合、立体考量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动态演化的过程。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重新构建了关于产业结构优化的评价指标体系,内含产业结构合理化、高度化和生态化等三个方面。

1.产业结构合理化评价。产业结构合理化直接影响到资源型地区产业之间的协调发展,资源的有效配置和利用。目前,学者对产业结构合理化的评价标准可归纳为基准比较法、“自组织能力”测度法、资源配置测度法三类(贾妮莎,2014)[8]。本文将沿用干春晖等(2011)学者的研究思路,用泰尔指数来衡量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具体公式为:

其中,IR 表示产业结构的合理化程度;Yi表示第i 产业的总产值;Li表示第i 产业的就业人数;Y表示地区经济生产总值;L 表示该地区总就业人口数。显然,通过式(1)可知,如果计算出来的IR=0,表明一个地区的产业结构处于合理化状态;若IR≠0,则说明产业结构发展不够合理,且越偏离0 说明产业结构不合理程度越高。将山西省1993 年至2019年三次产业的产值、就业人数具体数值带入上式中,得到山西省产业结构合理化评价结果,详见表3。

表3 1993—2019 年山西省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IR

由表3 可以看出,1993 年以来,衡量山西省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的指标IR 与标准值IR=0 的偏离程度,总体呈现先升高后降低的趋势,即山西省产业结构经历了一个由不甚合理向逐步合理转变的过程。

2.产业结构高度化评价。国内大多学者认为,产业结构高度化是不同产业间比例关系的一种度量,通过第三产业占GDP 的比,或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的产值比来评价。但是,在一味追求所谓“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同时,很容易陷入以严重损害资源配置效率为代价的陷阱中,即有悖经济发展规律的“虚高度化”。本文参考刘伟等(2008)学者的观点,认为产业结构高度化的认定必须以劳动生产率的提升为前提。只有一个国家或地区劳动生产率较高的产业,在整个产业结构中的占比较大时,才能表明产业结构实现了真正的高度化。因此,本文将各个产业劳动生产率与产业占比的乘积之和,作为产业结构高度化的衡量指标,可表示为:IT=∑vitLPit。其中,vit表示t期产业i 的产值占GDP 的比重;LPit表示t 期产业i的劳动生产率。LPit=Yit/Lit,Yit为 t 期产业 i 的增加值;Lit为t 期产业i 的从业人数。为了消除量纲,将“劳动生产率”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公式为:

将山西省1993 年至2019 年的相关数据通过价格平减,转换为2005 年不变价格的数值带入公式(2)后,最终算得标准化后的山西省产业结构高度化指数,具体见表4。

表4 1993—2019 年山西省产业结构高度化指数IH

由表4 的结果可以看出,2001 年后IH 值不断增加意味着山西省高度化水平不断提高,2007 年突破0.5 是产业结构高度化发展进入新阶段的重要标志。另外,由式(2)可知,一个经济体的产业结构高度化指标越接近1,表明其越接近工业化完成时期。2014 年山西省的IH 值达到0.8,由此可初步判定,山西省尚未完成工业化进程。

3.产业结构生态化评价。产业结构生态化是指经济持续发展过程中,产业系统不断降低资源消耗水平、减少对废弃物的排放、增加对污染物的综合治理和对生态系统的修复过程。产业结构变动会直接对资源环境产生影响(史丹,1999)。要实现产业发展与生态平衡之间的和谐发展,就必须在合理利用资源的同时,减少对自然界的损害。资源型地区产业生态化评价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系统工程,必须建立科学的指标体系予以综合、客观评价。遵循系统和可操作性原则,本文将从资源消耗、工业污染排放、环境治理投资和资源循环利用等四个维度,重新构建山西省产业生态化发展水平测度指标体系。其中,资源消耗反映对自然资源的利用效率;工业污染排放衡量在生产过程中对生态环境的损害程度;环境治理投资和资源循环利用反映对废弃物的安全处理和循环利用的情况,也反映出对环境治理的努力过程。

接着,利用熵值法对各个指标赋权,在对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的基础上,测算1993—2019 年山西省产业生态化指数IE。

表5 山西省产业生态化发展水平测度指标体系

由表6 可知,山西省的产业生态化水平逐年递增趋势非常显著,特别是2010 年之后,产业生态化指标达到80 以上,意味着产业生产过程对资源消耗依赖程度降低、环境治理力度加大,经济发展对生态破坏性减弱。

表6 1993—2019 年山西省产业生态化指数IE

总体来讲,通过表4 至表6 中的数据可以了解到1993—2019 年间,山西省产业结构在合理化、高度化、生态化等方面均得到一定程度的优化。其中,产业结构高度化、生态化程度改善显著,但产业结构合理化进展缓慢,需要重点关注。

(三)山西省高等教育发展对产业结构优化影响程度分析

本部分主要通过VAR 模型等方法,深度研究高等教育对山西省产业结构变动的影响程度。为了消除可能存在的异方差问题,分别选取高等教育发展水平HE 的自然对数LnHE,产业结构合理化、高度化以及生态化指标IR、IH、IE 的自然对数 LnIR、LnIH 和LnIE,作为变量来构造模型。所用数据来源于历年《山西统计年鉴》《高等教育统计年鉴》《高等学校科技统计资料汇编》和《中国环境统计年鉴》,计算均使用Stata14 软件完成。

1.平稳性检验。由于VAR 模型的构建需要系统中所有变量具有平稳性,因此,首先对各个变量进行平稳性检验。该检验方法较多,最常用的检验方法是单位根检验(Unit Root Test),而 DF 检验(Dickey-Fuller Test)和 ADF 检验(Augmented Dickey-Fuller Test)是单位根众多检验方法中最常用的两种。本文使用ADF 单位根检验方法分别检验各个变量时间序列自然对数的平稳性及单整阶数。从LnHE、LnIR、LnIH 和LnIE 的数据上看,原序列随时间变化有上升或下降趋势,故选择包含常数项和时间趋势项,一阶差分后的序列仅包含常数项,不包含时间趋势项,具体结果见表7。

表7 结果表明,原时间序列均是非平稳的,因此不能直接采用VAR 方法进行分析。在对原时间序列进行一阶差分后进行ADF 单位根检验,发现在一阶差分后各序列都变为平稳序列。因此,本文将采用序列△LnHE、△LnIR、△LnIH 和△LnIE 作为变量来构建VAR 模型。

2. 模型构建。为了保证模型的科学性和合理性,构建VAR 模型之前要先确定模型的滞后阶数。为此,本文沿用传统的 LL、LR、FPE、AIC、SC、HQ 等指标检验法来综合选择VAR 模型的适宜滞后期,检验结果如表8 所示。从中能够得知,四个滞后期检验指标变量均选择3 期作为VAR 模型的最优滞后期。

表8 VAR 模型最优滞后期检验结果

通过Stata 软件计算各变量系数后,构建如下VAR 模型:

为了进一步确认该VAR 模型是否稳健,保证结果的科学性和有效性,本文利用AR 根图示法进行稳健性检验,模型稳健性检验结果如图3 所示。图中结果显示,模型特征值均位于单位圆之内,由此可断定该模型构建是稳健的,选取的四个变量之间存在长期的稳定性关系,对所考察的经济现象有较理想的拟合。但是,有几个根十分接近单位圆,意味着有些冲击有较强的持续性。

图3 单位根检验

3.脉冲响应函数和方差分析。利用脉冲响应函数和方差分解对这四者之间的相互关系进行分析。脉冲响应函数分析的是模型的某一内生变量在基期受到一个结构冲击,对其他变量在随后s 期的动态影响;方差分解是将某一内生变量预测误差的来源分别归因于各个变量冲击的贡献度,从而得出其他变量对该变量变动的重要程度。

图4 至图 6 分别显示的是△LnIR、△LnIH 和△LnIE 对△LnHE 的正交脉冲响应图。图4 结果可以看出,基期给△LnHE 一个正向冲击后,△LnIR 在第一期内形成正响应,但程度逐渐降低;第二期开始,响应由正转负,表明△LnIR 在经历短暂的小幅上升之后会顺势下降;第三期负响应达到峰值之后围绕零值震荡波动。鉴于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是一个负向指标,数值越低表明合理化程度越高,因此,山西省高等教育水平的上升,会导致产业结构经历短暂的不合理,而后将显著提升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但持续时间有限。

图4 △LnIR 对△LnHE 的正交脉冲响应

由图5 可知,当给△LnHE 一个正向冲击后,△LnIH 短期内有较大波动,在第一期达到最大的正响应,第二期达到最大的负响应,之后逐渐收敛。这表明,短期内山西省高等教育水平上升会使产业结构高度化上升,随后有一个较强的反向冲击。总体而言,山西省高等教育会带来产业结构高度化指数较大幅度的波动,但对产业结构高度化提升效果不佳。

图5 △LnIH 对△LnHE 的正交脉冲响应

由图6 可以看出,在给△LnHE 一个正向冲击后,△LnIE 也会有三期的上升趋势,这意味着,在一定时期内,山西省高等教育水平上升会使产业结构生态化指数有显著地上升。第三期达到峰值后,对△LnIE 的正向效应逐渐减弱,直至第四期负向效应达极值,而后在波动中收敛。由此可见,山西省高等教育水平上升对产业结构生态化提升作用较为明显,但持续时间仍不理想。

图6 △LnIE 对△LnHE 的正交脉冲响应

为了进一步研究山西省高等教育对产业结构合理化、高度化和生态化结构冲击影响的贡献率,需对VAR 模型进行预测误差方差分解,结果见表9。

表9 预测误差方差分解表

从表9 的方差分解结果可以看出,△LnIR 在第一期产业结构合理化波动程度仅受到高等教育发展水平(△LnHE)和自身波动的影响,其中自身波动占主要因素;第二期,受自身波动影响的程度下降,除了△LnHE 外,△LnIH 和△LnIE 的波动也会影响到产业结构合理化程度;自第三期开始,受自身波动影响持续下降,△LnHE 的贡献率在波动中上升,最终维持在13%左右。

△LnIH 的方差分解结果显示,第一期开始产业结构高度化指数波动程度受到△LnHE、△LnIR 和△LnIH 的共同影响,其中,受产业结构合理化的影响较强;△LnHE 的贡献率为6.21%,随后影响逐渐增强,直至第三期,△LnHE 的影响达到最大值30.98%;自第四期开始,高等教育发展水平对产业结构高度化波动的影响贡献率逐渐下降,最终稳定在24%左右。

△LnIE 的方差分解结果表明,在第一期,△LnIE 的方差91.04%来源于自身,△LnHE 的贡献率只有1.92%,自第二期开始,△LnHE 的贡献率持续上升,最终达到16%左右。

4.结论。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以山西省为例,通过构建VAR 模型检验了高等教育对山西省产业结构合理化、高度化和生态化的影响。结果表明,作为典型的资源型地区,山西省高等教育对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有限。

首先,山西省高等教育水平的提升对产业结构合理化、高度化、生态化的影响均具有滞后效应,高校所培养的人力资源向社会需要的人力资本转化需要一定时间。其次,从作用效果来看,山西省高等教育水平的提升有引起产业结构合理化和生态化的趋势,但持续时间不长、作用有限。对于产业结构高度化而言,山西省高等教育会导致其波动,但并不会显著提升产业结构高度化程度。此外,预测误差方差分解研究结果也可以看出,山西省高等教育提升并不是引起山西省产业结构变动的最重要的因素。这一方面是资源型地区“人才挤出”效应的结果,另一方面,资源型地区高校创新能力不足也是弱化产业结构优化效应的重要原因。

五、资源型地区高等教育发挥产业结构优化效应的制约因素

由实证结果可以看到,山西作为典型的资源型地区其高等教育在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过程中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想从根本上扭转这一趋势,要确定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以及产生影响的动力机制。

1.政府的支持力度。政府的支持力度无疑是影响高等教育水平的最重要因素之一。政府一方面会给予财政经费的支持,另一方面会通过出台各种优惠性的政策和计划,为高校吸引大量的优秀生源和科研人才,形成良性循环。但通常情况下,资源型地区经济较为落后,为了实现经济“赶超”,地方政府的投资更倾向于一些周期短、见效快的项目,考虑到大部分官员的考核机制,投资教育由于成果见效慢和不显著,并不受政府青睐。因此,大部分高校特别是省属以下公立学校没有足够的经费支持科研项目和提升教学水平,地方政府对高等教育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到院校的发展。以山西省为例,山西高等学校科技经费拨入23.28 亿元,位于全国31 个省市地区中第25 位。③政府对高等教育支持力度不够,无法为地区高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提供必要的物质保障;更重要的是,无法为人才稀缺的资源型地区留住人才、吸引人才。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显示,31 个省市中唯有山西、内蒙古、甘肃和东三省出现了人口流失的现象,而且流失的人口中相当比例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以山西省为例,2017 年至今约有2/3 的大学毕业生选择离开山西,这就使人才储备本就不多的山西省雪上加霜。

2. 高校和企业之间没有建立起合作共赢机制。首先,高校在人才培育方面缺乏与企业的共建,导致人才供给不能适合企业发展所需。虽然在资源型经济转型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大背景下,各大高校开始重视创新人才的培养,也相继将创新创业课程纳入人才培养体系中,但目前仍以理论介绍为主,没有将社会资源引入校园中,使学生缺乏对社会的基本了解。这些“先天不足”都会延缓高等教育发挥作用的时间,将是大学生迅速融入工作,在职场中披荆斩棘的绊脚石。此外,企业与高校要想达成合作共赢的局面,离不开政府的牵线搭桥。尽管当今政府已经出台一系列政策法规为校企合作提供平台,然而仍不能满足企业与高校日益增加的合作需求。例如,目前山西高等教育体系还没有健全的资金支持政策投融资体制,导致在重大产、学、研合作过程中缺乏一定的资金支持,限制了关键技术和高新技术的研发。

3.教育体制落后。高等教育在办学体制、管理体制和投资体制上采用了传统的教育观念,在办学定位上不能立足于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追求“大而全、争一流”和“重攀比、轻特色”;多层的管理模式下资源难以合理优化配置;以政府财政投资为主导的高等教育投资体制,造成政府财政负担过重,投资经费有限,教育资金困乏等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制约因素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相互制约的。因此,本研究将运用系统动力学的基模分析法研究这些制约因素之间的关系,以及它们是如何共同影响资源型地区高等教育发挥产业结构优化效应的。系统基模(archetype)是系统动力学中分析复杂系统的一个主要工具,它的主旨是将影响问题的各个因素之间的复杂关系,通过图形、符号简洁明了地勾勒出来。这些影响因素之间形成一个个被称为反馈环的闭合环路,这些反馈环又由一定的逻辑关联在一起(韩嵩,2018)。美国管理学大师彼得·圣吉在其著作《第五项修炼》中,以附录形式给出了九种基模,本文将具体运用“成长与投资不足”基模分析山西省高等教育发挥产业结构优化效应的制约因素。“成长与投资不足”基模旨在描述当系统成长接近上限时,通过增加要素的投资突破上限,实现持续增长的现象。但是,这种投资必须长久、持续,且应当在成长速度降低之前,不然将于事无补。

由图7 可以看出,“成长与投资不足”基模由一个增强环路和两个调节环路组成。增强环路表明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与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之间存在相互促进的关系;调节环路意味着资源型地区高等教育能否起到推动产业结构优化的效果,受到地区人才、资本投入量和制度质量的制约。一方面,政府对高等教育的支持是留住、吸引人才和提高教学科研条件的重要保障。另一方面,教育体制和办学理念的落后,使得资源型地区高校对服务社会并不是特别热衷,校企合作模式单一,无法为企业的发展提供有力的技术和人才支撑,最终将影响到企业的发展。而且,企业的竞争力既是影响当地吸引人才的一个重要因素,又直接关系到企业对高等学校的投资力度。

图7 “成长与投资不足”基模分析

由此可见,仅意识到高等教育发展对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的作用是不够的,下定决心提升高校人才、资本、制度投入,着力提高高等教育本质力量才是硬道理。

六、启示与展望

(一)启示

基于上述结论,为服务资源型经济转型需求,实现高等教育与资源型地区产业协调发展,本文特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利用“知识锁定”效应,对冲“人才挤出”效应。在专业设置方面,不要盲目地仿照发达国家和发达省份,一味追求所谓的热门专业。应充分考虑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的特点,以及对人力资本的需求状况,重点开设与传统产业优化升级以及新兴产业发展相关的课程。这样培养出来的具有资源型经济转型知识和背景的大学毕业生会有留在本地,发挥专业优势的意愿。同时,也使其能很快适应资源型地区的工作环境和内容,做到学以致用,避免教育资源的浪费。通过专业知识锁定人才,也可一定程度上避免人才流失的困境。

除优化高等学校专业设置外,还应建立专业实践课程体系。大学生如在校园中能先人一步,提前了解、接触专业知识相关的实际工作,可提高大学生的理论转化能力和知识创新能力。在实践中深化对专业知识的理解,增强对所学专业的认同感。

2.构建“协同创新”机制,弱化“技术挤出”效应。企业是离市场最近的主体,对市场的需求变化最为敏感,通常有技术创新的需求却无创新的能力,而高校的情况恰恰相反。因此,政府需要建立产、学、研相结合的区域科技创新协作平台,促进科技创新的供求结合,提高资源型地区的技术研发能力。在此过程中,要特别注意各个协作创新主体的利益分配问题。由于科技类产品存在投入要素定价困难的特点,同时,产、学、研相结合的区域协同创新过程涉及到多方主体,而不同的主体在利益分配过程中有不同的诉求。为了避免利益分配失衡、打击各方主体合作积极性的问题,政府作为中立机构应制定相应的利益分配机制,着力解决参与科研协同创新的多方主体利益协调的问题。制定分配机制要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综合衡量各方主体的投入要素比例、重要性以及在创新过程中承担的风险。另外,还要事先对合作各方的权利、责任和知识产权的归属等相关问题做出明晰地界定,降低合作中发生责任、产权纠纷的概率。

3.宣扬“创新创业”文化,制约“资本挤出”效应。前文已述,新需求、新机遇能否变成新的产业,摆脱对资源型产业的路径依赖,与企业主的企业家精神有很大关系,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优化依赖创业文化的孕育(袁晓斌,2010)。因此,地方高校应格外注重大学生创新、创业精神的培育,营造鼓励“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的良好氛围。当然,“创新、创业”文化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既要培养大学生捕捉新兴行业的锐气,又要鼓励大学生艰苦创业的勇气,还要给大学生创业成功的底气。当然,这需要全社会力量的共同参与。作为学校,需要从课程设置、实践安排、课外培训、人才培养体系和教育评价体系等做出相应的调整。另外,针对性地建立大学生创业园、大学生创业孵化基地,并引入社会资本、技术、兼职师资等资源共同参与。政府也可为技术开发区、经济开发区、科技创业园与大学生创业基地的对接提供技术平台和政策支持。

(二)不足与展望

虽然本文已经在理论上推演了高等教育发展打破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锁定效应”、推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机制,并以山西省为例,利用VAR 模型检验了山西省高等教育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程度,但仍然存在一些局限有待完善。本文从理论上证明了高等教育可以打破产业结构“供给结构锁定”效应和“需求结构锁定”效应,从而推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但受数据可得性的限制,没有分别检验两个机制的作用大小。另外,本文的实证部分,仅以典型的煤炭资源型地区——山西省作为例证加以研究,没有涉及其他资源型地区,而我国资源型地区分布广泛,所处发展阶段也大相径庭,不同资源型地区产业结构发展特征有一定的差异。故而,分阶段、分类型研究高等教育与产业结构优化之间的关系也是下一步研究的主攻方向。

注释:

①荷兰病是指一国(特别是指中小国家)经济的某一初级产品部门异常繁荣而导致其他部门衰落的现象。

②熵值法是基于信息熵理论的一种客观赋值法,基本思路为指标数值差距越大,表明其在综合评价中的作用越大,赋予该指标的权重也应越大。

③作者依《2020 年高等学校科技统计资料汇编》相关数据计算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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