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祥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着力推进社会治理系统化、科学化、智能化、法治化,深化对社会运行规律和治理规律的认识,善于运用先进的理念、科学的态度、专业的方法、精细的标准提升社会治理效能,增强社会治理整体性和协同性,提高预测预警预防各类风险能力。(1)参见《习近平会见全国社会治安综合治理表彰大会代表》,载“中国政府网”,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2月28日。他强调,要完善社会矛盾纠纷多元预防调处化解综合机制,努力将矛盾化解在基层。(2)参见本书编写组编:《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学习辅导百问》,学习出版社2019年版,第22页。一直以来,在矛盾纠纷预防化解中,特别注意时间维度,比如“将矛盾纠纷化解在萌芽状态”“坚持抓早抓小抓苗头”、矛盾纠纷“全周期管理”等。(3)参见习近平: 《在湖北省考察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时的讲话》,载《求是》2020年第7期。对空间应用也存在,但认识不清晰,重点不突出。随着时空发展变化,产生了空间转向。哈维从“时空压缩”这一概念来把握当今时空变革的基本特征。随着时代发展节奏的加快,时间向空间坍塌,时间空间化了。(4)参见任政:《空间正义论——正义的重构与空间生产的批判》,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8年版,第25页。时空关系的压缩也导致了人类日常生活的全面变革,空间问题或与空间相关联的社会问题日益突出,空间维度越来越被人们所重视。空间的问题要用空间思维来解决,加强对矛盾纠纷防范的空间路向的研究已被提到议事日程,亟待在理论和实践中去创新和完善,以推动矛盾纠纷主动防范、多元化解、多向推进。
“空间”最初是指在地理学意义上“被人类占据或可以利用的地表上的所有范围”,是物理空间的概念。被导入管理学和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后,又被定义为“充满关系和意义的集合”,(5)何雪松:《社会理论的空间转向》,载《社会》(社会学丛刊)2006年第2期。被视为人类社会活动的场域和关系集合。由此,“空间”成为一个由自然物理空间、社会关系空间、精神文化空间等系列概念构成的,由有形物理世界向抽象精神世界延伸的复合概念。1974 年,法国新马克思主义学者列斐伏尔在其著作《空间的生产》中系统阐述了社会空间理论。列斐伏尔从“时间—空间—社会”的整合性视角认识自然空间背后的社会意义,认为空间是在社会实体“聚合”的过程中被创造或“生活”出来的。空间包含三重内涵:① 空间实践,即空间的感知层面;② 空间表征,即空间的认识或概念层面;③ 表征性的空间,即空间的生活层面,体现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之中。冲破社会学传统的二元对立困境,列斐伏尔从三元辩证视角解释空间,认为空间具有物质性、精神性和社会性的三元属性,从而建构了物质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三位一体的空间观。(6)参见高春花:《列斐伏尔城市空间理论的哲学建构及其意义》,载《理论视野》2011年第8期。综合而言,三重空间不存在明显的界限,三者之间是相互依存、相互建构的,且具有层层递进的关系。三重空间交互循环的内在动力是空间生产,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观点着重讨论了“空间自身的生产”,即空间是社会的产物,空间与社会相互建构。(7)参见张琦等:《空间治理:乡村振兴发展的实践路向》,载《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6期。
社会空间与社会矛盾具有内在联系和逻辑关系,将空间元素引入社会矛盾纠纷预防化解中,是社会治理创新之举,是多元化解的题中应有之义。空间作为社会治理的载体,一切调整社会关系、规范社群活动的行为都是在特定空间内进行的。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是产物”,是社会关系重组与社会秩序的构建过程,是发生在各种社会矛盾间的辩证法。涂尔干认为,社会被描述为包括社会空间、社会群体和社会生活的三重形态。在该形态中,社会群体与社会空间的互动中产生了社会生活。因此,社会空间被认为是社会生活形成的中间变量,而社会空间对社会生活具有很大影响。(8)参见於兴中:《复合空间下的法律与城市》,载《法律和社会科学》2019年第2期。社会生活本质是实践的,实践构成了社会发展的动力。社会发展的动力不在社会外部,而在于社会内部的矛盾性。社会矛盾是在人类社会实践活动中形成和展开的。因此,社会空间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也是社会矛盾的反映。伴随着资本空间化,空间成为矛盾最突出、最尖锐的地方。(9)参见前引④,任政书,第99页。研究社会矛盾纠纷的防范必须将空间作为重要因素来考虑,把握社会空间与社会矛盾的内在逻辑关系,加强对空间变量的分析。
探索社会矛盾纠纷防范的空间路向具有现实意义。目前,许多矛盾纠纷以空间形态呈现出来,必须从空间入手来解构分析。社会矛盾的发生在价值维度上是权利的冲突,而在场域维度上经常是空间格局的失序与碰撞,特别是发生在公共空间的利益冲突,往往是公民个体为维护自身空间权益而采取的偶发性诉求行动。(10)参见曹现强、张保勇:《我国城市发展中的空间社会抗争及其治理》,载《理论探讨》2016年第1期。防范矛盾纠纷的实践路径,用三重空间理论来指导,表现为物质的、社会的、文化的互为联系的三个层次上,即可以通过空间布局调整或者空间时间维度的差序配置来实现,可以通过空间生产关系调整重组来实现,可以通过提高人们的素养特别是文化熏陶来实现。由空间引起或是在空间中发生的社会问题源源不断地涌现,将空间治理作为社会治理的重要方面,并从空间维度防范社会问题,是现代社会运行、行政管理、政府治理的现实要求,许多做法在实践中已得到验证,需要通过总结来提升完善。
本研究将三重空间分析框架与社会矛盾防范相结合,尝试回答两个问题,一是基于空间的视角探索社会矛盾纠纷的新变化、新趋势。二是从宏观角度探索“物质空间—社会空间—文化空间”三重空间分析框架下防范矛盾纠纷的目标方向。
当前,我国正处在“三期”,即经济发展转型期、深化改革攻坚期、社会利益格局调整期,不同方面、不同领域的安全问题跨界传导、叠加共振,各种社会矛盾日益凸显,呈现出从现实空间到非现实空间、从具象空间到抽象空间的复杂性、多样性态势。我们不仅要从时间的角度去看矛盾纠纷,更要从空间维度去分析解构,从中探索规律特点,为空间路向选择打下基础。
一是空间生产带来的消费矛盾纠纷增多。社会矛盾纠纷发生在特定的空间内,矛盾事由与空间的物理特征、社会特征相关,与空间的生产、生活性消费相关。比如环境纠纷、租赁纠纷、物业纠纷等都发生在空间内,矛盾起因与空间直接相关。有的矛盾形态也因空间结构变化而改变,比如原来的商业消费纠纷大多发生在商场空间,随着电商等物流业发展,这类纠纷也开始呈现在快递业等新型的空间生活性消费中。
二是虚拟空间的矛盾纠纷明显增多。比如在劳动争议方面,随着“互联网+”、平台经济、分享经济等新业态发展,外包用工、临时用工、碎片化用工等新型用工方式层出不穷,基于网络平台运营的新型劳动争议纠纷不断涌现,形成了互联网经济下特有的纠纷模式。
三是“时空分离”“时空延展”引发矛盾新形态。吉登斯认为,在前现代,社会关系与生活的一切组织形式以地方为基础,所以社会关系都是植根于地方空间,具有地域性。因此,时间与空间不可分离。但是随着现代性的到来,时空之间的一致性被打破,产生了时空分离。社会关系某种程度上从具体的地域性中脱离出来,彼此相互融合、相互作用。因此,地域性的社会关系得到延展。(11)参见前引④,任政书,第25页。有时往往一个地域的矛盾纠纷会迅速传播扩散。一个领域的矛盾和对抗往往被归因为另一个领域的缺陷或矛盾,包括从经济领域扩散到社会领域和政治领域,加之政治、历史遗留等各种因素影响叠加,促使经济利益的纠纷最终延展为对社会制度和政治体制的不满。
四是“邻避运动”(12)邻避运动(Not-In-My-Back-Yard,简称“NIMBY”),是指居民或所在地单位因担心附近设施(如垃圾场、核电厂等)对身体健康、环境质量和资产价值等带来诸多负面影响,从而激发人们的嫌恶情结,滋生“不要建在我家后院”的心理,并采取强烈和坚决的、有时高度情绪化的集体反对甚至抗争行为。“邻避运动”起源于欧美,在亚洲,也先后在日本、新加坡等地掀起浪潮。“邻避运动”是一种事先预防型抗议——基于对未来可能存在的危险的担忧。时有发生。矛盾纠纷集中在民生领域,群众对政府具有高依赖性和高期望值,一旦因个人权益得不到保护,就会将矛头指向公共机关,这在环境纠纷领域表现特别明显。“邻避效应”日益显现,并与其他社会矛盾交织在一起,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重要诱因。矛盾纠纷涉及面广,一些借贷纠纷、集资纠纷涉众量大。
五是公共生活空间行为失范现象时有发生。由于公共生活空间功能与结构不健全,人们忽视公共生活空间规范的存在。面对私人生活空间的扩张,公共利益受到侵害,环境、交通、食品药品等领域的问题增多,“公共地悲剧”(13)著名的公共资源悲剧问题,即哈定悲剧。哈定举了这样一个具体事例:一群牧民面对向他们开放的草地,每一个牧民都想多养一头牛,因为多养一头牛增加的收益大于其购养成本,是合算的,但是因平均草量下降,可能使整个牧区的牛的单位收益下降。每个牧民都可能多增加一头牛,草地将可能被过度放牧,从而不能满足牛的食量,致使所有牧民的牛均饿死。这就是公共资源的悲剧。公地悲剧核心是过度开发公共资源——市场失灵。或“搭便车”现象时有发生。
六是空间正义的问题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工业化、现代化推动社会空间在大范围扩展和膨胀的同时,人口集聚带来的密度剧增使局部区域呈现空间不足的情况。空间资源占有与分配不均、空间权力与权利配置等失衡问题造就了新的社会不平衡,贫富差距拉大激化了不同群体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近年来,各地构建矛盾纠纷多元化解机制,满足人民群众对纠纷解决的不同需求。实践中出现了很多基于空间的治理思维创新和机制探索。比如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学习和推广“枫桥经验”,做到“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矛盾不上交”,(14)参见学而时习:《坚持和发展“枫桥经验”,习近平总书记这样说》,载“求是网”,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2月28日。就是强调要在基层空间内控制、化解矛盾纠纷和风险隐患。但是在具体工作中有关思考和探索呈现一种自发的状态,对如何系统推进社会矛盾纠纷化解的“空间路向”缺乏体系化思考和实践,存在诸多问题。很多时候,空间更多的只是被视为调解的场所而非化解的对象,空间应用被实物化,对其背后深层社会关系认知和把握不足。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只看到了空间的自然属性、地理属性,没有认识到空间的社会政治特性,空间应用对人的行为规制和预期引导作用发挥不足;只看到了空间的单一属性,没有看到空间的多样性特征,社会层面、文化层面、精神层面的空间属性有待挖掘,对空间应用的层次比较单一,形式比较机械;只看到了空间的现实性,没有看到空间的建构性和可塑性,(15)参见陈晓彤、杨雪冬:《空间、城镇化与治理变革》,载《探索与争鸣》2013年第11期。多元主体互动参与的良性建构不足,空间治理效能发挥不够有力。现代社会空间的新趋势、新特性呼唤治理模式创新、治理机制优化以及治理方式的精细化,这些都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列斐伏尔的物质空间、社会空间和文化空间是三位一体的,相互依存、相互建构。根据社会矛盾纠纷与空间的关联特征,在三重空间分析框架下,防范矛盾纠纷的路径体现为三层构造,具有层层递进的关系,形成从具象空间到抽象空间的过渡。
自然空间天生具有地理属性和物理属性,呈现为地理面积、平面距离、区域位置、立体结构等各种形态。空间资源禀赋的有限性、差异性等也是它的自然属性。客观的物理空间可以被标示、分析、形塑。在人类社会活动的特定区域内,城市规划、交通规划、住宅规划等,都要基于空间的自然属性而展开,同时人的社会活动也受制于空间的自然属性。福柯指出,“空间是权力、知识等话语转换成权力关系的关键”“空间是权力运作的基础”,(16)[法]米歇尔·福柯、保罗·雷比诺:《空间、知识、权力——福柯访谈录》,载包亚明主编:《后现代性与地理学的政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17页。具体而言,权力的运作需要的是“空间分配、间隔、差距、序列、组合的机制。这些机制使用的是能够揭示、记录、区分和比较的手段。这是一种关于复杂的关系权力的物理学”。所以一定的空间组合均呈现为一定的权力。从一定意义上讲,城市空间的布局、街道与房屋的设置,任何封闭的空间都是相对完整的权力单位,都具有权力的规定性。(17)参见前引④,任政书,第122-123页。社区营造、网格管理、物理分隔是权力运作的基本形式,是当前基层治理的重要方式,是防范矛盾纠纷、构建和谐社会的第一道防线,它们都是基于空间的自然物质属性展开且被形塑的。为此,必须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规范运作。
其一,加强社区营造,打造清晰空间边界。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加强城乡社区建设,强化网格化管理和服务。(18)参见习近平:《在基层代表座谈会上的讲话》,载“人民网”,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2月28日。基层社会矛盾纠纷与社区空间环境具有内在联系。许多矛盾纠纷问题,比如停车、消防通道、垃圾存放、遛狗、广场舞等产生的问题,与社区公共空间布局直接相关。规范的空间规划,使空间与空间之间边界清晰,邻里和睦,有利于减少矛盾。目前,走过大拆大建阶段的城市,正逐步转变发展的思路,更关注“人”的幸福感。聚焦空间与人群和睦相处的“社区营造”已成为火爆的概念。上海2016年就出台了《街道设计导则》,表明上海对公共空间的关注转向以街道生活为主。南京提出用5年时间为居民逐步建起“15分钟文化生活圈”,以人为尺度,关注人的需要以及人与人的关系。目前,许多城市的社区建设井然有序,空间规范,原有的矛盾纠纷化解在空间的布局里。实践说明,营造一个综合人流、交通、秩序等多元化需求,搭建民生设施平台,打造高品质的公共生活空间规范是基层治理创新、防范矛盾纠纷的需要,也是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其二,强化网格管理,细化空间纠纷防控。防范社会矛盾,解决社会问题,终极目标是促进社会和谐稳定。要把风险防控目标和过程分解嵌入空间网格化管理的全局中,聚焦预防矛盾纠纷和防范风险等重点,构建全时空、全链条、全覆盖的网格预防体系,发挥“大数据+网格化+铁脚板”作用,全面强化空间多维度预防。加强空间网格范围普法宣传,完善空间活动运行规则,有效引导和规训人们的行为,避免空间网格范围内发生违章行为、违规操作。建立健全立体化空间防控网络,消除可能引发纠纷和犯罪的治安死角,规范公共空间、约束私有权利。在规模居民居住区实行物业、街道、业委会联动的邻里守望制度,打造“社区眼”。健全完善空间网格纠纷排查调处机制,构建事前预防、事中控制、事后治理的全周期管理模式,推动资源力量向引导和疏导端用力。在人流量大的地区、工商业集聚区增加矛盾纠纷化解点,建立重大、突发案事件应急处置机制,及时化解矛盾纠纷,提升空间网格治理弹性。
其三,运用空间区隔,推动精细治理。公共空间失序和争夺是城市治理的难点,在有限空间内聚集大量人群或多样化使用需求,极易引发秩序混乱和纠纷冲突。灵活运用空间区隔是破解这一难题的有效途径之一。空间的区隔构成了一种空间秩序。比如,候车、购票不排队导致拥堵等是典型的密集空间治理问题,候场区(比如公园入场区、车站购票区等)的参与主体是具有平等准入权的自由个体,集中在有限区域内会形成无序争抢状态,很难形成“排队”秩序。对此,通过设置单人通过的区隔通道,就会避免在关键节点的争抢拥堵,达到排队秩序效果,有效解决密集空间失序问题。再比如,城市的小区广场、步道,乡村的道路、河道、土地和村集体资产资源等,因为边界不清,易导致公共空间被侵占或使用冲突,引发矛盾纠纷。这就要通过明确的权属标定和规范的区隔执法,来化解冲突、避免纠纷。很多居民小区完善公共空间区隔设置,通过人车分离的道路来规范动态交通,地下停车场电梯入户来管控静态交通,设计儿童游乐区、专用健身场地和设施实现老、中、幼等不同人群的活动需求。公共卫生防疫、空气污染治理、烟花爆竹禁放等秩序的维护也都是通过空间间隔来实现的。这启示我们要深入研究特定空间内主体的行为逻辑和运动规律,建立引导性空间区隔设施,使区间主体按照秩序化规则进行使用,形成空间秩序,避免冲突发生。公共生活空间出现的容易引发矛盾纠纷的现象,许多可以通过公共空间区隔进行疏导、治理。
空间是社会的产物,是社会关系的重组和社会秩序重构的动态过程。卡斯特认为,社会关系对空间的建构主要是塑造和重组了空间的组织形式、结构,赋予了空间的社会功能与意义。(19)参见前引④,任政书,第34页。所以,造成社会关系失调,空间生产就会产生社会问题。掌握了空间生产控制权,调整或改变空间的组织形式、结构、意义与功能,对防范矛盾纠纷十分重要。空间对社会关系的互动塑造是适用于社会治理的重要机制。当前,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变化,劳资关系、居民与开发商关系、干群关系、警民关系等要素出现一些组合失序的现象,导致社会关系失调,社会矛盾纠纷增生。发挥空间生产对空间组织形式、空间结构、空间功能的塑造作用,规范或重组社会关系,是防范特定空间内发生的邻避项目、虚拟空间矛盾等社会矛盾纠纷的重要防线。
首先,要强化党建引领的基层组织建设。空间生产推动社会关系变革,具体表现为经济关系、社会阶层结构、价值观念等变革。少数地方空间组织形式出现变化,党的领导被削弱,干群关系被倒置,引发社会矛盾的增多。强化党建引领,理顺干群关系是当前组织建设的重要方面。近年来,我们党开展了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三严三实”活动,把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作为切入点,解决了一批突出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党员领导干部是人民的公仆,人民是领导干部的主人。(20)参见习近平:《之江新语》,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57页。这个关系任何时候都不容颠倒。必须按照习近平要求,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立身、处世、从政。必须强化党建引领,在基层社区推行“党建+”的组织结构,把党组织建在防范矛盾的一线,同人民群众保持血肉联系,把解决民生问题、化解社会矛盾放在一切工作的首位,尽心尽力地为群众出主意、想办法、谋利益。
其次,要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21)参见前引②,本书编写组编书,第21-22页。空间生产也带来了社会结构的变化,促进了社会治理格局的创新。善治是社会治理的目标追求,其本质特征是政府与公民对公共事务的合作管理,是政府与市场、社会的一种新型结构关系,体现了自治、法治与德治相得益彰的治理思路,为创新社会治理开辟了广阔空间。这启示我们,防范社会矛盾纠纷,比如邻避项目、公共空间行为、空间正义等,要牢牢把握“善治”目标,围绕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一方面突出治理主体的多元性,建立健全社会广泛参与的矛盾化解运行体系,推动矛盾纠纷化解由政府主导向多元参与、合作共治转变;另一方面强调管理手段的多元化,坚持自治、法治和德治协同发力,发挥好城乡社区群众自治组织的基础性作用,引导社会成员在法治轨道上主张权利、解决纷争,用公序良俗规范社会行为,以自治、法治、德治“三治融合”促进社会善治。强化各类纠纷化解手段的联动融合,为定纷止争提供更多的法律渠道。随着城乡空间结构的变化,社会关系也发生很大变化,需要对社会关系进行重组、秩序进行重构。社会关系重组是防范空间诸多矛盾纠纷的社会基础和重要路径。比如,面对乡村传统格局变化,推动建立新乡贤、法律明白人等治理机制日益重要。城市的匿名身份增多,不仅需要确定空间的方位,而且需要解决自我身份认同问题,要积极推动开展主体自治和大数据网格化管理。
第三,要强化防范社会矛盾纠纷空间预警功能建设。空间生产促进社会功能强化,突出表现在防范矛盾纠纷的预警功能上。习近平多次强调,要“坚持源头治理、预防为主,将预防矛盾纠纷贯穿重大决策、行政执法、司法诉讼等全过程”。(22)《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七次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载“新华网”,最后访问日期:2022年2月28日。“要完善和落实维护群众合法权益的体制机制,完善和落实社会稳定风险评估机制,预防和减少利益冲突。”(23)习近平:《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四次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载《人民日报》2014年4月27日。要按照要求,在空间生产过程中,将空间的多种要素围绕提升工作的前瞻性、预见性展开建构;加强社会稳定风险评估,真正把决策过程变成尊重民意、化解民忧、维护民利的过程;建立完善多层次、立体化的社会矛盾预警系统,推动矛盾纠纷预测预警预防由线下向线上线下融合转变。要根据“时空分离”“时空延展”原理,注意把握社会矛盾纠纷风险的发展变化,关注小矛盾、小纠纷在网格催化下,变化为大风险,局部的矛盾纠纷蔓延为区域性的、点上的矛盾纠纷转为方面性的,发扬“枫桥经验”,将矛盾纠纷化解在当地;按照市域社会治理要求,防止矛盾纠纷外溢上行。
文化空间是人们在一定的区域和环境中,经过长期的生产与生活实践活动形成或构建的,当前仍具有生活和生产功能或性质意义的空间或场所。(24)参见李星明等:《旅游地文化空间及其演化机理》,载《经济地理》2015年第5期。文化空间的内涵既包括一定范围内的物质空间载体,也包括这一空间内的思想文化、观念意识以及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25)参见伍乐平、张晓萍:《国内外“文化空间”研究的多维视角》,载《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6年第3期。文化空间生产原则要求社会应有防范社会矛盾纠纷的文化意识和文化体系。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受到干扰,使得这方面的文化缺位;物质空间载体挖掘不足,思想文化传承无序,面对新情况新问题,防范社会矛盾纠纷的思想防线淡化。文化空间生产既需要挖掘本地的集体记忆和文化符号,又需要生产出新的思想文化观念。具体举措包括如下几个方面。
一是塑造和合空间文化。“和合”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要内容之一。它既承认矛盾、冲突和差异,又解决矛盾、冲突,使诸多差异要素,各个不同事物在对立统一的和合体中,求同存异,形成总体上的平衡、和谐、合作。(26)参见刘景慧:《和合文化与中国发展》,载《怀化学院学报》2011年第3期。在我国的历史长河中,很多地方都留下了诸多附着于文化空间上的集体记忆和文化符号。比如安徽桐城境内的六尺巷,两家相交,最后各让三尺,形成了一条六尺宽的巷道。这条巷子作为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和睦谦让美德的见证,也是和合礼让的文化符号。各地都要注意挖掘本地的文化元素,形成地理景观和空间载体。同时也要梳理空间内的思想文化。当前一些地方推动无讼村(居)创建,打造无讼空间。无讼是一种理念,“贵和持中、贵和尚中”的文化理念成为中国传统和合文化的特征。据历史考证,孔子作为儒家思想的创始人,他是“无讼”论的奠基人和倡导者。同时,他曾经宣布其执政目标是“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讼现象是在古代中国很有影响的法律诉讼观念,甚至它还在广大农村社会普遍存在,人们在发生纠纷时不主张利用诉讼法律来解决问题,而是利用传统的伦理道德等观念来调节协调。(27)参见曹勇军:《工具书,绝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载《中国教育报》2020年5月13日。实践说明,随着矛盾纠纷案件增多,各地开展诉源治理,推动无讼村(居)创建,用传统的无讼理念指导人们的行为,是避免讼累造成不安定因素的有益探索。
二是塑造公共空间文化。近代学者梁启超认为,中国传统伦理注重的是每个人的修身养性,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用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来定位,类比为家庭成员之间的伦常关系,并将此称为私德,而对于个人与社会、个人与国家的关系称为公德,“私德居十之九,而公德不及其一焉”。所以,他大力提倡公德,认为国民最应有的是爱国心、公共心、公益心,这种文化观点得到了知识界的呼应。(28)参见丁社教:《道德与法律之间:公共生活空间行为规范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0年版,第2页。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处于转型期,传统道德被解构,公共生活空间行为失范,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公共地悲剧”,重构公共空间文化成为当务之急。公共空间文化建构的核心是建立公共生活空间行为规范。学者丁社教提出“需要以唯物史观为基础,借助社群主义理论、规训理论、社会分工理论、交往行为理论和资本伦理理论等理论方法开展研究的思路,以及公共生活空间行为规范的公共场所、公共权威、公共活动与事件、公共资源、主体身份等五个要素”,(29)参见前引,丁社教书,第117页。值得借鉴研究。随着社会转型深化,在网络技术的催化下,社会生产生活方式发生巨大变化,人们的诸多新式行为脱离了法律制度的制约范围,进入道德原则的空间区域,引发并激化的社会矛盾日益增多,公共空间文化亟待研究,行为规范亟待重构。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下,加强全面从严治党,推动三治融合发展,已在实践中摸索出一些公共空间治理的经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指导下的公共空间文化正在被塑造。
三是塑造空间正义文化。价值空间正义是尊重空间内不同群体差异的空间文化。伴随着都市化运动,空间生产成为社会再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资本对都市空间的不断重构导致了空间的断裂化、层级化、碎片化,加剧了社会资源占有与权利配置的非正义性。(30)参见前引④,任政书,第2页。因此,资本支配下的空间生产是空间非正义的根源。(31)参见前引④,任政书,第2页。主流价值观会体现为强势群体的价值观,使得弱势群体的价值空间受到挤压,影响了社会良性运行。价值空间正义就是要形成多元的空间文化,消除弱势群体被歧视的现象。从理论上讲,社会主义的空间生产主要是为了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社会需要,我国应该不存在空间正义的问题。但是,社会主义的空间生产也是一个逐渐完善的过程,而且其实现方式也是发展的、变化的。中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决定了当前中国仍然存在着空间正义问题。(32)参见前引④,任政书,第201页。2021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正确认识和把握资本的特性和行为规律。要为资本设置“红绿灯”,防止资本野蛮生长。我们不能奢望资本支配下的空间生产塑造出一个正义的空间,而是要通过建构空间正义文化,依法加强对资本的有效监管,对城市空间生产进行价值引导,突出强调社会主义空间生产以人为本的性质,实现广大人民群众共享城市发展的成果,在坚持空间正义的前提下建设现代化,这样才能减少矛盾纠纷,实现自然和谐发展。
从空间维度来研究防范矛盾纠纷是社会治理创新的重要方向,也是推动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举措。作为一种实践哲学和实践科学,空间参与治理必须结合治理规律才能不断探索深化。要坚持顶层设计与重点探索相结合,统筹推进与分类实施相结合,实践创新与制度建设相结合,理念更新与能力提升相结合,调动省市县乡村各层级,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等各类主体积极性,上下联动、一体协同,共同探索空间治理的新路径、新模式。要注重空间治理的宣传推广,树立空间意识,增强空间应用能力,使空间治理成为党政各部门、社会各群体以及广大群众的共识认知和共同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