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岭南坑贝古村落

2022-04-03 01:57撰文刘修建供图刘修建郭建华
中华民居 2022年6期
关键词:碉楼祠堂古村落

撰文刘修建 供图刘修建 郭建华

广州市增城区中新镇坑贝古村

坑贝古村坐落于广州市增城区中新镇(广汕公路旁),因附近的金坑河产有坑贝而得名。坑贝古村始建于明末清初时期,村内现存书房、官厅、祠堂、碉楼等大量民居建筑,历经三百余年风雨依然保存完好。它们是典型的广府民居,那独具一格的硬山顶、锅耳封火山墙、龙船形正脊、碌灰筒瓦等,都在这里有所呈现,凝成永年。

坑贝古村落锅耳房

南方的雨季,总是很长很长,长得使整个世界似乎都停在了和风细雨的诗意中。从天而降的雨滴,好像牵着那遥远的光年,不紧不慢地滴落在古老的榕树上,飘落在青砖和麻石铺就的村间小路上,打湿了狭长的小桥,润绿了苍老的苔藓,也催开了镶嵌在砖缝间细细的野花。就这样,在这个多情的人间四月,我们撑着伞,走过山野,走过小桥,走过古老榕树下青砖和麻石铺就的小道,一路走进了广州市增城区中新镇的坑贝古村落。

坑贝古村建于明末清初时期,因附近的金坑河产坑贝而得名。这不禁使我想起了迄今有4000多年历史的增城区石滩镇三江金兰寺贝丘遗址。追根溯源,古人类都靠水而居,且奉行以贝类生物为主食的渔类经济生活方式。所以,坑贝古村单单一个“贝”字,便足以将我们牵入了那悠悠的历史时光中。

民宅

坑贝村古建筑群精巧稳重如排兵布阵般的设计和布局,想必一定出自于一位学识渊博、熟读兵书甚至身经百战的儒将之手。

村落坐南朝北,从西头往东边望去,一幢幢古色古香、富有浓郁岭南风情的广府民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纵向第一排,依次排列着书房、官厅、祠堂、村屋,最后是碉楼和后山,尤值一提的是,正中建有式谷毛氏祠,整体形成了一个以该祠堂为核心的古村落建筑群。我想,这样精巧稳重如排兵布阵般的设计和布局,一定出自于一位学识渊博、熟读兵书甚至身经百战的儒将之手。

老屋都是砖木结构的,青瓦白墙,木格花窗,一些民居还有高高的耳锅屋顶,像极了明代的官帽。村落内部的房屋整齐划一,纵横排布,五间为一排,十一间成一列,工整规范,井然有序。有人猜测,当年带领族人来此安家落户的毛氏兄弟,是两位明朝的将军。他们可能是在抗清失败后,一路辗转跋涉,来到山高皇帝远的岭南,最后选中了这块背山面水的宝地作为安身之所。或许为了怀念心中的大明王朝,将军又将屋顶设计成高高的明代官帽样式,以此向世人昭示:虽然大清的铁蹄占据了大明江山,但在这金坑河畔的土地上依然住着一群大明的子民,并将繁衍不息。

村头第一间房屋便是书房。书房应当是将军阅览群书的地方,而房屋深处应该是供宗族子弟学习四书五经的私塾。可以想见,清晨,在百鸟和鸣中,那稚气未脱的朗朗读书声便响彻这迷蒙的山野,给这个遗世而居的村落带来无尽的朝气和希望。及至有一天,“得得”的马蹄声随着喧天的锣鼓缓缓而来,在这个习武又重文的古乡村,传递着一个又一个金榜题名的喜讯。祠堂前高高的旗杆左右,又多了几块刻着功名的石碑。

官厅

官厅内景

小巷悠悠

书房往后是官厅。从“官厅”之名来判断,想必建造之人应该是有着显赫身份的朝廷高官,故而这又为“将军建村”之说增添了佐证。这官厅,也定然是族中长老议事决策以及接待朝廷官差的所在。这一切,似乎都是仿照军中行营大帐规设的典制和布局。

我无法想象当年修造村落时,人头攒动、热火朝天的壮观景象;也无法想象几百年间,毛氏族人人丁兴旺、人才辈出的辉煌过往。但是,在这块用条石和青砖铺就、水沟纵横、已经长满苔藓和野草的宽大禾坪上,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履痕似乎在告诉我们:在农作结束后的傍晚时分,将军会站立在祠堂的台阶上,命人点亮禾坪四周的火把,指挥着族人习武操练。那情景,该有多震撼!

雨还在下着。村落中心位置的祠堂愈发显得古老而沧桑。祠堂为硬山顶,锅耳封火山墙,龙船形正脊,碌灰筒瓦,滴水剪边,花岗石檐柱,覆盆柱础,条石墙裙,石雕门额,是典型的广府建筑风格。如今,原本白色的墙体和高高的锅耳封火山墙都已经被岁月信手涂抹上天然的墨汁,好似一幅世人无法解读的天机之图。碌灰筒瓦的瓦脊上,长了一些瓦松和青草,不知道它们在“一岁一枯荣”的时光里生长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它们见证了怎样的辉煌,怎样的风轻云淡和怎样的沧桑。四根赭红的花岗石檐柱和廊檐下赭红色的石阶、高台,都已经开始风化,破碎的石屑开始一片片跌落下来。但那叫人兴奋的红色却依然耀眼,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我想,这红,应该就是正宗的中国红吧!当初将军的本意,或许就是要让自己和毛氏族人能天天看见这中国红,祭拜之时,就能想起千里之外的中原大地,自己可爱的家乡,从而教育子孙后代不忘祖宗、不忘根本。穿过廊檐走进去,便是祠堂的天井。此处潮湿的地面已长满苍绿的苔藓,四周粗大的木柱依然可见当年的气派。中堂之上供奉着层层叠叠的毛家祖先灵牌,使祠堂越发显得庄重肃穆。

碉楼

书房

此时,雨变得小了,淅淅沥沥的。一只小狗追逐着一只小鸡,顽皮地跑进了狭长的弄巷。我好奇地跟着它们,也走进了这古老的弄巷。因为年轻人都搬去新居了,只有几户老人依然坚守着这祖宗留下来的400年基业。所以,小巷里很是寂静,只有间或传来的几声鸡鸣狗吠和老人蹒跚的脚步声。这里,巷弄相通,房屋相对,平时是一个和睦相处的大家庭;战时,则是一座合抱成团、坚不可摧的大堡垒。

村后东南方的碉楼,依旧巍然屹立。原本五层的楼体,在岁月的摧折下降为两层。已经风化了的石墙和斑驳的青砖上,还清晰可见累累的弹痕。轻轻抚摸深陷的弹痕,我仿佛看到很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匪患突来,毛氏族人在将军的带领下关闭所有通道,老人妇孺掩藏屋内,青壮年拿起武器登上碉楼……火把映红了一张张誓死保卫家园的脸庞,英勇的眸子里喷射着骇人的怒火。面对铜墙铁壁的碉楼和训练有素的村民,土匪大惊失色,被吓得落荒而逃。

穿行于巷弄之间,看墙上和屋檐上的青苔和雨迹,看燕子呢喃飞过耳锅屋顶,心中不禁漾起穿越400年时光的怡悦,也不觉想起了刘禹锡的诗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巷弄口边,一株凤尾草从古老的砖缝间生长出来,好似一只翠绿的凤凰栖在砖墙上,正展翅欲飞。此时,和风携着细雨从四通八达的巷弄里穿行而来,将一阵清凉洒在我的脸上。眼前,一位身材修长身着白衣长裙的少女,撑一把民国时的油纸伞,翩然而至,从我和90多岁的老阿婆身边擦肩而过。那披肩的长发,顷刻撩起一阵香风。她只是自顾自地袅娜地走进了这条长长的小巷,然后融入小巷的古朴自然中。她那轻盈的脚步,立刻让沉寂的古巷灵动了起来。

荷塘村居

这里巷弄相通,房屋相对,平时是一个和睦相处的大家庭;战时,则是一个合抱成团、坚不可摧的大堡垒。

广府民居

式谷毛公祠

雨落在小巷里,被风一吹转眼就成了飘散的雨丝。望着她那飘然若仙的背影,我想起了那个诗人希冀与之相遇的“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想起了那条“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尽管,丁香姑娘结满了愁怨,但相遇便是一种缘分,哪怕是擦肩而过。正如我今日能与400岁的坑贝古村相遇在细雨中,且还能在这流转着古老故事的巷弄里得以欣赏到如此诗情画意的景象,也是一种天赐的美好缘分。

走出巷口,天空豁然开朗。雨,也停了。这岭南的雨,真是最解风情。径直走过门楼,眼前居然出现一方面积约有6000平方米的开阔水塘。水塘呈半月形拱卫在村子的最前方。古人建村,对风水颇讲究,加上当时没有消防设施,而且也经常遭遇匪盗惊扰,这村前的水塘起着诸多的效用:一是改善风水,催旺运势;二是消防灭火,以御火灾;三是阻挡匪盗,以保平安。

宽大的水塘里长满了睡莲,斜依栏杆,悠然自在。此刻清风徐来,惬意无比。那平铺在水面的莲叶,脉络舒展,婉约安然。晶莹的雨珠在圆圆的叶面上轻轻滚动,引得莲叶下的小鱼儿兴奋地蹦跳不已,窜来窜去。三五支莲花打着朵儿,羞涩地玉立在水面,任凭飞来飞去的蜻蜓立于尖尖的花朵上,又随着风的摇曳而微微地颤动。这满眼的风景,在动静相宜的嬉戏中展现出了一幅绝美的“莲塘春色图”,却又在平淡自然中诠释着深深的禅意。

回头再望,那被雨打湿了的坑贝古村落,已然老朽、残破,但她承载的历史、留存的文化、刻录的故事,却值得我们反复去倾听、去探寻、去求索。

村口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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