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视阈下的《白鹿原》

2022-04-01 12:11敬文静
文学教育 2022年3期
关键词:女性观精神分析白鹿原

敬文静

内容摘要: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派中,将人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文将《白鹿原》看做一个整体,将其中的鹿子霖,黑娃,田小娥等看做本我的代表,白赵氏,仙草和白孝文看做自我的代表,朱先生和白嘉轩以及白灵看做超我的代表。其中将田小娥、白赵氏和仙草以及白灵视作这个整体关于女性观的分支。

关键词:白鹿原 精神分析 女性观 潜意识

弗洛伊德将人的心理結构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或称无意识、下意识),并且他将潜意识提到无比重要的地位,他认为人物潜意识甚至比意识更加重要,潜意识才是真正的精神现实,并且他就潜意识给出了自己独特而崭新的解释。

1923年,弗洛伊德在《自我与本我》中将其早期的“潜意识”、“前意识”、“意识”的心理结构进一步完善为为“本我”、“自我”和“超我”。

实际上,作者陈忠实先生通过《白鹿原》的创作来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如果将《白鹿原》看做一个整体的话,那么弗洛伊德的心理结构,即自我、本我和超我都可以在其中找到相应人物形象。

一.本我

在弗洛伊德在其潜意识理论中提出,“本我”处于人格心灵的最底层,由人类与生俱来的动物性本能所驱动,特别是性冲动,相当于“无意识”。其最基本的特征是:它具有不断地要求满足的基本本能,同时它又不断地企图使自己获得机会,以便在意识中表现出来,它是一种被压抑而又不断地表现自己的东西。它是混乱的、毫无理性的,只知按照“快乐原则”行事,盲目地追求满足。

鹿子霖、黑娃和田小娥可以看作是本我的代表。鹿子霖的身上理性因素很少,其一生都受欲望的驱使,不停地放纵欲望。在他身上可以看到权欲和性欲的放大表现。鹿子霖就任国民政府白鹿镇乡约,奉史县长之令在白鹿征税,引起村民不满;在“四·一二”政变后就任第一保障所乡约以及就任白鹿保公所保长等可以看出其对于权力的不懈追逐,在鹿子霖的观念中,其没有是非对错的衡量标准,没有道德观念的约束,甚至鹿子霖就是白鹿原上的恶的代名词:强奸田小娥,设计白孝文,调戏儿媳等。在他的身上我们看不到克制等理智因素和内疚等道德因素,他追求的是欲望的放纵,他只按照快乐原则行事,盲目的追求满足。他的一生是混乱的,无逻辑的,他是人类最低心理结构——本我的象征。

黑娃的身上具有一种野性,在其身上最突出的特点便是对于人类与生俱来的原始欲望——暴力的放纵。黑娃一生经历了“将军案”,就任农民协会主任和国民革命军习旅长主任,后上山为匪,后归顺保安团等,而其打断白嘉轩的腰杆,回乡为田小娥复仇等行为更是将其身上占据主导地位的的暴力因素展现的淋漓尽致。但黑娃的欲望放纵又区别于其他类似行为,作者在黑娃身上设置了未被封建伦理纲常阉割的原始野性,作者在探索封建传统文化的前进道路和先进力量。作者在环顾周围时发现,以白鹿原为缩影的社会人民早已深受封建传统文化的控制,在这些人身上作者看不到传统文化的出路,于是作者寄希望于带有原始野性,从未被封建传统文化阉割过的黑娃身上。

田小娥作为白鹿原上最为鲜活的传奇悲剧女性,在她身上交织着“天使”与“妖妇”两种形象,她既有善良顺从的一面,也有叛逆堕落的一面,但其在作者笔下其最为突出的是作为白鹿原上“性”的代名词。田小娥先是引诱黑娃,其次是被鹿子霖强奸,紧接着是受鹿子霖利用,勾引白孝文,尤其是白孝文在封建传统文化的压抑之下出现了性无能,但在和田小娥的性事中隐疾不治而愈。如果说鹿子霖代表的是人类原始贪欲(或是权欲),黑娃代表的原始暴力的话,那么田小娥代表的则是深受最高道德标准的象征——超我的压抑的性冲动。

弗洛伊德认为本我是心理活动的原动力,是个人存在的动力,其潜在力量是巨大的,可以毁灭个人和种族存在。如若人的心理潜在力量被激发,任由本我主宰个体,那么整个机体就会陷入重重困难之中,甚至由于同整个外界的对抗而导致自我毁灭。所以在实际生活中,“本我”只能作为心理活动的导火线而存在,绝不能让它代替或占满整个心理世界。从鹿子霖、黑娃和田小娥身上可以看出他们身上保留着未被阉割的原始活力,白孝文通过田小娥找回了长久受到压抑而丧失活力的原始性欲,白鹿原通过黑娃看到了新的活力注入。但由于他们身上缺乏理性和道德因素,所以在这个“导火线”点燃以后,只能退居幕后,或被压抑到内层去,然后,再让一种比“本我”更高级的心理——“自我”或“超我”来占领心灵舞台。

二.超我

在弗洛伊德心理结构理论中,“超我”处于最顶层,是理想化的自我,其理想化主要表现在能进行“自我批判”和“道德控制”,与“本我”相对。与其“理想化”相对应,“超我”的作用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具有道德约束力,即在长久的道德规范中形成的个人道德规束,对个体起到规范和惩罚作用,也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良心”;二是理想的自我,并以理想化的原则来制定个体所遵循的道德行为标准。“超我”以道德规范来指导“自我”的活动,并限制、压抑“本我”的原始的本能冲动,从而使其按照符合规束的原则活动。“超我”代表着一个力求完善的维护者,被描述为人类生活的高级方向。

朱先生在作者笔下是“智者近妖”的存在,其可谓是白鹿原上文化和道德标杆,甚至族长白嘉轩根据朱先生的思想修立了乡约,并使其很快成为白嘉轩治理乡族的法宝。在朱先生身上有很多超越现实的存在,如:仅靠三寸之舌替张总督劝退方巡抚20万大军;对县长的人生预言,对天下的归属预测等。在朱先生身上我们几乎看不到欲望和原始冲动,取而代之的是理性和道德。可以说朱先生是超我的真理象征,是客观规律和社会道德规范的人格化,也就是认识和掌握了客观规律的、富有经验的年长者在人心内部的投影,是客观权威的内部化。他是客观规律的化身,是真理的化身。

白嘉轩虽其智慧不及朱先生,但在白鹿原人的心中,如果说朱先生是神一般完美和无欲无求的代表的话,那么白嘉轩则是理智和道德在现实生活中的榜样和楷模。相较于朱先生,白嘉轩多了几分七情六欲,多了几分人情味,但在白嘉轩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人类高级的理智和道德等心理因素和低级的欲望和冲动等心理因素矛盾斗争的身影。白嘉轩代表了在人类社会中的超我。超我的范围包括:客观规律、在客观规律指导下的权威性人物、以及客观地存在社会上、带有强制性的政治力量和社会力量。白嘉轩用朱先生撰写的以封建伦理纲常为核心的《乡约》来治理宗族,让乡亲背诵,甚至修祠堂,竖牌楼,刻石碑,建戏楼,并借以祠堂为核心的权力建筑群来进一步加强以《乡约》为代表的封建传统文化道德标准。通过这一些举动都可以看出白嘉轩有意引导人们走向自我约束的道路。

白灵在《白鹿原》中是白鹿精魂的化身,虽然相较于朱先生及白嘉轩等超我的代表,白灵明显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但白灵却是出生于宗法之家里的叛逆之魂,是在重压之下奋起反抗的另类女性,白灵是白鹿原上最光彩照人的形象。她身上既有野性十足的活力,又有经过都市现代文明熏陶而明辨是非的大气。她的每一次出现,都给晦暗的封建世界带来不一样的色彩。白灵从小便表现出了与封建传统文化统治所不容的叛逆个性:当父亲在读完私塾后不让她继续读书时,她一个人偷偷地跑到西安城投奔二姑家和两个表姐一起上学;当白嘉轩找到她时,她不惜以死抗争换来父亲的妥协;逃婚;参加革命等。可以说白灵是《白鹿原》所有女性形象的超我代表,其具有理性因素,是女性的“理想自我”的化身。

三.自我

处于本我和超我二者中间是“自我”,它从“本我”中分化出来,但有受到“超我”的规束和陶冶而表现出渐识时务的一部分。“自我”受到“超我”的指导,并监督“本我”的活动,充当本我与外部世界的联络者和仲裁者。与“超我”的理想化和“自我”的冲动化不同,“自我”可以根据周围环境的实际条件来随时调节“本我”和“超我”所产生的矛盾,并根据当下环境条件来决定自己行为方式的意识,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理性或正确的判断。它的行动原则是“现实原则”,既能从道德规束下获得满足,又能避免过于理想化的道德规束对于压抑本能冲动所产生的痛苦。

“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经常相互矛盾、相互斗争,特别是“超我”和“本我”经常处于不可调和的对抗状态。在超我面前,自我对于超我发出的命令必须服从和执行。在超我和本我发生矛盾冲突时,自我还需要依据超我的命令对本我进行压制。由于有些压制是带有长久性和反复性的,所以它也带上了习惯的性质——也就是说,是无意识的。白赵氏在以朱先生和白嘉轩为代表的超我面前,白赵氏自觉承担起了自我的责任。在黑娃“勾搭”上田小娥后,鉴于黑娃的严峻教训,白嘉轩愈加严厉地注视着儿子孝文的行为规范。在男女之事上,祖母白赵氏自觉承担起了自我的监管者的职责。祖母白赵氏在通过明里暗里各种方式严格监管孝文的房事,最终导致了孝文的性无能。这种监管由于长期重复,最终变成了白赵氏的无意识表现。

处于中间地位的自我,比本我更处于紧张的焦虑状态。因为超我的命令是无情的、冷酷的。当超我发出这样或者那样的指令时,它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超我多多少少地沾染上“霸气”。自我生怕没有尽到看顾和控制本我的责任而违背超我的命令,必须时时密切注视本我和超我的动静。白赵氏和白嘉轩的妻子仙草便充当了自我的角色。她们“听命”于白嘉轩和朱先生,时刻注意周围人的动向,一经发现便立刻向超我报告,如黑娃的叛逆,白孝文欲望的萌动等。

白孝文可以说是自我复杂性的最好印证。白孝文出生于“耕读传家”的族长之家,被当作族长继任者的白孝文从小受到以朱先生和白嘉轩为代表的超我的压抑,但白孝文并不是没有欲望的萌动。其实从白孝文的成长经历我们可以看出,在重压之下,白孝文身上还残留着一丝原始欲望。白孝文在初行房事之后便沉溺其中,后经白赵氏的监管和压抑之后,转而将这种欲望转化为为超我所容许的看戏。在分家之后,白孝文对这种原始欲望放纵可谓是达到了极致:首先表现在对性欲的放纵与沉迷。自与媳妇房事被把控之后,白孝文一度处于性无能的状态,哪怕面对田小娥。但在卖地挨打之后,孝文开始真正品尝到性欲的滋味。白孝文开始沉迷于被阉割掉的性欲。其次是对鸦片的沉迷。在田小娥第一次拿出烟枪时,白孝文第一时间想到的时朱先生在讲禁烟时的失态。为向超我进行报复加之鸦片烟的诱惑,白孝文开始吸鸦片并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是沦为乞丐,沿街乞讨。为填饱肚子,白孝文开始沿街乞讨。此时,相比于同情与救助,周围早已将超我统治融为无意识的人对白孝文更多的是奚落和嘲讽。真正促使白孝文向自我转变的是长辈鹿三的嘲弄。鹿三深受白嘉轩的影响,更像是超我的卫道者,其对白孝文的奚落更是超我对本我的无情奚落。正是此次奚落,让原本软弱的白孝文认识到了超我统治的根深蒂固。可以说前期的白孝文身上有本我的影子,且这种本我的因素受到了超我和自我的压抑。

后期的白孝文找到了平衡本我和超我的方法,那就是成为自我的一员,他一方面慰抚超我,另一方面给本我的要求以部分的或间接的表现,其以世俗的圆滑为法宝,借此来协调本我和超我的关系。其利用自己的圓滑最终成为县长,他一边安抚身为超我代表的白嘉轩,一方面又设计杀害了自我的代表黑娃,并实现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一类的自我是“识时务者”,他们不一定完全服从客观的要求,更不一定完全放弃自己的根本利益,而使自己遭受太大的损失。他们主要是表现出“混”的样子,摆出一副顺从的样子,但实际上又在察言观色,等待时机,一旦客观上的“超我”不注意的时候,即可蒙混过关。这样自我便达到了两个目的:一是使超我以为自我顺从了它的命令,二是偷偷地使自我某些要求得到满足。

弗洛伊德的“自我”、“本我”和“超我”有助于人们认识人们的潜意识,开创了新的精神研究领域。而将《白鹿原》看做一个整体,加之以弗洛伊德的自我和超我理论,我们会发现在《白鹿原》中都可以找到对应人物:鹿子霖,黑娃,田小娥等可以看作本我的代表,白赵氏,仙草和白孝文可以看作自我的代表,朱先生和白嘉轩以及白灵可以看作超我的代表。这有助于我们更好的理解《白鹿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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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西安工业大学文学院;指导教师:冯希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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