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遗民”与数字赋能:数字时代技术伦理的困境与出路

2022-03-24 05:22
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遗民鸿沟伦理

王 乐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在数字技术常态化与人口老龄化并行的时代,技术拒绝的困境加剧了传统代际间的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问题。技术将人类分化,使人与人之间产生相互隔离的局面。一些技术无能者特别是老年人群体难以适应数字时代的发展,逐渐与时代脱节,成为了智能时代的“数字遗民”,产生了一系列的伦理问题。但是,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任何人都不应因为社会的发展而成为数字时代的“数字遗民”。因此,我们需要共同努力,通过数字赋能实现数字移民,走出技术拒绝的伦理困境,让“数字遗民”拥抱“数字生活”,使“我”重新成为“我们”。

一、问题缘起:数字技术拒绝下的“数字遗民”

伴随着5G、大数据应用、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加速发展,我国已经进入了一个高效、便利和智能化的数字时代,社会迎来了全新的发展机遇。由技术进步尤其是人工智能带来的社会支持嵌入传统的个体生活中,重塑个体的生活方式和社会认知[1]。今天,大多数人都已经参与到智能生活之中。例如,手机支付、云健康、智能公交、可穿戴设备等智能数字技术渗透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但是,人工智能、数字化在高速发展的同时,人技之间的矛盾逐渐凸显出来,产生了一系列的伦理问题,特别是代际间数字鸿沟问题。数字鸿沟就是指不同群体对于信息技术使用的巨大差异[2],主要表现为代际间数字赋能的差异,新老两代群体在数字化应用能力、数字素养方面的极端差别,数字化生活中适应能力和融入能力严重失衡[3]。数字技术发展所带来的数字鸿沟将社会分化为三个世界:一是“数字原住民”世界,指生于各种数字技术与设备蓬勃发展的年轻人,他们能高效地利用智能技术,让技术服务于自身的生活和发展;二是“数字移民”世界,指那些能够适应技术发展、有一定学习能力、能够操作简单智能设备的中年人和少部分老年人,他们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利用技术服务自身,但这些技术大多是易操作或与生活息息相关;三是“数字遗民”或“数字难民”世界,这些人难以真正地让技术服务便利自己的生活,技术操作对其而言反而是一种负担,他们主动或被动地被数字时代排除在外[4]。在我国,与技术数字化并行的另一特征是人口老龄化,我国人口老龄化具有数量最多、速度最快、差异最大的特点,严峻的老龄化扩大了代际间的数字鸿沟,代际间鸿沟并不是一个新问题和新现象,但代际间数字鸿沟确是现代社会所特有的问题和现象,是社会数字化与人口老龄化进程中的产物。

想要走出数字鸿沟的困境,必须优先解释一个问题,即在传统代际鸿沟产生的原因之外,代际间的数字鸿沟产生有哪些特殊的原因。笔者认为,产生数字鸿沟的原因主要是存在两个矛盾:一是技术自主化和人对技术的依赖化程度加深,即技术越来越不依赖人与人越来越依赖技术之间的矛盾;二是技术的现代化发展与传统社会技术体系不适应的矛盾。两个矛盾共同造成了技术拒绝的困境。在传统人与技术的关系中,人类作为技术拒绝的主体有权选择使用或者拒绝技术。技术是一种合目的的工具,人类作为技术与社会体系中的权力主体而存在[5]。伴随着现代技术与社会的发展,技术系统自主性的加强,技术的自主化、智能化程度不断提高,无论在技术制造还是技术操作层面,技术与人的依赖程度越来越低;同时,另一方面,人对技术的依赖程度也在不断加深。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的特殊境遇中,技术让一部分人群丧失了常规生活的能力。尽管在抗疫防疫中,数字技术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优势,但也大大加深了人们对于数字技术的依赖程度,“健康码”“行程卡”成为了人们出行的必备工具,甚至成为了共同体准入的符号标准,被技术拒绝的无码者寸步难行。并且,传统社会的技术体系没有根据新技术的发展做出恰当的调整。例如,在新冠肺炎疫情早期,不出示“健康码”就不能乘坐公共交通,难以进入公共空间,参与常规的公共生活。由于被技术拒绝,一部分群体被迫切断了与社会的联系,难以融入数字社会。即便“遗民”能够正常进入数字社会,也难以适应数字化的生活节奏,甚至会产生对参与智能生活环节的恐惧。总之,在两种矛盾共同作用下,技术不再仅作为人类行为的工具而存在,人类对技术的支配性权力不断被解构,人的权力向技术让渡,技术成为拒绝主体,造成了大量代际间的“数字遗民”。

无论是中国儒家的“仁爱”伦理还是西方康德式的“道义”伦理,其概念的核心价值是为了让人们伦理共生,但现代数字技术的发展却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人类共生的伦理结构,产生了一些伦理问题。

二、技术困境:“数字遗民”的伦理问题

数字时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智能技术内在蕴含着增进全人类福祉和增加社会公共善的道德意义,无论对于整体,还是个人来说,技术的发展都为其带来了或多或少的福音,展现了技术的巨大优势。但同时,数字化技术的加速发展使得一部分成员被技术拒绝,沦为“数字遗民”,并产生了一系列的伦理问题。

(一)伦理结构的数字化

传统的伦理结构强调人类的主体性和客观存在,但在数字生活中,人类在技术面前不再作为客观的主体,技术把人分化于不同的世界,人被数字所定义并贴上了数字符号的标签。传统的社会分层以血缘、经济、政治、教育、种族、性别等为依据,数字时代沿着传统的分层依据而展开,又在某些方面破坏和重构了传统的社会分层。技术的发展造成了技术拒绝的困境,使得一部分主体比另一部分主体更能适应社会的革新。由于技术赋能的差异,形成了数字原住民与“数字难民”的社会分层。在新冠肺炎“前疫情阶段”,技术仅在一定程度上扩大社会分层,但没有影响“遗民”的正常生活。在新冠肺炎疫情常态化阶段,技术应用的拒绝困境造成了群体间的巨大鸿沟,加剧了社会共同体内的分层与对立,甚至影响了“遗民”日常生活。例如,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健康码”的使用将以往一些处于同一种或相类社会层级的人进行了重新的分类,“有码者”“无码者”“绿码”“黄码”“红码”,数字技术重新定义了人的社会身份,将人们分类。

数字技术做到的远不止将人类分类,它破坏传统的伦理结构,还有可能发展成为共同体准入的标准,这种情形出现过。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即便是健康的人,假使不能以“健康码”作为健康身份证据,就难以进入公共空间,拒绝使用“健康码”的群体被剥夺了进入公共场所的权利。随着数字技术的迭代更新,新的数字鸿沟可能会将数字弱势群体排除于社会生活之外,甚至剥夺他们作为共同体成员的身份和权利。数字化生活颠覆了传统的生活,传统社会伦理在一起的生活结构被解构,人们被分化开来,与新的社会生活相适应的新的社会结构没有被建构起来,因此形成了“遗民”难以参与共同体生活,甚至被共同体所隔离的局面。对于“数字遗民”而言,在一定程度上,技术不再作为手段而存在,异化为支配人的力量。科技这种人创造物变成了统治人、压抑人的一种异己性力量:它不但不是“为我”的,反而是“反我”的[6]。如果这些“遗民”放肆与技术对抗,妄想逃离技术支配。但是,社会的现实不允许这种逃避,并推动着主体不得不接受技术,成为技术的奴隶。尽管可以理解新冠肺炎疫情初期“健康码”准入程序的实施是针对疫情极端情况的不得以而为之,一刀切的做法也确实有效防止了新冠肺炎疫情的扩散。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形式的缓和,相关部门也开始反思这种极端的做法。我们仍需要反思,数字时代,以人工智能、算法、大数据、5G技术等为代表的媒介技术革命,已嵌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7]。需要透过极端的境遇来反思技术拒绝现象,评估未来技术工具是否有成为共同体准入标准的潜在危险,审慎对待技术解构传统伦理结构所带来的危险。

(二)伦理价值的功利化

虽然数字技术普惠性的发展让社会和大多数的人享受到了技术红利,但另一方面,由于不同群体间数字化技术应用能力和适应能力存在差异,“数字遗民”或“数字弱势群体”在资源占有、使用和分配、数字福利的享受等方面陷入了不平等局面。数字生活的大环境下,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贫困者之间的鸿沟正随着新的传播技术的变革而不断扩大,这种如大峡谷一样深的数字鸿沟最终会危及社会的公正与民主, 并引发严重的“贫富分化”和“社会裂解”[8]。这不禁引起我们的疑问,社会发展的过程中,在大多数人的获得发展红利后,应该去关注少数人的福利吗?如果“数字工程师”“数字原住民”或“数字遗民”在预设技术价值时如果只关注与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忽视或者无视“数字遗民”的存在,遗忘了老年群体的社会贡献,任由他们发展成为“数字遗民”,这将对传统伦理道德的价值产生灾难性的影响。道德的善决不能仅定义成为了大多人的发展可以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利用这种后果论的观点为“数字技术”作辩护是对道德的异化。现代社会建立在平等、自由等基本价值观的基础之上,人生而自由、平等,少数人作为人类群体中的平等个体,不应该被无视其发展的需求。道德不能被异化为帮助效用利益作辩护的手段。

数字技术的发展不能无视“数字遗民”的存在,数字技术不能盲目地发展,需要在事实与价值之间建立联系。数字时代的技术发展重要的不仅是技术能做什么,更重要的是技术能够做什么,应该在是与应该之间搭建一座桥梁。数字技术的发展需要充分考虑道德上是否应该的问题。数字技术的发展不仅需要满足社会绝大数人的需求,也需要重视少数群体的利益。面对代际间的数字鸿沟和“数字遗民”,应该思考一种更加道德的技术发展模式。未来的技术创新发展可以有意识地向“适老化”方向发展。即便以往的发展过程产生了一定的伦理问题和道德困境,今后的技术发展就更应该重视纠错,坚持补偿原则,力求全社会平等地参与数字生活,共享数字红利。

(三)伦理主体的符号化

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特殊历史时期,以数字化技术为核心的数字化生存进入到深层次、宽领域的发展阶段,数字化技术进入到迭代升级的黄金时期[9]。“健康码”的使用意义在于成功地将“肉体人”转化为“数字人”,以便实现高效的社会治理。虽然“健康码”等技术手段高效地便利了日常生活,实现了其设计目的。但我们不得不反思,在信息数字化的意向性之下,人们不再关注人的肉体本身,而更加关注人的数字信息,是否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人的尊严?人类主体的活动价值与生命意义被一个二维码或一串数字所表征,活生生的人不再被看见、确认和尊重,人的主体性的价值和尊严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侵害。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转变为人与智能载体之间的交往,更甚者,如果一个人不能被成功的数字化,在严格意义上,这个人的存在就不被承认,也不能被共同体所接纳。数字技术的常态化的问题不仅在于将人的肉体数字化伤害了人的尊严,更重要的是假使老年人只能停留于“数字遗民”阶段不能实现“数字移民”,人类的尊严和价值会因此受到更加严重的侵害。

数字时代已经到来,就今天社会发展的程度而言,数字化生活有着不可逆转的发展势头,或者说人类由“肉身人”转化为“数字人”是时代的要求。在这种境遇中,人类作为整体被数字化、信息化即便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人类的尊严和崇高,但也是可以被接受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全人类都处于一个平等地被数字化的世界,传统的伦理道德在这种普遍的境遇之中仍能够发挥作用。并且数字技术的发展也实实在在地给人类带给了整体的福利和社会公共善的增加,技术发展对人类整体而言仍是利大于弊的。但遗憾的是,数字化生活并没有将全人类都纳入到这个系统之中,现实世界的问题在于仍存在大量的“数字遗民”(他们大多是老年人),难以进入数字化生活,甚至被隔绝于数字生活之外,隔离于共同体之外,其共同体身份不再被确认。“数字遗民”的存在使得我们不得不继续追问,无法成功转化为“数字人”的群体,即不能利用智能设备成功数字化的“肉身人”,是否还能以原有的形式参与共同体生活,是否还具有资格作为 “人”而存在。传统的伦理生活结构已经被解构,新的生活结构仍没有建构起来,造成了遗民无法按照先前方式参与共同体的局面。这些成员不再被作为共同体成员来对待,“数字遗民”的存在破坏了人类平等参与公共生活的共识,是对人的异化和对人类群体尊严的亵渎。社会的发展不能将未被数字化作为否定共同体成员资格的标准,或将其“排除”在外的原因,特别是这类群体的大多数是“老年人”,而且每个人都会迎来变老的一天……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这个时代的代际“鸿沟”,但数字时代的“鸿沟”具有不同与以往任何一个时代的巨大影响力,因为它伤害了人们生活交往的根基和传统的伦理原则的价值。在以往任何一个时代,年龄的变化总会带来生活的改变,但在整体上,人们还是遵循以往的生存轨迹,仍可以按照传统的方式生活。数字时代的加速发展颠覆了人类生活的社会传统,现代生活被数字化、智能化所包裹着。在普遍智能化生存的今天,个人要想在社会生存就必须能够运用数字技术,无法成功“移民”于数字生活的人只能作为共同体之外的“遗民”而存在。当然,技术的更新换代总会产生一定的“遗民”现象,并且,随着技术演进,可能不久的未来,我们这些“技术原住民”或者“技术移民”也会变成“技术遗民”。“遗民”的存在是不伦理的,技术不能作为划界群体的标准,作为具有尊严的人类群体,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技术工具使用的原因取消个体作为共同体成员的身份。即便是为了将来的我们不被时代所抛弃,也是为了更好彰显人类的价值和尊严,必须伦理地思考“数字遗民”的问题,做出一些改变。

新冠肺炎疫情时代技术的极端使用将技术拒绝下的“数字遗民”问题充分暴露出来,极端境遇清除好坏之间的过渡与中间地带,使得好的群体(能够有效利用健康码的整数)与坏的群体(无法使用健康码的余数)直接对立,“无码者”被技术拒绝,难以正常地参与到共同体之中,成为了社会生活之外的“遗民”[10]。技术的设计和使用是为了有效防止新冠肺炎疫情的扩散,提高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效率,但却造成了老年人被技术拒绝的困境。数字时代的“数字遗民”尤其是老年遗民的产生需要引起重视,我们应该反思技术发展中伴随着的伦理问题,社会的进步不能以无视破坏人类的整全性、伤害部分群体的利益为代价,“数字遗民”必须得到合理的安置。伦理地反思数字化生活中所产生的问题,不仅对解决当下已经存在的问题有价值,同样也能前瞻性地引领技术发展的伦理方向,构建更加智能且伦理的未来社会。

三、数字赋能:数字技术伦理问题的解困路径

今天,社会的数字化发展已经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存在。面对数字化不可逆的形式和局面,可以通过一些政策手段为“数字遗民”群体保留一定的前社会生活的空间,但是,仅做这些还不够。虽然,区别对待在表层上看来是实现人类在一起的一种手段,我们也不能否认它的价值。但是,这只能作为一种暂时性的手段,因为在根本上没有将 “数字遗民”群体摆脱在数字社会中不平等、不能得到发展的地位。因此,必须认识到发展的普遍性,尽可能将每一个“数字遗民”进行“数字赋能”,实现“数字移民”。只有“遗民”们真正地参与到数字生活之中,数字鸿沟所带来的一系列如不平等、人与人的分化、人类尊严的侵害等问题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人类才能继续作为一个平等、自由并且有尊严的共同体而存在。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传统普遍权利、公平、补偿等伦理原则应该在数字时代发展的初级阶段发挥其价值,各种具体实践需要遵循这些传统的价值原则的引导,实践的相关实体与主体也应做出行动,帮助人们重新伦理地在一起。

(一)社会的适老化发展

智能化、数字化已经涉及到我们社会生活的各方面,新冠肺炎疫情的特殊境遇加速了社会的数字化转型,使我们的日常生活更加依赖于数字技术和智能技术。与此同时,我国人口老龄化的趋势逐渐上升,数字化与老龄化并行加剧了代际间的数字鸿沟,产生了大量的老年人“数字遗民”。因此,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为我国老龄事业发展指明了方向。数字时代帮助老年人融入数字生活,是弥合代际间的数字鸿沟,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和生活数字化的重要内容。首先应该明确每个人都具有参与数字生活、享受数字发展红利的普遍权利。并且,每个人都应该平等参与数字生活,享受数字红利。但是,数字社会发展的初期阶段存在一系列的问题,一些特殊群体无法享受普遍的权利,平等地参与数字生活。因此,面对老年人或特殊群体难以适应数字时代的发展,无法实践普遍权利的情况,需要实行补偿原则,有重点、有目标地推动数字社会适老化发展,帮助“数字遗民”成为“数字移民”。

为了积极应对“数字遗民”,国家在制定公共政策时,更多地考量了特殊人群怎样能更安全、更便捷,为这类群体留有享受公共服务的空间,给予他们更多的人文关怀[11]。2020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强调在智能化服务的同时坚持传统服务方式并行,切实解决老年人在运用智能技术方面遇到的突出问题。方案在针对老年人的衣食住行文娱等方面都提出了便于老年人在数字社会生活的指导意见,特别强调了新冠肺炎疫情社会中的“健康码”的使用张力和灵活性,不得将“健康码”作为人员通行的唯一凭证。对于智能设备或难以使用智能设备的老年人设置无码通道,可以采取身份证登记、纸质健康码等传统手段,多种途径确保健康的“无码者”能够顺利参与公共生活。针对老年人难以真正有效地利用数字技术的问题,2020年工业和信息化部印发《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专项行动方案》,着力解决老年人等特殊群体使用智能技术遇到的困难和数字鸿沟问题。特别强调了互联网应用(APP)的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针对老年人,推出更多具有大字体、大图标、高对比度文字等功能特点的产品,鼓励更多企业推出界面简单、操作方便的界面模式,实现一键操作、文本输入提示、语音方言识别等多种无障碍功能。通过各种技术适老化发展政策的发布,可以看出,我国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技术迭代发展所带来的数字鸿沟问题,并针对这些问题做出了大量的努力,也取得了一些成效。当前,我国老年人数字生活已有显著改善,但仍需进一步实施网络适老化改造,帮助老年人积极有效地融入数字生活。

(二)技术的适老化发展

保罗·艾特威尔将数字鸿沟分为两个层面:“第一道数字鸿沟”即“接入沟”是指人们在电脑和互联网接入上存在的差距;“第二道数字鸿沟”,即“使用沟”是指人们在电脑和互联网使用上存在的差距则[12]。卡茨曼在此基础上发展了一个“信息沟”,并认为随着网络基础设施的建设和经济社会的发展,“接入沟”与“使用沟”会呈现不断弥合的趋势,但“信息沟”所产生的问题也会更加凸显。因此,要缩小代际间的数字鸿沟,让“银发族”真正适应数字时代,就必须在接入、使用和信息三个维度共同努力,才能让“数字遗民”真正地成为“数字移民”。

随着社会的发展,计算机、网络、智能手机等技术设备已经逐渐普遍化,接入数字技术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虽然也确实存在因经济基础、网络基础设施或年龄等原因难以接触智能设备的人群,但随着国家基础设施的完善和技术成本的降低,由于硬件原因难以接入数字智能的人群正在减少,“接入沟”也逐渐被填平。数字时代,“接入”存在的主要原因不在于是否可以接触到这些智能设备,而在于智能设备是否具有可“使用”性。电脑、智能手机、平板等电子设备的设计忽视了老年人群体的适用性,一些APP的设计也完全没有考虑到老年用户的使用习惯和需求,即便老年人可以获得智能设备也难以真正地利用其便利自己的生活,不得不被技术智能隔离。本身老年人学习使用智能技术的主观条件不足(如身体机能退化,记忆力衰退等);主观意愿不强,在新冠肺炎疫情前的社会生活中,大多数老年人离开智能设备也能够正常的生活。但新冠肺炎疫情中“健康码”的使用直接干预了“遗民”的前常态化生活,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倒逼”下,一些老年人开始主动学习使用智能设备,老年人对数字生活的适应性提高,但仍存在一些客观的原因阻碍了他们常规地使用智能技术,特别是智能设备的设计缺乏适老性(服务的人群没有考虑到老年人,不利于老年人学习并掌握使用),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遗民”的学习积极性。

因此,仅单方面地提高老年人的技术使用技能并不能真正缩小代际鸿沟,更重要的是从技术设计的源头出发,考虑老年人的现实需求,打破技术在文化层面上的话语壁垒。工程师在设计中应该履行“考虑周全的义务”“考虑更多因素的义务,能抵消模型的简单化,不是仅仅因为它有时能够避免一些特定的伤害,这里也有一个道德维度。”[13]工程师有责任和义务帮助“遗民”适应数字化时代,技术的开发者或工程师必须认识到技术使用所带来的伦理问题,真正地将老年群体视为重要的服务用户,各大APP应该做出适老化的改变,根据不同的人群设计不同的使用模式。例如,各大APP都有根据青少年的特点设计的青少年模式,青少年群体健康上网已经得到重视;同样适老化产品的开发、设计也需要得到重视。设计符合老年人使用习惯,如简化操作、放大字体、加大声音等设计适老化模式,真正地让老年群体便利上网。重要的问题还在于“信息沟”的存在,老年人虽然能够接触并使用网络,但由于老年人在数字化生活中的话语权较少,市场长期忽视老年人的需求,信息的文化结构更倾向于年轻人。因此,内容设计者必须从根本上了解老年人的需求,通过对内容开发环节的伦理审视和道德反思,发布更符合老年人价值趋向的信息,才能实现信息资源接触和分配的平等。

(三)代际间的数字反哺

实现“数字遗民”到“数字移民”的转化,需要技术媒介本身的适老化发展,国家政策引导技术生活适老化发展,但更重要的是人自身的发展和他人的帮助。在这里,传统的伦理结构不应该被放弃,传统的孝道等伦理价值仍应该发挥其作用,帮助老年人“数字移民”,我们伦理地在一起。

面对智能设备,不同的老年人存在差异性的态度,大体可以分为四种类型:主动拥抱、被动接受、主动逃离和被动逃离。两种主动的类型都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接触与使用智能技术的能力。主动拥抱型积极地使用数字生活发展的要求,与此相反的是主动逃离型,即出于各种原因主观上拒斥技术。面对这种情况,需要了解清楚他们拒斥技术的原因,很多情形下,对技术的不了解、不信任会造成这种逃离。因此,需要创造一些契机,使这类群体获得一些数字经验,并增强相关的网络知识教育。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一定程度上消减了这一部分群体的存在,新冠肺炎疫情下数字生活的不可避免,使得一些逃避技术的人也开始接触技术,甚至主动学习。数字时代影响我们在一起的原因主要在于被动型群体的存在,被动接受型与被动逃离一定程度上都隐含了无能力,或者是缺乏学习能力或者是缺乏经济能力。一些老年人在接触技术时遇到了困难,学习能力相对较弱,对技术产生焦虑并逃避技术;同时,社会的刻板影响也加大了老年人的技术恐惧,影响了他们的学习信心。因此,必须从根本上增强老年人主动学习的意愿,只有老年人具有了学习意愿,才能进行其他的相关活动,进一步的数字赋能,将“数字遗民”成功“移民”。

人,至少是大多数的人总是在家庭之中生存的,家庭是个人生活的主要场所。家庭不仅是一个客观实在,还是一个凭借天然的血缘关系自然建立的伦理实体。个人在家庭生活需要遵循相应的伦理规范,家人之间应该相互帮助。面对数字时代老年人深陷数字鸿沟的局面,需要家庭内部年轻人的数字反哺以缩小代际间的鸿沟。代际间鸿沟是社会发展中的普遍存在,数字时代的社会鸿沟主要表现为“代际间数字鸿沟”,年轻人作为数字技术发展红利的享用者,有义务和责任帮助数字弱势群体重新参与到常规的社会生活之中。年轻人应该在帮助老年人适应数字社会生活方面发挥自己的作用。日常生活中积极地向老年人普及互联网信息,关注老年人真正的数字需求,重视他们的话语权,增加他们的数字经验,培养对数字技术的兴趣,主动地帮助老年人使用智能设备,真诚地面对他们身体机能退化的现实,在教导他们的时候多一点耐心和细心。每一个家庭都做出小小的努力,代际间数字鸿沟的问题可能会得到更好的弥合。社会也应该发挥积极的作用,引导老年人主动地拥抱数字生活,开展各种智能技术普及活动等。当然,使“数字遗民”成功地成为“数字移民”的措施绝不仅限于此,也绝不能止步于此。老年人拥抱数字生活还需要更多主体参与,发挥更大的能量。逐渐将“数字遗民”进行“数字赋能”并成功“数字遗民”,才能消解共同体间“鸿沟”,让“我”重新成为“我们”。

四、结语

现代社会,数字化发展的趋势不可阻挡,数字化生活以前所未有的势头颠覆了我们传统的生活,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在让我们更加依赖数字技术的同时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反思在一个数字化生活如此常态化、数字技术使用已经全球领先的国度,应该如何帮助那些不擅长使用智能设备与不适应数字化生活的“数字遗民”?人类作为命运共同体,发展和进步的过程中不应该落下任何一个,伦理反思数字生活与数字技术发展是为了引导科技向善,使人类更好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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