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维向度:基于目的论视角的国家动员研究综述

2022-03-24 05:22
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动员国防学者

潘 宁

(中共中央党校 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

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应对过程中,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国家动员表现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制优势,为控制疫情蔓延、恢复经济社会活力等发挥了重要作用,使其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近年来,学者们从目的论、要素论、方式论、机制论等多维视角对国家动员进行了探讨。根据中国知网相关文献的统计分析结果,发现基于目的论视角的中英文文献占比分别为75%和63%,而经济发展、政治清明、重大突发事件应对、国家安全是国家动员多重目的的四个主要向度。由此,将目的论视角下的国家动员界定为:国家主体为实现经济发展、政治清明、重大突发事件应对及国家安全,运用党政推动、利益引导、情感激发、理性聚合等方式调配资源,发动引领社会个体、组织、群体参与集体行动的过程。本研究从上述国家动员的四个主要目的向度对相关研究进行了系统回顾与梳理,尝试廓清研究进展与未来方向,进而为其在国家治理体系中的合理运用提供理论支撑与现实依据。

一、经济发展向度下的国家动员研究

发展是人类面临的永恒主题,经济发展是国家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国家发展的基础与支撑。经济发展具有双重含义:一是指经济量的增长,即一个国家或地区产品与劳务的增加,其构成了经济发展的物质基础;二是指经济质的改善,即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结构优化与经济效益提升,其构成了经济发展的持续动力。

(一)国家动员推动经济发展的理论依据

运用国家动员推动经济发展的理论依据主要包括西方学界的国家干预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国家计划替代市场”的思想。国家干预理论学派支持通过国家动员等干预方式推动经济发展,如德国经济学家李斯特根据当时德国工业化进程落后于英法的实际情况,提出了涵盖“生产力理论”“工业优先理论”与“国家干预理论”的经济发展观,主张后发国家应通过国家干预,如实行贸易保护政策来加快经济发展[1];英国经济学家凯恩斯深入考察了20世纪3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具体样态,提出市场失灵与国家干预理论,认为市场失灵会导致经济中的有效需求不足,主张采用宏观政策进行总需求管理[2]。在流行自由主义的19世纪,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前瞻性地认识到国家在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作用[3],其观点比国家干预理论更为激进,认为需要通过国家计划替代市场才能彻底消除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带来的社会矛盾与阶级冲突[4],破解经济发展的制度桎梏。需要指出的是,虽然两者都认为需要通过国家动员等干预方式推动经济发展,但其价值目标与实践路径存在差异。

(二)国家动员推动经济发展的作用表现

国家动员对于后发国家的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推动作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国家动员能提升社会成员参与经济生产活动的积极性。吴忠民[5]指出,对于一个后发国家的经济起飞来说,形成一种真正的社会动员是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究其根本原因在于动员可以充分发挥国家所蕴藏的发展潜力,最大限度地调动绝大部分社会成员的主动性与创造性,形成一种巨大的、驱动性的“势”。

2.国家动员可以推动资源配置优化。张平等[6]提出,后发国家经济赶超的利器是通过动员资源并配置到高增长的现代化部门以加速经济增长,其典型做法是运用动员体制将农业资源有效转移到工业部门。

3.国家动员在经济发展的多个分支领域有着广泛应用。雷少华[7]认为,在全球化时代,后发国家的国家组织与动员模式有助于提升国家整体效率,进而在促进经济增长、推动产业政策实施、发展高新产业等领域呈现巨大优势。

国家动员的上述积极作用有时需要通过中间要素的传导效应得以实现。王金涛[8]、侯为民等[9]探讨了城镇化作为中间要素的情况:在传导效应的前半段,当代中国的城镇化具有鲜明的动员特征,以政府为主导,依托社会动员推动城镇化向既定方向发展;在传导效应的后半段,城镇化是推动经济发展的动力来源,其不是简单地扩大生产规模或对有限资源的过度耗费,而是来自于现有经济基础的质量提升与发展。杜焱强[10]、潘丹等[11]探讨了环境作为中间要素的情况:在传导效应的前半段,动员各方参与治理是农村环境可持续治理的必然选择,使农村环境治理转向共建、共享、共治的议题;在传导效应的后半段,实现经济与环境协调、可持续发展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本质,环境因素不仅是经济发展的内生变量,而且是经济发展规模与速度的刚性约束。也有学者探讨了人口作为中间要素的情况:在传导效应的前半段,改革开放初期运用社会动员的方式推动计划生育工作,使人口急增的势头得以缓解[12],减轻了当时经济发展的负担;在传导效应的后半段,随着刘易斯拐点现象逐步显现、劳动年龄人口出现下降[13],以动员的方式推进二孩政策、三孩政策,有助于优化人口结构,为经济发展注入持续动力。

(三)国家动员推动经济发展过程中存在的问题

在运用国家动员推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

1.过高的动员频度可能会造成社会成员的逆反心理,影响其参与经济建设的热情。吴忠民[14]18-21提出,社会成员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不可能长期处于兴奋状态,如果动员频度过高,可能会使社会成员逐渐形成一种麻木心理,甚至是逆反心理,对经济工作的开展造成阻碍。

2.过多的行政指令式动员可能会扭曲经济结构,影响国民经济的良性运行。龚云[15]指出,在1958年开始的“大跃进”与人民公社化运动中,以高指标、瞎指挥、浮夸风、“共产风”为标志的“左”倾错误严重泛滥,经济结构被严重扭曲,加上遭遇自然灾害,使国民经济在1959—1961年发生严重困难。这表明当政府要求以战斗式的、“毕其功于一役”的方式实现发展目标时,很容易形成社会心态上的激进主义,使国民经济处于一种非正常的发展状态,并最终导致灾难性后果[16]。

3.国家动员在地方推进过程中存在误用、滥用现象,影响其经济效果。吴忠民[14]18-21认为,部分地方政府官员使用类似于国家动员的方式进行形象工程与豪华工程建设,这种做法既会打压民营企业的成长、损害市场经济平等竞争的规则,也会浪费公共财力、延误民生改善、损害民众利益。

二、政治清明向度下的国家动员研究

政治清明是国家发展的重要目标。狭义的政治清明指权力运行有条理有法度,树立并遵行公平正义的理念,使整个社会安定有序、风清气正[17]。广义的政治清明具有三重意蕴:从中国传统政治价值取向的维度审视,圣贤之德是政治清明的前提基础;从世界政治现代化发展方向的维度审视,民主法治是政治清明的重要元素;从中国共产党反腐倡廉建设内在要求的维度审视,廉洁奉公是政治清明的核心要义[18]。

(一)国家动员促进政治清明的理论依据

运用国家动员促进政治清明的理论依据主要包括西方政治学中的国家权力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亚里士多德、马基雅维利、霍布斯、洛克等西方学者在研究政治发展规律的过程中,从不同视角解析了国家权力的内在结构。英国社会学家迈克尔·曼结合西方国家现代化进程,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国家权力理论,其根据现代国家的发展特征将国家权力分为专制权力与基础性权力[19];结合两者的组合关系,将现代国家类型分为“民主国家”与“威权国家”[20]。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认为,国家具有政治职能与社会职能,这两种职能表现为两种权力:阶级统治权和管理(治理)社会权[21],表明在马克思主义国家权力理论视域中,国家权力与经济地位、阶级斗争、国家政权相联系,并且是从属性的[22]。国家动员是国家权力的一种表现形式,根据迈克尔·曼的国家权力理论,其可以被视为国家基础性权力;根据马克思主义国家权力理论,其可以被视为治理社会的权力。两者都强调良好的国家与社会互动关系是国家动员取得成功的关键。

(二)国家动员促进政治清明的作用表现

国家动员对于政治清明的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国家动员有助于促进社会成员政治道德素养的提升。道德素养与政治素养是政治道德素养的构成要素。其中,道德素养的培育目标包括向善理念的道德认知、仁爱之心的道德情感、家国情怀的道德理想及自律精神的道德自觉[23];政治素养的培育目标包括明辨政治是非、遵循政治规矩、恪守政治纪律、践履政治责任。思想文化领域的动员有助于道德素养培育目标的实现。党和国家领导人高度重视公民的道德素养问题,指导开展了一系列思想文化领域的动员活动,通过提倡“五讲四美”、培育“四有新人”、践行社会主义荣辱观、倡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营造了崇德向善、见贤思齐的良好社会道德氛围。思想政治领域的动员有助于政治素养培育目标的实现。中国共产党注重发挥自身的先锋模范作用,通过开展“三讲”“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两学一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等教育活动将集体学习与自我体悟相结合,在提升党员干部政治素养的同时,借助“示范涟漪效应”对社会民众产生正面影响。

2.国家动员有助于促进民主法治的进步。民主政治是一种集体管理的形式,注重民众参与是民主的特征与表现样态。在国家动员与民主政治的关联方面,有学者将民众的“政治参与热情”作为关键变量,提出政治动员有助于提高民众的政治参与热情,初步唤醒他们的政治参与意识,为自主的政治参与创造前提条件[24];也有学者进一步补充了“政治参与能力”变量,认为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的中国特色政治发展动员将逐步扩大民众的政治参与权利,提高政治参与热情和能力[25]。法治是民主政治的核心内容,在国家顶层设计的引领下,可以动员社会力量共同参与法治社会建设。这种法治建设模式会推动形式法治的进步,降低区域法治差异,为经济落后地区的发展带来新的契机[26]。国家动员还能以推动政治监督的方式加快民主法治的进程。有学者提出的构建包含决策权、执行权与监督权的中国特色权力制约监督理论体系的思路适用于中国体制情境功能性分权,也是推动权力法治化的关键[27],而国家动员是构建这一监督体系的重要环节。

3.国家动员有助于促进反腐倡廉建设的深化。反腐倡廉是事关国家发展全局的重大课题,也是世界各国政党、政府与民众的共同事业[28],国家动员对反腐倡廉建设的深化作用主要表现为:国家动员彰显中国共产党反腐败的政治决心,有助于赢得民众支持。无论是社会主义探索时期的“三反五反”运动,还是社会主义建设新时期的“打虎拍蝇”运动,都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反腐败的决心与立场;而政治决心是推进反腐倡廉建设的关键因素,政治领导层的相关公开承诺与实际行动相统一,有助于提升公众对腐败及其不良影响的认识程度,支持廉政建设,进而提升反腐效果[29]。要充分发挥这种动员型反腐败模式的内在优势,即一方面需要不断完善涵盖晋升锦标赛、行政发包制、项目制等在内的政治机制,其对反腐败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如有学者研究发现,干部交流强化了中国地方官员之间的晋升锦标赛机制,具有较为显著的反腐败效应[30];另一方面也需要有效地动员民众参与。有学者结合中国共产党政治动员的历史经验指出,可以从形成强有力的社会舆论与认同聚合、加强动员主体自身的全面建设、加强对公众的教育与引导、将精神激励与物质激励进行有效结合、重视法制建设与拓宽参与渠道等5个方面着手,提升公众参与反腐倡廉的广度与效度[31]。有实证研究表明,动员型反腐败模式能降低显性与隐性腐败行为的发生频率,其深层原因是问责力度与具有法治意义的行政控制起到了抑制腐败行为的作用[32]。

(三)国家动员促进政治清明过程中存在的问题

在运用国家动员促进政治清明的过程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主要有两种表现样态。一是以阶级斗争形式进行的国家动员。有学者认为,在社会革命任务基本完成后仍旧以阶级斗争的思维与方式运用政治动员,试图用其取代政府科层制、代议民主制等正式制度,则很难避免政治动员蜕变为现代国家构建的破坏性因素[33];这种样态的国家动员出现偏差的主要原因包括过分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过分突出阶级斗争的地位与作用、过分突出政治思想的作用而忽视民众正当的物质需求等[34]。二是以行政强制形式进行的国家动员。有学者提出,一些地方政府在政绩观的趋势下过度动员,以公民参与人数、参与规模来评判基层民主的实现程度,导致基层民主创新中“人走茶凉”的现象时有发生[35]。也有学者认为,过度的动员会扰乱法治秩序,削弱法律规范的权威性,并对司法系统形成冲击,不利于国家法治化建设[36]。

三、重大突发事件应对向度下的国家动员研究

有效应对各类重大突发事件是国家发展的重要保障。根据2007年11月开始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突发事件是指突然发生,造成或者可能造成严重社会危害,需要采取应急处置措施予以应对的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与社会安全事件。根据危害程度、影响范围等因素的差异,可以将突发事件分为特别重大、重大、较大与一般4个等级,前两个等级的突发事件属于重大突发事件。以此推之,重大突发事件是一个包含重大自然灾害、重大事故灾难、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与重大社会安全事件等组成要素的有机体系。

(一)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理论依据

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理论依据主要包括西方社会风险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社会风险思想。根据对现代性的不同理解及对社会风险与现代性关联方式的不同论证,可以将西方社会风险理论进一步划分为风险社会理论、风险文化理论、风险系统理论。风险社会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贝克与吉登斯从制度维度对现代社会风险进行了深入研究,其主要观点可以概括为社会风险是现代性变异的结果,是科技迅速发展与制度建构所具有的自反性,通过建立后现代性的制度体系有效规避与应对社会风险。风险文化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道格拉斯与拉什从文化维度对现代社会风险进行了深入研究,其主要观点可以概括为社会风险是由社会文化建构出来的,等级制度主义文化、市场个人主义文化与社团群落边缘文化是引起社会结构变迁的重要因素,通过反思风险感知与文化信念有效规避与应对社会风险。风险系统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卢曼从系统与环境维度对现代社会风险进行了深入研究,其主要观点可以概括为社会具有不可预测性,社会结构、时间结构的多重复杂性与不确定性是社会风险产生的根源,通过提升系统反思能力,使社会分化的功能转移相对化,进而控制社会权利与利益增长的冲动,有效规避与应对社会风险。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虽然没有直接提及社会风险、风险社会等概念,但其阐释的劳动异化论、经济危机论、技术风险论中蕴含着丰富的社会风险思想。在马克思主义视野中,实践活动的二重性是社会风险形成的存在论基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阶级对抗、文明异化及社会转型分别是社会风险形成的经济、政治、文化与社会根源;在资本主义的发展使人类历史真正成为世界历史之后,风险的深度与广度发生嬗变,全球性的风险社会日益形成,共产主义与人类解放将是世界历史发展与风险社会的归宿[37]。根据这两种理论,可以看到在面对重大突发事件所蕴含的风险时,形成马克思所倡导的“真正共同体”[38]是社会成员的一种基本需要,而国家动员是实现这种需要的重要手段。

(二)国家动员在重大突发事件应对中的作用、问题与优化:整体性视角

有学者从整体性视角阐释了国家动员在重大突发事件应对中的运用情况。

1.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历史经验。有学者指出,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证明,每当出现重大突发事件,中国政治精英都能快速、高效、稳妥地予以应对,并尽可能地降低其对现代化建设的负面作用[39]。

2.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积极作用。有学者认为,动员的优势如果运用得当,能够产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积极效应,有助于应对中国现阶段的许多重大难题包括一些突发性事件[40]。

3.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运行模式。有学者阐释了重大突发事件不同阶段动员实施的方式与内容:在应急减缓阶段,通过动员及时发现危险信息,进行预警;在危机准备阶段,通过动员发展应对各类突发事件的能力;在危机响应阶段,通过动员采取措施,管理灾害的后果;在灾后恢复阶段,通过动员兼顾设施资源与社会心理的恢复建设[41]。

4.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路径优化。有学者认为,在应对重大突发事件时,应当将政治动员与行政应急法治结合起来,政治动员会因为规则的约束与合法性的赋予更加完善,而以政治动员为组成部分的行政应急法治也不会因为暂时的不完善而造成不应有的无序状态[42]。也有学者提出可以从预防准备、监测预警、响应处置、善后恢复四方面着手,动员社会力量有序参与突发公共事件应急管理过程[43]。

(三)国家动员在重大突发事件应对的作用、问题与优化:分域视角

也有学者从分域视角阐释了国家动员在不同类型重大突发事件应对中的运用情况。

1.国家动员在重大自然灾害应对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三点内容。一是国家动员在重大自然灾害应对中的作用。有学者指出,在现代化进程中,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多与人口城市集聚效应的凸显,自然环境遭到严重破坏,自然灾害频繁出现,威胁着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与社会的和谐稳定,单凭政府的财力、物力无法全面应对严重自然灾害的威胁,需整合全社会的物质、人力及精神等各方面资源以共克时艰,从这种意义上讲,国家动员可被视为应对自然灾害的一种内在需要[44]。二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自然灾害的模式及其转型。有学者对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灾害动员模式进行了初步探讨,认为其呈现出鲜明的特征:以党政部门为领导者与主导力量、以社会民众为主力军与依靠力量、以人民军队为生力军与中流砥柱、以权威媒体为中介桥梁与引导力量[45]。也有学者认为,我国应对自然灾害的动员理念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发生了改变:在动员模式层面,由单一的政治动员转向混合动员;在动员目标层面,由应急转向管理;在动员手段层面,由党政组织与宣传转向多方共同参与;在动员口号层面,由压抑个性转向以人为本[46];这种理念的转变取得了良好效果:灾害动员的信息管理取得显著进步,内容机制日益健全,国际救援走向开放[47]。三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自然灾害的路径优化。有学者结合个案分析,指出当前我国自然灾害动员面临着理念性困境、体制机制性困境与技术性困境,可能的出路在于以一种人文与科学并重的思路去予以突破[48]。

2.国家动员在重大事故灾难应对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三点内容。一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事故灾难的域外经验。有学者指出日本动员民众广泛参与多种形式的防灾教育,增强了民众防范风险与应对各类危机的能力,为重大事故治理创造了良好的环境;此外,日本还积极动员社会组织的力量参与企业安全生产管理,发挥其在重大事故风险监管中的监督功能[49]。有学者发现欧盟在应对重大事故灾害风险时不仅会制定详细的应急救援计划,还会动员社会力量协同进行,既有现场或内部的应急救援计划,也有社会的或外部的应急救援计划,并每隔一段时间进行实际演练以检测相关计划的可行性与效果,然后不断予以发展完善[50]。二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事故灾难的中国经验。有学者提出,重大事故灾难波及范围广泛,常造成继发性或耦合性灾害,对经济社会破坏力极强,需要动员国家力量才能有效应对。在重大事故灾难发生后,政府应迅速进行整体动员,实现统筹协调,确保目标集中与行动统一[51]。2006年国务院颁布的《国家安全生产事故灾难应急预案》对此作出了明确规定,即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根据需要动员和组织社会力量参与安全生产事故灾难的应急救援。三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事故灾难过程中存在的问题。有学者指出,政府组织涉海民众参与海洋管理的动员机制尚未形成,事故动员的滞后性制约了民众在海洋公共管理中的作用发挥[52];也有学者认为由于政策环境变迁、面临的风险难以预测,我国农村环境污染治理中的政府动员往往是一种即时性行为,导致环境污染问题难以得到根治、生态破坏事件时有发生[53]。

3.国家动员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应对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三点内容。一是国家动员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应对中的作用。有学者提出,应对层出不穷的公共卫生事件,需要不断提升动员能力,一方面,社会民众良好的卫生习惯、生活方式的养成,健康环境的营造都需要日常的社会动员;另一方面,在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发生时,需在政府主导下,充分动员各方力量,优化资源配置,保证民众生命安全与社会经济秩序[54]。也有学者认为,动员式治理是国家应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必要手段之一,国家与社会的共同在场形成了全民动员、系统协同的整体动员机制,促进了各类资源的快速集聚,推动实现了国家治理结构优化与治理能力成长[55]。但在此过程中,需注重加强动员政策与社会组织实际需求的适配性,充分发挥社会组织的补充作用[56]。二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历史经验。有学者以1918年山西鼠疫流行为例,通过比较“国家的公共卫生”与“地方的公共卫生”的不同应对效果,揭示了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合作、实行全民动员是迅速扑灭疫情的重要手段[57]。三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内在机制。有学者考察了新时代背景下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中政治动员的内在机制,认为在开放的政治通道、联盟的政治精英与稳定的政府意愿影响下,政府得以与社会精英、民众进行协同,结成潜在的意识形态联盟,进而实现有效的政治动员[58]。

4.国家动员在重大社会安全事件应对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三点内容。一是国家动员在重大社会安全事件应对中的作用。有学者指出,动员参与机制是指导与组织社会力量共同开展对重大安全事件防范与治理所制定的应急活动的行为规范,其与动态联盟机制、市场契约机制、互助协议机制等共同构成了应急资源联动体系,有助于提升资源的利用率及政府应对重大安全事件的能力[59]。也有学者认为在应对重大经济安全事件时,往往需要“动员国家力量”来“协调企业与地区行为”,换言之,只有中央政府具备动员与协调国家力量来维护经济安全的能力[60]。二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社会安全事件的效果评价。有学者设计了包括应急处置反应速度、应急处置队伍的调动速度、应急资源调集与场所准备等指标在内的评价体系,用以衡量政府应对重大社会安全事件动员与组织的能力,并将动员能力视为开展应急处置与救援的基础[61]。三是运用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社会安全事件的路径优化。有学者提出,在应对涉外突发事件时,应建立广泛动员社会各种力量参与事件管理的应对机制,构建一个由多元主体参与的应对网络,在政府主导的基础上实现涉外突发事件应对的社会化[62]。

四、国防安全向度下的国家动员研究

有效维护国防安全是推动国家发展的前提与基础。国防安全是国防系统的一种状态,在此状态下,国家能防止外来侵略与颠覆,保持内部的完整性与稳定性。有学者指出,可将国防安全理解为一个动态性多维空间概念,其演化过程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国防安全主要是指领土安全,领土是国家行使主权的第一空间;第二阶段,国防安全的空间范畴扩展为“领土—领海”安全,领海安全成为领土安全的重要屏障;第三阶段,国防安全具有了三维空间的性质,领空安全成为领土与领海安全的重要屏障;第四阶段,国防安全的空间范畴进一步延伸至太空领域,人们对国防安全的认识也上升到新的境界[63]。

(一)国家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理论依据

国防安全向度下国家动员的理论依据主要包括西方国家安全理论与马克思主义国家安全思想。根据实现国家安全目标方式与路径的不同,可将西方国家安全理论进一步划分为现实主义国家安全理论、自由主义国家安全理论、建构主义国家安全理论。现实主义国家安全理论的核心内容可概括为:国家安全建立在个体安全基础之上,安全是最根本的国家利益,军事是维护国家安全的必要手段,安全困境会导致零和安全;自由主义国家安全理论的核心内容可概括为:经济合作会促进国家安全,期望通过国际机制维护国家安全,推动安全主体多元化,军事力量不足以维护国家安全,国家安全与自身民主状况有关。建构主义国家安全理论的核心内容可概括为:国家安全由行为体构建,国家安全具有个体安全与集体安全的双重属性,国家安全程度与无政府文化相关,行动者之间既可能存在安全困境也可能创造安全共同体[64]。马克思主义国家安全思想站在人类共同安全的高度上,从政治安全、文化安全、世界安全等视角考察国家安全问题,在捍卫社会主义国家安全、维护世界和平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思想引领作用[65]。中国共产党人将马克思主义国家安全思想与中国国家安全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建立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总体国家安全观。综上可知,无论是西方国家安全理论,还是马克思主义国家安全思想,亦或是中国总体国家安全观,都把国防安全置于国家安全体系的重要位置,而国家动员是维护国防安全的重要手段。

(二)国家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作用、问题与优化:整体性视角

有学者从整体性视角阐释了国家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运用情况。

1.国家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作用。有学者指出,国防动员是坚持与发展人民战争的战略手段,也是维护国家安全和发展利益的战略基石,具有十分突出的战略地位[66]。

2.运用国家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域外经验。有学者概括了美国与俄罗斯国防动员发展的主要特征:一是重视基础性;二是具有战略性;三是体现系统性;四是突出应急性[67]。有学者在考察日本新军事战略的构建与影响时发现,日本表现出了鼓励地方政府贡献于国防建设的政策导向,表明日本国内动员的聚焦点正向国防安全转移,同时积极致力于构建国防建设的举国一致体制[68]。

3.运用国家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中国经验。有学者指出,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国防动员,形成了全民族抗击日寇的洪流,有效弥补了武器装备的缺陷,为夺取抗战胜利奠定了坚实的社会基础[69]。有学者认为,推进中国特色军民融合式国防动员体系建设是我国国防动员建设经验的科学总结,其构建路径主要包括健全融合式国防动员组织领导制度,推进国防动员与应急管理体制的融合,促进国防动员与经济社会发展的科学结合,完善融合式国防动员体系的运行机制与评估体系四个方面[70]。也有学者结合新中国国防动员体制建设的历史探索,指出国防动员体制建设应遵循“坚持党的领导,确保动员决策与平战转换的快速高效”“突出政府的主体地位,科学规范动员供需对接机制”“紧密结合国家体制改革,实现动员职责的普遍化”“着眼于权威高效,构建实体性的国防动员组织领导体系”“健全动员法规制度,构建法制主导型的运行体系”“适应动员环境的发展变化,不断推进动员体制的改革创新”六项原则[71]。

(三)国家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作用、问题与优化:分域视角

根据2010年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动员法》,国防动员涵盖武装力量动员、国民经济动员、交通运输动员、人民防空动员等具体形式,也有学者基于这一分域视角阐释了国家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运用情况。

1.武装力量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两点内容。武装力量动员是战时扩充军队的基本手段,具有推动国家转入战时状态、争取战略主动的重要作用。一是运用武装力量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域外经验。有学者指出世界各主要国家武装力量动员领导体制一般都设有动员决策、动员协调与动员执行3个层次的机构,力求适应高科技战争要求,并以集中统一、权威高效作为建设目标[72]。有学者认为进入21世纪以来,北约武装力量动员呈现出准确把握战机、立足信息优势、适应战情变化、巧借外部力量等特征,并在实践中取得了良好效果[73]。二是运用武装力量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中国探索。有学者提出要从思想教育、业务能力、专业知识、日常管理等方面着手提升人民武装力量动员干部的素质,进而优化武装力量动员的效果[74]。有学者认为着眼一体化联合作战特点与要求,未来的武装力量动员建设要在动员目标上谋求信息化作战力量的整体结构优势,在动员方式上实现由规模组合型向要素抽组型转变,在动员活动上实现与作战行动全时、全域一体化,在动员机制上实现以任务为中心向以程序为中心转变[75]。

2.国民经济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三点内容。一是运用国民经济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动因。有学者认为,战争需求与社会供给之间的矛盾是国民经济动员形成的内在动因,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到冷战结束,各国国民经济动员的重点是现代工业,其应对战争的功能被发挥到了极致[76]。二是国民经济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作用。有学者提出,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国民经济动员应积极发挥“战时应战、急时应急、平时服务”的综合功能,其对于统筹经济建设与国防建设,推动实现富国强军与军民融合发展目标具有重要意义[77]。三是运用国民经济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路径优化。有学者指出,为了加强新时期国防建设,需要不断深化与升级国民经济动员机制,可从加强国民经济动员顶层设计、推进国民经济动员法规建设、提升国民经济动员规范化程度、做好国民经济动员基础性工作及创新国民经济动员手段等方面着手予以实现[78]。

3.交通运输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两点内容。一是交通运输动员在不同发展阶段的特征。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半机械化条件联合作战的背景下,交通运输动员呈现出“与战局向持久战转变相契合,交通运输行业实施紧急平战转换”“与铁路交通大发展相契合,铁路交通运输动员的主体地位凸显”“与陆权主导的军事战略相契合,综合交通运输动员处在萌芽阶段”等特征[79]。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大规模机械化条件联合作战的背景下,交通运输动员呈现出“交通运输动员机构体系渐趋成熟”“交通运输方式由平面向多维转变”“交通运输动员与作战及保障走向一体化”“注重通过法律形式规范动员行为”等特征[80]。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信息化条件联合作战的背景下,交通运输动员呈现出“注重战略投送”“注重加强信息技术的组织与运用”“注重通过战场交通战略预置提升远程补给能力”“注重发挥交通运输指挥机构的战略指挥功能”等特征[81]。二是信息化背景下交通运输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运用。有学者阐释了信息化战争与交通运输动员发展的内在关联:信息化战争要求交通运输动员机制信息化、方式精确化、手段智能化、组织系统化、范围社会化[82]。有学者认为,信息化战场交通运输动员模式包含动员机构一体化、动员指挥矩阵化、动员决策智能化、动员实施精确化、动员资源模块化、动员防护综合化等组成要素[83]。也有学者从“加快建设适应信息化战争交通运输动员要求的设施设备”“加强信息化交通运输动员的体制建设”“建立健全适应信息化战争交通运输动员要求的法律法规”“加强信息化交通运输动员的人才建设”四个方面给出优化信息化战争交通运输动员能力的对策[84]。

4.人民防空动员在维护国防安全中的运用情况,主要包括两点内容。一是借鉴人民防空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历史经验。有学者探讨了朝鲜战争期间中国的人民防空动员,包括“健全动员结构,增强防空力量”“积极疏散救护,保证目标安全”“及时抢修抢建,消减空袭后果”“开展宣传教育,提高防空技能”四项内容;同时,他认为朝鲜战争期间的人民防空动员对现代局部战争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坚持任务牵引,完善动员体制机制;注重动员效率,强化动员精确化管理理念;着眼实战要求,做好动员准备[85]。二是探索新时期运用人民防空动员维护国防安全的举措。有学者认为,新时期人民防空动员需适应“三新”要求,即现代战争形态变革的新挑战、新时代人民防空工作的新使命、国家机构改革的新要求[86]。也有学者提出依托人民防空体系建立战时防空、平时防灾、高效灵敏民防动员体制的设想:通过加速人民防空功能拓展,建立弹性民防动员体制;通过借鉴人民防空准备经验,打牢民防动员潜力基础;通过着眼人民防空建设需要,构建系统的民防动员法规体系;通过立足完成平战双重任务,制定缜密的民防动员计划[87]。

五、国家动员研究的评价与展望

学者们从多维研究视角出发,对国家动员进行了立体式探讨,形成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为后续研究提供了理论参照。然而,国家动员在多种情境中有着不同的作用范围与效率边界,其与国家动员的构成要素、内部运行机制、外部影响因素有着密切关联,既有研究在这些方面仍略显单薄。

(一)既有研究在国家动员的内涵及构成要素方面存在不足

1.缺少对国家动员概念的明确界定,导致国家动员、社会动员、政治动员、应急动员、全民动员、国家治理、国家应对等相关概念的混用。

2.国家动员的构成要素存在交叉重叠,譬如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有学者认为科技动员是国家动员的一级构成要素,也有学者将科技动员视为二级构成要素,从属于卫生动员。

(二)既有研究在国家动员的依据及运行机制方面存在不足

1.国家动员的依据应该是丰富的,除了从理论与实践视角进行观察,也可以从历史与现实、国际与国内的视角进行审视,但国家动员应对重大突发事件的历史依据仍然相对匮乏。

2.在动员依据的国际与国内视角中,研究者更多从社会主义制度优势与中国共产党的治理优势进行阐述,对世界各国在不同情境中的差异化动员模式研究较少,需进一步开阔观察视野。

3.在分析国家动员的运行机制时,侧重对顶层动员设计、基层动员推进及两者互动联接中的某一方面进行阐释,缺乏有深度的整体分析框架,难以有效展现国家动员运行过程的全貌。

(三)既有研究在国家动员的作用及影响因素方面存在不足

1.国家动员的作用包括预期作用与实际作用,在不同情境中两者的偏离程度可能存在较为明显的差异,目前这方面的研究暂付阙如。

2.在特定情境中,国家动员是有一定限度的,超过这种限度可能会造成严重的负面作用,如何把握国家动员的合理边界与限度,学者的认识仍然较为模糊。

3.影响国家动员作用的因素是多维度的,除了政治因素、经济因素外,社会因素与文化因素也应纳入考察的范围,如人口流动程度、文化凝聚力等都可能对国家动员作用效果产生影响,需要进一步深入探讨。

(四)既有研究对国家动员现存问题及优化路径的研究存在不足

1.对问题的分析不够全面且缺乏系统性。既可以从运行机制出发探讨问题,也可以从运行效果出发探讨问题,还可以将两者结合起来作综合探讨。

2.对国家动员优化路径的研究较为空泛、针对性不强,这可能是受运行机制、问题样态等研究存在不足的共同影响所致。

综上所述,在未来的研究中,应致力于对国家动员的内涵及构成要素作出清晰界定,再进一步具体到经济发展、政治清明、重大突发事件应对、国防安全等不同向度,对“国家动员应用于具体情境的依据→运行机制→作用效果及影响因素→问题及优化路径”进行深入探讨,不断完善国家动员的理论体系,推动国家动员在建设现代化强国征程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猜你喜欢
动员国防学者
学者介绍
学者简介
学者介绍
全民国防 筑梦国防
国防小课堂
国防小课堂
国防动员歌
知国防 爱国防 等
音乐迪斯尼
学者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