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旭东,段军山
1.华南理工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2.广东财经大学佛山现代服务业研究院,广东 佛山 528100
当前,中国企业投资效率普遍不高,相关企业出现投资过度或者投资不足问题。一方面,投资拉动粗放式增长模式导致严重的过度投资;另一方面,降低实体经济成本,破解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等老大难问题犹存。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在经济发展中取得新成效,构建新发展格局。这就要求继续全面落实“三去一降一补”的重要任务,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积极发挥投资对优化供给结构的关键性作用,改善中国企业投资效率。而企业投资效率往往与其经营稳定性有关。环境不确定性的加剧,使得企业更加难以精准把握市场状况,导致投资决策产生偏差。这种不确定性还可能带来投资过度或投资不足等问题,极大影响企业投资效率。面对环境不确定性导致的企业投资偏离问题,一些学者从宏观政策层面探讨了货币政策、产业政策等因素对企业投资效率产生的影响,中国政府也提出了减税负、降成本、高便利、强监管等一系列优化企业经营环境的措施。然而,仅仅依赖外部治理是不够的,部分学者还从决策控制、盈余管理以及股东合谋等企业自身角度探索改善投资效率的途径。
与已有研究文献相比,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第一,基于中国微观企业数据检验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的改善作用,发现其存在稳定经营的保险效应,有助于从理论上说服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为提高企业经营稳定性、改善企业投资效率提供了实践路径与经验证据,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第二,从企业自身行为决策出发讨论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并深入探索两者之间存在的保险效应机制,拓展了企业社会责任理论的相关研究,也丰富了从内部治理视角出发的企业投资效率文献,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
从信号传递理论出发,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行为能够向外界传递企业自身发展状况良好、潜力巨大、风险较低等积极信号,有助于减少传统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资者,进而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改善投资效率。信息不对称带来的风险往往会使得外部资本供给者要求更高的风险溢价补偿,昂贵的资金成本往往影响企业的投资效率。而企业承担社会责任作为一种非财务信息能更好地反映企业的品质,并且与传统财务信息互为补充,进一步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有助于外部利益相关者客观全面地了解企业状况,进而对相关企业提供更多的资金支持。企业获得充足的资金资源有助于矫正投资不足导致的投资效率下降,从而更具能力把握住投资机会,进而提升投资效率。
从声誉效应理论出发,承担社会责任还能够塑造良好的企业形象,有助于提高社会公众的认可度和企业的竞争力,改善投资效率。声誉来自人们对其产生的认同感,是企业的特殊资源,代表企业的吸引力。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的行为,有利于提高企业的辨识度与品牌影响力,进而帮助企业获得良好的声誉与口碑。良好的声誉能降低债权人对企业的偿债风险评估水平,使得企业获得来自外部市场的信任和认可,进而走出融资困境以具备更高的投资能力,促进投资效率的提升。而且,良好的声誉对于企业竞争力、客户忠诚度等影响也极大地提升了企业把握投资机会的能力,有助于改善企业的投资效率。
从委托代理理论出发,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的企业会更加关注各利益相关者的权益,有助于推动公司治理结构改善,对管理者因追求自身利益而进行的过度投资决策行为进行有效监督与限制,减少代理冲突问题以提高投资决策的质量,进而促进企业投资效率提升。企业社会责任与公司治理具有发展共生性。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服务于各利益相关者,而公司治理本质上则关注协调利益相关者之间的权益关系。因此,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有助于提升公司治理水平,推动公司治理结构实现良性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代理冲突问题,对企业行为决策实现有效监督,有助于提升企业投资效率。此外,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在进行相关决策时会对利益相关者的诉求加以考虑,投资决策更加谨慎。更多的资金资源被分配至当前及未来的社会责任活动中,有助于缓解投资过剩导致的投资效率低下问题,进一步提高企业的投资效率。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假说1:社会责任承担有助于提升企业投资效率。
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有助于缓解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投资过度与投资不足问题,即社会责任承担可能存在保险效应机制,是实现稳定经营的“保险”,进而改善企业投资效率。
环境不确定性是企业管理者因掌握各类信息能力有限,对未来企业经营所面临的外部环境感到不稳定、难预测的一种状态。在进行投资决策时,管理者往往会考虑环境因素带来的影响。环境不确定性加大了信息不对称程度,管理者由于追求私人收益的动机更可能倾向进行无效率的过度投资,将投资失败归咎于不稳定的外部经营环境。环境不确定性还增加了企业风险。企业面临更多投资与兼并的机会,容易选择扩大资本投入规模,进而过度投资,不利于提高企业投资效率。从企业经营角度,环境不确定性程度越高,企业越难准确而及时地把握市场环境的变化,容易导致投资决策产生偏差,此时管理者顾及前途、声誉等个人资本,可能会选择回避风险进而减少投资,导致企业投资效率下降。外部环境不确定性还影响企业的融资状况。融资成本上升会导致企业用于投资的资金受限,出现投资不足问题进而影响投资效率。
然而,面对环境不确定性导致的企业投资偏离问题,社会责任投资可能存在矫正企业投资的保险效应机制。从工具性利益相关者理论出发,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有助于增进与股东、债权人、员工、供应商、客户、消费者及政府等利益相关者的关系,这会让企业获得有价值的合作资源与环境支持,降低企业经营的环境不确定性,进而提升投资决策的效率。
一方面,承担社会责任能为企业带来广泛的社会网络,降低经营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进而提升企业投资效率。企业积极承担对股东和债权人的社会责任,有助于增加其投资信心,保持足够的资金资源,进而提高经营稳定性,有利于提升企业投资决策能力以实现经济目标。企业积极承担对员工、供应商与客户的社会责任,有助于实现企业与个人、与其他企业良好的依存关系,提高企业在价值创造、上下游企业间合作上的紧密性与稳定性,保持经营环境的稳定性,进而提升企业投资效率。从经营活动出发,企业积极承担消费者社会责任还有利于提升消费者的忠诚度,缓解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影响,进而改善企业投资效率。因此,企业通过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实现与各利益相关者的互动。广泛的社会网络为企业带来投资决策需要的信息,降低环境不确定性,进而提升企业投资效率。
另一方面,承担社会责任还可能为企业带来丰富的政治资源,缓解环境不确定性对企业经营活动的影响,进而改善企业投资效率。积极承担保护环境、慈善捐助、解决就业等社会责任能够帮助企业建立政治联系,有利于获得政府在资金、政策等方面助力,即企业社会责任投资可能是一种对地方政府的支持,进而降低环境不确定性以保证企业投资效率。另外,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地方市委书记的政治利益,有助于企业规避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经营风险,更好地进行投资决策。因此,企业通过积极承担社会责任与地方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丰富的政治资源为企业带来投资决策所需要的风险规避与政策倾斜,降低环境不确定性,进而提升企业投资效率。
综上,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可能存在保险效应机制,是实现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有助于企业赢得广泛的社会网络和丰富的政治资源,降低外部经营环境的不确定性,进而提高企业投资效率。基于以上推论,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假说2:社会责任承担存在实现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通过降低环境不确定性促进企业投资效率的提升。
2015年6月2日,国家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和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联合发布了包括《社会责任指南》《社会责任报告编写指南》和《社会责任绩效分类指引》的社会责任系列国家标准。该系列标准是中国社会责任领域第一份国家层面的标准性文件,企业开始对社会责任承担价值有了新的认知。因此,基于研究样本的科学性与相关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以中国A 股市场的上市企业为研究对象,构建了2015—2019年的面板数据集,并对相关数据进行了如下处理:剔除相关数据缺失的上市企业,剔除金融行业的上市企业,剔除ST、PT 企业,剔除资不抵债的上市企业,还对所有的连续研究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最终,研究样本观测值为8 654个。其中,企业社会责任数据来自和讯网根据上市公司相关社会责任报告及年报进行专业评分而来的《2015—2019年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其余企业层面的相关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和Wind数据库。
1.被解释变量
本文将企业投资效率界定为对最优投资水平的偏离度,根据Richardson的做法,用实际投资规模减去估计最佳投资规模估计残差的方法,对被解释变量企业投资效率进行衡量。
参考刘慧龙等的做法,本文通过式(1)计算企业投资效率,同时借鉴Biddle 等的做法采用式(2)(3)分别计算企业投资效率,以进行稳健性检验。
2.解释变量
3.中介变量
环境不确定性会对企业的主营业务活动产生重大影响,主要体现在企业在产品市场上的表现发生变化,并最终反映在企业销售收入的波动上,即销售收入的标准差通常被当作市场环境波动性的代理指标。为了更精准地衡量环境不确定性,本文参考申慧慧等的研究,选择剔除销售收入中稳定增长的部分,基于每个企业过去5年的数据构建了以下模型,采用OLS回归分别估计过去5年的非正常销售收入。
其中,代表销售收入,为年度变量。观测值是当年年度,则=5,若是上一年度,则=4,以此类推。式(4)的残差项即所求的非正常销售收入,再计算企业过去5年非正常销售收入的标准差,并除以过去5年销售收入的平均值,用其衡量中介变量环境不确定性(),其数值越大代表企业外部环境不确定性越大。
4.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的相关研究并结合实际分析,本文还设置了如下的控制变量,包括企业规模()、资产负债率()、盈利能力()、董事会规模()、账面市值比()、董事 会 结 构()、两 职 合 一()、股权集中度()和成立年限()。相关研究变量的具体定义与说明见表1,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1 变量定义与说明
表2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基于前文提出的研究假说,为了探索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本文构建了以企业投资效率()为被解释变量和社会责任承担()为解释变量的双向固定效应模型。
考虑到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可能存在滞后影响,并且解释变量采用上一期衡量进行滞后项估计,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内生性问题,本文还构建了以企业投资效率()为被解释变量和上一期的社会责任承担()为解释变量的模型进行估计。
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为了进一步挖掘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机制,本文基于Baron等提出的检验中介效应逐步法,在式(5)基础上构建了以环境不确定性()为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组进行检验。
其中,表示企业,表示年度,代表所有的控制变量,代表控制时间固定效应,代表控制个体固定效应,为残差项。
回归模型的估计结果见表3。从第(1)(2)列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解释变量社会责任承担()对被解释变量企业投资效率()的回归系数高度显著为负,并且滞后项模型解释变量社会责任承担()系数估计结果依旧显著为负,说明承担社会责任有助于企业减小投资偏离程度,提升企业投资效率,且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的提升作用具有一定的延续性,假说1得到验证。从第(3)列的估计结果可以看出,解释变量社会责任承担()对中介变量环境不确定性()的系数估计结果显著为负,说明企业积极承担社会责任有助于降低企业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第(4)列的估计结果显示,解释变量()与中介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和也均显著。此时,与同号,说明环境不确定性在社会责任承担与企业投资效率之间存在部分中介效应,占15.51%(/),即社会责任承担是一种实现经营稳定性的“保险”,其通过降低环境不确定性促进企业投资效率的提升,假说2得到验证。
表3 回归模型估计结果
1.替代变量
首先,参考Biddle等衡量被解释变量的方法,用前文定义的企业投资效率()替代原被解释变量()进行模型估计,得到的结论与原模型基本一致,较好地反映了原结论的稳健性,具体结果见表4。
表4 Einv2替代Einv1的估计结果
其次,参考Chen 等衡量被解释变量的方法,用前文定义的企业投资效率()替代原被解释变量()进行模型估计,得到的结论与原模型基本一致,较好地反映了原结论的稳健性,结果见表5。
表5 Einv3替代Einv1的估计结果
此外,参考申慧慧等的相关研究,进一步用经行业调整后的环境不确定性重新衡量中介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得到模型估计结果与原模型基本一致,反映了原结论的可靠性,结果见表6。
表6 重新衡量中介变量的估计结果
2.缩小企业样本
表7 划分社会责任等级后的估计结果
其次,由于企业资源有限,考虑到制造业企业十分注重且依赖研发投入,其具有的特殊性可能一定程度上会对研究结论造成影响。为了排除这一特殊情况,本文还剔除制造业企业进行缩小企业样本模型估计,得到的结果见表8,其与原结论基本一致,较好地验证了研究结论的稳定性。
表8 剔除制造业企业样本后的估计结果
3.年份子区间
2018年9月30日,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正式发布修订后的《上市公司治理准则》,强化上市企业社会责任和信息披露要求,有助于促进企业与利益相关者的沟通,以市场机制推动企业积极主动承担社会责任。因此,为了排除特殊事件对研究结论造成的影响,本文剔除2019年的数据,进行2015—2018年样本子区间的模型估计,结果见表9,得到的结论与前文结果依然保持一致。
表9 年份子区间的估计结果
4.工具变量法
通过运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控制时间效应和个体效应,并且控制了企业层面相关变量的影响,本文较好地缓解了遗漏变量的问题,而且也已进行滞后项模型估计,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减弱逆向因果引起的内生性问题。此外,本文还运用工具变量法进一步削弱内生性问题带来的影响,以保证研究结论的稳定性。
首先,通过引入动态面板模型并采用系统广义矩估计(SYS-GMM),尝试修正遗漏变量、衡量偏误等潜在内生性问题,削弱其对模型估计带来的影响以提高估计效率,进一步检验结论稳健性,相关检验结果和估计结果见表10。可以看出,AR(1)检验的值小于0.05,AR(2)检验的值为0.757,可以接受扰动项无自相关的原假设,Hansen检验的值为0.239,说明并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即满足模型有效性。模型估计结果与原结论保持一致,验证了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表10 工具变量法的估计结果
其次,通过选取工具变量缓解反向因果内生性问题。企业处事方式与战略决策所具备的环保意识是来自长期以来企业各类内外部因素共同作用形成的企业文化、组织文化。企业的环保意识越强,则其承担环境社会责任的意愿越强,与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具有较强的相关性。并且环保意识与企业投资效率之间并没有直接影响,即企业环保意识()满足作为工具变量的基本要求。而且,和讯网发布的企业环境责任评分主要考虑了企业环保意识和环保投入等因素。因此,本文将其作为工具变量企业环保意识()的代理变量,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模型估计。从工具变量检验结果可以看出,工具变量不存在识别不足、弱工具变量等问题,不能拒绝工具变量有效,而且第一阶段的回归结果显示,其回归系数高度显著且符合前文所述,即满足相关技术性要求。基于第二阶段的估计结果发现,社会责任承担依然有助于提升企业投资效率,该结论与原模型得到的研究结论保持一致,较好地削弱了内生性问题带来的影响。
从是否国有企业视角考虑。国有企业规模较大,具有较强的融资优势,与政府关系更加紧密,应对环境不确定性能力较强,并且其需要主动担负社会责任,因此,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对国有企业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果可能较差,对其投资效率的改善作用有限。而非国有企业的经营投资风险与不确定性一般要高于国有企业,因此其社会责任承担行为的保险效应更强。
从是否家族企业视角考虑。家族企业的内部斗争会产生代理问题,利他主义加剧了第一类代理成本。家族高管往往会通过家族企业非效率投资谋取私利,并且家族企业还更容易面临大股东与小股东之间的第二类代理冲突。家族控股股东往往对企业投资决策具有较大的控制权,此时企业承担社会责任有助于缓解这些经营上的不足。此外,基于社会情感财富理论,家族企业更加注重企业形象、家族声誉等隐性社会财富,其经营稳定性也往往更依赖长期的合作伙伴与社会网络。因此,相较于非家族企业,家族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对于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可能更强。
表11 企业类型异质性检验结果
企业出于融资约束差异,其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带来的实现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可能存在不同,进而对企业投资效率存在异质性影响,因此,根据企业融资约束水平对式(5)进行分样本检验。
为保证结论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以下两种方式度量企业融资约束进行分样本检验:第一,根据企业规模大小进行样本划分,企业规模是金融部门自由信贷配置的关键考察要素,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企业融资约束水平,故而将变量企业规模()大于中位数的企业(大规模企业)归为低融资约束组,小于中位数的企业(小规模企业)则为高融资约束组。第二,考虑到融资约束WW 指数较为全面地考察了企业自身财务特征与外部行业特征,更具有广泛的代表性,本文还选用其衡量企业融资约束水平(),并根据大小进行样本划分。该指数参考Whited 等的方法计算,数值越大,说明企业的融资约束水平越高,故而将变量企业融资约束()小于样本WW 指数中位数的企业归为低融资约束组,大于中位数的企业则为高融资约束组。
其中,用现金流对总资产的占比衡量,是分红时取值为1 的虚拟变量,用长期负债对总资产的占比衡量,用总资产的自然对数值衡量,代表企业所处行业的销售增长率,则是企业自身的销售增长率,各变量系数为Whited等的计算结果。
融资约束差异下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异质性影响的分组估计结果见表12。分样本检验后发现,低约束组的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对其提高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更大,高约束组的企业带来的影响反而更小甚至并不显著。这从侧面说明社会责任承担行为通过信号机制与声誉机制改善融资约束水平进而影响企业投资效率的效应较小,更多地通过为企业赢得广泛的社会网络和丰富的政治资源,降低外部经营环境不确定性进而提升投资效率,因而低约束组企业的保险效应转化效果更高,其投资效率改善作用更大,这也进一步体现了社会责任承担行为之于企业经营稳定的保险效应的重要性与本研究探讨的必要性。
表12 融资约束异质性检验结果
企业出于经营风险差异,其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带来的实现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可能存在不同,进而对企业投资效率存在异质性影响,因此,根据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对式(5)进行分样本检验。
常见的衡量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指标主要有盈利波动性、股票回报波动性和负债比率等,考虑到中国股票市场波动性较大且本文侧重于企业经营方面的探讨,因此参考余明桂等的研究,用企业的盈利波动性衡量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并借鉴其方法进行计算。
其中,为企业相应年度经行业年度平均值调整得到的息税前利润()与当年末资产总额()的比率,然后进一步滚动计算企业在每一观测时段内的标准差和极差,即为用以衡量企业风险承担的变量和其数值越大,说明企业经营风险更高。考虑到中国上市公司的高管任期一般为3年,本文选择以每3年为一个观测时段,包括当年和前两年。此外,代表在观测时段内的年度,取值1~3,代表某行业内企业的总数量,代表该行业的第家企业。
基于计算得到的相关衡量指标,本文采用以下两种分样本方式进行企业经营风险异质性检验:第一,根据企业风险承担变量大小进行分类,将变量数值小于样本中位数的企业归为低经营风险组,大于中位数的企业则为高经营风险组;第二,根据企业风险承担变量大小进行分类,将变量数值小于样本中位数的企业归为低经营风险组,大于中位数的企业则为高经营风险组。
经营风险差异下社会责任承担对企业投资效率异质性影响的分组回归估计结果见表13。分样本检验后发现,低风险组的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对其提高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更大,高风险组的企业带来的影响反而更小甚至并不显著。根据前文理论分析,企业社会责任承担所获得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是基于赢得广泛社会网络和丰富政治资源的,而风险的差异可能导致社会责任发挥作用的成本以及原本资源的配置发生变化,使得高风险组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行为的保险效应失效,反而加剧了企业自身的负担,即相较于低风险组,高风险组企业的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对其投资效率的提升幅度更小甚至失去作用。
表13 经营风险异质性检验结果
本文基于2015—2019年中国上市企业面板数据,从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分析视角出发,实证分析社会责任承担、环境不确定性与企业投资效率三者的内在联系。研究发现,社会责任有助于企业减小投资偏离程度,提升企业投资效率,而且社会责任承担存在保险效应机制,其通过降低环境不确定性促进企业投资效率的提升。在进行一系列内生性和稳健性检验之后结论依然成立。进一步研究发现,不同类型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带来的实现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存在差别,进而对企业投资效率存在异质性影响,具体表现在社会责任承担对家族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的作用效果更强。此外,低融资约束组和低经营风险组的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对其提高企业投资效率的影响更大,高融资约束组和高经营风险组的企业带来的影响反而更小甚至并不显著,即社会责任承担行为通过信号机制与声誉机制改善融资约束水平进而影响企业投资效率的效应较小,更多地通过为企业赢得广泛的社会网络和丰富的政治资源,降低外部经营环境不确定性进而提升投资效率,而企业经营风险的差异导致社会责任发挥作用的成本以及原本资源的配置发生了变化,反而加剧了企业自身的负担,使得高风险组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行为的保险效应失效。
本文聚焦社会责任承担、环境不确定性与企业投资效率三者的内在联系,发现企业社会责任存在实现经营稳定性保险效应进而提高了自身投资效率的经验证据,为说服企业主动承担责任、改善投资效率提供了理论依据与有益思考。基于研究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企业应该摒弃“履行社会责任是企业经营负担”的老观念、旧思想,认识到社会责任承担对于经营稳定性的保险效应,将承担社会责任的行为转化成企业的一种主动选择。这要求将企业社会责任理念融于企业核心价值观,把其作为企业文化的重要部分,提高员工对企业社会责任的认知,而且进一步建立健全绩效评价体系,将社会责任绩效纳为考虑因素。此外,将企业社会责任落实到日常的企业行为决策之中,并且将社会责任同企业的发展规划结合起来,将其视为企业发展战略的重要部分,营造良好的履行社会责任氛围。
第二,企业还应当切实关注与维护利益相关者的利益,采取定时定期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等措施提高信息披露能力,加强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联系与沟通。除了构建和谐的企业内部环境,还需注重上下游产业链上伙伴的合作共赢,并且也要增进与政府的沟通交流,与此同时,完善企业社会责任内外部沟通协调机制,提高企业经经营发展的透明度,进而获取利益相关者的认可与支持,通过赢得广泛的社会网络和丰富的政治资源,充分发挥企业社会责任承担行为带来的经营稳定性保险效应,降低外部经营环境不确定性进而提升投资效率。
第三,社会责任承担对不同的企业存在异质性影响,企业应当结合自己的经营特点与状况制定合适有效的社会责任发展战略,建立并完善企业社会责任协作机制,进而推动企业社会责任的发展。非国有企业更应当认识到企业社会责任的意义和履行的必要性,提高自身投资效率以实现可持续发展,与此同时,政府也应该尽量解决相关积极履责企业的后顾之忧,从税收、信贷、土地、荣誉等方面给予政策支持,在社会上形成鼓励非国有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舆论环境、政策环境,缓解中国企业投资效率普遍不高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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