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出口效应研究——基于Meta分析方法

范红忠，刘 洋，侯 盖

华中科技大学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自中国“走出去”战略实施以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OFDI）开始步入快速发展阶段，2002—2019年中国OFDI流量年均增长率为28.2%。2012年中国OFDI存量规模首次跃居世界第三，2016年中国OFDI 流量第一次超过外商直接投资，中国从净资本输入国转变为净资本输出国。与此同时，中国出口持续增长，2002—2020年中国出口的年均增长率为11.5%，但出口增速呈下降趋势。

随着中国企业OFDI 的日渐活跃，中国OFDI 对出口的影响也成为重要议题。大量的实证研究得出不同的结论。部分研究认为中国OFDI对出口具有替代效应，跨国公司在海外进行投资、生产和销售，可以避开贸易壁垒，节省运输成本，进而对出口有替代效应。部分研究认为中国OFDI 对出口具有互补效应，垂直型OFDI可以带动跨国公司从母国进口生产设备、中间品等，进而对母国出口有促进作用。还有部分研究认为中国OFDI 对出口的影响是不确定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采用传统的方法对中国OFDI出口效应的实证文献进行综述，局限性就会凸显出来——定性文献综述并不能对同一主题下不同的实证结果进行定量分析和评价，因此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同一主题有不同的实证结果。为了克服定性研究的不足，本文采用Meta分析方法对中国OFDI出口效应的实证文献进行定量研究。

Meta 分析也称荟萃分析、元分析、数据再分析，适合于实证研究结论不一致的问题。Meta 分析是对实证研究文献进行定量综述、评价的一种分析方法，通过搜集同一主题下已经发表的实证研究文献，用数量方法对实证结果进行系统性的定量分析。Stanley 等将Meta 分析引入经济学领域，目前已经在经济学研究领域有了广泛的应用。对于中国OFDI 的出口效应研究，目前尚未发现基于Meta 分析方法的定量分析。为此，本文拟从收集到的24篇主要实证研究文献中提取159个关于OFDI出口效应的实证结果，采用Meta回归分析方法探讨中国OFDI出口效应的研究结论差异性来源。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OFDI对出口的影响机制

本文借鉴已有研究的理论成果，根据OFDI的不同动机梳理OFDI对出口的影响机制。Dunning在综合其他学者的研究基础上，将跨国企业的OFDI 动机分为四类：市场寻求型、效率寻求型、资源寻求型和技术寻求型。

1.市场寻求型

市场寻求型OFDI是指跨国企业为了避免贸易摩擦、绕过贸易壁垒、降低运输成本，将生产环节直接转移到海外。一方面，跨国企业在东道国投资生产，并将产品销售给东道国，这会使OFDI 替代母国出口；另一方面，由于生产的技术溢出效应，东道国企业通过生产获得技术进步和国际竞争力，会和母国企业抢占其他国家（包括母国）的市场份额。因此，市场寻求型OFDI对出口有替代效应。

2.效率寻求型

效率寻求型OFDI 是指跨国企业出于生产成本考虑，将母国的非核心生产环节搬到资源更廉价、人工成本更低的东道国。一方面，跨国企业在海外生产会降低母国企业相关产品的产能，对母国的出口有替代作用；另一方面，企业通过OFDI资源配置得到优化，长期来看有利于提高企业生产率和产品出口竞争力，对母国的出口有促进作用。因此，短期来看，效率寻求型OFDI对母国出口有替代效应；长期来看，效率寻求型OFDI对母国出口有互补效应。

3.资源寻求型

资源寻求型OFDI 是指跨国企业通过OFDI 获得海外的自然资源，保证母国有充足的自然资源进行生产活动。一方面，跨国企业在海外获取自然资源时需要从母国进口基础设施建设产品、开采设备和加工设备，进而促进了母国的出口；另一方面，获得的自然资源可以促进母国企业扩大生产，进而促进母国企业的出口。因此，资源寻求型的OFDI对母国出口有互补效应。

4.技术寻求型

技术寻求型OFDI 是指跨国企业为了获得东道国高素质的人力资本、先进的管理经验、领先的核心技术等优质资源，在东道国进行投资建厂。通过OFDI 的逆向技术溢出，母国企业的技术水平和管理能力得到提高，随之母国企业的产品出口竞争力也得到提高。因此，长期来看，技术寻求型OFDI对出口有互补效应。

（二）影响中国OFDI出口效应的调节因素

1.样本层面

（1）OFDI东道国不同。中国对发达国家OFDI主要为市场寻求型和技术寻求型。一方面，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发达国家在世界经济秩序中的统治力下降，开始实施更为保守的贸易政策。为了绕开发达国家的贸易壁垒，中国企业不得不在发达国家投资生产，这种市场寻求型OFDI对中国企业出口有替代效应。另一方面，发达国家拥有先进的核心技术、管理经验、专利和品牌等资源，中国企业对发达国家投资建立研发中心、并购高技术企业，这种类型的投资为技术寻求型OFDI，对出口也有互补效应。

中国对发展中国家OFDI 主要包括市场寻求型、效率寻求型和资源寻求型。一方面，为了绕开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壁垒，中国企业在发展中国家投资生产，这种市场寻求型OFDI 对中国企业出口有替代效应。另一方面，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土地、水电、人力等成本比中国低，出于成本考虑，中国企业会将某些生产环节搬到发展中国家，即为效率型OFDI，这种效率型OFDI 对出口的影响是不确定的。此外，很多发展中国家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为获得这些资源，中国企业会对这些国家进行投资，这种资源寻求型OFDI对出口有互补效应。本文据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1：由于中国对发达国家与对发展中国家的OFDI 动机不一样，故中国对发达国家与对发展中国家OFDI的出口效应存在差异。

（2）OFDI 的时间跨度不同。市场寻求型OFDI 短期和长期对出口的影响区别不明显，资源寻求型OFDI短期和长期对出口的影响区别也不明显；效率寻求型OFDI短期对出口有替代效应，长期对出口有互补效应；而技术寻求型OFDI短期对出口影响不大，长期对出口有互补效应。本文据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2：选取的样本研究时段距今时间越近，越倾向于得到OFDI出口效应为正的结论。

2.变量层面

（1）解释变量OFDI 的测量。对OFDI 的测量方法主要分两类：一类反映当期OFDI，包括OFDI 流量、OFDI 虚拟变量（当期跨国公司有OFDI 则为1，反之则为0）；一类为OFDI 存量及其滞后项，包括OFDI存量、OFDI存量的滞后1期、OFDI存量的滞后2期以及OFDI存量的滞后3期。

OFDI存量及其滞后项反映OFDI的长期历史积累。很多学者考虑到OFDI转化为实际的生产能力需要一定的时间，认为使用OFDI 存量或者OFDI 存量的滞后项作为出口的解释变量更合理。本文据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3：与使用OFDI 存量及其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的研究相比，使用当期OFDI 数据作为解释变量的实证结果更加显著，得到正效应的结果更多。

（2）控制变量的选择。OFDI 东道国的各个因素都可以影响双边贸易关系，并且这些因素有很多是不可观测和量化的。因此，如果在模型中不添加国家个体效应，存在遗漏变量导致的偏误。本文据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4a：模型中是否添加国家个体效应的研究结果是有差异的。

H4b：模型中是否添加时间效应的研究结果是有差异的。

3.方法层面

估计方法也可能对中国OFDI 出口效应的实证结果产生影响。OFDI 与出口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即OFDI 可以影响出口，出口也可以影响OFDI。因此，计量方法中如果没有考虑内生性问题，估计结果是有偏的。可以将估计方法分为两类：一类考虑内生性问题，另外一类没有考虑内生性问题。本文据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国内随着国际航线日益增加，为了提高服务质量和水平，各航空公司在用人方面对应聘者的英语水平的要求也在日渐提高。而各高校空乘专业毕业生的英语水平还不能完全满足航空公司的用人需求。本文在分析了空乘专业英语教学现状的基础上，深入阐述了空乘专业英语教学改革的内容及具体的实施。以期在继承传统课堂教学优点的基础上，结合高校本科人才培养定位，改变大学英语的教学模式，提高学生学习积极性，提升空乘专业学生的英语水平，更好地满足航空公司用人需要。

H5：估计方法对中国OFDI出口效应的结果产生影响。考虑了内生性问题的估计方法与没有考虑内生性问题的估计方法的实证结果是有差异的。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Meta 分析主要包括以下四步：第一，确定研究主题。一般说来Meta 分析的研究对象都是各学科领域中的一些实证研究结论不一致或充满争议的问题。第二，收集文献。通过搜索主题、关键词、篇名等在各个学术数据库或者学术搜索引擎中收集该主题公开发表的文献。第三，提取变量。在各个实证研究结果中提取各种统计量来做Meta回归分析的效应量和自变量。其中，效应量可以是参数估计量的大小、的正负、统计量的大小、值的大小以及显著性等，解释变量则是代表文献的估计方法特征、样本特征、模型设计特征以及发表特征等代理变量。第四，进行Meta回归分析。如果Meta回归分析的结果中某个变量显著，则说明该变量代表的研究特征会显著地影响研究主题的实证研究结果。

根据Stanley等的研究，构建以下Meta回归估计方程。

其中，表示样本，表示调节变量（自变量）的个数，表示效应变量（因变量），表示调节变量（自变量），ε符合正态分布。

（二）样本和变量选取

1.收集与筛选文献

对于中文文献，使用中国知网CNKI 检索，在篇名、关键词、主题和摘要中分别使用OFDI、对外直接投资、贸易和出口进行搜索。对于英文文献，使用Google Scholar 搜索关键词OFDI、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China、trade和export等。

获得初始文献后，根据以下原则对文献进行筛选：（1）必须是OFDI 与出口关系的实证文献，剔除理论研究文献、综述类文献和案例研究类文献；（2）必须为OFDI 对出口的影响的实证文献，剔除出口对OFDI 影响的实证文献；（3）使用中国经验的数据，剔除采用其他国家数据的文献；（4）因变量为出口量，剔除净出口和出口相对值；（5）文献必须报告相应的标准误差或者统计值。经过筛选，本文最后共选取24篇高质量文献，并从这24篇文献中筛选出了159个实证结果。

2.数据整理和编码

确定样本文献后，需要从样本文献中提取Meta回归分析所需的数据。编码内容中，效应变量主要包括回归系数、标准误、值、的符号、显著性和显著性符号等，自变量主要包括期刊特征、数据起始年份、数据终止年份、数据跨度、国家类型、OFDI测算方法、估计方法和模型设定等。

3.变量的选择和说明

基于本文的研究目的，选择以下四个因变量：回归系数的符号、显著性、正显著性和负显著性。因变量和调节变量说明见表1。

表1 用于Meta分析的变量描述

三、Meta回归分析

由于因变量皆为二元虚拟变量，本文使用Probit 模型进行Meta 回归分析。OFDI 出口效应方向的Meta分析结果见表2第（1）列。其中，调节变量发达国家、OFDI流量和估计方法的系数具有不同水平的显著性，表明这3 个变量对OFDI出口效应方向有显著的影响。相反，起始年份、终止年份、发展中国家、个体效应、时间效应、权重6 个调节变量的系数并不显著，表明这6 个变量对OFDI 出口效应的方向没有显著的影响。发达国家变量的系数为-1.592，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中国对发达国家OFDI 会降低出口效应为正的概率。OFDI 流量变量的系数为0.707，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与采用OFDI 存量及其滞后项数据相比，使用当期OFDI 数据会更显著地提高出口效应为正的概率。“估计方法”变量的系数为-1.053，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与不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相比，使用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会更显著地降低出口效应为正的概率。

中国OFDI 对出口有显著影响的Meta回归分析结果见表2 第（2）列。其中，调节变量终止年份、发达国家、个体效应和时间效应的系数具有不同水平的显著性，表明这4 个变量对中国OFDI 出口效应显著性有显著的影响。相反，起始年份、发展中国家、OFDI流量、估计方法和权重5个变量的系数并不显著，表明这5 个调节变量对中国OFDI 出口效应的显著性并没有明显的影响。终止年份变量的系数为0.148，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样本数据终止年份越大，中国OFDI 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越大，但这种影响并不大。“发达国家”变量的系数为-0.674，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中国对发达国家进行OFDI会降低中国OFDI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个体效应变量的系数为0.913，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实证模型中加入个体效应会增加中国OFDI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若遗漏个体效应会扭曲实证研究结果。时间效应变量的系数为-1.501，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实证模型中加入时间效应会降低中国OFDI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若遗漏时间效应会扭曲实证研究结果。

表2 中国OFDI出口效应方向与显著性的Meta回归分析结果

中国OFDI对出口有正向显著影响的Meta回归分析结果见表2第（3）列。其中，调节变量终止年份、发达国家、OFDI流量、时间效应和估计方法的系数具有不同水平的显著性，表明这5个变量对中国OFDI出口效应正显著性结果有显著的影响。相反，起始年份、发展中国家、个体效应和权重4个变量的系数并不显著，表明这4 个调节变量对中国OFDI 出口效应的正显著性并没有明显的影响。终止年份变量的系数为0.179，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样本数据结束年份越大，中国OFDI出口效应正显著的概率越大，但这种影响不很大。发达国家变量的系数为-0.926，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中国对发达国家进行OFDI会降低中国OFDI出口效应正显著的概率。OFDI流量变量的系数为0.639，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与采用OFDI 存量及其滞后项数据相比，使用当期OFDI 数据会更显著地提高出口效应正显著性的概率。时间效应变量的系数为-1.524，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实证模型中加入时间效应会降低中国OFDI出口效应正显著的概率，若遗漏时间效应会扭曲实证研究结果。估计方法变量的系数为-0.596，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与不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相比，使用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会更显著地降低出口效应正显著性的概率。

中国OFDI 对出口有负向显著影响的Meta 回归分析结果见表2 第（4）列。其中，调节变量OFDI 流量和估计方法的系数具有不同水平的显著性，表明这两个变量对中国OFDI出口效应负显著性有显著的影响。相反，起始年份、终止年份、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个体效应、时间效应和权重7 个变量的系数并不显著，表明这7 个调节变量对中国OFDI 出口效应的负显著性并没有显著的影响。OFDI 流量变量的系数为-0.898，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与采用OFDI 存量及其滞后项数据相比，使用当期OFDI 数据会降低出口效应负显著性的概率。估计方法变量的系数为1.234，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与不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相比，使用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会增加出口效应负显著性的概率。

四、发表偏倚估计

发表偏倚（publication bias）是指实证研究中，研究结果显著的论文比研究结果不显著的论文更容易发表，这将大大降低Meta分析的可靠性。对此，Stanley指出，可以用漏斗不对称检验（funnel asymmetry tests，FAT）来检测Meta分析中的发表偏倚问题。一般采用下述方程进行漏斗不对称检验的估计：

其中，T表示第篇文献第个统计系数的t统计量，/Se表示第篇文献第个统计系数的标准误差的倒数。截距项为研究发表偏倚的指标，如果在统计上显著不为0，则说明Meta分析文献存在发表偏倚问题；反之，则说明Meta 分析不存在发表偏倚问题。同时，如果符号为正，表明发表偏倚对Meta分析存在正向影响；反之，则表明发表偏倚对Meta分析存在负向影响。

本文利用式（2），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方法对中国OFDI 出口效应样本文献的发表偏倚问题进行了统计检验，结果表明，的系数在10%的水平上并不显著，说明Meta 分析并不存在明显的发表偏倚问题。这表明样本文献的研究者为了让论文发表而挑选更显著实证结果的现象并不严重。

五、结论

本文对24 篇OFDI 出口效应的文献提取了159 个实证结果，并进行了Meta 分析。研究发现，中国OFDI出口效应的实证结果受到不同研究特征的影响。具体影响如下：

第一，中国OFDI出口效应方向的Meta分析结果受到发达国家、OFDI流量和估计方法3个研究特征的显著影响。结果表明，中国对发达国家OFDI会降低出口效应为正的概率，使用当期OFDI数据比采用OFDI存量及其滞后项数据会更显著地提高出口效应为正的概率，使用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会更显著地降低出口效应为正的概率。

第二，中国OFDI出口效应显著性的Meta分析结果受到终止年份、发达国家、个体效应和时间效应4个研究特征的显著影响。结果表明，样本数据结束年份越近，中国OFDI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越大；中国对发达国家进行OFDI 会降低中国OFDI 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实证模型中加入个体效应会增加中国OFDI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实证模型中加入时间效应会降低中国OFDI出口效应显著的概率。

第三，中国OFDI 出口效应正向显著性的Meta 分析结果受到终止年份、发达国家、OFDI 流量、时间效应和估计方法5个研究特征的显著影响。结果表明，样本数据结束年份越近，中国OFDI出口效应正显著的概率越大；使用当期OFDI 数据会更显著地提高出口效应正显著性的概率，中国对发达国家进行OFDI 会降低中国OFDI 出口效应正显著的概率，实证模型中加入时间效应会降低中国OFDI 出口效应正显著的概率，使用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会更显著地降低出口效应正显著性的概率。

第四，中国OFDI出口效应负显著性的Meta分析结果受到OFDI流量和估计方法两个研究特征的显著影响。结果表明，使用当期OFDI 数据会更显著地提高出口效应负显著性的概率，使用考虑内生性的计量方法会增加出口效应负显著性的概率。

另外，本文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方法对中国OFDI 出口效应样本文献的发表偏倚问题进行了统计检验，结果发现样本文献并不存在发表偏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