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杏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哈尔滨 150080)
冯延巳是词体发展初期一位重要词人,他的词作不仅影响了南唐中、后二主,更对宋初词坛影响深远,诚如刘熙载《艺概·词曲概》所言:“冯延巳词,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1]除刘氏所论,对冯词的评价,最为人熟知的当数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言:“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2]这一评论随着《人间词话》的一步步经典化而成为对冯词的经典评论。1949 年之前的《人间词话》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几乎未涉及对冯词“堂庑特大”的探讨。1949—1979 年,《人间词话》研究呈现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对文本的解读极为粗疏,当然鲜有涉及对“堂庑特大”的讨论。20 世纪80 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的推进,《人间词话》研究重回纯粹学术研究本位。沈文凡在《王国维〈人间词话〉百年研究史综论》一文指出此期“更值得一提的是,有些研究者已经开始把王氏在词话中提到的对某些词人的评论看成是定论,并以此为标准来反观词人的创作风格,很显然在有些研究者心中,《人间词话》已经成为不易的经典之作”。就冯延巳词来看,引用“堂庑特大”作为定评,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此后涉及冯词的所有研究几乎都无法避开这一评价。对“堂庑”二字的含义,王国维没有具体说明,而近40 年来,研究此问题的成果颇多,对这些研究成果进行综述,不仅可对王国维本意有准确把握,对更准确、科学地把握冯词风格特色及词史地位,乃至南唐词整体风貌、词史地位意义重大,同时,对理解词学理论特别是晚清近代词学理论的发展亦有意义。纵观这些研究成果,探索的侧重点多数在于内容的思想深度或忧患意识以及美学效果的意境或境界,进入21 世纪后则出现了从空间维度进行探讨的新路径,呈现研究渐深、视角渐新的趋势。
对于“堂庑特大”的内涵,论者首先指出词作内容层面的丰富、深刻。1985 年,杨海明的《论冯延巳词》[3]一文提出“堂庑特大”主要指冯词在反映生活时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杨海明认为“堂庑特大”并非指冯词在题材方面突破了“花间”的樊篱,而是冯词写出了比一般的艳情内容更为深刻的思想感触,比如冯词中无法摆脱的愁情从深度和广度而言,皆非单纯的艳情所能概括。此后,杨海明在《唐宋词史》[4]一书中又指出:“它(冯词)在抒写艳情的同时,‘注入’了相当深广的忧患意识。”以“忧患意识”作为对“堂庑特大”的理解,明显是对“思想深度”的进一步具化和细化。此论一出,和者甚众。2000—2009 年,有五六篇论文谈及此问题时,明确表明冯词的“堂庑特大”根源于“忧患意识”,如2007 年张福庆《读冯延巳词随笔》[5]言:“王国维说冯词‘堂庑特大’,应谓因其忧患意识的不确指而产生的巨大涵括性。”近10年,仍有文章沿袭了此观点,如2012 年王璇的《冯延巳词的悲剧风格及其成因》[6]着重研究冯词的悲剧风格,认为悲剧色彩是冯词的鲜明旗帜,并且是“堂庑特大”、深美闳约特质的根源,并引用了杨海明提出的忧患意识作为支撑。2019年何慧的《冯延巳词的江南地理空间建构》[7]以文学、地理学为研究方法,视角敏锐、新颖,但她仍认为“堂庑特大”是指冯延巳词在意蕴上表达了一种深广的人生哲理和忧患意识。
此外,2009 年万燚、欧阳俊杰的《从忧患意识到哲理意蕴——论冯延巳词抒情的哲理化倾向》[8]认为王国维所谓的“堂庑特大”和刘扬忠所谓的“思想深度”之说①1999 年刘扬忠在《唐宋词流派史》一书中指出:“他(冯延巳)在外貌与‘花间’派无大异的艳体小词中,寄寓了士大夫忧生忧世的思想情感,比起‘花间’派写‘欢’之词,他更多地表现了士大夫意识中的另一面。这样就在同样的题材范围中开掘了思想深度,开拓了新的意境。”因刘氏最终落脚于“意境”,故将此论在第二部分进行引述。,都看到了冯词具有哲理意蕴这一点,只是没有点明而已。而“哲理意蕴”实际正是“思想深度”的表现。2007 年黎烈南的《〈人间词话〉推崇五代北宋词的一个重要原因》[9]一文认为“堂庑”与“气象”在《人间词话》中彼此相通,这种相通的核心是道出人类生活的共同或类似的感受,也即人类生命之共感。2009 年欧阳俊杰的《论冯延巳对词的雅化》[10]从冯延巳以独特表达将词进一步雅化角度出发,认为冯延巳词有别于花间词而显得“堂庑特大”,是因为冯词开始将词由单纯叙写男女相思引向抒写士大夫的真切人生感受和生命体验的方向,涉及更为广阔的现实生活。这两篇文中的“人类生命之共感”或者“人生感受和生命体验”显然是人类共通的内在思想、精神层面的感受,亦可归入“思想深度”层面。再如,2001 年卓希惠的《从〈人间词话〉看王国维对五代词的评价》[11]一文所言“浓郁的悲情苦恨”,2005 年刘立杰、赵雪沛在《论正中词对温韦词的继承》[12]中提出的“人生思致”,2006 年范晓燕在《试论唐五代词雅俗流变的轨迹》[13]提及的“在发掘人物心境上表现出深度和广度”,2007 年鲍鹏山在《五代词中“花”意象内涵之变迁及其启示》[14]提到的“无力、无奈、无助的心态”以及“孤独感与忧患意识”都可归入此类。
可以说,20 世纪八九十年代杨海明先生提出的思想深度、忧患意识两个方面已然成为对“堂庑特大”的权威解读,影响了很多后续研究者。之后的研究,无论从哲理意蕴、悲剧风格、人生感受还是人类生命之共感等不同表述入手,都未能突破这两个层面,只是在这两个层面进一步做较为深入的探索与解读。
在“思想深度”“忧患意识”之外,20 世纪80 年代始,以叶嘉莹为代表的一部分学者以意境(或境界)作为对冯词“堂庑特大”的理解。
1982 年叶嘉莹在《论冯延巳词》[15]一文指出:“(冯词)惟其不可确指,故其所写者,乃但为一种感情之境界,而非一种感情之事件。此冯延巳词与韦庄词之一大差别,亦为词之境界在发展中之一大进展。”1987 年叶氏在《唐宋词十七讲》一书中更明确认为:“冯延巳所写的是一种感情的意境,韦庄所写的是感情的事件。”[16]叶氏从“境界”“意境”层面给了“堂庑特大”以合理的阐释,并指出“感情之境界”是不可确指的,与“感情之事件”不同。这实际也是“境界”与“思想深度”的差异,“思想深度”是确指的,由词作内容直接体现,“境界”可感但不能确指,强调文本之外的审美想象空间。1989 年张自文的《冯延巳词的审美价值》[17]一文亦指出冯词“仿佛使人感触到一片宏深的情感境界”,且是一种“感伤境界”,这种境界一方面“拓展了词的意境”,另一个方面“具有升华感知者的情感,帮助感知者超越痛苦的审美价值”。这亦是从“境界”或“意境”层面给了“堂庑特大”合理的阐释。此后,认同此说者亦不乏其人。1997 年张毅的《冯延巳词对花间词的发展》[18]和2002 年曹章庆的《论冯延巳词的感情境界及其建构方式》[19]都认为冯词对韦庄词的发展主要体现在意境方面。而2004 年赵雪沛、刘立杰的《正中词的写境与写情——兼谈其“堂庑特大”》[20]一文更言王国维认为冯词在思想深度、意境拓展方面卓立于其他五代词人之上,而近人多着眼于思想深度,忽视意境,因此她重点论述了正中词在词境上的新拓展。2005 年李建国的《论冯延巳词“深美闳约”艺术风格的构成》[21]一文及严雷的硕士论文《寻声律以定墨 窥意象而运斤——冯延巳词意象特质及组合方式》[22]都指出冯词大量使用自然景物意象从而扩大了词的意境,引发人的深广联想。2007 年谢桃坊的《试评王国维关于唐五代词的研究》[23]虽对王国维的这一评价颇有微词,但也表明“堂庑特大”指境界的阔大。此外,2002 年陈福升的《南唐词之感伤与时代之衰亡》[24]、2006 年杨文娟的《冯延巳研究述评》[25]、2007 年戴文婧的《冯延巳研究》[26]、2015 年张永文和孙艳红的《论冯延巳词柔婉清雅的词体特征》[27]以及2019 年徐锡萍的《浅析冯延巳词之意境》[28]也都认为“堂庑特大”指“意境”或“境界”。
由此,产生于20 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思想深度”或“忧患意识”以及“意境”或“境界”可谓构成了对“堂庑特大”解读的“一体两翼”。两种解读看似并列,实则血肉相连。前者侧重内容,后者侧重美学效果,前者是后者的构成要素,一篇词作如果在“思想深度”层面有了较大提升,便往往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地拓展词境,构成意境,故“意境”(“境界”)相对“思想深度”(“忧患意识”)实际是更进一步的理解。不少论者遂将两者结合起来,起于“忧患”落于“意境”地对“堂庑特大”进行了解读。如1997 年郭素霞的《论冯延巳词的历史地位》[29]一文指出:“冯延巳忧世忧生词之境界远非花间企及,其‘诣微造极,得未曾有’,故王国维称其为‘堂庑特大’之境界,也应该是开风气之先的士大夫词之境界。”1999 年刘扬忠在《唐宋词流派史》[30]一书中指出冯延巳词开掘了思想深度,开拓了新的意境。2004 年周建华的《囿于花间又出于花间的冯延巳词》[31]、2015 年张美琪的《浅析冯延巳词的“忧生”主题》[32]、2017 年秦君妍的《冯延巳及其〈阳春集〉考论》、2018 年郝瀚的《论冯延巳词中的生命本体意志》[33]及2022 年甘婷的《论冯延巳词的“堂庑特大”风格》[34]都从冯词内容上具有更高的思想深度从而开拓了词境角度进行探讨。
近10 年,有学者从叶嘉莹提出的感发说入手,侧重从读者接受的角度指出“堂庑特大”特指词作的联想和想象空间大,代表学者为彭玉平。2011 年彭玉平的《〈人间词话〉手稿结构论》[35]一文从王国维《人间词话》的手稿顺序进行分析考量,争取最大限度地还原王国维本意。他认为第6 则的“堂庑特大”是呼应第4 则王国维引用张惠言“深美闳约”之论移论冯延巳,而处于两者之间的第5 则分析李璟词句中的感发与联想空间,故而此三则是互为关联的。彭玉平指出:“若非作者先有深美闳约之创作理念,岂能有特大之堂庑?而若无特大之堂庑,则读者的感发与联想其实无由发生。而所谓韵味也正是从这种感发和联想中才能焕发出来。”这表明他是从词作所引发的感发与联想的力量大小角度看待“堂庑特大”。2016 年彭氏又在他译注的《人间词话》[36]一书中指出:“冯延巳的词比较多地突破传统题材,侧重写自我的心境,而且其所写的感情往往并不具体,只是描述一种感情的意境而已”,并以《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为例言:“留给读者的想象空间也很大,‘堂庑’云云,正是针对这一特点而言的。”而在2021 年发表的《词品与人品:从温庭筠、韦庄到冯延巳》[37]一文中又指出:“‘堂庑特大’则是其词的表现力更强,联想空间更大。”与之持论相似的是谢凤英,她在2013 年发表的《词之“大”“小”与“深”“浅”》[38]一文中认为:“但是‘小’词也能大,如王国维评价冯延巳:‘冯正中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冯词容易引起忧患之联想,以幽微之辞,能见宏大、深远之意。”这一评价明显侧重于联想空间。富有联想和想象空间是“意境”的必然结果,故此说侧重于读者接受角度,但未脱离“意境”“境界”层面。
总之,以叶嘉莹的“感情意境”、张自文的“情感境界”为代表,都是论述冯词较之花间词多了自我情怀的抒写,并且不是单纯对人、事、物做具体细致的描绘,也非局限于具体的情事,而是对感情或情感本身进行叙写,从而形成了一种“感情意境”或“情感境界”,增强了引发人产生感想、感动与共鸣的力量。此后的研究者或从意象类型,或从词的雅化,或从“感情意境”的建构方式乃至联想和想象空间等多个角度进行探讨,但仍旧是以“感情意境”或“情感境界”为基础和前提。对现有成果定量分析可发现,认同“意境”“境界”说者在2000—2009 年,与认同思想深度、忧患意识说者几乎平分秋色。而2010 年至今,持意境、境界论者明显增多,占比达70%。众所周知,王国维的词学批评倡导“境界说”,故意境、境界层面的理解应当更合王国维的本意,显然这也逐渐得到论者的普遍认可。
20 世纪70 年代以来,空间问题逐渐成为当代社会理论的一大热点,学术界发生了所谓的“空间转向”。在此种背景下,从空间维度对文学活动进行重新诠释成为文学研究的一个新途径。进入21 世纪以后,除了在上述两个层面继续对冯词“堂庑特大”深入探讨外,部分论者便回归“堂庑”二字天然蕴含的空间本意,由此入手进行探讨。此类成果大体可概括为现实空间、心理空间、文本空间几种角度,彰显了新时代学术思维的开阔性和创新性,体现了当代学术研究的“堂庑特大”趋向。
现实空间角度对“堂庑特大”的理解,就是从词作所描绘的场所、场景、景物方面展开分析。2006 年张吉琳《从人与自然的关系看晚唐五代词的意境生成与流变》[39]一文分析冯词时指出:“出现在词中的自然景物为河堤上的青青杨柳、人所伫立的小桥,一弯新月照耀下的树林,这就比西蜀词人作品中的闺楼绮户等人造建筑空间显得广阔许多,随着词中的自然场景的扩大,词所营造的意境、内涵开阔明朗了许多,王国维曾认为‘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带风气。’”此说从冯词的自然场景进行分析,落脚点则在于“意境”。2009 年彭飞在《南唐文学研究》[40]中论述南唐词时以“堂庑特大的正中词”为一节标题,并指出:“冯延巳词气象十分开阔,后人评他词作‘堂庑始(当为“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冯词中开阔的气象是借助于景物的选择以及抒情的外化来实现的。冯延巳的笔触不囿于眼前的所见,他总能从眼前之景荡开去,让阔远的景物来烘托气氛。”此说侧重于“阔远的景物”所形成的开阔气象。2010 年李莹、连国义的《冯延巳与晏殊的“闲情”词》[41]一文认为:“其(冯延巳)词境在某种程度上融合了诗境,较之花间词境既阔且深。部分实景取景从小阁深院转向户外,虚景从二维进行时空扩展。……《阳春集》中词人的视野往往起于红楼、后庭,终于小院、栏杆。可见,冯延巳的“堂庑特大”只是相对于‘花间词’的一种进步。”此说现实空间的角度十分明显。2017 年闫庆刚的《南唐词空间意象研究》[42]明确表示因“堂庑”本意指屋宇这一空间,“眼界”本意指目力所及的空间范围,受此启发选取空间意象这一角度,从分隔性空间意象(屏、帘、门、窗、阑)、建筑空间意象(厅堂、楼阁、庭院)、宏观自然空间意象(山、水)3 个方面分别进行阐述。2017 年谢健的《五代江南山水画空间意识与南唐“士大夫之词”艺术风格的形成》[43]一文从五代江南山水画所营造的建筑空间与南唐词的关联角度指出冯词中“反复迭加的空间,使得词境格外深厚蕴藉,故王国维曾说,冯延巳词‘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2019 年何慧的《冯延巳词的江南地理空间建构》[5]则以文学地理学为研究方法,分析冯延巳词中所反映的江南地理风物(如江南繁花、江南烟雨、江南气温)的特征,以及冯词所建构的江南地理空间对于江南人文环境的影响。2019 年梁思诗的《论冯延巳词的“南唐范式”》[44]一文在“走出闺阁的多重空间”一节中认为在一些闺怨类冯词中词人往往能走出闺阁,将笔触延伸到山河甚至梦与想象中,创造出开阔的词境,王国维称之为“堂庑特大”,并指出:“冯词中的闺房往往是情感的起点或终点,女子在室内发愁,其目光和思绪向外延伸,从身边事物到房间外,再到远处的山河,有时甚至延伸到离人远行之所。”此说亦是从现实空间角度切入,并延伸至梦与想象的非现实空间。
此外,2012 年李茜茜的《论冯延巳词之“堂庑特大”》[45]一文认为冯词在情感表达和心理空间拓展方面突出地表现出“堂庑特大”这一特质,情感表达的“堂庑特大”侧重说明冯词所表现的人生意义的深刻内蕴,仍属于“思想深度”大层面的分析,而“心理空间拓展”角度新颖,分析到位,提出“冯词利用情感发展的时间性,将情绪囿于封闭的空间之中,但是又于封闭的空间之中寻求情绪的释放口,并利用时间的绵延性令这一情绪达到绵长释放的效果”。2017 年宋学达的《论冯延巳“欢乐之外”文本空间的建构》[46]则提出“‘欢乐之外’文本空间”的概念,认为“欢乐之外”的文本空间使得冯词具备了远大于“花间词”的堂庑,具有一种既深且广的美学特质。
纵观王评冯词“堂庑特大”这一问题40 年来的研究成果,20 世纪80 年代形成了思想深度、忧患意识,境界、意境两种经典阐释,在20 世纪90 年代被完全承袭,并出现了将两种阐释结合起来探讨的观点。21世纪的前10 年对此问题的研究成果最多,约占6 成,多数研究仍延续上述两种思路,同时出现了现实空间视角的解读。近10 年成果数量明显减少,但出现了“心理空间”和“文本空间”两种新视角,而持“境界”“意境”论者以压倒性优势占据了对“堂庑特大”诠释的至高之地。可以说“堂庑特大”基本内涵是冯词在描写场景上迈出闺房,走向庭院、楼阁乃至自然山水,抒情上融入忧患情怀后体现出哲理意蕴,形成更大的联想空间,从而造就了更为广阔的词之境界。这不仅是冯词的特色,亦是南唐词的整体风貌,显示了对西蜀词醉生梦死风貌的突破,使得词亦能承载无限深意,对宋词高峰期的形成意义重大。在对此问题研究不断深入、视角不断拓宽的同时,需要指出的是,一方面只有极少数论者(如彭玉平)从王国维《人间词话》本身出发对此问题做出诠释,其结论落脚于冯词联想空间的扩大。回归王氏词话本身,是否还可探索出其他内涵?冯词的“堂庑特大”与王国维之“境界说”有何具体关系?这些问题仍值得继续探讨。另一方面,晚清近代诸如刘熙载、陈廷焯、况周颐、蔡嵩云等词学家都对冯词做出过不少评价,若将他们与王国维观点统观比较又可对“堂庑特大”内涵有何发掘?王国维之评又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晚清近代词学理论怎样的发展轨迹?这些问题也有待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