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霞 魏莉
摘 要:资本的全球空间布展为人类带来了“以时间消灭空间”的新体验,其背后的负面溢出效应却是全球空间剥夺加剧,人类社会空间呈现同质性和断裂性。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聚焦全球空间布展不平衡这一危机,突出强烈的人类情怀和空间意蕴,旨在破除空间中抽象力量对人的支配、超越“中心—边缘”的全球空间结构、构建基于合作共赢的差异性空间和实现人类社会空间的均衡持续发展,是重塑全球空间正义的“中国方案”和“中国智慧”。未来要实现全球空间正义,就必须持续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坚持共商共建、互利共赢、绿色发展、求同存异,构筑凸显正义、适合人类生存的民主空间、发展空间、生态空间、价值空间。
关键词:资本全球化;全球空间;空间正义;“中心—边缘”;人类命运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2)03-0090-08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研究专项“新时代新疆高校意识形态工作的问题与对策研究”(19VSZ134)。
作者简介:李少霞(1993-),女,甘肃平凉人,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与社会发展理论;魏莉(1980-),女,乌鲁木齐人,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副院长,博士生导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与社会发展理论。
经济全球化的深入推进使人类正在经历深刻的全球空间变迁,民族和国家之间的空间壁垒不断地被突破和消解,人类处于并置的时代、共处于同一个“地球村”。面对资本逻辑主导下全球空间存在的贫富分化、生态恶化、重大疫情威胁公共安全、地缘冲突加剧等一系列引发全球空间断裂失衡的问题,国际社会需要一个全新的治理体系。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共产党人为解决全球空间断裂失衡而提出的新的全球治理理念,旨在构建能够满足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正义空间。
一、马克思全球空间正义思想:基于资本全球空间布展的批判
全球空间正义问题虽然是由国外马克思主义者提出来的,但是马克思对空间正义的论述并没有缺场。马克思认为,世界市场的开辟使资本主义开创了人类社会空间的伟大变革,资本不断扩张的内在本性使“孤立的空间”转变为“全球化的空间”,全球空间呈现出“同质性”和“断裂性”的双重特征。
(一)同质性:资本在全球空间占有权力场域
资本逻辑主导下的空间生产使全球社会空间呈现出一个普遍物化的空间。在这一空间中,“商品”“交换价值”“剩余价值”“资本增殖”占据主导地位,商品的形式和价值增殖直接影响和形塑社会生产和生活的各个方面,商品成为资本全球空间布展同质性的“外衣”,各民族国家的地域局限性和民族性被打破,资本的权力结构在全球各领域和各空间拓展,致使各国发展机会不均衡、拜物教在全球盛行。
物理—地理空间之维:被资本统治的普遍物化的全球空间的生成。“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須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1]404资本的逐利本性一方面推动了交通工具的革新,使人类社会在空间体验上发生巨大的变革,即“空间被压缩了”,“人类在最短的时间走过了最漫长的路程”[2];另一方面克服了地理和空间的种种障碍,席卷了全球的各个角落,在广阔的空间范围内开辟了可供资本积累的剥夺性物质场域。资本主义商品的强势消解了落后民族国家的抵抗,“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1]404,“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404。资本积累的无极限决定了资本空间扩展的无限度,在全球体系中建构起了一个资本的权力场域,任何地方性的民族国家如果不想灭亡、不想被资本主义的文明体系所吞噬,就必须服从资本的统治、接受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这种全球空间扩张的本质就是交换价值的凸显,交换价值瓦解了前资本主义社会那种使用价值占主导地位的生产方式及与之相适应的所有制形式,使资本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那些不同民族、地域、历史的先在自然空间不断被资本同化,一个受资本统治的普遍物化的全球空间就产生了。
社会—经济空间之维:空间布展的不均衡造成发展机遇的不均等。资本主义同质性在社会—经济空间之维的直接体现就是“世界市场”的形成。为实现资本增殖,资本主义不断拓展空间、开辟世界市场,“它迫使一切民族都在惟恐灭亡的忧惧之下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3]。并且,资本增殖动力的驱动使空间的功能发生巨大变化,成为生产资料和消费对象。空间幻化为“大工业生产社会化的空间形式与世界样态”,不断趋于同质化和单一化,在空间中的所有商业活动也不再表现为各个生产部门交换使用价值、交换剩余产品的功能,而成为追求价值增殖、包罗一切价值生产的前提和要素。空间也逐渐演化为“交换网络与原料和能源之流”[4]49-50,成为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规划中争夺的主要对象和部分。世界市场开辟得越广阔,全球的空间布展也就越不公平、各国的发展差距也就越来越大。
文化—心理空间之维:劳动物化诱发的拜物教在全球空间中盛行。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使资本在文化—心理空间层面建构起了一种普遍性的资本形而上学。这种普遍性的资本形而上学体现为:一方面,劳动力成为商品,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也表现为商品的物的关系。当商品、交换价值脱离人的控制而成为一种神秘、普遍而又强大的力量时,货币便拥有了巨大的魔力,这种魔力催生出的强大同质性力量在社会文化—心理层面的表现是拜物教盛行、对拜物教的着迷不断强化。资本不断追求增殖的内在本性使全球空间逐渐成为被物化精神所取代的去人性化空间,人的各项生存和发展空间在资本增殖面前被不断褫夺。拜物教在全球盛行的本质就是拜物教意识在全球空间中的广泛生产,是制约资本主义社会观念体系的意识形态生产。伴随对剩余价值资本化的攫取,资本增殖的物化精神已经完全植入人的普遍意识之中,就连那些落后民族国家人民的文化—心理空间也被现代性的物化迷思所裹挟,文化—心理空间的物化处境成为全球性的特征,克服和抗御精神生活的物化困境是拯救人类文明的主要路径。
(二)断裂性:全球社会空间呈现出等级结构
资本主义在推进全球空间同质性的同时也使全球空间呈现断裂性,引发各民族国家的对立与矛盾。因为资本在全球的扩展并不是各民族国家利益均衡分配的过程,而是始终伴有断裂性和不平衡性,“中心—边缘”二元化空间结构成为全球空间的主要特征。
物理—地理空间之维:“中心—边缘”的全球格局的形成。资本在全球的空间布展使交换价值吞噬了使用价值,在全球生产中占据主导地位。那些依附于使用价值的传统生产方式早已被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代替。在空间生产中,“受竞争所驱使,个体资本家总是被推动着向那些低成本或高利润的位置转移”[5]78。伴随资本在全球的安家落户,资本主义国家与落后民族国家呈现文明与野蛮、先进与落后、富裕与贫困的巨大差别,“某种核心——边陲关系必定会从集中和地理扩张的紧张中誕生”[6]。资本主义国家总是处于“中心”位置,那些落后的民族和国家只能处于“边缘”地位。与这种不平等的“中心—边缘”的二元化空间结构相适应,形成了“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农村从属于城市”“东方从属于西方”的从属关系。“中心—边缘”的全球二元化空间结构是一种梯度化的等级结构,在这一结构中,实则反映的是不同国家生产能力的强弱及其在全球利益分配格局中的地位。
社会—经济空间之维:资本主义国家向全球转嫁经济危机。借助“中心—边缘”二元化的全球空间结构,资本主义国家将本国的剩余资本不断转向其他地区,实现经济风险和金融危机的全球扩散,从而使国内的经济危机得以转嫁。科技的革新和生产力的快速发展加剧了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生产也随之出现过剩,周期性的经济危机席卷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国家“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1]406,如何转嫁并克服这一危机成为资本主义社会面临的困境。借助“中心—边缘”二元化的全球空间结构,资本主义国家不断向落后的民族国家转移本国的过剩资本,使落后国家能够吸收一部分过剩资本,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本国的经济危机。并且,在转嫁经济危机的同时,资本主义国家也将本国的生态危机转嫁到发展中国家,使人与自然之间的紧张状态扩展到全球空间。因此,空间是实施危机转嫁和深化资本积累的载体,危机在空间中的转移和资本在空间中的积累带来的是严重的全球空间发展不平衡。
文化—心理空间之维:西方文明的优越性在全球意识空间中凸显。资本在全球的空间扩展使资产阶级在所及之处,都将自己所代表的种族意识、民主观念、价值体系和生活方式向全球空间辐射,形成资本主义价值观念的渗透。资产阶级只有保证自己的价值体系和思想观念被其他国家和民族接受,才能使资本在全球空间内得到顺利的流通和增殖,因为“抽象或观念,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7]。并且,资本在全球空间中的扩张和增殖成为资本主义国家向外传播和渗透“西方文明优越性”的根本动力,借助资本在全球的物质扩张力量和自身的经济社会优势地位,资本主义国家不断在意识形态空间中贩卖具有鲜明意识形态色彩的文明观,在全球文化—心理空间中生成了西方文明优越论。西方文明优越论是以文化霸权的形式对资本在全球空间中扩张的继续与延续,在全球文化—心理空间中不断被加以诠释和渗透。
二、全球空间剥夺加剧: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出场语境
当前,资本主义对发展中国家的空间剥夺并没有减弱,反而呈加强的态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不断在全球推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将全球的安全空间、文明空间、发展空间、生态空间都置于其管理框架中,围绕本国的资本增殖目的而展开。人类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球空间,但空间内部却呈现出严重的发展不均衡,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全球的空间剥夺加剧。
(一)资本主义国家控制全球空间的权力场域,不断压缩全球的民主空间
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全球的推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塑造了一个同质化的全球生产空间,在这一空间内部,国家的政治权力也介入其中,建构了符合自身利益的权力场域和政治秩序。通过操控全球性国际组织、实施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垄断了全球事务的发言权、参与权、决策权。哈维认为:“资本的无限积累进程需要政治结构拥有‘权力的无限积累进程’。”[5]29对于资本来说,政治权力是资本实现增殖的主要保障,只有“通过持续增长的权力”才能“保护持续增长的财产”[5]29,政治与资本的结合是保障资本在全球空间中游走增殖的关键因素。二战后,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建立了一系列全球性的国际组织,以此作为自身政治理念和政治权力的衍生,不断形塑和凸显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霸主地位,造成了全球政治空间的不平等局面。并且,为维护不平等的空间生产,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凭借垄断的政治权力以及在经济和技术等方面的优势,不断为资本增殖和扩张开辟空间,用强权、零和博弈、唯我独尊代替了尊重、协商对话和平等相待,不断挤压全球的民主空间。
(二)资本主义国家扩大资本的空间流动范围,不断侵占全球的发展空间
在资本内在本性的驱使下,资本主义国家不断突破地理的空间限制。马克思认为,资本“一方面力求摧毁交往即交换的一切地方限制,夺得整个地球作为它的市场,另一方面,它又力求用时间去消灭空间”[8]33。因此,世界市场开辟以来,特别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推进,资本逻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渗透于一切可能的生产要素之中,将空间内的生产转换为空间本身的生产,不断攫取廉价的原料和使用最廉价的劳动力,在全球空间中建立垄断市场来获取超额利润,造成了各国发展空间的不均衡,主要表现在:首先,资本的集中和空间的扩展使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市场上建立了更大的跨国公司,推动垄断行业的发展。其次,对后发国家资源的剥夺和劳动力的剥削,污染和侵蚀了后发国家的生态空间,剥夺了人的生存空间,使广大发展中国家在付出巨大代价的同时也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差距越来越大。最后,在丰厚资本的支持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凭借科技优势强化资本在全球空间中的资本垄断。对于新技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则实施技术保密措施,对发展中国家设置了技术壁垒。这样,资本逻辑主导下的全球空间呈现出发展的不均衡,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享有的发展空间呈现出严重的不对等。
(三)资本主义国家实施生态空间的污染转移,不断污染全球的生态空间
资本主义生产奉行理性至上,资本的无限增殖驱使资本主义国家过度开发、过度生产,资本的无限增殖和自然资源之间有限性的根本矛盾最终导致自然空间日益资本化,衍生出一系列全球生态问题,如:环境污染、自然资源破坏、气候变暖、自然灾害频发等。面对全球生态空间污染日益严重的问题,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要么直接借助全球空间的扩展,以生态殖民的形式不断将本国的危机向其他落后国家实施空间转移,使落后国家替资本主义国家分担了生态重负,成为资本主义国家的污染容纳所;要么以间接的形式“运用其高价的科技产品夺取发展中国家的廉价生态资源,把资本主义生产的生态成本转移到发展中国家”[9],使贫困落后国家的生态空间不断被污染、生态权益被剥夺。并且,秉持本国利益优先原则,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不断扩大生态的污染空间却拒绝承担全球生态治理的职责。这种不履行责任的先行索取和过度开发,不仅威胁了当代人的生存空間,使落后发展中国家的生存利益受损;而且也威胁到后代人的生存空间,使整个人类的利益陷入巨大风险之中,引发一系列的生存正义问题。
(四)资本主义国家兜售本国价值观的优越性,不断侵袭全球的价值空间
二战以来,以美国为首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奉行“价值观外交”,并将自己的政治理念和政治制度演化为一种“普世价值观”,鼓吹“民主”“自由”“平等”“人权”等一系列凸显西方文明优越性的言论,其实质仍旧是立足于西方的历史文化,服务资本全球扩张根本目的的价值观体系,是西方“制度优越论”“文明优越论”的附属品,带有鲜明的意识形态性和政治性。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借用“普世价值观”干预其他国家的价值观养成,不断消解非西方国家的价值理念和意识形态,诱导发展中国家以西方普世价值为标准重构本国政治经济制度。这种以所谓“民主”“自由”“平等”为范式的“普世价值”衍生出来的“国际普遍准则”并不是人类的理想天国,而是一种抽象乌托邦模式,是服从西方统治意志的附属品,一旦有发展中国家接受并实施这一“普世价值”,其结果就是整个国家主权的丧失和人民的永无宁日,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等国家就是先例。习近平指出:“国内外各种敌对势力,总是企图让我们党改旗易帜、改名换姓,其要害就是企图让我们丢掉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丢掉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信念。”[10]事实证明,以自我优越性和自我中心主义为核心的“普世价值”忽视文明发展的多样性,与各国发展的现实需求存在冲突,其开启的只是罪恶的“潘多拉魔盒”,将会导致国际秩序日益两极分化,加剧国际秩序的失衡。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空间意蕴
人类命运共同体蕴含着丰富的空间思想,其本质就是一个系统的空间生产理论,旨在破解全球空间发展不均衡的时代问题,致力于为人类构建“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生存空间,满足人类对美好空间的向往,是对“人类要建设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怎么建设这个世界”的科学解答,其空间意蕴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应有内涵:破除空间中抽象力量对人的支配
资本主义社会的空间虽然摆脱了封建社会的人身依附关系,但却受到资本抽象力量的支配。抽象资本力量主导下的全球空间生产加剧了资本主义国家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的空间剥夺,不仅落后国家的人民要遭受资本的奴役,而且也使资本主义国家和广大发展中国家、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尖锐、关系分裂。资本逻辑以物的关系主导和支配着人的关系,不利于人的共同发展和存续。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应有内涵就是要破除空间中资本这一抽象力量对人的支配,改变现有的资本逻辑对全球空间生产的控制,使国家之间能够正确处理经济利益争端,建构起有利于各国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经济发展模式。习近平指出:“中国决不会以牺牲别国利益为代价来发展自己,……要努力实现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打造国际合作新平台,增添共同发展新动力。”[11]这是对资本逻辑主导下的无节制、非正义、利己性发展模式的完全摒弃,能够合理地疏导生产要素在全球各国的分配和流通,促进全球空间正义的实现,使资本处于人的统治之下,为人的生存发展、各国的合作共赢服务,为通向自由人的联合体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做好充分准备。
(二)价值依归:超越“中心—边缘”的全球空间结构
资本逻辑主导下全球空间生产呈现“中心—边缘”的二元化结构,其主要的表现就是空间生产的断裂性,即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是富有、欣欣向荣的一级,而广大发展中国家则呈现出贫困、破败不堪。在“中心—边缘”的二元化空间结构中,资本在全球空间中的游走和增殖使全球空间生产充满矛盾与危机,导致生存空间的压缩和生活空间的恶化,表现为对落后国家的空间剥夺、生态环境恶化、虚拟资本的恶性膨胀等全球性问题,折射出全球空间的不平衡。人类命运共同体将重塑全球空间结构,在超越“中心—边缘”的全球二元化空间结构的基础上实现各国在全球空间结构中的均衡发展。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引领下,各国的利益将在全球空间中得以重新分配和组合。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与资本逻辑主导下的“中心—边缘”二元化全球空间结构完全不同的空间发展结构,其基本价值依归在于超越“中心—边缘”的二元化全球空间结构,妥善解决全球空间发展不均衡、自然空间过度资本化、虚拟资本的恶性膨胀等全球空间性问题,使全球空间格局朝着“多元化”“均衡化”的方向发展,合理规划和引导生产要素在全球生产空间中的分配和流动,保障各国在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格局中合作共赢、普遍获利。
(三)现实目标:构建基于合作共赢的差异性空间
资本逻辑主导下的生产方式在全球化浪潮中不断冲击着地域性的经济发展模式,内化为一种生产关系和权力载体,以同质性的生产方式和文明模式裹挟着全球发展,其本质反映的是资本主义在全球空间范围内的强制性认同,造成了全球均质化的空间。因为“这个形式的与量化的抽象空间,否定了所有的差异……正好掩饰与驳斥了资本主义的运作”[4]52,这种同质化的空间就体现为财富与权力的非对称性交换。差异性空间旨在对抗和抵制同质性的空间,破除抽象的权力空间对同质化空间的压制。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目标就是要构建一个差异性的空间,在构筑共同体共性的基础上尊重和承认各国发展的差异性。当前,世界日益成为一个地球村,人类面临共同的全球性问题,如何规避和解决全球性问题是各国共同的使命和责任。因此,各国要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推动人类社会文明向前,走向光明前景。需要指出的是,强调共性并不是追求单一的同质化,而是要在求同存异中追求最大公约数,推动共同价值的不断落实。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要建构的差异性空间就是在承认空间主体差异性的基础上,尊重各国文明的差异性、道路的多样性和选择社会制度的自主性,理性处理分歧,促进各国共同发展,扩大共同利益的汇合点和公约数,把世界多样性和各国差异性转化为发展活力和动力。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要构建的差异性空间是以一种“和而不同、求同存异”的全球性视角分析和考量文明的多样性和发展模式的多样化、在兼容并蓄中谋求人类价值共识的空间结构,旨在实现各国利益交融、文明互鉴、优势互补、共同发展。
(四)伦理诉求:实现人类社会空间的均衡持续发展
就概念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突出人类社会的命运与共性,是中国立足于大国角色和大国担当而提出推进全球空间治理的中国方案,既是一种空间发展的美好愿景,更是中国推进全球空间重塑的现实实践,其伦理诉求在于实现人类社会的均衡可持续发展。共同体不同于联合体和复合体,它是基于人的类本性而建构的符合人类发展的根本利益、以超越性去创造人类所需要的休戚与共的有机体,是人类互相扶持、守望相助的命运共同体。因此,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虚假共同体”的超越,其具备以下特征:首先,物理—地理空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囊括了全球空间和整个人类,倡导各国要履行国际职责,消除空间之间的对立和隔阂,推动建立稳定发展、清洁美丽的正义空间。其次,经济—社会空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注重对资本的规范与限制,旨在构建互惠互利的全球经济空间。最后,文化—心理空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超越了一切以排他性为特征的共同体,关注人类价值共识的最大公约数和人类文明发展的多样性,是对人类的终极价值关怀。这一从多维视角阐释人类空间诉求的共同体思想,既是人类生存空间的美好倡议,又是中国参与全球空间建构的实际行动;既符合世界各国谋求发展的共识,又满足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其基本的伦理诉求就在于建设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国际关系,实现人类社会空间的均衡持续发展。
四、全球正义空间的重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共产党人审时度势、在正确把握时代潮流和全球空间发展问题上提出的参与全球正义空间重塑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它注重构建民主空间、发展空间、生态空间和价值空间,不仅提供了解决全球空间正义问题的理论指导和实践参考,而且也为人类通向“真正共同体”指明了前进方向和奋斗目标。
(一)坚持共商共建,构建平等和谐的民主空间
资本逻辑的主导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长期掌控国际规则制定的话语权,长期在全球空间中推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发展中国家则丧失规则制定的话语权,遭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空间剥削和压迫,在国际交往中处于劣势地位,国际空间关系呈现出不平等性。要保障国际空间关系呈现平等性,就必须坚持共商共建,构建平等和谐的民主空间,使各国无论大小强弱,都能平等地参与全球空间的治理。
首先,要培养各国人民命运与共的意识,使各国人民都能正确认识到人类是一个命运与共、休戚与共的整体,享受着共同的全球空间场域。只有坚持共商共建,尊重各国的发展权益,摒弃你输我赢、赢者通吃的对立思维,才能为构建平等和谐的民主空间打牢坚实的基础。习近平指出:“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都是国际社会平等成员,理应平等参与决策、享受权利、履行义务。”[12]481这就倡导各国政府要共商共建、平等相待、集思广益,始终秉持命运与共、休戚与共的意识,在协调、合作中形成广泛共识,使全球空间更公正、更合理,能够满足发展中国家的合理诉求,提升他们参与全球空间治理的话语权。其次,建设有效的沟通协商平台,为各国参与全球空间治理提供更多机会。二战以后形成的全球空间治理格局仍旧存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凭借自身的技术和资本优势在全球实施霸权逻辑、推行强权政治,掌控着全球治理的话语权。因此,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就必须建立有利于各国平等对话、互谅互商的平台,推翻霸权逻辑、摆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全球政治空间的掌控,提升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空间治理中的地位和话语权,形成民心相通、民意相连的民主共同体。最后,建立公平公正的国际性公约,有效规制霸权逻辑在全球空间治理中的推行。规则具有制约性和约束力,面对霸权逻辑和强权政治在全球的推行,只有制定符合各国根本利益的国际性规约,维护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空间治理中的发言权和利益,才能保证全球空间的公平和正义。因此,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必须要以公平公正的规则来约束霸权逻辑对民主空间的侵占,为广大发展中国家享有发言权提供制度性保障,使各国平等和谐地相处,共同应对和解决人类面临的全球性问题,将全球打造成适宜沟通交流、平等参与的民主空间。
(二)坚持互利共赢,构建利益共享的发展空间
保障互利共赢是全球空间有效运行的基础和前提,因为“‘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8]286。当前,伴随经济全球化的深入推进、互联网的普及和电子信息技术的长足发展,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空间联系日益密切,“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3]272。但同时,人类共同面临的全球性风险和挑战也日益增多,局部性的灾难和危机可以迅速在全球空间中蔓延,各国在全球空间中的命运与共性日益显著。灾难面前,没有一个国家能独善其身、单独发展,任何固守“零和博弈”旧思维的国家都会举步维艰。面对这一时代境遇,如何维护全球发展空间的正义,凝聚全球共识,共同解决全球性风险,保证各国共同发展、同舟共济,是各国面临的共同使命和职责。习近平指出:“大家一起发展才是真发展,可持续发展才是好发展。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应该秉持开放精神,推进互帮互助、互惠互利。”[13]524
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首先要保障各国的利益共享,构建能够推进各国共同发展的平台和机制,使各國在这一平台和机制中实现生产要素的合理分配和有效流动。当前,中国积极推动“一带一路”建设,在谋求本国发展的同时妥善兼顾了其他国家的发展,使沿线各国能够在平等交往、互信互利、资金资助的基础上实现发展成果的共享,为沿线各国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空间、注入了持久发展的动力。其次,要打造对话不对抗、结伴不结盟的伙伴关系,为各国的共同发展提供良好的全球空间。伙伴关系的外交秉持相互尊重、相互沟通、互惠互利、共同发展的基本原则,以平等互利、不结盟为出发点,其根本目的在于不断扩大各国共同的利益框架,以双边关系的稳定为各国提供发展空间。目前,中国已经与不同的国家和国际组织建立了多个不同形式的伙伴关系,走出了一条国家之间交往的新路子,为新型国际关系的构建贡献了中国智慧。未来,各国要更加注重培植和巩固这一平等协商、合作共赢的国家关系,积极推动国家之间的团结合作、维护各国的权利,为各国的互利共赢、团结协作提供公正的全球空间。最后,各国要在相互信任、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积极推进有效的国际合作,秉持相互合作、共同繁荣的新理念,在谋求本国利益的同时兼顾其他国家的正当利益,实现共同发展。各国都要从全人类的根本利益出发考量国际性问题,而不是依据本国政治发展的短期需要来制定政策。并且,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要加强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和支持,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有效的资金和技术帮助,阻断全球空间不正义的发展趋势,使全球空间能均衡、协调发展,满足各国的不同利益需求。
(三)坚持绿色发展,构建清洁美丽的生态空间
生态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家园。17、18世纪以来,工业革命的突飞猛进使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由“像牲畜一样慑服于自然界”转变为“人对自然界的能动改造”,开启了人类利用和征服自然的新篇章。资本增殖的内在本性需要“靠全球环境不断被系统地剥夺其自然资源得以维持。环境被蜕变成了索取资源的水龙头和倾倒废料(经常是有毒废料)的下水道”[14]。正确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妥善应对和解决全球性生态危机关乎人类的生存。因此,国际社会要“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之路,牢固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意识,坚持走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发展之路”[12]525。惟其如此,各国才能解决好工业文明带来的矛盾,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清洁美丽的生态空间。
首先,要提升各国人民保护生态空间的意识,齐心协力推进生态空间治理。当前,环境问题、生态危机已跨越地域限制在全球空间中蔓延,依靠某一国家的单一力量难以解决全球性的生态问题,只有提升各国人民的生态危机意识,才能保卫人类赖以生存的空间,提高人类的生活质量,满足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此,生存于地球空间的每一个人都要秉持共担共建共享的意识,坚持公平性、持续性原则的有机统一,承担起推进全球空间治理的职责和使命,保证各国都能享受到公正的生态空间。其次,增强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生态空间治理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由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向发展中国家不计后果地转嫁生态危机,而且还拒绝承担和履行生态治理的职责,使全球生态空间一定程度上存在着非空间正义。因此,广大发展中国家要积极参与全球生态空间治理,增强自身在全球生态空间治理中的影响力,与世界各国共同构筑生态文明之基、走绿色发展之路,在维护当代人生存空间的同时让子孙后代也能够享受丰富的物质财富和美好的生态空间。最后,各国要统筹山水林田湖草空间的系统治理,维持全球生态空间平衡。山水林田湖草是一个系统性的生态空间,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也是维持人类生存发展的物质基础。因此,各国都要对山水林田湖草空间进行整体保护和系统修复,全面提升自然生态空间的稳定性和平衡性,构建起稳固的生态安全空间和安全屏障。
(四)坚持求同存异,构建开放包容的价值空间
世界潮流发展的趋势已经深刻证明:一方面,“全球化所引发的价值冲突已经否定了用单一价值替代共同价值的可能”[15];另一方面,公平正义全球空间的构建需要科学的价值观做引领,价值空间正义是对全球空间正义的引领和表达。基于此,习近平2015年在联合国大会讲话时提出了“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16]的全人类共同价值。这些共同的价值,既是人类的美好愿景,也是维护全球空间正义、打造美好世界的价值基础。面对世界各国制度、文明的多样性,全人类共同价值坚持共性与个性、特殊性与普遍性的有机统一,在尊重各国差异的基础上求同存异、尊重多样、聚合共识,旨在反对单一的文化霸权,构建符合各国共同利益的价值体系,为各国的平等交流、共建共享构建开放包容的价值空间。全人类共同价值是与“普世价值”截然不同的价值体系,是对各个国家对空间正义呼唤与期待的集中表达。因此,要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就必须坚持求同存异,构建开放包容的价值空间。
首先,倡导包容性的发展观念,推进各国文明互鉴。世界各国不同的历史、国情和习俗孕育了独具各国特色的文明,因此,每一种文明都内含着独特的魅力和深厚的历史底蕴。虽然国家有大小之分、发展有先进落后之分,但是文明没有优劣、高低之分。习近平多次指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和世界和平发展的重要动力。”[13]258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反复证明:文明是平等的,只有交流对话,才能推动文明发展、人类进步,任何企图推进文明单一化、用强制手段消除文明差异的做法都不利于文明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反而会给文明发展带来灾难。因此,我们要坚持求同存异,以文明的对话互鉴取代文明冲突,以各国文明多样性和差异性的转化为世界文明发展注入更多活力,在碰撞、交流、融合中取长补短、择善而从。其次,坚持互通有无,在团结奋斗中汇聚强大合力。局部的非理性远远不能遮蔽人类的共同理性,“普世价值”也远远不能代替人类共同的价值共识。因此,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要在互通有无中激发各个国家的主体性,使具有不同意识形态和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能够积极承担全球正义空间建设的职责,同舟共济、求同存异、互通有无,围绕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汇聚起强大合力。最后,以全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需要为出发点和立足点引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改变原有的空间占有不均衡的格局和不合理的利益方式,重新塑造能满足各国人民发展权益的空间布展,保证各国共享全球空间支配权和发展权,为人类的共同发展提供属人性的价值空间。
结语
资本全球空间布展使全球空间同质性与断裂性并存,全球空间剥夺加剧催生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这一理念立足于每个国家和地区的共同利益,是对“中心—边缘”非空间正义二元化结构的超越,对于重塑全球空间正义具有重要意义。但是,我们需要明白,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空间正义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特别是国际关系中的诸多历史和现实矛盾根深蒂固,国家之间的对抗屡见不鲜等一系列问题仍旧制约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推进和全球空间正义的实现。这就需要各国始终将人类命运共同体作为长期奋斗的共同理想和美好愿景,始终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同价值和根本准则,循序渐进、扎实推进,在推进全球空间治理中积极贡献自己的力量,担当起维护全球空间正义的职责和使命,逐步实现全球空间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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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雨 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