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领导话语建构的百年历程及基本经验

2022-03-23 18:15王可卿
理论导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话语体系中国共产党

摘 要:党的领导话语是中国共产党领导思想的集中概括。党成立百年来,在革命、建设和改革时期形成了丰富的党的领导话语内容和表达形式,深化了对党的领导的规律性认识。百年历史实践不仅淬炼了党建构领导话语的能力,也积累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历史主线;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根本要求;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核心要义;坚持探索和解答时代之问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动力之源;坚持固本培元与守正创新相结合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基本策略。总结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经验,对于新时代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在新征程中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党的领导话语意义重大。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领导话语;话语体系

中图分类号:D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2)03-0018-09

基金项目:2019年国家社科基金年度重点项目“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研究”(19ADJ001);2015年国家社科基金年度重点项目“长期执政条件下中国共产党密切联系群众动力研究”(15ADJ004);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讲政治必须提高政治判断力、政治领悟力、政治执行力的重要论述研究”(21BDJ001)。

作者简介:王可卿(1989-),男,四川通江人,中共广东省委党校(广东行政学院)党的建设教研部副教授,中央党校法学博士,研究方向:党的领导理论与实践、基层党组织建设。

话语是思想表达的工具,话语创新是思想创新的鲜明体现。党的领导是中国共产党加强自身建设的核心要义,在党的百年奋斗实践中形成了独特的党的领导话语体系。党的领导话语体系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党制定的政策文件,比如党内法规、会议决议、档案资料,等等;二是党中央重要领导人关于党的领导的讲话和相关著作。回顾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百年历史,总结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基本经验,对于在新征程中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党的领导话语意义重大。

一、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基础奠定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起,就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责任扛在肩上,并把党的领导作为担负这种历史责任的最高政治原则。在革命战争年代,我们党在探索党的领导规律过程中,立足于革命斗争实际,建构了一系列基础性的党的领导话语,为新中国成立后党的领导话语建构奠定了坚实基础。

其一,领导权要用力量来争。领导权问题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学说的首要问题。党成立后,在复杂的革命斗争中逐渐认识到党的领导权的重要性。1925年1月,党的四大正式提出革命领导权问题,但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党未能制定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去争夺领导权,这成为大革命失败的重要教训。1936年11月,刘少奇在《民族统一战线的基本原则》一文中明确提出“领导权问题是民族统一战线的中心问题”[1],这种领导权的实践本质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争夺领导权,因此党要锻炼争夺领导权的勇气和能力。1945年4月,周恩来在党的七大上总结指出:“领导权要用力量来争,因为领导权是有人和无产阶级争,和共产党争的。”[2]1948年1月,毛泽东在《关于目前党的政策中的几个重要问题》的党内指示中,根据马克思主义领导原理,结合解放战争形势发展和要求,提出实现党的正确领导的两项条件:要率领人民群众同敌人进行坚决斗争,并取得胜利;要给人民群众带来看得见的物质利益,并对人民群众进行深刻的政治教育,提高他们的觉悟。这些话语表明党的领导权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空喊出来的,而是在伟大斗争中争取来的,这为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奠定了思想基础。

其二,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坚持党对民主革命的领导,是以党建立自己领导的军队为开端的。1927年9月,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部队在三湾对旧式治军模式进行变革,明确党的领导是军队的灵魂,提出“支部建在连上”[3]65的组织原则,初步确立起党对起义部队的绝对领导。1929年12月,毛泽东在古田会议上严厉批评部队中的分散主义和单纯军事观点,强调“红军是一个执行革命的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3]86,红军要全面贯彻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确保军队在党的绝对领导之下。全面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央向全军发出“提升战斗力”的号召,在《关于改编后党及政治机关的组织的决定》中强调军队中的党组织必须“领导党的一切工作,保证党在部队中的绝对领导”[4]。从产生逻辑来看,党在前,军在后,党是军队产生的政治前提。从内在关系看,有军队,党才有作为;党的作为,必须基于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前者蕴含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真理;后者蕴含着“党指挥枪,而决不容许枪指挥党”的原则。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实践起点,营造了党的领导话语体系的立体感和空间感。

其三,政治领导是党的领导的灵魂归依。政治领导代表着马克思主义政党领导的思想精髓,是党的领导的根本体现。1921年党的一大就树立了政治领导的旗帜,要求地方委员会执行党的政治路线。1929年9月,周恩来在“九月来信”中要求把党的政治领导同千百万群众的日常生活问题联系起来,团结动员群众投身革命。同年12月,毛泽东在《古田会议决议》中把“政治方向”“政治路线”“政治纪律”“党内政治生活”与党的政治领导贯通起来,确立了党的政治领导的理论范式。1937年5月,毛泽东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强调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必须明确政治领导责任,阐明了包括提出正确的政治口号、做政治目标执行的模范、建立正确的同盟关系、严格党的组织纪律在内的四个实现党的政治领导条件,并指出“这些条件是保证自己的政治领导的基础”[3]263。这些话语的深刻性在于党的政治领导的着力点是把方向和聚人心,显示了群众始终跟随是加强党的政治领导的根本目的。

其四,思想领导是党的领导的基础条件。马克思主义是党的思想之魂,恪守马克思主义理想信念是党的领导的永恒主题。在领导井冈山革命斗争过程中,针对党内农民成分大量增加的情況,毛泽东着力开展农民党员的思想政治工作,并在《井冈山的斗争》报告中创造性地提出了“加强党的思想领导”这一重要论断,强调要用无产阶级思想克服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延安时期,毛泽东提出以整风的方法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将党的思想领导聚焦到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和党的思想路线上,不断提高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改造自我的自觉性。1942年7月,毛泽东在给刘少奇的电文中明确提出“掌握思想领导是掌握一切领导的第一位”[5],突出了党的思想领导的极端重要性。1945年6月,党的七大把思想领导作为党的领导方式的基础,规定了党的思想领导的主要内容: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作为党的指导思想,武装全体党员,指引中国革命;贯彻党的思想路线;加强党的理论和政策教育。这些论述是在解决中国革命实际问题过程中形成的独特的党的领导话语,具有极强的针对性和实效性。

其五,组织领导是党的领导的力量保证。将有限资源有效组织整合起来形成强大的组织力和战斗力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优势所在。1925年党的四大明确阐述了党的组织属性,认为组织领导是革命勝利的先决条件。纵观新民主主义革命实践,党的组织领导主要有三种典型的范畴表达:一是组织体系视野下党的组织领导。党成立后建立健全了党的中央组织、地方组织、基层组织以及党团,完善民主集中制,打造党的组织领导阵地。二是组织路线视野下党的组织领导。1928年6月,党的六大首次提出“党的组织路线”概念,强调加强党的组织领导,必须制定并实施一条正确的组织路线,提高党的组织力。三是干部工作视野下党的组织领导。1938年10月,毛泽东在《论新阶段》一文中把干部工作视为组织领导的核心之要,提出“才德兼备”的干部标准和“任人唯贤”的干部路线,夯实党的组织领导基础。这些话语是马克思主义组织领导思想在中国的创新发展,丰富了党的领导话语体系。

其六,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在抗日战争最艰苦阶段,由于革命根据地的分散和信息的封闭,各根据地必须坚持自主发展,客观上衍生了山头主义、宗派主义等不利于军事指挥的问题,对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形成了严峻挑战。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中央正式提出加强党的一元化领导要求。根据1942年9月中央发出的《关于统一抗日根据地党的领导及调整各组织间关系的决定》,党的一元化领导包括三个方面:党集中统一领导同级一切其他组织;各级党委统一领导辖区内各项事务;党中央统一领导各级党组织和党内事务。党的一元化领导的实质是加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切实增强党的领导权威。同年12月,针对根据地由于缺乏领导中心而难以提升领导效能的问题,党中央要求在中央局、分局和区党委确立一个综合素质比较高的同志为领导中心,对全局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理念在中央层面同样得到贯彻,1943年3月,中央通过机构改革,规范了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的职能,赋予中央书记处主席日常决策的“最后决定之权”[6],从制度上明确了毛泽东在党内的最高领导地位,使党中央的事权更加集中,提高了党的领导效率。“党的一元化领导”是抗日战争异常艰难环境下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的历史必然,是特殊历史背景下为了强化党的领导地位、权威和作用而建构的领导话语。

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发展演进

1949年10月,新中国的成立意味着党经过28年的革命斗争已经淬炼为全国范围内的执政党。此后,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载体转移到党领导国家和社会,主要围绕党在社会主义事业中的地位、党的领导方式和领导原则展开,并结合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际建构了一系列新的话语。

其一,党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党一经成立就肩负起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重任,带领全国人民投入到伟大斗争中,并在斗争中确立和巩固了自己的领导地位。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使用过“领导中枢”“中流砥柱”“领导中心”来表达党的领导核心思想,尽管这些词意有所不同,但是在讲述党的领导地位和作用时,这些词义是相近或基本一致的,有时甚至是可以通用的。革命胜利以后,党必然同新生政权形成联系,必然同无产阶级其他组织如妇联、共青团、工会形成联系,也必然同经济、科学、文化等工作形成联系,在所有这些联系中,党是领导的力量。1954年9月,毛泽东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深刻总结我们党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33年的实践经验,作出“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7]的重大政治判断,明确了党在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领导核心地位。1957年5月,毛泽东在接见青年团代表时从党的领导与被领导者之间关系的角度提出了“中国共产党是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8]303的科学论断,阐明了无产阶级政党与人民群众的辩证关系,从而阐述了党是全中国人民的领导核心。这些话语既蕴含着党的领导是历史和人民选择的大道理,也阐明了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和作用。

其二,集体领导是党的领导的最高原则。党是依据民主集中制原则建立起来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注重集中也注重民主,强调党的领导也强调党的集体领导,要求以集体领导保障党的正确领导。集体领导作为一项重要领导原则在党的五大就已提出,并反复强调党的权力集中是把权力集中到党委集体,而不是集中到领导个人手中。1953年12月,毛泽东在审阅总路线学习和宣传提纲时提出“集体领导是我们这一类型的党组织的最高原则”[9]199,防止任何改变民主集中制性质的集权专断现象发生。1956年9月,邓小平在《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中指出了集体领导实践中存在“个人包办的行为”“会议次数过多时间过长”[10]231的缺点,要求改善党的民主生活,坚持集体领导与个人负责的有机统一,既不能降低个人的作用,也不能过于夸大个人的作用,正确认识领袖对党的作用,坚决“反对个人崇拜”[10]235。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坚持党的集体领导原则的基础上,以“最高原则”强调党的集体领导的重要性,表达了对党的集体领导的新认识。

其三,党是领导一切的。新中国成立后,革命战争年代形成的党的一元化领导制度得到更全面推行,“一元化领导”成为改革开放前特别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重要政治话语。如果说“党的一元化领导”是一种领导原则,那么“党领导一切”则是这种领导原则在党政军工农学商上的体现。针对一些部门和单位存在的分散主义倾向,1953年12月,毛泽东在听取卫生部工作汇报时重申“党领导一切”的要求,强调“党必须领导一切,领导我们的各种工作”[9]205。1956年9月,刘少奇在党的八大政治报告中再次表达党的领导范围,提出党要“在思想上、政治上、方针政策上对于一切工作起领导作用”[11]264。1962年1月,毛泽东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从贯彻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的视角再次阐述了“党是领导一切的”观点,强调“工、农、商、学、兵、政、党这七个方面,党是领导一切的”[12]。必须指出的是,毛泽东所讲的领导一切并不是业务层面的事情,而是党的路线及由此引申出来的具体政策。这些话语铿锵有力,对明确党的领导范围、发挥党的领导核心作用具有重要意义。

三、改革开放新时期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系统推进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对“文化大革命”进行了理论上的系统反思和政策上的拨乱反正,恢复党的领导优良传统。在此基础上,以改革创新的精神改进黨的领导,形成了一系列加强党的领导的新话语,阐述了改革开放新时期党的领导新理念,增强了党员群众对党的领导的认同。

其一,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核心是坚持党的领导。这个新话语是邓小平在改革开放初期深入思考新中国成立以来加强党的领导的经验教训、回应社会上出现一股怀疑党的领导的错误思潮的大背景下提出的。由于民主集中制遭到破坏,1957年以来党的政治路线接连出现偏差,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极大冲击了党和国家事业,严重影响了党的地位和威信。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实事求是地指出:“党的领导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受了损害。”[13]274要恢复党的形象,发挥好党的领导作用,必须调整党的领导思路。1980年8月,邓小平阐明坚持党的领导的决心,强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核心,就是坚持党的领导”[13]342。即使是在1992年南方谈话中,邓小平仍然要求把坚持四项基本原则贯穿到改革开放的全过程,牢牢守住党的领导底线。党的十三届四中全会以来,江泽民及时总结“八九”政治风波的教训,反复强调加强党的领导的重要性,认为“坚持党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领导核心地位,发挥党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作用,这是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核心”[14]。党的十六大以来,面对新任务新挑战,胡锦涛始终强调要维护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坚决反对一切质疑、否定、削弱、动摇党的领导的言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核心是坚持党的领导,为把党的领导置于伟大事业的突出位置奠定了思想基础。

其二,探索在不搞运动情况下改善党的领导新路子。这是党在总结加强党的领导正反两方面经验教训中形成的新话语。由于党的领导受到党的执政环境和党的领导方式的深刻影响,如果不与时俱进地完善党的领导方式,党的领导地位也有失去的危险。邓小平看到了这一潜在危险,在《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的讲话中指出权力过分集中是过去一段时期党的领导体制的症结所在,强调“为了坚持党的领导,必须努力改善党的领导”[13]268。关于如何改善党的领导,邓小平明确提出我们党不能再走运动式的“老路”,而要走领导制度改革的“新路”。改善党的领导除了革新党的组织系统以外,还要优化党的领导方式,“改善党的领导制度”“加强思想政治工作”,等等[13]209-358。1982年9月,党的十二大着力推进党的领导体制改革,把党的领导内容规定为政治、思想和组织领导,三者有机统一于党的领导实践中。1987年10月,党的十三大提出了“从严治党”的全新课题,阐述了“健全党的集体领导制度”“健全党的民主集中制”等重要观点[15]51,从制度上完善了党的领导。改革开放以来,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始终没有停止过,但与过去的政治运动相比,这些党的领导活动不搞“大呼隆”的形式,注重将“坚持党的领导原则”和“改善党的领导方式”有机统一起来,注重将“加大党的领导力度”与“加强党的领导制度建设”有机统一起来。这就既继承了通过改善党的领导来坚持党的领导的历史经验,又避免了大规模政治运动带来的负面影响,真正把党的领导落到实处。

其三,始终坚持“中央要有权威”的思想。这个新话语是对20世纪80年代政治体制改革经验教训的总结。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开展了以党政职能分开为主要内容的政治体制改革,通过采取党委领导不再兼任政府行政职务、撤销“对口设部”、撤销政府中的党组等举措,调动了各方面的积极性,但也造成党中央权威不断被弱化的后果。在此情况下,邓小平及时向全党重申“四个服从”的组织原则,“最重要的就是全党服从中央”[13]271。1988年9月,在听取关于价格和工资改革初步方案汇报时,邓小平明确阐发了“中央要有权威”[16]277的思想。1989年9月,邓小平又指出:“不能否定权威,该集中的要集中。”[16]319维护中央权威既要维护党中央领导集体的整体权威,也要维护这个集体的核心。邓小平指出:“任何一个领导集体都要有一个核心,没有核心的领导是靠不住的。”[16]310在党的历史上,邓小平继党的领导核心之后第一次提出了领导人意义上的核心问题,丰富了党的领导核心理论。江泽民提出维护党中央权威,要“在思想上、政治上同党中央保持一致”[17]47。胡锦涛强调:“坚决维护党中央权威,切实保证政令畅通。”[18]邓小平以“中央要有权威”强调加强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的重要性,是一个新的话语,表达了党的领导要与推进伟大事业相契合的深刻思想。

其四,充分发挥党“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核心作用。这是针对长期以来党政不分、党政不协调关系作出的探索和反思,提出的新话语。20世纪80年代党中央对处理党政关系给出的探索性方案是党政分开,目的是解决党和国家机关的工作效率问题。1987年10月,党的十三大政治报告用大量的篇幅阐述了党政分开,认为党政分开能使党“总揽全局,真正发挥协调各方的作用”[15]38。1997年9月,党的十五大提出党的领导体现的是集中,发挥其他各种组织作用体现的是民主,必须“保证党始终发挥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领导核心作用”[17]31。在此基础上,党的十六大完整地阐述了“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内涵,并将其写入党章。“总揽全局”要求党委加强对其他组织及各项重要事务的领导,意蕴着总体领导但不具体包揽;“协调各方”要求党委科学协调同人大、政府与政协班子之间的关系,其原则是协同推进但不代替各方。这些话语思想来源于毛泽东提出的“党委决定,各方去办”[8]355领导原则,但从党的角色的角度论述党的领导核心作用,说出了具有时代特点的新话语。

其五,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与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这个新话语既是基于对新中国成立以来党的领导实践进行历史唯物主义反思提出的科学命题,也表明了对党的领导规律认识的极大飞跃。从党的十二大开始,党中央反复强调党的领导必须受到法律的约束,党的权力行使开始纳入宪法和法律轨道,依法而治成为改革开放新时期党的重要领导方式。党的十五大提出了“依法治国是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17]31的命题,把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有机统一起来,其中,党的领导是政治保证,人民当家作主是本质要求,依法治国是重要保障,三者功能互补、目标一致,相互依赖、相互渗透,统一于我国民主政治的生动实践中。这既有利于推进人民民主法制化,也有利于从法律上保证党的大政方针的贯彻实施,进而保证党始终发挥领导核心作用。党的十六大完整地提出“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19]的重要观点,进一步探索党的领导和执政的新方式,实现执政党的现代化转型。

四、新时代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全面创新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无产阶级政党长期形成的理论和制度,在创新发展中开创了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新局面。习近平多次指出,党的领导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最高政治原则。他指出,一段时期以来,“党的领导和党的建设被弱化、虚化和边缘化”[20]176。这个论断体现了党的领导危机意识,也表达了重塑党的领导权威决心。新时代开展任何工作,无一不是从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抓起,并通过党的建设来推动和落实,为党所肩负的伟大事业保驾护航。梳理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可以发现,党的领导核心话语反复在强调,比如“党是我们各项事业的领导核心”[21]772,“党对国有企业的领导主要是政治领导、思想领导、组织领导的有机统一”[20]176,等等。新时代加强党的领导正是发扬党的领导的优良传统的生动实践,党的领导核心话语依然占有重要地位。同时,党的十八大以来加强党的领导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它在很多方面进行了改革创新,党的领导进入了新阶段。一系列党的领导新话语展示了新时代加强党的领导的广度和深度。

其一,彰显最本质特征、最大优势与最高力量。这是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新观点。这个新话语不是突然提出来的,而是经历了长期的理论思考、实践探索和思想积累。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关于党的领导的论述中,反复讲“核心论”的话题,从历史逻辑和现实参照两方面给予阐述和告诫。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多次用“核心论”的话语强调加强党的领导的政治意义。经过五年丰富的领导实践,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是中国共产党领导,党是最高政治领导力量。”[22]16这里用“三个最”的话语是对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关于“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重要论断的确认,也是对党的领导地位、价值和作用的高度概括,奠定了新时代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的思想基础。

其二,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这个新话语是对党的领导必须保持全覆盖和坚强有力的表达。由于一段时间以来党的领导存在被忽视、弱化和淡化的现象,使得党中央的重大政策难以得到充分贯彻,党员、干部管理失之于宽松软,进而引发作风不良、腐败等问题。为此,习近平把党的领导摆到突出位置,发表了一系列讲话,作了一系列批示,其核心要义就是突出党在整个国家治理体系中的最高地位,强调“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22]16。2017年10月,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正式提出“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22]16的政治命题,揭示了党的领导本身就有“全面领导”的特质,必须把党的领导落实到党和国家工作的各个领域、各个环节。2018年2月,党的十九届三中全会把坚持党的全面领导作为机构改革的主线,确立了党的全面领导的总体框架,建立健全了党的全面领导的体制。2019年10月,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把“坚持和完善党的领导制度体系”[23]546作为党的全面领导的主题,进一步完善党的全面领导体制机制。党的领导实质是“全面领导”的新话语,是对列宁“总的领导”[24]思想的理性回归,是对党的领导历史实践活动的经验总结,也是我们党进入新时代迈向新征程的奋斗目标决定的。

其三,坚持加强党的领导这一全面从严治党的核心。这个新话语阐述了党的领导与党的全面从严治党的辩证关系。改革开放以来,党把“从严治党”作为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的时代主题,为党持续输送了领导正能量。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向全党发出“赶考”警示,把全面从严治党作为新时代党的建设的鲜明主题。在全面从严治党过程中不仅发现了严重的腐败问题,还发现了党内存在的搞阳奉阴违、团团伙伙的严重政治问题。为此,习近平深入思考并作出从政治上抓好全面从严治党、突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的指示,强调“遵守党的政治纪律,最核心的,就是坚持党的领导”[20]132,“全面从严治党,核心是加强党的领导”[25]。在此基础上又就严明政治纪律发出最强音、拿出最严厉的措施,要求全体党员干部防止踩入“七个有之”的“雷区”,守好“八个决不允许”的底线,做到“五个必须”的要求。这些话语旗帜鲜明、掷地有声,厘清了党的领导与全面从严治党、党的建设三者的内在联系:党的全面领导面临的问题和挑战是在全面从严治党过程中暴露和发现的,全面从严治党必须从加强党的全面领导的高度进行深化,党的建设必须把政治建设置于“大脑”位置,而党的政治建设的主要议题就是维护党中央的集中统一领导。

其四,牢固树立“四个意识”。这个新话语揭示了维护党中央在全党的领导核心地位的战略意义。在党的全面领导条件下,党的领导弱化表现之一就是把坚持党中央领导视为“软性任务”,认为坚持党委领导即可忽视党中央的统一领导。长期以来,对忽视党中央领导权威的做法習以为常正是源于这样的错误思想。所以,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对党的领导的主体的论述逐渐聚焦到党中央这个方面。2014年5月,习近平首次提出政治意识和大局意识,强调要从政治上认识和处理问题,始终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把工作放到党和国家事业大局中去思考。2015年12月,习近平在全国党校工作会议上提出了看齐意识,强调“只有经常喊看齐,只有各级党组织都经常喊看齐,才能时刻警醒、及时纠偏,使全党始终保持整齐昂扬的奋进状态”[26]。2016年1月,习近平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首次完整地提出了政治意识、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形成“四个意识”。政治意识管方向,大局意识提高度,核心意识聚力量,看齐意识统步调,四者是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有机整体。牢固树立“四个意识”的新话语既是对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经验的科学总结,也是对弱化党中央权威的有力回应。

其五,坚决做到“两个维护”。这个新话语体现了党中央对党的领导规律认识的飞跃。党中央是一个领导集体,维护党中央的领导权威不仅需要领导成员的团结协作,更需要核心人物运筹帷幄。党的最高领导人是民主集中制塔尖顶端的统帅,是党的这艘巨轮上的舵手,是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的领路人。因此,党中央的权威与最高领导人的核心作用是统一的,党中央的权威决定于最高领导人的核心作用。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围绕落实“两个维护”,采取一系列决策,颁布一系列文件,制定一系列制度,使党中央权威不断增强,确保党始终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坚强核心。2015年1月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明确:“坚持党的领导,首先是要坚持党中央的集中统一领导,这是一条根本的政治规矩。”[27]此后,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在党内政治生活中被频频提及。2016年10月,党的十八届六中全会全面肯定了习近平同志的领导核心作用,确立了习近平同志在党中央、全党的核心地位,实现了维护党中央权威和维护党的领导核心的统一。党中央反复强调“坚持党中央集中统一领导,确立和维护党的领导核心”[21]411的重要性。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将“坚定维护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22]77写入党章。“两个维护”的新话语,为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提供了一套认知范式、解释体系以及行动指南。

五、百年来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基本经验

建党百年来,领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实践,不仅淬炼了党建构领导话语的能力,也积累了宝贵的历史经验。深入总结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历史经验,是我们科学稳健地应对党的领导风险挑战的重要法宝,对我们在新时代不断创新党的领导话语具有重要的镜鉴价值。

其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历史主线。党因使命而诞生,也因使命而发展。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饱受帝国主义欺凌,中国人民奋起反抗,仁人志士奔走呐喊,但各种救国方案都以失败告终,均未能实现救国救民的目标。1921年7月,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崇高使命的中国共产党诞生了。从此,中国共产党义无反顾地挑起摆脱国家落后、推动民族复兴的历史重担。由于党的历史方位、时代任务、阶段目标的变化,百年来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历史始终处于动态嬗变的状态,但贯穿其中有一条鲜明的历史主线从未改变,即以信仰坚定、执着实干著称的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拼搏。建党百年来,党领导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生动实践是救国、兴国、富国、强国赓续发展的历史过程。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目标是救国,建构党的领导话语是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自醒阶段;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目标是兴国,建构党的领导话语是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自立阶段;改革开放的目标是富国,建构党的领导话语是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自觉阶段;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目标是强国,建构党的领导话语是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自信阶段。从自醒、自立、自觉到自信,充分展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轨迹,表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党的领导下逐渐看到胜利的曙光。由此可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鲜明主线,体现了党的领导话语的传承与创新。

其二,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根本要求。掌握领导权是政党践行初心使命的政治保证。对中国共产党来说,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党的领导话语最根本的来源,堅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必然要求。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侧重点在于高举马克思主义旗帜,一方面将马克思主义与革命斗争实际紧密结合,构建一套有利于坚持党对革命运动领导的话语;另一方面对“放弃领导权”“天然领导权”的错误思想进行批判,在纠错中坚持党的领导正确方向,进而维护马克思主义对于党的一元指导地位。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在新生政权巩固和建设过程中全面确立了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党的领导话语建构被赋予合法性。这个时期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重点任务是确立马克思主义在国家的指导地位,使之成为指引国家建构的根本指导思想。改革开放新时代,党的领导话语内容的创新、话语风格的培育、话语语境的塑造、话语形态的转化都把坚持马克思主义作为第一要务,在应对改革开放挑战过程中深化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识,强化了马克思主义在党的领导话语建构中的地位。进入新时代,党把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作为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神圣使命。党的领导话语在新时代创新的前提要件,就是加强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的系统总结、科学阐释和宣传教育。这既构成了党的领导话语体系创新的思想基础,又增强了党的领导话语体系进一步促进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理论自觉性。不难看出,保证马克思主义不断发展与党的领导话语创新逻辑的一致性,是贯穿百年来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一条红线。

其三,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核心要义。党中央是政党的司令部,负责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总体组织实施。全党只有具有维护党中央权威的高度自觉性、保持全党的思想统一,才能原原本本地执行党中央的命令,听从党中央的指挥,保证党的政治路线的贯彻落实。因此,我们党要着力打造一个有权威、有能力、成熟稳定的中央领导集体,明确党中央在引领全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的领导核心地位。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提出:“我们一定要建设一个集中的统一的党。”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指出:“为了建设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必须有中央的强有力的统一领导,必须有全国的统一计划和统一纪律,破坏这种必要的统一,是不允许的。”[8]32在1962年1月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刘少奇指出:“我们党是一个战斗的组织,如果没有集中统一的指挥,就不可能进行任何一个胜利的战斗。”[11]407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强调:“我们历来解决困难,最后落实到集中统一。”[28]进入新时代,习近平强调:“坚持党的领导,最根本的是坚持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23]85所以,维护党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是我们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形成的一条宝贵经验,也是我们建构党的领导话语的核心要义。

其四,坚持探索和解答时代之问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动力之源。问题是时代的声音,对问题的积极回应成为理论创新的源头活水。作为在探索和解答时代之问过程中成长的一种历时性的政治符号的言说,党的领导话语蕴含着明显的实践指向性,要对特定历史阶段的重大课题作出解答,进而提高话语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的对话能力和解释能力。百年来,党的领导话语体系始终围绕其时代命题而展开,在不断解决问题过程中实现创新发展。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围绕“怎样进行革命”的时代课题,我们党团结带领全国人民参与到革命斗争中,创造性地提出了“坚持革命领导权”“枪杆子里出政权”“支部建在连上”“一元化领导”“团结一致”等具有时代特色的党的领导话语。这种极具感染力又形象的话语内容贴切地反映了党的领导话语建构过程中所面临的时代主题、困难和挑战,使党在这一历史阶段的领导话语极具革命斗争色彩。社会主义制度确立后,党和国家的时代任务转向“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一战略转向要求党的领导必须进行话语更新、重塑与转型,系统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建设的战略部署”“社会主义建设的力量保证”等重大议题,建构一套有助于开展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话语体系,形成党的领导话语表达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的良性互动。进入新时代,围绕“怎样建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时代课题,党以“为人民美好生活而奋斗”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作为语篇关键词,用“坚持和加强党的全面领导”对新时代的重大课题作出了深刻回应,进而勾画出新时代党的领导话语体系的主体轮廓。因此,党要解答的时代课题既是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的方向所指,也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逻辑起点。

其五,坚持固本培元与守正创新相结合是党的领导话语建构的基本策略。话语建构是一个系统化的思想展现,既有起统领作用的核心话语,也有根据环境变化而形成的创新话语。党的领导话语建构也是如此,必须坚持“变”与“不变”的辩证法,“不变”的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变”的是要换思维、讲新话。正如邓小平在审阅《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时所说,这个决定具有开创性意义,“有些是我们老祖宗没有说过的话,有些新话”[16]91。在百年奋斗历程中,党始终牢记初心使命,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建构党的领导话语体系,坚持以党的政治路线、思想路线、组织路线和群众路线反映党的领导话语思想内容和话语逻辑,坚持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体现党的领导话语价值,坚持以加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揭示党的领导话语本质,不仅在革命和建设时期建构了党的领导核心话语,也在改革开放以来根据历史方位、时代主题和中心任务的变化不断调整、变革和创新党的领导话语。

讲好中国共产党领导故事是揭秘中国共产党百年成功之道的重要方法,而回顾党的领导话语则是讲好中国共产党领导故事的基本前提。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是中国共产党的永恒主题,但如何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则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党的领导话语为什么这样说、说什么以及怎样说都有章法可依。党的领导话语研究是一个新课题,也是一个宏大的主题,有较大的研究空间和价值,希望有更多的学者进入该领域,为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贡献学术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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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亚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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