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庋藏古籍善本撷芳*

2022-03-18 06:14
关键词:燕京图书馆

沈 津

(复旦大学 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上海 200000)

我最早知道美国东亚图书馆收藏中国典籍的情况,是从前美国芝加哥大学远东图书馆馆长钱存训先生发表在香港《明报月刊》(1986年第1期)上的文章所了解的,文章题目是《欧美各国所藏中国古籍简介》(又见台北《古籍鉴定与维护研习会专集》)。1986年2月至1987年10月,我在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世界宗教高等研究院图书馆做访问学者期间,曾根据钱先生所指引的线索,到过不少美国的大学东亚图书馆,经眼之宋元旧椠、秘稿名抄,当在百部以上,而一般的中国古籍善本亦有千部左右。

在美国,能与美国国家图书馆——国会图书馆抗衡的仅有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这是指古籍藏书的数量和质量而言。早在清光绪五年(1879),哈佛大学即设立中文讲座,对中文图书略有收藏。1928年燕京馆正式成立,隶属哈佛燕京学社,之后该馆即在中国北平大量收集,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又从日本获得许多中国古籍,尤其是明刻本。我对“哈佛燕京”的认识,并不是一下子就了解的,也经历了几个阶段。

“哈佛燕京”是欧美地区最重要的研究东亚尤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镇,1986年,我先后去了“哈佛燕京”四次,管库的戴廉先生让我在善本书库里尽情地翻书,后来的一次是将善本部办公室内的大保险柜里置放的珍贵善本书重新做了鉴定,还有一次是在普通书库里为该馆挑选善本书。我写的第一篇讲“燕京”的文章较长,大约二万字,发表在1987年香港《明报月刊》,分四期载完。这是我对“燕京”的初步认识。1992年4月至1994年4月,我又在美国哈佛大学哈佛学社任访问学者。继而留在燕京图书馆工作,待了整整18年,这期间,我把善本书库里的所有的中文善本3100余部兜底翻了个遍,同时,也翻阅了一千余部日、韩善本书,于此或许也算对它的藏书有所了解。

目前“燕京”馆藏有宋元明清刻本及稿本、抄本、活字本、套印本、版画等善本共3800部(含善本地方志700余部);普通古籍约18000部,其中丛书1400部、乾隆以后刻印的原本地方志约2200部。明代刻印的图书,几近1500部,其中难得之帙触目皆是,像明万历刻本《鼎刻江湖历览杜骗新书》《齐世子灌园记》、明嘉靖刻本《玄玄棋经》、明刻本《四书征》《四书眼》《四书燃犀录》《毛诗六帖讲义》《长命缕传奇》《邯郸记》《新刻出像汉刘秀云台记》等。所以,“燕京”的古籍藏书可以比美于国内的一些省市馆的藏书数量了。本文所述,并不在于宋元刻本,且限于篇幅字数,仅从其善本藏书中遴取珍稀并有特点者十余种作一绍介,以飨读者。

一、《古今图书集成》

《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清蒋廷锡、陈梦雷等辑。清雍正六年(1728)內府铜活字印本,5020册,502函。《集成》是一部大类书,当时印了64部。主要藏在宫內各处,如文渊阁、乾清宫、皇极殿,还有圆明园内的文源阁、热河行宫的文津阁、辽宁故宫的文溯阁、扬州的文汇阁、镇江文宗阁、杭州文澜阁等处。另外又颁赐给官员及民间对朝廷有贡献者,如张廷玉、于敏中、刘墉、鲍士恭、范懋柱、汪启淑等。另外,也存放于皇上在各省的一些行宫里,如镇江金山行宫、苏州灵岩行宫、杭州西湖行宫、山东泉林行宫、天津柳墅行宫、扬州天宁寺行宫、江宁栖霞行宫等。

这部大书,堪为书城巨观,人间罕见。尽管乾隆皇帝谕示,藏者“传付子孙守而勿失”,“宜俾尊藏勿失,以永留贻。”然而世事难料,目前文宗、文汇、文源及各行宫所藏早已毁于战火,私人藏者,二百年来也迭经丧乱,历遭兵燹,存世无几。除“哈佛”外,美国普林斯敦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也有全帙,钤有“宁邸珍藏图书”,当为原藏王府者。国內国家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甘肃省图书馆、徐州市图书馆有全帙。其余如上海图书馆、故宫博物院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天一阁博物馆均为不全之本。台北故宫博物院有全者二部,又有一残本。韩国奎章阁、大英博物院、法国巴黎国家馆、德国柏林图书馆各藏一部,如此,全帙12部。而在这些稀见且难得的全帙中,又以“哈佛”藏本为最显目。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1940年之前购入的本子中钤有“重华宫宝”“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八征耄念之宝”,这都是乾隆皇帝的玺印。而重华宫者,是乾隆帝弘历为皇子时居第,他登基后,大学士张廷玉、鄂尔泰拟此宫名为“重华”,意在颂扬弘历有舜之德,继位名正言顺。所以说这部弘历亲阅的图书应该是现存《集成》中之白眉。

二、《杨继盛弹劾严嵩奏疏》

《杨继盛弹劾严嵩奏疏》,明杨继盛撰,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手稿本。计十四页,装裱为一册。蓝格。遇“皇上”“国家”“国”“朝廷”“高祖”“祖宗”“旨”“圣”等敬字換行另起,并抬高一格。稿上涂抹修润处甚多。杨继盛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是明代第一直谏之臣,做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时因劾大将军仇鸾误国,被贬狄道典史。仇鸾事败后,世宗重用之。后任兵部武选员外郎时,又劾权相严嵩十大罪状,下狱受酷刑,弃世而死。年四十。然而“落实政策”并推倒一切不实之词,也是在他死后十年了。严嵩后被削籍为民,抄没家产。嘉靖帝卒,穆宗继位,就赐杨一个“忠义”的封赠而已。

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之一李大钊的书法中最常见的是一副对子:“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就是杨继盛的句子。杨继盛留下的绝命诗也很有名:“浩气还太虛,丹心照万古。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他认为严嵩专权害国,是“天下之第一大贼也”。他到任甫一月,即起草奏疏弹劾严嵩,列十罪五奸,全文言辞激烈,痛切之情,跃然纸上。

这篇奏疏题作《请诛贼臣疏》,是在上个世纪的40年代自日本流入美国的,其内容流传甚广。《明史》本传节略此疏,仅1600字。此本即杨氏疏议底稿,末页眉端有“臣内不与嵩戴天,外不与胡虏共戴天。”行书苍劲浑朴。1986年,津第一次见到此疏时,是很惊讶的,因为40多年间从来没有人提过,更无人认识到此疏的重要性。为了慎重起见,1993年,我回上海、香港休假,又将此稿的复印件,送呈先师顾廷龙先生及饶宗颐先生审定,他们很认真地看了,都认为是杨氏手稿无疑。

杨继盛手书真迹并不多见,海內外现存者,有河北省博物馆的《杨继盛行书谏草》《自书年谱》《行书梅轩诗》三件。镇江博物馆有杨被贬狄道时所写诗文《记开煤山稿》等四篇。美国翁万戈先生藏有《杨忠愍公狱中书》手迹,作于嘉靖三十二年元旦。经与他本影印件比对,哈佛所藏也确系杨继盛手书真迹。

收入《杨忠愍公集》中的奏疏,当为杨继盛上奏朝廷的定本,杨集刊刻最早为明隆庆三年刻本,上距杨被斩仅十四年,以此本与哈佛手稿比对,两者颇有出入,集本计5200余字,稿本计4800余字。有学者从奏疏内容上以隆庆本与哈佛本比对,确认此手稿“是他弹劾严嵩奏疏的初稿,作于嘉靖三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至十二月十六日之间,在淮安至北京途中。”

三、《离骚草木疏》

《离骚草木疏》,四卷,宋吴仁杰撰。清初毛氏汲古阁抄本,一册。这是释草木之专书,其书正文,每列一草木名,皆先引《屈赋》原文,次引王逸、洪兴祖、沈括等各家之言,次加己按。并杂引《山海经》《尔雅》《神农本经》等书以申己见。宋代有庆元六年罗田县庠刻本,但元代、明代均无再刻,直至清乾隆间才有刊刻。此本乃据宋庆元六年罗田县庠刻本所抄,据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傅氏曾于1935年见过此毛抄本,题“影写本”。津案:宋庆元六年罗田县庠刻本为十行二十一字,版式高阔,版心上记字数,下有刻工姓名。但此本为十二行二十四字,版心上字数、刻工皆无。故非为“影写”。

由此可见毛氏汲古阁抄本并非都为影宋、影元、影明,但凡流传稀见者即为抄之。如《瑟谱》十卷,为楷书极精,清初毛氏汲古阁抄本,有清黄丕烈跋。再如《六艺纲目》二卷,楷书,清初毛氏汲古阁抄本,有清朱锡庚跋。这些本子都和《离骚草木疏》一样,俱是书法端秀,字画精雅,纸墨俱佳,堪称“下宋本一等”,当为毛氏精抄入藏者。

汲古阁主人,即常熟毛晋,为明末清初著名藏书家及出版家,明末诸生,他于宋版书和旧抄本,多计页付酬,故乡里有谚云:“三百六十行,不如鬻书于毛氏。”“毛抄”现已成为古书版本学上的一个专用名词,即指毛氏汲古阁抄本。毛氏所抄的底本,多罕见秘籍,属流传不广的宋元刻本,且缮写精良,用工、用笔、用墨、用纸,都是经过慎重选择,字体即使是一点一划之微,亦不肯轻率从事。清代著名学者段玉裁曾跋《集韵》(宁波天一阁藏本),云:“凡汲古阁所抄书,散在人间者,无不精善,此书尤精乎精者也。”

毛抄流传很少,后世藏书家争相宝藏。据王文进以各家书目综合统计,见诸《明毛氏写本书目》之毛抄,约240余部,此书不见其中。如今传世之毛抄,不逾百种,仅国图、上海图书馆、天津馆、北大馆、河南馆、山东博、常熟市馆、苏州市馆、宁波天一阁及台北“国家馆”、故宫博物馆有藏。“哈佛燕京”藏抄本逾千部,清初抄本以此本冠其首,而美国国会图书馆也无入藏。

四、《北洋海军来远兵船管驾日记》

《北洋海军来远兵船管驾日记》,稿本,一册。中国近代海军之创建,始于清同治年间,光绪十一年(1885)北洋大臣李鸿章通过驻德使臣许景澄,向德国伏尔铿造船厂订购“来远”“经远”装甲巡洋舰,此外又从英国订造“致远”“靖远”二舰。“来远”于光绪十三年(1887)三月二十五日下水,十四年春,四舰驰抵天津,李鸿章亲临接收,编入北洋海军建制,旋即驶赴辽渤一带操巡。

此日记为航海日志,首页题“升用总兵北洋海军右翼左营副将喀勒崇依巴图鲁邱宝仁”。存光绪二十年(1894)五月初一日至五月二十九日,时船在威海,而八月十八日甲午海战开战。日记前开列兵船装备,人员、武器等,至为详细,为研究中国早期海军史提供了第一手资料。邱宝仁是福建闽候人,同治六年(1867)考入福建船政学堂,为第一期驾驶班毕业生。先后巡历北洋、香港、新加坡等口岸。光绪二年(1876)即管带“虎威”号,十五年(1889)升署右翼左营副将,十八年以三年署理期满,改为实授。

此本扉页印有红色楷书“北洋海军兵船管驾日记”。封面书签印有“北洋海军来远兵船管驾日记”,亦红色楷书,“来远”两字为墨笔所填。日本《近世帝国海军史要》载有“来远”照片。

光绪二十年甲午海战中,来远号奋勇击敌,重创日舰“赤城号”。在战斗中不幸中弹二百余颗,因起火烧裂,退出阵外,虽补救得力,仅存皮壳,但机械、火器尚可使用,仍有战斗力,后归于旅顺港修理后,驻防威海。光绪二十一年二月,在威海卫之战中,击杀日本陆军少将大寺安纯,造成战争中日军最高军阶阵亡记录。但没多久,即在威海卫港遭日军第一鱼雷艇队偷袭,中雷,沉没于刘公岛海军基地,舰上三十人壮烈殉国。邱定仁落水被救起,后被革职,从此淡出清末海军。

北洋海军在全军覆灭前,在编军舰共25艘,重要者有定远、镇远、经远、来远、致远、靖远、济远、超勇等舰,除来远号尚存此《管驾日记》外,未闻它舰有任何文献实物留存。

五、《会通馆校正宋诸臣奏议》

《会通馆校正宋诸臣奏议》,一百五十卷,宋赵汝愚辑。明弘冶三年(1490)华燧会通馆铜活字印本。存一百十四册。此为今所知最早之金属活字印本,乃1942年董康售与“燕京”者,据郑振铎等人致蒋复璁(1942/7/25)函云:“董某售会通馆本《诸臣奏议》于燕京,竟得价五百以上,诚骇人听闻之事也。”

中国现今所知用金属制作铜活字,而印出书本者即为锡山华燧会通馆铜活字印本。锡山即无锡。会通馆印的铜活字本,本身印刷就少,从清代以来,流传即稀,而今则更罕见了。所以叶德辉《书林清话》中说:“明人活字版,以锡山华氏最有名。活字摆印,固不能如刻印之多,而流传至今四五百年,虫鼠之伤残,兵燹之销毁,愈久而愈稀。此藏书家所以比之如宋椠名钞,争相宝尚,固不仅以其源出天水旧椠,可以奴视元明诸刻也。”

在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里,还收藏一部《会通馆校正音释诗经》二十卷,是明弘冶十年(1497)华燧会通馆铜活字印本。为傅增湘售于美国人的,大洋100元。此书大陆各馆无收藏,也不见各公私藏家书目著录。

钱存训教授曾研究说,明代铜活字印本,见于著录者凡五十种,而存于世者仅三十种,其中属华氏会通馆所印活字本约十五种,大部分尚存。是本有大小活字两种,大字本较小字本难得。小字本为《会通馆印正宋诸臣奏议》,北京国图馆、台北“国图馆”有全帙入藏。大字本即此,上图存21卷、台北“国图馆”存23卷,又天津馆、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皆残本,四馆相加仅存62卷,不及此本之半。此为初印之本,错字皆挖去,并有贴补,或以笔填入,或以活字钤补。每隔数卷之末尾,钤有“校完”红色木记,显为初印后专人校对之本。

六、《宋文文山先生全集》

《宋文文山先生全集》,二十一卷。宋文天祥撰。明崇祯二年(1629)武林锺越跃庵刻本。此书扉页有“每部定价纹壹两”“博陆双桥本府二房发兑”“武林博溪锺府藏板翻刻定行追究”,又程泰祚识语。书之有定价,极为难得。津数十年来所见明刻本中钤有书价者仅十余部而已。明代书价是研究明代经济,特别是商品货币经济发展状况的一个重要课题。崇祯间,米价贵得离谱,清丁国钧《荷香馆琐言》卷下载《芸窗杂录》言,崇祯十年米价,冬粟每石一两二钱;白粟一两一钱。而明崇祯末年,年谷屡荒,土地每亩仅值一二两。明代万历间各秩官员之俸禄,以正九品所得年俸为七十二石米,月俸为六石米,折合当时银两为八两八钱。也就是说,书价在明代末年一直居高不下。

书价的高低,直接影响到文化传播的广度。当然,一书刻于何地,所用木版之优劣,纸张之选择,写工、雕工、印工、装钉工,以及发行量等的因素,都会进行核算而反映到书价上去。书印成后,又有不同地区、不同时期、政治局势、交通情况、年成丰歉等因素,会对书价形成及变化发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书价不好研究,因为第一手的资料太过缺乏,近几十年来,涉及明代书价的文章有几篇,但多人云亦云,抄来抄去,盖作者皆未见到第一手的原件,也未知真谛。

此书国家馆、上图等十五馆、台北“国图馆”(两部)、美国普林斯敦大学葛思德东方馆、日本内阁文库、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亦有入藏。但都没有书价之木记。或许可以这么说,95%以上的明刻本都珍藏在图书馆中,不要说一般读者很难见到,就是专门研究中国书史或出版史、印刷史的学者也很难遇见实物,因为无法知道在什么书上会有这样的钤记,这也是十多年来出版的一些有关版本学的著作,都没有关于书价的章节,或引别人的几句叙述,有的甚至根本就不提的原因。

七、《永乐大典》

《永乐大典》,22877卷,明解缙等辑。明嘉靖内府抄本。存二册(卷七七五六至七七五七、卷八八四一至八八四三)。

《大典》为明代最重要的类书。全书按韵目分列单字,再按单字依次辑入与此字相联系的各项文献记载。嘉靖、隆庆间,曾依永乐时所缮正本另摹副本一份,后其正本约毁于明亡之际,而副本至清咸丰时也渐散失。1900年6月,义和团围攻东交民巷的使馆区,采用火攻战术。翰林院因在英国使馆北面,像座屏障,在6月23日的激战中,翰林院的四分之三房屋被火烧毁,包括庙宇、考场、藏书处等。《大典》副本大部遭到焚毁,而今留存下来的也仅380册左右。“燕京”藏本仅二册,一为卷七七五六至七七五七为十九庚韵,全为“形”字(最后一页为“侀”字)。此册将自古以来古籍中于“形”之哲学、物理,收罗殆尽。为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学社1931年在北平购得,价为三百元。原藏燕京大学图书馆,后始运美。是年10月以前入藏。此本北京中华书局(1986)及台北世界书局(1962)影印的《永乐大典》都未收入。

卷八八四一为三十尤韵,会为“油”字;卷八八四二至八八四三为“游”字。“油”字卷内,将中国古代各种油质及其制法过程,搜罗颇备。“游”字卷内多为游姓人名,所辑皆取材于正史、方志,旁及诗文集中之碑传与墓志铭。此册于1956年得自欧洲。此本北京“中华”及台北“世界”《大典》的影印本已收入。

极为难得的是这二册《大典》所引图书,大都不存于世,如《小说蒙求》《李氏食经》《颂左联珠》《碧霞洞天诗稿》《蓬莱馆集》等等。

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大典》在北平旧书市场上的价格似在每册三百元至五百元不等。“形”字韵购入时付了三百元,并不算贵。据我查到的资料,《大典》在辛亥革命后,市场价就不便宜。1914年时,张元济托傅增缃在北平购得《大典》三册,原装每册五十元。1918年,傅又为张购得五册,每册仍在五十至六十元之间。1925年,傅为张再购得“仓”字韵四册,每册则升至一百三十至一百五十元了。而1926年9月,即暴涨至三百元。而今《大典》偶尔出现在拍卖场合,但价值更在人民币一千万元以上了。

《大典》传世极罕,它的价值和难得程度绝不亚于宋元版本。国内除中国国家图书馆藏246卷外,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四川大学图书馆三馆仅存四卷二页。台北“国图馆”及故宫博物院藏六十余册。此外尚有一些藏于美国国会图书馆、普林斯顿大学、康奈尔大学及英,法、日本等处。津历年所见《大典》也仅四十余册而已。“哈佛”所藏除“燕京”的二册外,还有贺腾珍本图书馆存一册(为卷九八一,儿字韵,有康有为跋,“中华”本没有印入)

八、《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

《御选宋金元明四朝诗》,三百二卷首二卷《姓名爵里》十三卷,清圣祖玄烨辑。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内府刻本。一百十二册。此书为研究宋金元明四朝诗学之重要资料。

据玄烨序,云:“遂又命博采宋金元明之诗,每代分体各编,自名篇钜集以及断简残章,罔有阙遗。稍择而录之,付之剞劂,用以标诗人之极致,扩后进之见闻,譬犹六代递奏八音之律无爽,九流并溯一致之理同归,然则唐以后之诗自今而传矣。”

是本写刻,书法端秀清丽,悦目醒神,纸墨皆为上乘。今人之版本学著作,凡论及清代康熙间写刻本者,无不以林佶所书《渔洋山人精华录》《午亭文编》为例,推为范本,人云亦云,了无新义。实际上,清代康熙间写刻本精本当在百种以上,而《四朝诗》当属其中之白眉。盖内府武英殿修书处人力、财力、物力,都是民间私家或坊间不可望其项背的,更不要说修书处写工高手如林,英才俊士,大有人在,故秉笔操刀,整齐划一,定为上乘之品。

此本用开化纸所印,纸白如玉,薄而坚韧,细腻腴润,高雅可观,触手如新,有抚不留手之感。开化纸,为清代最名贵之纸张,也是最好的纸中的一种,以其产于浙江开化而得名。由于纸上常有一星半点微黄的晕点,如桃红色,故又称“桃花纸”。从另一种角度来理解,也可说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用开化纸所印之大部头书,更为难得。

按,御制序作于康熙四十八年,越二年此书方才刻成,此可见顾嗣立《闾邱先生自订年谱》,《年谱》是年载:“十月三十八日,《四朝诗》暨《历代诗余》《广群芳谱》成。

《四朝诗》印出后,可能多是赐予近臣,如兵马司指挥、户部主事汪琬藏本,即为康熙帝所赐,外间甚少流通,现今国内外所存也仅十余部而已,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等馆皆有入藏。

九、《观象玩占》

此为公文纸抄本,所谓“公文纸”,顾名思义,是将废弃公文的背面用来书写自己需要的文字,或节录文章,或抄写图书。废弃公文当为政府机构内失去时效的各种府衙文件,包括户籍、公牍、书状、启札等。就像今日某些单位撤销建制或合并他处,甚或迁移某地,数十年前的行政公文有些并无大用,又占空间,费人费时,后即自行处理一般。

明代抄本有黑格、红格、蓝格、无格之分,在传世的明抄本中蓝格和无格者居多,而以公文纸抄者却寥若晨星。无论是明刻本,还是明抄本,用公文纸刷印或抄写者,皆属废物利用,但这类本子存世都非常稀少,而明代公文纸抄本较之公文纸印本就更属凤毛麟角般罕见。

此本首四册以公文纸抄之,纸背公文内容为某县所判各类案件,如富豪吞谋基屋骗价陷贫苦事、刁恶抗骂县衙官员事、谋恶凶党打死人命事等,并有判决。公文中可见有钱有粮者可以纳钱纳粮以减罪罚,如稍有力纳工价犯人一名,减等杖七十、赎罪稻一十四石,下各有名氏。

我所见过的公文纸抄本最早者,当推上海图书馆藏的《增修复古编》,公文背面有“景泰囗年正月”“天顺玖年”字样。“燕京”又有《明文记类》一种,用纸为明代嘉靖九年、十年浙江海盐县官府之公文纸,记载有关海盐粮仓一类史料。但此本却无具体年份,公文纸用纸既薄且坚韧,有拉力。公文上的文字,当为府县衙门中文书一类人物所书,字体工整细小,笔画细若发丝,纤毫无误,此种公文当用毫尖所书。

“燕京”又有明蓝格抄本《观象玩占》二部,一为明末董其昌旧藏,一为明钦天监官员所抄。明代抄本用纸多为皮纸、竹纸,而用公文纸者极少。

十、《新刻全像点板张子房赤松记》

《新刻全像点板张子房赤松记》,二卷。明金陵唐氏刻本,二册。此书为明佚名所作,写西汉功臣张良之故事,穿插以楚汉战争时各种史实,如鸿门宴、楚歌吹散八千子弟兵等。又添有黄石公授兵书与张良等情节,剧本头绪较《千金记》简洁。因张良欲从赤松子游,故名。金镶玉装。有图六幅,甚精。此本甚难得,《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未收。

明代刻本中的戏曲多有题“新刻全像点板”“新刻出像音注”“新刻出像点板”“新刻出像音释点板”者,盖皆为金陵唐氏、金陵唐氏富春堂、书林唐氏广庆堂、金陵书铺唐氏、金陵唐氏文林阁所刻,似唐氏一族所为。书中插图以及作为唱腔处理的节拍、音释等都是旨在向读者揭示和其他坊肆出版之戏曲图书不同。

“以器官系统为中心”(organ system-centered,OSC)的课程模式是以人体器官系统为中心,重组医学各门学科知识,使基础和临床课程之间衔接更系统化和完整化,已成为国内医学院校课程改革的重点[1]。目前我国的整合改革主要集中在基础课程之间的水平整合及基础与临床课程之间的垂直整合,而在临床学科间开展横向整合的较少,可借鉴的经验也较为有限。因此,我院临床医学系积极开展OSC临床课程间横向整合改革,在血液与肿瘤疾病教学过程中,积极引入CBL(case-based learning)以案例为基础的教学方法,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

元明两代的杂剧在中国戏曲史上有着光辉灿烂的一章,明代戏曲流传极少,现代之藏书家如齐如山、傅惜华、周至辅等都着力收藏戏曲图书,所得颇丰。燕京馆藏明清两代善本戏曲图书五十二种,其中二十一种得自齐如山先生旧藏。

十一、《武英殿聚珍版丛书》

《武英殿聚珍版丛书》,一百三十八种二千四百十六卷,清乾隆武英殿木活字印本。六百零二册。是清内府继《古今图书集成》之后,又一部以木活字排印的大型丛书。

武英殿,为清宫殿名。康熙十九年(1680)设置“武英殿造办处”,雍正七年(1729)更名为“武英殿修书处”,由监造处、校刊翰林处两部分组成,掌管刊印、装潢图书之事。乾隆三十八年(1773)增设聚珍馆,是负责用木活字摆印书籍的作坊。馆内设摆书房、供事办事值房,设收掌一人、效力垫版收掌三人、摆事字供事六人、柏唐阿二十二人、匠役八十九人。直至嘉庆八年(1803),共摆印一百三十四种书籍,每种书前都有“武英殿聚珍版“六字,以及乾隆帝《御制题武英殿聚珍版十韵诗》。

诗序云:“校辑《永乐大典》内之散简零编,并蒐访天下遗籍,不下万余种,汇为《四库全书》。择人所罕觏,有裨世道人心,及足资考镜者,剞劂流传,嘉惠来学。第种类多则付雕非易,董武英殿事金简以活字法为请,既不滥费枣梨,又不久淹岁月,用力省乃成功速,至简且捷……顾埏泥体粗,熔铅质软,俱不及锓木之工致。兹刻单字计二十五万余,虽数百十种之书,悉可取给,而校雠之精,今更有胜于古所云者。第活字之名不雅驯,因以聚珍名之。”

这套《丛书》,收书138种(其中《易纬》《汉官旧仪》《魏郑公谏续录》《帝范》为乾隆三十八年武英殿刻本),自始至终断断续续刻字排印了20年,完成后,除以连史纸印20部备宫内各处陈设外,还以竹纸另行刊印了300部,或颁发各省,或定价售卖流通。当年所印,今则流传不多,极为难得,存于世者也不过十多部。美国驻中国使馆海军武官吉里斯居然在北京搞到了四套,有三套运到美国,一套在哈佛燕京,两套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还有一套留在了北京他自己家中。抗日战争时,日本人也不管他的外交官身份,竟然把他家所存的《丛书》全都抢走了。这套《丛书》现藏日本的什么地方,则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国内所藏仅北京中国国家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故宫博物院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天津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湖北省图书馆、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入藏。日本内阁文库、静嘉堂文库及东洋文库也有入藏。陈清华先生生前曾留意收集《武英殿聚珍版》,先后觅得一百二十三种。

十二、《明诸名人尺牍》

《明诸名人尺牍》。“哈佛燕京”的宝贝实在很多,最重要的收藏之一是《明诸名人尺牍》。这部从日本购得的尺牍,分日、月、金、木、水、火、土七集,每集一册,计七大册,共733通、名刺190通、账单1件。

收信者为方用彬,字元素,号黟江,安徽歙县人。国学生,博学能文,胸无今古,工书法,擅篆刻,为一时所钦为贤豪,是身跨士、商两界的儒商。写信人都是明嘉靖、隆庆、万历间大名士到小知识分子致方用彬的信札,涉及400余人,如明宗室八大山人的祖父朱多炡,“天下称两司马”的王世贞、汪道昆,书法家周天球,书画家詹景凤,编《元曲选》的臧懋循,修《神宗实录》、官至礼部尚书的李维桢,世人比之杨慎的田艺蘅,东阁大学士沈鲤,明代后七子之一的吴国伦,以文字受知于张居正的申时行,广东潮州知府丘齐云,抗倭英雄戚继光,与戚继光齐名的谭纶等200余人。也有当时的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文人。

像这么多的明代名人手札,就是在中国大陆或台湾地区的大型图书馆或博物馆也是不多见的,何況是在美国。据我所知,国内图书馆等收藏单位收有明清人尺牍最多者为上海图书馆,计十四万通,但其中明人手札不足五百通,而此方氏友朋手札竟达七百余通,其写信人分布的地区,除北京、南京外,东至苏杭,南至广东,西至湖广。从信的内容看,有文人间吟诗结社,书画鉴定,生意买卖、宗族祭祀等。有道是言以人重,寸楮片缣,弥足珍贵,由此也可见数量之巨,文献价值之高。

这批手札最早的一通是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最末一通作于万历三十六年(1598),历时三十四年,距今四百余年。据方用彬识语云:“余自少迄今三十余载,所游南北京省,历览名胜而交诸文士大夫,结社题咏及往来书翰,不啻盈几箧矣。久之,虑将湮没为蠹鱼残食,于是兴怀感事,遂检点分类校定。其柬牍诗词,凡文字俱妙者,装为数帙,其短刺手札,简约精绝者,亦裒成数帙,至夫礼请辞谢之帖,皆名公高士之讳,犹不可弃,亦编成集……异时传诸后代,使之知余生平重交谊,宝翰墨之谆切也如此,宜深念之,当保惜之。”

《尺牍》似在十九世纪末流落日本,每册封面上皆钤有“铃木烟云藏书之记”,封里则钤有“铃木氏”“乐山堂文库”等。而后又为“哈佛燕京”所得,时间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而正式入库标明的日期为1955年12月3日。这批尺牍的真正价值可参阅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陈智超先生的《明代徽州方氏亲友手札七百通考释》,因为他于此书作出了最真实的诠释。

十三、《潞城县志》

《潞城县志》,八卷,明冯惟贤修、王溥增修。明万历十九年(1591)刻、天启五年(1625)增修、崇祯再增修本。六册。潞城,今属山西省长治市,地处山西省东南部。2018年6月,撤销潞城市,设立长治市潞城区。

潞城旧有方志仅四,一即此本,乃现存最早之志。二为康熙四十五年刻八卷本;三为光绪十年刻四卷本;四为民国间所修,为抄本。此志乃在旧志基础上增修,故其凡例有“旧志门类颇多,今删繁就简,釐为八卷”之语。其志之内容甚简朴,据事而直书,亦野史之遗意。

冯惟贤于万历十四年任潞城知县,至二十年止,其官声在民间至佳。此本有冯氏后序,序末刻“供给该吏王安国,缮写书办王国儒,对读书办牛尚直,比畿梓人裴九垓、裴一元、裴国翠、裴一鹗、裴国明。”据此,可知前三人都是县衙内的工作人员,王安国当为负责刊刻者,王国儒主管全书之写工及写样,牛尚直应为校对。而裴氏五人俱为刻工,乃一族之人,似为潞城或周边地区之手工艺者。明代方志中署有如此明确分工者甚少见,录此也可为研明代出版者之一助。

方志之刊刻乃政府行为,潞城为弹丸之地,万历十八年时,潞城计人户17083丁,但截至2020年11月,潞城区常住人口为219256人,四百三十年间,潞城人口增加了二十余万人,可见变化之大。

“哈佛燕京”藏方志2922部左右,乾隆之前刊印的有725部,如若加上各种影印本、胶卷等,其数量可达4521种左右。如今中国存世方志共8343种,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6066种、上海图书馆藏有5400种,(两馆均含影印本、胶卷及新补充之抄本),美国国会图书馆2939种,中国台湾地区所藏方志总量应为3100种。众所周知,历代方志中明刻本极为稀少,“燕京”藏有明刻本29部,若和美国国会图书馆比较,“国会”馆存27部。北京中国科学院藏明刻本数量与“燕京”相当,但该馆残本占一半,且无孤帙,而“燕京”藏崇祯本《江阴县志》不见著录。崇祯本《乾州志》,国内无收藏。嘉靖本《宣府镇志》,国内仅辽宁省图书馆有残帙。嘉靖刻蓝印本《广西通志》,仅中国国家图书馆入藏。崇祯本《玉田识略》,国内仅南京图书馆一帙。由此可见,“燕京”馆所藏地方志在数量及质量上都为学界所看重。

十四、《钦明大狱录》

《钦明大狱录》,二卷,明张孚敬撰。明蓝格抄本。二册。清汪宗沂跋。是书乃嘉靖六年九月,署都察院事侍郎张孚敬以张寅(李福达)先后狱词及上所裁定并所赐敕谕辑录成书。

嘉靖五年七月至嘉靖六年九月,张璁、桂萼等人利用嘉靖帝朱厚熜的昏愦和专断,借李福达之狱,制造了一起株连四十多人的重大冤案。冤案经四十年之后,直到隆庆初年才彻底得到平反。此书除颂扬嘉靖帝之“英断”外,其余主要为马录、颜颐寿等人“罪状”,并炫耀张、桂等人特别上疏陈情之事。

此书在明代曾刷印一千余部,据张孚敬《张文忠公集》奏疏三:“臣随将臣等捧到敕论四道及先后会问招稿节,奉钦依发落事理缮写成书,上下二卷,刊印共一千七百部,其名曰《钦明大狱录》。夫大狱一榜,固足以示刑罚之公,要之先后招词之参考,情理曲折之攸归,则惟此录为详备耳。茲谨进呈御览,其余欲候命下,分送在京各衙门大小官员各给一部,仍发仰各该巡按转行都、布、按三司,如式翻刊,分布所属衙门,一体颁给,俾中外臣工咸知圣明钦恤之仁,共摅怀德劝忠之念。”又《明史》卷二百六马录传后有“遂编《钦明大狱录》颁示天下。时嘉靖六年九月壬午也。”

按:雕板印刷的书籍,其数量很少有记载,据我所知官家所刻的元后至元五年(1339)杭州刊大字本《农桑辑要》七卷,在元世祖时就诏修刊行,至仁宗延祐二年(1315),因旧板雕椠不精,诏浙江行省,端楷大书,开板印造了一千五百部。从天历二年到至顺三年(1329-1332)再次印造颁发。直至后至元五年又申请续印,先后印了一万部。那是因为《辑要》为官书,乃用于应付各省农事部门的需要。但是,经过明、清以来的六百余年,流传至今已如凤毛麟角了。

至于明永乐内府刻本《历代名臣奏议》三百五十卷,当时书成刊印仅数百本,颁诸学宫,而藏版禁中,世颇希有。我国历代官刻大藏经极为重要的一部为《清龙藏》,当年所印一百四部。清康熙内府刻五色套印本《古文渊鉴》用连四纸印百部、榜纸印六百部,亦即七百部。清康熙五十二年内府刻朱墨套印本《御选唐诗》,据玄烨朱批印一千部。而《佩文韵府》的刊刻,是清廷内府操办的事,朱批:“此书刷印一千部。”至于民间雕板印书,则多数在百部之谱。

据此,可知《钦明大狱录》是详尽记录此案之秘籍,但此书的印刷量在明代来说,是最多的一部书,除印一千七百部外,又有内外各衙门翻刻,如全部相加,似在二千部以上,然近五百年,世间并无一部刻本流传,堪称奇事。故此明蓝格抄本当为硕果仅存、延其一脉之稀秘之本。

十五、《皇氏论语义疏参订》

《皇氏论语义疏参订》,不分卷。清吴骞撰。稿本。清吴骞校,清周广业、鲍志祖校,清唐翰题跋。四册。“燕京”藏秘笈之一。

吴骞,字葵里,一字槎客,号兔床山人,浙江海宁人。诸生。笃嗜典籍,遇善本辄倾囊购之。校勘精审,好学之勤,鲜有其匹。所得书籍五万四千余卷,宋元版数十种,皆世所罕见者,筑拜经楼藏之,骞的“千元十驾”即是指藏书之富。乾嘉间藏书家,如黄丕烈、鲍廷博、顾广圻等多达百人,但若以“重望所归”“年高德劭”而言,则非吴骞莫属。

是稿例言为骞朱笔修改,书中夹签间有吴氏手笔。此殆骞之初稿。三十年前,津尝整理吴骞《日谱》及其他著作,发现有“未见书”一纸,而此书不在其中。潘师景郑先生告之,三十年代后期,日人曾有油印之本。然津未见,似此稿后来并未刊行。此本书口下刻“拜经楼钞本”。

骞博学多能,经天纬地,其学问被时人多所赞誉。此书骞之自序云:“前岁武林王君航海至日本,得其本(《论语义疏》)以归。予友鲍君以文,读而异之,亟为开梓,以广其传。数百年湮晦之书,一旦可使家学而人习之,谓非治经者一大幸欤!既汪君复从日本得《七经孟子考异补遗》一书……予观其中《论语》,知彼国《皇疏》亦有数本,曏汪君所获者,将其新锲之定本欤?《七经孟子考异补遗》卷帙既繁,未有踵鲍君而授梓者。暇日,因取以校勘《皇疏》之同异,并平昔肄业所及,或闻诸师友谈说者。辑而录之,釐为十卷,曰《皇氏论语义疏参订》。掇拾补苴,无关著述,藏之家塾,以备童观可尔。”

此本为同治十年唐翰题以番银叁饼又陆角得之于沪估,唐氏跋有云:“此从沪估吴老得于书船,补遗中之一也。《义疏》全文,知不足斋已刊于《丛书》中,故不复录,但据十卷中校勘之经注疏标出之,精密详审,读《义疏》之宝筏也。自序云藏之家塾,以备童观,则固未尝刊布矣,可不宝诸?”“此槎翁书签。书中书签志祖云云,乃渌饮先生之伯子也。槎翁补校各条皆手书,宝之宝之。字迹较大者当为周耕厓学博所校”“是本为拜经初稿,改易再三,审矣。”翰题,字鹪安,浙江嘉兴人,贡生,官吴县知县。

据津所知,美国的东亚图书馆收藏的中文古籍善本数量不在少数,有些馆甚至可以与国内的省市一级的重要图书馆分庭抗礼。但善本中以刻本为最多,抄本次之,稿本再次之。吴骞稿本,传世不多,国内以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居首,上海图书馆次之,合之几近二十种左右。然而在美国,除“燕京”外,津仅知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东亚图书馆有《拜经楼诗话续编》二卷(作手稿本,非也,应为稿本)而已。

十六、《皇明资治通纪》

《皇明资治通纪》,二十卷,明陈建撰,岳元声订。明刻本。三十册。明张名振批点。是书为编年史,始太祖高皇帝纪,讫穆宗庄皇帝隆庆六年。

此本为明张名振批点,名振,字侯服,江宁人。少时弃文习武,一度从商,后又弃商从戎。伉爽有大略,壮游京师,东厂太监曹化淳延为上宾。奄人中,惟化谆以王安门下,故与东林亲。名振亦遂得与复社诸人通声息。崇祯十六年,授台州石浦游击。后鲁王监国驻绍兴,加名振为富平将军。钱塘师溃,扈鲁王入闽,封定西伯,进封侯。名振卒于顺治十二年,遗言令以所部归张煌言,悉以后事付之。煌言为葬于芦花嶴。

张名振批点计四百十条。批语针对明代前期历史而发,鲜明地反映张氏的政治观点,即以评点前朝人物举例,如对陈祚上言辽王不轨数事,触怒英宗,下之诏狱。张批:“真好汉,真铁汉!本朝惟杨椒山可与比隆。”他高度评价于谦“镇静有谋”“仓卒数言而天下事已定,真得随时济变之方。”他称赞海瑞:“海刚峰固是近来第一诤臣,卓不可及。”

卷三十末有张氏手书:“予以接济秦藩,泊师金山,遥拜孝陵成赋。”又云:“十年横海一孤臣,佳气锺山望未真。鹑首义旗方出楚,燕云羽檄已通闽。王师枹鼓心肝噎,父老壶浆涕泪新。松柏载陵兵缟素,会看大纛祃龙津。总督定西侯张名振题。”手书所言,乃为顺治十年,名振与张煌言以军入长江,获金允彦磔之,遥祭舟山死事诸臣,札营崇明,直抵金、焦,遥望石头城,拜祭孝陵事。

此本,乾隆间列为禁书,乃“语多违碍”。盖开篇即有“胡虏无百年之运”“自胡元入主中国,人心痛愤”等语。“哈佛燕京”收藏的禁书,在美国各东亚图书馆(包括美国国会图书馆)中名列第一。明刻本中即有77部之多,其中不少是很难得的,如《抚津疏草》《周忠毅公奏议》《皇明辅世编》《注释评点古今名将录》等。而《新镌李卓吾先生增补批点皇明正续合并通纪统宗》则是存世唯一的全帙。

然此虽为“禁书”,但国内却至少有二十馆入藏,流传尚多,只是津以为明代武将批点史书,则极为罕见,更不要说张将军留下的诗文(除了上述金山题赋外)几乎未见任何文字,而今存世唯一手批万余字的真迹,您说能不珍贵吗?

在“哈佛燕京”的入口处,悬挂着著名学者罗振玉于1936年为燕京图书馆所题的“拥书权拜小诸侯”,这饱满圆劲的篆书大字,实在是“燕京”雄峙美国东亚图书馆的最好写照。这句话,出自《魏书》卷九十“李谧传”,原文是“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南面”者,指地位之崇高;“百城”者,喻土地之广大。罗振玉则用来以示“哈佛燕京”藏书之多,就像古代中央政权所分封各地的诸侯一样尊荣富有。此文以“撷芳”为题,盖因有采摘花草之意,唐杜牧《樊川集》卷三有《将赴湖州留题亭菊诗》,云:“遥知渡江日,正是撷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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