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晔,孙振东
目前,我国中小学校劳动教育在具体实践中出现了脱离实际生活的问题。由此,“如何进行劳动教育”成为理论界与实践界关注的重要课题。事实上,在20世纪初,我国就出现了劳动教育“教学分离”“学用脱节”的问题。为解决这一问题,陶行知开展了一系列教育活动并形成了符合中国实际的劳动教育理论。通过梳理和分析陶行知的劳动教育实践与劳动教育理论,我们发现,劳动教育要“合乎生活”是陶行知劳动教育思想的精髓。虽然陶行知没有系统地阐述劳动教育要怎样“合乎生活”,但是劳动教育合乎生活的相关论述贯穿于其整个劳动教育思想和实践中。其中,“人的生活是劳动的”,“劳动生活即是劳动教育,用劳动生活来教育,给劳动生活以教育”[1]是陶行知“合乎生活”劳动教育思想的核心思想。陶行知的“合乎生活”劳动教育思想对解决当下中小学校劳动教育在具体实践中出现的脱离实际生活的问题能够提供有益的借鉴。基于此,本文尝试从生活的时间和空间维度认识陶行知“合乎生活”的劳动教育思想与实践,并以此探讨解决当今我国劳动教育脱离生活问题的路径。
劳动的实质就是人的活动,是人的生存和生活方式。在陶行知看来,生命是人一切思维、行动的基础,而“有生命的东西,在一个环境里生生不已的就是生活”[2]。从人类的生存需要来看,人要生生不已,就要去劳动。然而,人的劳动经验和能力不是先天的。这一事实决定了在任何时代,人都需要通过教育传递、改造劳动经验,培养后代的劳动能力,从而确保人生生不已。由此,在时间维度上,陶行知认为劳动教育要“回归”野人、前人的生活,目的是使后代在批判和继承前人劳动知识与技术的基础上确立现代和未来的生存生活方式。
陶行知强调,劳动教育要“回归”野人生活。在陶行知看来,野人的生活是最富有问题性、挑战性的,相应地,野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也是最有探索性的、智慧性的、创造性的。但是,劳动教育“回归”野人的生活,并不是纯粹复写野人的生活,开历史的倒车,而是让人通过学习野人的生活方式培养创造精神,提升生活能力;让人通过学习、改造野人的生活经验建构人生新生活方式或者新人生的生活方式。
“野人生活”主要强调的是野人作为主体在解决生活问题时体现出的探索精神、创造精神。换句话说,“野人生活是最富于问题的”,也是最有助于人解决生活需要、增进生活能力的。具体来说,其一,野人需要直面谋生的需要。在生产力极端低下的原始社会,野人必然会不断遇到生活中各种实际问题。例如,为了果腹,野人必须会采集、会狩猎;为了御寒,野人必须会缝制基本的衣物;为了起居的方便,野人必须会搭建棚屋;为了出行,野人需要制作竹筏;等等。这些现实问题猝不及防地来到野人面前,威胁着野人的生活甚至是生存,容不得野人苟且、逃避,让野人只能想尽办法解决它。因而,野人的生活是最具挑战性的。其二,野人生存能力的增进,在于能劳动、能制造工具。陶行知所言的工具,分为身体的工具和非身体的工具两种。身体的工具就是人类的四肢百体,其为野人在自然界中生存奠定了基础;非身体的工具可理解为野人通过劳动制造的劳动工具,其是野人主动和自然界中强大的力量抗衡,进一步演化的武器。因此,陶行知特别强调,与动物相比,人类的特点就在于“能发明非身体的工具,制造非身体的工具,应用非身体的工具”[3]。“发明”“制造”“应用”这三个词,不仅体现了人的主体性,还表征了人与动物的区别:人利用工具是为了认识、改造世界,而动物利用工具却是为了适应自然界。野人通过劳动发明、制造、利用工具的过程获得了劳动能力和劳动经验,这就如马克思说的,“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4]。这种通过劳动生产、利用工具的能力和经验使野人向着“现代人”转变,并成为人类独有的生存方式。如此,野人类才能作为主体生存、生活于自然界中。
“从野人的生活出发”是陶行知培养能“在劳力上劳心的人类”的重要方式之一。陶行知认为,“劳动教育的目的,在谋手脑相长,以增进自立之能力,获得事物之真知及了解劳动者之甘苦”[5]。然而,当时的教育却“教人吃饭不种稻,穿衣不种棉,做房子不造林;它教人羡慕奢华,看不起务农”[6]。学校中学生“嘴里念的是劳动教育的书,耳朵听的是劳动教育的演讲,而平日所过的是双料少爷的生活”[7]。显然,这种与真实生活相脱节的劳动教育,只能培养出嫌贫爱富,不尊重劳动、不会劳动,没有真本领又不肯通过踏实劳动赚钱吃饭的废人。而要解决这一问题,“惟独贯彻在劳力上劳心的教育,才能造就在劳力上劳心的人类;也惟独在劳力上劳心的人类,才能征服自然势力,创造大同社会”[8]。
在人如何回归野人生活的问题上,陶行知认为,其一,体验野人的生活,生活需要什么,人就做什么。陶行知认为,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均离不开劳动,而学生的自立性是在不断劳动中增强的。因而,陶行知劳动教育的内容皆来源于生活需要,并服务于生活。晓庄学校初建时,连一间屋舍都没有,对此,陶行知说道:“(晓庄学校)原始生活虽说不到,但是一部分确实是野人生活。我们这里的教育是从野人生活出发,向极乐世界探寻。”[9]学校内教室、宿舍、茅厕、浴堂等场所均是陶行知带领师生们自建而来,扫地、洗衣、抹桌、烧饭等事务都是自为。其二,改造“野人”生产生活经验,学习与制作生活工具。通过体验野人的生活,陶行知对工具之于生活、劳动、劳动教育的作用有了进一步的体悟。他说道:“我们自从尝试了野人生活,对于工具觉得万分重要,没有生活工具,简直不必空谈生活教育。”[10]他还进一步强调,“教育是什么?教育是教人发明工具,制造工具,运用工具。生活教育教人发明生活工具,制造生活工具,运用生活工具。”[11]即是“以制造生活工具为出发点”,在“制造”中习得野人在应对自然势力中形成的劳动智慧、劳动方式、劳动经验,从而培植学生的劳动技能,生成、发展生活力。
劳动教育要与时俱进,不能建立在真空之上。“我们是现代的人,要过现代的生活,就是要受现代的教育”[12]。通俗地说,人学习是为了适应现代生活,而劳动教育要为人适应现代生活服务。
陶行知生活的19世纪末期至20世纪中期,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德国等已经开始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电动机、电灯泡、汽车等各类工具作为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使人的现实生活和实践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彼时,尽管中国试图通过“西学东渐”发展新型科学技术,然而中国的体制和社会结构却阻碍了科学技术的转型与发展,并在发展科学技术的路上显现出乏力的态势。如果中国跟不上世界的脚步,就只能任人宰割。因而,陶行知期望通过教育培养改造社会的人才,从而实现国家的复兴:“现在所需要的,是一种新的国民教育,拿来引导他们,造就他们,使他们晓得怎样才能做成一个共和的国民,适合于现在的世界。”[13]
在劳动教育如何使人适合现代世界并过好现代生活的问题上,陶行知扬弃了杜威“教育即生活”“从做中学”的思想,提出了“生活即教育”“教学做合一”的思想。陶行知站在整个生活的角度提出生活之变化就是教育的根本意义,从而提出了“生活即教育”。换言之,现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教育就要是什么样的,这是其一。其二,“生活即教育”强调实践性,强调人与生活的互动。陶行知从劳动这一活动体现了人的生活方式角度阐明“人的生活必须有相当的工具才能表现出来”,从而认为人的生活是劳动的。因而,教育要教人劳动,教人与现代生活相关的劳动知识和劳动技能应是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其三,“生活即教育”强调生活与教育相联系,而促成这种联系的最好的办法是“教学做合一”。陶行知的“教学做合一”是以“做”为中心,同时不否认间接经验的作用。陶行知以种稻为例阐明教学做的关系,他说教种稻就要在田里教,但是“我们不能说种稻是做,看书是学,讲解是教。为种稻而讲解,讲解也是做;为种稻而看书,看书也是做。这是种稻的教学做合一”[14]。由此,“教学做合一”就是所有教学活动都要把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都要把直接经验与间接经验结合起来。与原始社会的石器工具、农业社会的手工工具、工业社会的大机器不同,现代社会的工具更加精细、复杂。要适应现代生活,仅通过观察、模仿甚至“从做中学”来获得直接经验是不够的,还需要将直接经验、间接经验结合起来,使人学习与现代科技相关的知识和技能。因而,“教学做合一”的目的是使劳动教育与现代生活结合起来,以使人适合于现在的世界。
总之,陶行知认为,劳动教育要让人过好现代的劳动生活,“必须取得现代的知识,学会现代的技能,感觉现代的问题,并以现代的方法发挥我们的力量”[15]。
陶行知既关注过去的生活,又重视现在的生活,也关注未来的生活,这种对未来生活的关注与其导师杜威一脉相承。但是未来生活具有不确定性,人类应该如何应对,这是人类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对此,陶行知认为,劳动教育要通向未来生活,就要教人学会生存、学会生活。在这个意义上,陶行知赋予“学生”特别的含义:“学”是要自己去学;“生”是生活或生存。[16]换言之,人的生活是天天变幻的,人每一天的学习都是为了获得在未来生活里生存的资格。进一步说,不论哪个时代的教育都要教人学会生存、学会生活,这是陶行知生活教育理论的主要目的。
在劳动教育如何通往未来生活的问题上,陶行知主要采取了以下措施:其一,拓展教学空间。在陶行知看来现实中的劳动是连通劳动教育与生活的重要媒介,劳动教育在内容和形式上也要有现实劳动的意义。基于此,陶行知带学生走进社会去了解劳动的发展现状,分析未来技术、劳动的发展变化,以培养学生规划未来劳动生活的意识。其二,更新课程内容。陶行知认为,合乎生活的劳动教育是应经济生活需要而办的教育。基于此,陶行知结合社会劳动发展趋势与学校实际,设置了以“二十三常能”为中心的劳动教育课程内容。其三,创生教学方法。从陶行知的语境中看,“教学做合一”是劳动教育培养具有劳动精神、劳动能力特别是创造性劳动能力的人在未来“新的人生”中生活的必备素养的最有效的教法。为了更好地践行“教学做合一”,在组织形式上,陶行知依据自己长期的教育经验提出了小先生制。如此,教学和学习便由片段变为一个整体。
简言之,在时间维度上,“合乎生活”的劳动教育就是,沟通过去的生活,关注人的现代生活,通向未来的生活。“因为归根到底,教育必须培养人类去适应变化,这是我们时代的显著特征”[17]。实际上,这不仅是这个时代教育需关注的问题,还是每个时代的教育都必须关照的问题。如此,人才可能通过可行的方式改造过去的经验,以有效解决当下的问题,从容地应对将要遇到的问题。
陶行知的劳动教育实践重心虽然在乡村,但又不限于乡村,也就是说,社会教育空间中的乡村教育空间和城市教育空间都是陶行知的关注对象。空间表征物质存在的范围、场所和条件的范畴,而社会空间在大多数情况下和社会存在的自然物质基础的空间大致保持一致,但是更指称的是社会关系的广度和范围。[18]“人们绝不能指出任何空间是独立不依地存在的空间,相反地,空间总是充实的空间,绝不能和充实于其中的东西分离开”[19]。因此,劳动教育作为人类的重要活动,其开展必然以一定的空间为前提。而构建符合城乡社会劳动教育空间的目的是,通过自然物质基础和社会关系两方面资源的优化配置,以促进劳动教育目标的实现。从陶行知在乡村社会空间、城市社会空间中的劳动教育的实践来看,城乡在劳动教育的总目标上是一致的,都是培养“劳心与劳力相结合”的真人。但是,在目标的实现途径和内容方面,城乡劳动教育要合乎城乡的实际生活,即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的劳动教育,都要与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都要充分考虑与应用当地的各类教育资源。
针对劳动教育与社会生活“割裂”的弊病和考虑到中国社会是乡村社会的国情,陶行知便以改造乡村劳动教育从而改造乡村社会空间为核心开展劳动教育实践。陶行知认为,改革乡村劳动教育,就要把劳动教育与乡村实际联系起来,用乡村所独有的资源来培养乡村社会空间中不同群体的生活力,激发他们投入社会改造的潜力与积极性。
由于在不同的地理环境中,乡村社会空间有着不同的自然资源、社会资源,因而陶行知重建劳动教育与乡村生活联系的实践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充分利用乡村社会空间的人力资源,创建有生活力的师资队伍。乡村教师不仅是乡村教育空间中的实践主体,还是改造乡村社会空间的主要推动者。陶行知创建乡村教师队伍的主要措施是采取艺友制。艺友制可以合理利用乡村社会空间中的人力资源,发挥乡村空间中不同群体的作用,从而解决乡村劳动教育师资力量薄弱的问题。艺友制下的师生没有严格的界限,当先生的既可以是经验丰富的教者,又可以是从事相关职业且有相关经验的同行,还可以是有前进精神和前进能力的小先生,甚至是学习者从事的职业本身。值得注意的是,陶行知指的职业本身是与职业直接相关的事物。例如,养花的拜花为先生,养猪的便拜猪为先生。第二,因地制宜,采用多样的教育组织形式。陶行知根据乡村的实际生活建立了不同的教育组织形式,如晓庄师范学校、乡村中心学校、工学团等。根据各地情况,每种组织形式又细分了不同的具体教育形式。例如,根据人年龄、职业、性别的不同,工学团有不同形式,如儿童、青年、老年工学团,木匠、养蚕、裁缝等工学团,妇女工学团。第三,就地取材,充分利用乡村中已有的自然资源。在拓展劳动教育实验场地和添加基础设备方面,陶行知主张,乡村学校要物尽其用,尽量不借助外部力量。这样做,一是可以节省资金、人力,二是让人在做中学,培养人的自动性。基于此,乡村劳动教育可依据乡村的实际生活与需要充分与商铺、工厂、银行等结合起来。陶行知要求乡村学校打开校门、为学习者拓展学习空间的做法充分体现了“社会即学校”的理念。
简言之,乡村教育与乡村的生产生活实际结合起来才有最大效力。但是,这并不含有“城乡劳动教育二元分化”的意义,而是强调城乡的劳动教育要因地制宜,即借助城乡所在地域的独有资源并通过适合城乡学生发展的方式来培养学生的生活力,从而实现同一劳动教育目标。
城市中各种要素的聚集如技术、资本、劳动力、信息等,使城市成为某个地域的经济、政治、文化辐射中心,这也是城市区别于乡村的一大特征。由此,与乡村相比,城市的劳动教育资源也更丰富多样。
陶行知在结合城市生活实际实施劳动教育方面采用了以下五点措施:第一,对接现代社会生活,强调教学工具的先进性。陶行知主张教育要与先进的科学技术结合起来。例如,他要求学校实施电化教育,并以最新的电影说明书、无线电播音节目为活动教科书;每所工学团、小学至少有一架电影放映机、一架留声机、五架无线电收音机等先进的设备用于教学。第二,适应时代发展要求,注重教育内容的前瞻性。陶行知洞见了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必定需求掌握多样、高水平技术的人才。为此,他根据学生的发展阶段在育才学校设置了初级班和高级班。他要求初级班学生要养成会当书记、会说国语、会烧饭菜、会洗补衣服、会种园、会布置、会修理等十六种能力;高级班学生要养成会开汽车、会打字、会速记、会接电、会担任翻译、会临时讲演、会领导工作共七种能力。[20]第三,回归真实的劳动实践,注重教学空间的真实性和多变性。由于办学资金、场地等限制,传统的学校空间无法包含现代生活的所有内容。对此,陶行知便带小先生走出学校,以社会空间中一切含有先进生活因素的场所为教室。例如,他带小先生走进“亨达利”钟表维修店,看修钟表匠装怀表,到商店看维修师傅拆装留声机、收音机,到书画社学习装裱书画,等等。如此,小先生学了基本的知识和技术后便可“即知即传人”。第四,聚焦整个生活世界,建立有胜任力的师资队伍。为适应整体生活的需要,劳动教育需要各种有专长的教师。陶行知提倡艺友制,他强调,凡有指导能力者,除了专职教师,电影家、军事家、医生、拳师等均可招为艺友。此外,陶行知还邀请陈鹤琴、郭沫若、秉农山等知名教授、学者到学校演讲。第五,以事而教,注重教学方法的实践性、科学性。1934年,飞机作为高科技的产物还未在中国普及,但是,彼时的陶行知就已在课堂上“预备做些简单的实验,看些书,追求飞机构造的原理及发明之史略”[21]。不仅如此,陶行知还借此教学教小学生画飞行路线,了解沿线的国家或殖民地,甚至教学生查阅、对比各国的空军力量。这既能很好地激起学生学习兴趣,又能调动学生动手实践的主动性,还能激发学生的爱国情怀。这些都体现了陶行知劳动教育思想的时代性。
现代社会经济、科技的快速发展催生了多样的劳动形态,为人的发展提供了自由选择的可能性,同时,现代劳动向着专业化、个性化、多样化的方向发展。与以往任何一个历史阶段相比,现代高度信息化、智能化的社会对人的劳动素养提出了更多、更高的要求。当下我国高度重视劳动教育,正是教育发展必须联系生活实际的体现,也是现代社会的发展对人的发展的必然要求。
在劳动教育的问题上,陶行知认为,“合乎生活”的劳动教育着眼于“现代”生活,重在培养学生走向现代幸福生活的能力,将个体发展与社会发展结合起来,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不得不说,这样的劳动教育思想与实践为解决我国现在劳动教育实施中脱离生活实际的问题提供了着力点。
“真实生活世界”“真实的人”发展的需要是劳动教育目标确立的依据。“真实生活世界”特指因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各领域改革而不断变化的社会;“真实的人”是生活在社会中并因社会各方面变化而不断呈现出新特点和新发展需要的人。针对劳动教育脱离生活的问题,劳动教育就应从“真实的人”“真实的生活世界”出发。质言之,针对我国的社会现实,教学生掌握现代生产劳动的基本原理和基本技术、教学生使用和管理基本的劳动工具,培养学生生活力,是当前劳动教育培养学生劳动素养从而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有力举措。
首先,劳动教育应对接真实生活世界的要求。面对目前我国社会发展的现状,劳动教育不仅要教人爱劳动,更要教人会劳动。从我国社会现实来看,面对青少年出现的不珍惜劳动成果、不想劳动、不会劳动的现象,培养其劳动精神确实是必要的和紧迫的,是劳动教育目标之一。但更应看到,培养学生的劳动素养、提高学生的劳动能力、使学生会劳动亦是劳动教育不能忽视的重要目标。这是因为,21世纪,在信息技术的推动下,社会生产方式的现代化程度进一步提高,劳动工具、劳动对象的智能化与复杂化要求劳动者必须不断更新劳动知识与劳动技能。如果劳动教育仅重视劳动精神的培育而忽略劳动知识和技能的培养,学生便无法掌握与现代生产相关的知识与技术,从而无法成长为现代化的人,也就无法建设现代化的国家。因此,现代劳动教育,不仅要重视劳动精神,也要重视劳动知识和技能的培养。
其次,劳动教育应着眼于真实的人的现实需求。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新时代我国劳动教育的最高价值追求。从“人的全面发展”来看,其中的人指的是“现实的人”,也就是陶行知所说的“真实的人”。就“真实的人”的全面发展而论,其强调的是人具有与其生活的社会接轨的能力,即是说,人拥有的各种知识和技能足以支撑其“适合于现在的世界”。因而,劳动教育促进真实的人的全面发展,首先体现在培养人的生活力上,即教人会劳动。这种生活力体现在人能通过掌握的劳动技能在变幻莫测的社会中生存生活下去,因为,劳动不仅是“一切人类生活的第一个基本条件”[22],还贯穿人的整个生命历程。陶行知说:“我们应当运用自然界和社会界的助力、阻力去培植幼年人的生活力,使他可以做个健全分子去征服自然,改造社会。”[23]人用掌握的劳动经验改造世界并为人所用的过程,就是人通过劳动彰显生命力的过程,人的劳动能力越发展,其生活力就越强,其生活也就越舒适、越自由。因此,“合乎生活”的劳动教育,应该满足真实的人在其时代生存、生活的需要。如此,人的劳动精神才能真正被激发出来。
最后,在社会主义国家,“真实的人”“真实生活世界”发展的需要总体上是一致的。“我们的需要和享受是由社会产生的;因此,我们在衡量需要和享受时是以社会为尺度,而不是以满足它们的物品为尺度的。因为我们的需要和享受具有社会性质,所以它们具有相对的性质”[24]。因此,在与学生实际生活、学习、未来工作需要有关的劳动教育的浸润下,学生更容易反思和重建已有劳动观念和行为。进一步说,这样的劳动教育可以教学生在了解和学习现代劳动知识与技术的过程中建立与物质世界的关系,使学生察觉到自身劳动知识与技能的有限性与学习劳动技术的必要性,从而作为一个自觉的主体主动通过劳动彰显个人价值,贡献于社会。
劳动教育的实施要依据现代生活的需要,但这不是对劳动生活的简单复刻。中小学要充分发挥劳动生活的教育意义,同时,劳动教育具有很强的实践性,中小学要以“教学做合一”的方法,让学生在现代劳动生活中培植劳动精神与劳动技能。
首先,劳动教育课程应符合真实的人的身心发展规律,注重在内容上的连续性,以将各学段连通起来。人的发展历程与劳动技术的升级换代一样呈现着由简单到复杂的逻辑结构,作为关照人生活的劳动教育在内容安排上也需要遵循这一规律。因此,劳动教育课程应符合学生的年龄特点。[25]例如,幼儿园的劳动教育以培养幼儿的劳动意识和培养儿童良好的劳动习惯、倾向、态度为主,以确保幼儿身心健康。小学要以学生兴趣爱好、家庭背景等为依据安排力所能及的劳动活动,以此培养学生的劳动精神和劳动习惯。除了教学生做家务劳动、自我服务劳动,小学还可带学生走出校门去参观现代化的企业、农场、商场等,初步了解生产环境、生产过程并进行力所能及的生产劳动。初中的劳动教育则涉及有关现代生产基本工具的学习和使用。高中则可为学生职业生活做铺垫,让学生习得某职业领域中基础性的劳动知识与技能,培养其创造性劳动的意识和能力。
其次,劳动教育内容要与现代生产劳动结合起来,从而体现时代特征。从陶行知的教育实践来看,教给学生有关现代科学技术的基本原理和技能是劳动教育与现代生产结合起来的有效途径。例如,陶行知领导的乡村小学,除了设有基本的文化课,还有“自食其力的园艺、畜牧、养蚕、养蜂、养鱼及农艺竞进团”“操练基本技能之土木、缝纫、洒扫”[26]等课程;要求每所乡村小学附近三里至六里见方以内须有传布科学农业知识之组织;[27]等等。现代人类社会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征之一是科技更新周期逐渐缩短,这使劳动者需要掌握尽可能多的技术才能应对不断变动的劳动力市场。但是,这并不是说劳动教育要让学生跟随高新科技的发展,掌握纷繁具体的科学知识和技能,而是了解新时代需要劳动者具备的有关生产的基本原理和基本技能。这是因为,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瞬息万变,而学校的时间和空间是有限的,并且教育具有滞后性,仅靠劳动教育显然无法培养出同时具备各项技术的人员。更何况,盲目地依据社会劳动技术的更新增设劳动技术课程显然与劳动教育的目标背道而驰。这并不是说教育对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无计可施,从科学技术的发展来看,技术无论怎样更新换代,其都是以基本运作原理为支撑,遵循由低级到高级的逻辑发展而来的。就此而言,作为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劳动教育,其内容就是教学生学习现代生产和技术的基本原理和技能。更应注意的是,科学知识和科学技术的产生、习得与实践情景密不可分,这决定了科学知识具有实践性、现实性、实用性强的特点。因而,学校要根据学生的身心发展规律组织各样的劳动和技术活动,以让学生将“知与行”统一起来,实现“教学做合一”。学生在掌握基本科学知识的基础上,习得基本的原理与操作技能,在未来便能更容易掌握甚至开发新技术。在这样的劳动教育下,学生就可以自如地应对变幻无穷的社会。
再次,劳动教育要精心选择和组织多样的劳动,从而引导学生主动学习知识、技术,发展高尚人格。劳动和技术活动是劳动教育实现目的的重要途径,通过多样的劳动和技术活动,学生能体悟劳动对自身发展、改造世界的价值。需要强调的是,凡是教育活动,无论是德育、智育、体育、美育、综合技术教育,都要借助学科教学活动、课外校外活动、各种形式的劳动等途径去实现,只是具体到各方面侧重点不同而已。[28]简言之,劳动只是劳动教育的育人手段,作为劳动的分类,生产劳动、日常生活劳动、服务性劳动等并不自发地带有教育性以及教育的系统性、科学性。例如,生产劳动的目的是为社会创造财富,日常生活劳动具有随意性,这和劳动教育中为了培养学生社会所需的劳动素养而进行的劳动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中小学要利用各种劳动的价值对学生进行教育,让学生在不同的劳动中习得相应的劳动知识、劳动技能与劳动价值观。
最后,拓展劳动教育实践基地,强化学生的实践体验。劳动教育实践基地是劳动教育连通现代生活、让学生将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的重要保障。这是因为,学生只有先在亲身参与劳动的过程中解放双眼、头脑、双手、嘴巴、时间、空间,才可能培养生活力。此外,劳动教育要反映时代性,亲身经历创造性劳动的整个过程,是学生把理论和实际联系起来、发展创造精神和创造能力最有效的方法。在建立实践基地方面,中小学可借鉴“工学团”的组织方式。同一区域的中小学联系起来,根据本地生产性质,主动与周边农场、工厂、中专、职业学校沟通并建立劳动教育实践基地。这样做,不仅可以节省自建实践基地的资金,还可以将工场、学校、社会打成一片,从而提高劳动教育的实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