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义到人权:哈里斯对美国政治决策的作用分析

2022-03-18 00:47:52许博
宜宾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哈里斯人权议题

许博

(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天津300355)

2020 年8 月11 日,拜登宣布选择卡马拉·哈里斯作为他的副总统竞选搭档,在拜登成功赢得总统大选后,哈里斯也成为第一位担任美国副总统的黑人女性。就像她的团队所努力塑造的那样,哈里斯展现了一个积极有为的政治强人形象。在如今身份政治愈演愈烈的美国,强势的性格特征、少数族裔身份加之拜登年龄限制作用下未来对哈里斯可能的政治培养,这些因素叠加使哈里斯有望深入参与美国政治决策过程并在特定议题领域发挥突出影响。那么哈里斯政策的兴趣点何在?会在哪些领域发挥作用?她的决策参与对中国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些自然成为中美关系进入“拜登时代”后亟待回答的问题。

一、副总统的职能定位与影响决策的前提条件

根据美国宪法及其修正案,副总统的职权主要有三:一是出任联邦参议院议长。宪法第一条第三款规定“合众国副总统为联邦参议院议长,但只有在出现平票情况时副总统才具备表决权”。作为参议院议长,副总统还负责一些程序性的工作,包括主持参议院会议或与众议院议长一同主持两院联席会议①、执行并解释参议院规则等。二是作为意外情况下的总统候补人选。第二十五条宪法修正案规定“如遇总统被免职、亡故或辞职,副总统应继任总统职位”;凡当总统声明无法履职,在其恢复履职能力前,总统权责由副总统代理。三是拥有一定的行政权力。宪法第二条第一款规定“行政权力属于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在其四年任期内需同副总统一同执政”。

就内容而言副总统的宪法职权十分有限:三项主要职权或行使条件苛刻②,或法律规定模糊③,总之没有赋予副总统太多实质性权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副总统的权力没有扩张的空间。宪法中有关副总统行政权力的笼统规定使之存在灵活解释的可能;为了保证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也有必要在继任前让副总统参与到实际的政治决策中。这些因素都使副总统职权扩张成为可能。

事实上,自美国建国以来,副总统职权在内容、大小、发展方向等诸多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1900 年以前,副总统的职权主要围绕宪法的相关规定展开,承担的多是与立法机构相关的程序性、仪式性和象征性工作,如主持参议院会议。从20 世纪初至20 世纪60 年代,副总统在维持立法机构既有工作的同时,也在逐步接触行政机构的相关事务,其工作重心呈现由参议院向白宫转移的趋势。具体表现为出席内阁会议并发表意见,领导特定议题委员会,出国访问,担任立法联络人、代理政党竞选者和筹款人,扮演政府发言人等。此时副总统虽然已经开始介入国家外交事务,但其影响仍十分有限[1]23-33。20 世纪60年代以来,受制度惯性影响,副总统立法机关相关职权进一步减弱,行政职权进一步增强且已开始进入美国政治决策的核心圈层[2]。这一时期副总统基本不再参与参议院的会议主持工作,相反其在国事访问、政治谈判、参与重要国际活动等外交事务方面则有更多表现[3159。作为重要的政策顾问,副总统已经较为深入地参与美国的政府决策过程。以沃尔特·蒙代尔为例,其开创的“蒙代尔模式”为副总统确立了包括在白宫西侧拥有办公室、与总统定期私密会面、参加总统召开的所有会议、查阅所有进出白宫文件、副总统部门预算及人员支持等半制度化“特权”[4]339-341。所有这些成文或不成文的安排都扩大了副总统的职权范围,但更重要的是它重新定义了副总统的职权,使其从可有可无的总统备选人转变为重要的国家政策参谋和决策成员。这为副总统承担更多行政职权和发挥更实质性影响奠定了基础。

从有限的宪法职权到宪法基础上深度行政嵌入的惯例职权,副总统在政治决策的意见进入方面展现出更多可能性。然而,就制度设计而言副总统仍是美国政府中的二号人物,其对外交政策多是间接影响而非直接决定,从副总统个人的意见输入到政治系统的政策输出,这并不必然是一个一一对应的理想过程。副总统的意见要想在决策中发挥作用,需要许多条件。奥勒·霍尔斯蒂在探讨杜鲁门政府时期国务卿杜勒斯时说,处在决策群体中的较低位置的精英要发挥作用需要如下条件:其一,与总统的意识形态的相似性。如果与总统的意识形态相似,发挥作用较大;反之发挥作用较小。其二,议题的熟知程度。如果精英在某项议题上熟悉,而总统不熟悉,那么发挥作用较大,反之,作用较小。杜鲁门当政期间,杜勒斯对外交政策的影响是首屈一指的,原因就在于杜鲁门对外交并不熟悉,于是过分依赖杜勒斯[5]。霍尔斯蒂对此的讨论并不全面,实际上,决策群体中的低地位精英在以下条件下也可能发挥作用:其一,总统的决策风格。如果总统是专断型的,发挥作用小;如果是协商型的,发挥作用大。前一类总统在决策时则个人色彩更加浓厚,决策成员和专家顾问的政策影响空间有限;后一类总统决策前会充分吸收、综合不同利益团体的意见,同时注重咨询团队对特定政策议题的看法;其二,即使议题相近,低地位精英也可能发挥作用,具体来说,两者在熟知的议题上观点相近,会对总统的观点起到强化作用。具体到哈里斯来说,拜登的领导风格是妥协型的,尽管两者在议题上存在一定的重合度,但两者分享基本的价值观念,因此哈里斯对总统的政策倾向起到的不是补充作用,而是强化作用。

第一,总统具备妥协型决策风格。拜登曾在自传中坦言,自己愿意并能够相互对立的派别之间搭建共识的桥梁,就像140 多年前调和韦伯斯特(分离主义代表)和卡尔霍恩(联邦主义代表)间的分歧那样,维护国家的团结和社会的和平稳定[6]132-133。受早年间从政时参议院排外的、荣誉羁绊的、妥协导向文化的影响[7],拜登愿意倾听他者的意见,并愿意与他人的意见调和。

第二,副总统与总统在政策熟悉领域存在一定重合度。梳理拜登担任参议员和副总统期间所在委员会的出版物,可以发现他在国内经济和社会问题、对外关系、国别区域问题、国际军事信息与安全问题上有务实的政策经验和专业知识,对国内政治议题、生态议题、国家安全与社会治安议题、外事组织政策、对外经贸能源议题等则较为生疏。哈里斯则对与个体生命、自由、尊严、公平等基本权利相关的人权议题更为关注。可见,哈里斯和拜登二人在政策议题熟悉情况方面存在较大重合,双方都对涉及基本公民权利的事项问题颇为关注。所以即便未来副总统的决策意见或施政观点没有被总统采纳,至少也可以获得足够的政策注意力。

第三,决策团体共同分享基本的价值观念。受特定社会历史的影响,自由、民主、独立等价值观一直是根植于美国政治文化的核心内容。在保护与这些价值相关的个人权利方面,政治精英之间、精英与民众之间存在高度一致[8]。而“美国例外论”又是烙印于美国民族性中的核心要素,它赋予政治决策者一种强烈的道德优越感[9],使其在向世界各国推广自由价值和民主制度方面拥有天然的使命感和责任感[10]。二者相结合使得推行理想主义政策总是不缺乏支持者。以人权议题为例,本届政府内阁对美国内部和国际社会人权侵犯问题就享有相近的观点立场,拜登、哈里斯、布林肯等主要成员都多次对有关议题表达过关切和注意。

二、公平正义:美国国内政策关注点

权力的历史累进以及总统的妥协性领导风格为哈里斯深度介入外交事务奠定了基础。通过整理哈里斯任职联邦参议员期间的议案与演讲可以发现,这一时期,她的政策关注点主要集中于司法公正问题、弱势群体不公正待遇问题和公民权利保护问题三部分,此外对环保、医疗、教育等议题也有所涉足。这些演讲、议案反映了参议员时期哈里斯的政策兴趣点,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作其未来政策指向的风向标④。

(一)司法公正问题

得益于长期的法学教育及工作经验,与司法相关的政治议题成为哈里斯的首要关注点。这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强调司法制度与过程公正,二是重视司法体系关键职位的人事任免。哈里斯曾在演讲中指出“司法体系必须平等对待每个人,不论他们的种族、性别、性取向、性别认同、宗教、残疾或社会经济地位如何”,但事实是青年毒贩和犯罪白领同样违法,可其接受的惩罚却完全不同[11]。“美国仍然存在着两种司法制度——一种为强者服务,另一种为其他人服务”。弱势群体在法院常常会遭到制度性歧视,而像总统这样有权势的人群即便滥用职权谋求个人利益仍能免于司法追责[12]。哈里斯还多次就美国联邦和地方法院法官以及司法部长的任命表达质疑和反对。比如她曾明确反对提名尼尔·戈萨奇担任美国最高法院法官,直言“据我们了解,戈萨奇法官的世界观非常保守,他是在一个纯理论的世界中解读法律的,完全脱离了现实”,这导致他很容易忽视女性、劳工、少数族裔的合法权益,“他的裁判也缺乏基本的同情心”。她也明确质疑过关于参议员杰夫·赛辛斯的司法部长提名,指出赛辛斯支持特朗普政府的禁穆令政策,反对《防止对妇女施暴法》《莉莉·莱德贝特法案》等进步法案,他的任命将有损于美国基本价值以及合法公民权利的实现[13]。此外,哈里斯对于雷特·卡瓦诺最高法院法官提名、托马斯·法尔北卡罗来纳州东部地区的地方法院法官提名也都表达过反对意见。

对比新任美国政府当前的司法政策实践不难发现,其中许多内容与哈里斯的政策关注点不谋而合,不少政策行动或议题声明都体现了拜登政府对完善司法制度、构建公正司法体系的追求。自上任以来,拜登一直致力于加强联邦法院的力量,填补相关职位空缺。截至2021 年11 月底,已经完成了十轮联邦司法职位提名,宣布的联邦司法职位提名人数达到64 人。提名人选结构兼具专业性和多元性,综合考虑了法官的职业经历和不同身份背景。例如在第八次司法提名中,拜登一次性宣布了14 名联邦法官提名,被提名者从业相关经验丰富且来源多样,其中包括4名亚太裔、2 名黑人、2 名拉丁裔法官[14],有力回应了司法系统中弱势群体代表性不足的问题。11月15日,拜登签署了关于旨在维护美国原住民公共安全和刑事司法公正、解决针对原住民的暴力危机的行政命令,要求加强联邦政府层面的部门合作,制定全面的执法行动计划,改进数据信息的收集、分析和共享,建立并完善早期暴力预警制度和受害者抚慰制度,切实改善原住民的生存处境[15]。

(二)弱势群体不公正待遇问题

哈里斯的非洲裔和南亚裔血统使得她额外关注弱势群体不公正待遇问题,尤其是针对少数族裔、女性、LGBTQ 群体的系统性歧视,“公平”“正义”一词频繁出现在她的讲话和提案中。她带头提出并最终促使《为私刑受害者伸张正义法案》获得通过[16]。在演讲中她指出私刑是“是出于种族主义动机的不必要和可怕的暴力行为”[17],而且“在施加私刑后,很少有针对犯罪者的逮捕、起诉或惩罚,私刑的受害者及其家属也从未在我们的法院或他们的社区中得到公正的对待”。哈里斯认为这一法案的提出将“为私刑的受害者和他们的家人提供一些迟来的正义和承认”[18]。针对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全美抗议活动,哈里斯在演讲中痛斥道,“暴力镇压黑人在美国历史悠久……几十年过去了,几代人过去了,我们仍然没有看到美国在这个问题上发生有意义的变化”。为此,她呼吁就警察系统进行改革,并联合其他参议员提出了《治安公正法案》,以解决对特定种族的暴力执法[19]。哈里斯还猛烈抨击过特朗普政府的移民政策,如修建美墨边境墙、发布“禁穆令”等,认为这些举措违背了美国的“基本理想,即宗教自由和法治、免受基于国籍的歧视、新闻自由,移民国家”,既会给“难民和移民社区带来深深的痛苦和不确定性”,还会造成经济损失并滋生恐怖主义[20]。针对黑人女性窘迫的经济状况、恶劣的居住环境、糟糕的健康状况和医疗水平,哈里斯则强烈要求提升黑人女性的社会地位,“请求美国政府正式承认三月最后一周为黑人妇女地位周”[21]。

正是由于哈里斯对社会正义的追求,所以她能理解并维护不同种族、性别、性取向、信仰的群体的合法权利,其中就包括华裔人群(华人或华侨)。比如在新冠疫情在美国爆发后,哈里斯曾提出决议案谴责所有与COVID-19有关的反亚情绪,并指出“使用如中国病毒、武汉病毒和功夫流感等反亚措辞将固化公众对亚洲的污名化认知”,她还援引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的话表示,“种族不是导致新型冠状病毒的原因,将COVID-19 称为‘中国病毒’是不恰当和不准确的”。联邦和地方政府应调查所有关于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社区的犯罪事件,追究所有犯罪者的司法责任,营造更加包容、尊重多样的社会环境[22]。对于白人至上主义和白人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宗教或种族偏见、歧视、煽动暴力以及针对美国少数民族的敌意,哈里斯也持明确的批驳态度。此外,哈里斯还积极承认少数族裔的国家贡献,比如她曾称赞美籍华人埃迪·冯(二战期间被日本俘获的唯一美籍华人士兵)“勇敢地为国家服务……是一个英雄和榜样,值得人们缅怀”[23],对埃德温·李(旧金山首位亚裔市长)的逝世则叹惋道“加州和旧金山失去了一位对多样性、公平和包容孜孜以求的捍卫者”[24]。

事实上,现任政府同样十分关注弱势群体生存处境的改善问题,针对国内外社会存在的歧视性的、非正义的、有违人道主义精神的活动、现象或制度安排,都多次发出呼吁倡议或诉诸政策行动。比如国务院下属国际残疾人权利小组宣布,将致力于推动《残疾人权利公约》的实施,把残疾人权利与双边、区域和多边外交事务和对外援助联系起来,为其他国家政府和民间机构提供残疾人保护的专家支持[25]。为实现种族平等,拜登签署有13995 号行政令,指定白宫国内政策委员会为协调机构,要求相关机构科室评估不同种族、民族、宗教、收入、地理、性别认同、性取向和残疾状况人群在机会获取方面的公平性,并据此重新调整资源分配,更新相关政策、法规或指导文件。本届政府还致力于保护和促进与生殖健康相关的个人合法权利,对于最高法院有关得克萨斯州SB8号法案的裁决,拜登认为其“公然违反了罗伊诉韦德案确立的宪法权利”[26],继而责成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和司法部探讨实现安全合法堕胎的必要措施[27]。

(三)公民权利保护问题

哈里斯的第三大核心政策议题是公民权利保护问题,尤其是有关移民、儿童、女性的基本生存权利。她强烈反对特朗普政府停止对童年抵美者暂缓遣返计划⑤的资金支持,认为废除该计划的决定反映了现任政府“通过打击移民,重塑美国的人口结构”这一令人不安的政策意图,批评“政府已经点燃了反移民的情绪”,而诸如边境墙、穆斯林禁令这样激进的反移民议程“是一场毫不掩饰的清洗行动”。针对特朗普政府强迫将边境2 000 多名儿童与他们父母分开的做法,哈里斯谴责道这是赤裸裸地侵犯人权的无耻行径,在她看来父母对儿童的爱和养育无可替代,现任政府假装关心家庭和儿童的政策充满了虚假与伪善,“历史将会因这届政府的所作所为而严厉的批判我们”[28]。哈里斯对人权的重视还体现在她对人权活动家的推崇与尊敬上。在对麦金利·杨的悼念演讲中,哈里斯盛赞他“是一位勇敢的领袖、人民的仆人、活动家和民权及人权捍卫者”,认为杨在选民教育、选民登记、鼓励投票方面的社区工作有力地宣扬了民主价值观,保障了公民最基本的政治权利[29]。她还公开向美国农场工人联合会主席阿图罗·罗德里格斯致敬,称赞他多年来为保护和促进农场工人如最低工资、最高工时、工作条件等劳工权利所做的贡献[30]。在缅怀罗恩·德伦斯的演讲中,哈里斯也直言他是加州最伟大的民权领袖之一,其反战、反贫困、反种族隔离、反针对LGBTQ 群体的歧视的努力值得后人铭记[31]。

类似地,拜登政府在公民权利保护问题上的行动表态与哈里斯的政策主张也保有较高一致性,很多获得哈里斯关注的议题也获得了现任美国政府的关注。比如针对联邦最高法院关于收紧投票程序规定的一项判例裁决,拜登就明确表示对此感到失望,他说最高法院的决定“严重损害了1965 年《投票权法案》的核心条款……它是以新形式出现的、对公民投票权史无前例的侵犯”,直接危及民主制度的根本[32]。为了切实保障公民普遍的受教育权,拜登政府在“重建更好未来”框架下,计划进一步提高教育投资,增加对低收入学生的经济援助和职业培训,以期让更多人有机会获得优质廉价的教育资源⑥。

三、人权:对外政策的关注点

公平正义延伸到外交领域所涉及的议题就是人权议题。作为哈里斯价值观的核心,正义一词强调的是对所有生命无差别的尊重,主张不论个体社会身份、生理特征、族群归属有什么差异,都享有作为人所固有的权利与自由,包括生命权、财产权、思想和行动自由权、人格尊严权等。考虑到自卡特政府以来,历届美国政府都不同程度地推行过以促进人权为目标的外交政策,人权外交已成为美国外交战略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33]。因而可以说人权议题将成为哈里斯在外交领域发挥政策影响的主要方向,其中又尤以涉华人权问题值得关注。

美国国务院下属民主、人权和劳动办公室每年都会针对不同国家的人权状况发布报告,包括中国⑦。美国政府的关注点主要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涉及侵犯公民(尤指民主异议人士、宗教团体、少数民族领袖、人权活动家)合法权利的司法公正问题,包括刑讯逼供,无视法律程序任意逮捕,限制收押人员获得辩护律师和亲属探访的权利,司法审判不独立、不公开,政治打击报复等。二是公民自由权利保障问题,包括限制公民言论和表达自由、学术自由、和平集会和结社自由、政治参与自由,阻碍独立新闻报道,出版内容审查,互联网信息管控等。三是社会弱势群体的权益侵害问题,包括针对妇女的家庭暴力、性骚扰、强制性计划生育、性别歧视,针对儿童的暴力、剥削、人口贩卖,针对特定少数民族的言行监控、宗教文化活动限制、强制改造等。四是劳工权利受损问题,包括限制劳动者自由结社,法定工作条件如每周工作时长、最低工资标准、薪酬支付、社会保障福利等落实不到位,就业歧视和职业歧视等。

西藏、香港、澳门长期以来都是美国政府人权外交的重点关注对象,美国国务院历年的年度人权报告也都会将这三个地区单列,并在不同时期予以不同程度的关照。而“新疆人权议题”则是近期美国政府关注的重点。比如2019 年7 月31 日,参议员泰德·克鲁兹提出议案,要求对在新疆从事所谓“监视活动”的机构实体实施制裁[34]。2021 年5 月18 日,众议员维姬·哈茨勒提出议案,认为中国政府在新疆有针对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吉尔吉斯族等少数民族的所谓“种族灭绝行为”[35]。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台湾也被美国政府视作一个“国家”单独出具报告,这表明关于台湾问题,美国并未严格遵守一个中国原则和中美三个联合公报,在人权事务上也不忘挑战中国的主权底线。

国会的这种反华趋势得到了哈里斯的支持,两者形成遥相呼应之势。早些时候哈里斯就曾会同其他参议员作为初始联合发起人提出了所谓“2020 年维吾尔族人权政策法案”,抨击中国政府“严重侵犯新疆突厥族穆斯林群体人权的行为,呼吁中国政府停止在境内外对这些群体的任意拘留、拷打和骚扰”[36]。她还作为联合发起人支持所谓“2019 年香港人权与民主法案”,要求国务院从普选、司法、民权、经贸等各方面审议香港自治的独立程度,同时污名化中国的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并为乱港骚乱分子提供“人权斗争支持”[37]。在对外关系委员会⑧2019 年的一次采访中,哈里斯也曾表示“我们的对华政策必须同时考虑中国糟糕的人权纪录……特朗普总统一直对这些人权侵犯行为视而不见,只希望在贸易战中赢得‘胜利’”[38]。因此,可以预期“人权问题”可能成为哈利斯在美国对华政策上的一个侧重点,其任内会继续在“人权问题”上向中国施压。而这种“人权外交”可能采用的政策工具依实施动机和作用效果分,有军事干涉、经济制裁、军事援助、经济援助四类,具体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将“人权议题”同其他议题挂钩、对所谓“侵犯人权”的个体或组织实施制裁、联合盟国进行集体外交抵制、发表谴责声明等。

然而,尽管哈里斯基于虚假的事实和根深蒂固的偏见多次诟病中国所谓的“人权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她一定会拒绝与中国在其他议题上开展合作。同样在2019 年对外关系委员会的采访中,哈里斯也表示在自己的任期内,会同中国就气候变化等全球问题合作。在2019 年9 月的第三次民主党辩论中,她还称一方面“我们要追究中国的责任”,另一方面也需要在像朝鲜问题这样的议题上展开合作[39]。所以虽然哈里斯坚持宣扬“普世人权”,可能会在某些具体问题上挑起与中国的矛盾,但在很多其他问题上双方也存在共识,如打击人口贩卖、保障儿童权益等。

事实上,就目前拜登政府已有的政策行动而言,人权议题已经提上政策议程。尽管关于新任美国政府的中心政策议题,不少学者认为在于新冠疫情引发的公共健康危机、经济衰退压力以及社会分裂问题。但实际上人权议题并没有因此被搁置或延后,作为美国重塑世界影响力的一部分,在全球范围内倡导并保护人权仍是拜登政府的重要政策方向⑨。截止到2021 年11 月,以“人权”为检索项,直接相关的国务院新闻公报、媒体声明和评论已达近三十条,内容涉及重返多边人权合作组织、年度人权报告、特定地区人权问题等诸多方面,此外还有众多针对妇女儿童、残疾人、少数族裔等弱势群体合法公民权利的间接表态。拜登政府就人权保护也采取了部分实质性措施。如2021年2月4日,拜登签署了《有关促进世界各地LGBTQI 人群人权备忘录》,要求通过双边或多边外交行动,打击针对LGBTQI 群体的犯罪行为,为LGBTQI 群体提供经济援助和政治庇护[40]。

无论是国内民权保护政策抑或国际人权外交,可以发现新任美国政府在人权事务方面的政策侧重与立场同哈里斯都有相当的契合度,在不少具体的决策声明中似乎隐约都能找到哈里斯的影子。鉴于副总统在美国行政体系中日益重要的政治地位,人权问题可能会成为未来美国对外关系包括中美关系中无法回避的关键议题。

结语

就美国政治架构和决策机制来看,哈里斯存在施展决策影响力的空间,理由有二:一是经由正式的法律规定或特定的政策实践,副总统在美国内政外交上的话语权相较于建国初期有了明显提升;二是拜登作为行政部门和外交决策圈的核心人物,并不排斥听取、参考或吸纳专家顾问的意见建议。而对比哈里斯的政策兴趣点和拜登政府的政策实践不难发现,二者拥有较高一致性。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现任美国政府的政策行为部分地体现了哈里斯的政治意志。

从哈里斯的参议员经历来看,在国内政策事务方面,她更多关注司法公正、弱势群体不公正待遇、公民权利保护三大议题。但就本质而言,这是基于她对公平正义价值原则的追求所致。对应在对外政策事务方面,正义原则往往与人权议题相联系,以“人权”为筹码实现对目标国家如中国的“软制衡”将成为哈里斯未来重要的政策着力点。

对中国而言,人权外交可能将成为之后几年中美关系中相对恒定的影响因素。在中美两国结构性矛盾日益显现的当下,以“人权保护”为抓手,实现对中国的分化、遏制与打压,可能成为美国应对新兴大国崛起、维持既有霸权的手段。缓和两国在人权问题上的分歧,需要两国政府相向而行,通过多层次的对话交流机制塑造互谅互信、宽容友好、务实有效的互动环境。在把握两国关系中主要问题的基础上,拓展合作共赢新空间。

注释:

① 现在一般会将主持每日会议的任务交予参议院临时议长(Senate president pro tempore),但在美国政治制度刚刚建立还尚未完善的年代,副总统多较为认真地对待这些工作。

② 平局投票权以出现平局情况为前提,但在政治极化凸显的当下,党派议席分配即等同于投票结果,只要两党没有平分议席,“平票”几乎不会出现。继任代理权需要总统出现意外状况,但这本身也是小概率事件。

③ 针对行政权力,宪法仅笼统地提及总统任期内将与副总统共同执掌政权(hold the office),却并未就权力的具体内容做出详细规定。

④ 选择哈里斯联邦参议员时期的文本作为研究对象是基于这样一个假定,即个体认知随人生履历的增加而不断调整,存在前后不同年龄段认知相互矛盾的可能,而现阶段个体认知受最近一段人生经历影响最大,短时间内发生变动的可能性也最小,因而最具代表性。

⑤ 童年抵美者暂缓遣返计划是2012年由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实施的移民政策,政策面向在美居住5年以上且在16 岁前首次进入美国的31 岁以下非法移民,符合条件者允许在美停留及工作两年,暂时免遭遣返。政策涉及移民约80万,主要来自墨西哥和其他拉丁美洲国家。

⑥ 资料源自白宫网站,访问地址:https://www.whitehouse.gov/build-back-better/。

⑦ 截至笔者初稿完成,2020年度的国别人权报告尚未公布,因而选取2019年的国别人权研究报告作为分析资料。

⑧ 对外关系委员会是一个独立的无党派会员组织、智库和出版商,每年都会举办公开活动邀请各国政要、政府高官、国会议员、学者等就特定主题进行交流讨论。

⑨ 拜登-哈里斯政府的优先处理事项详见白宫官网(https://www.whitehouse.gov/prior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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