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刘墉散文的消费性接受与传播

2022-03-17 19:29:46罗祥伟李诠林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7期
关键词:刘墉小品散文

罗祥伟, 李诠林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 福建 福州 350007)

刘墉是著名的旅美散文家,其散文在台湾和大陆持续畅销二三十年,成就散文出版界名噪一时的“刘墉现象”。以1989年为界限,将刘墉的散文分为前期和后期进行观照,无论是在1973年步入文坛之际发表的《萤窗小语》,还是2020年的近作《我们靠自己》等,都显现出颇为明显的消费性特征。具体来说,刘墉散文的消费性主要体现在处世散文、励志散文和情感散文之中。结合理论和文本细读的方法,从消费性的角度,探讨刘墉文本所具有的特别之处,可为小品写作提供一种全新的视角,为小品的出版传播策略提供参照。总之,综合刘墉散文的消费现象,可见文本的消费性与期待视野、文本风格和影像媒介等因素紧密相关,以下围绕这三个方面,集中探讨刘墉散文的消费性接受与传播机制。

一、寓教于文:契合学习期待

按照接受美学的观点,随着文学活动的主体由作家转向为读者,读者对于文体的选择具有了研究价值。每个时代的读者,都有自己的期待视野,因为不同时代的文学语言形式、结构、内容、主题、技巧、风格都有各自的特点。读者对于文本阅读之前的准备和预期心理,即文学接受的发生层面,主要是指“在文学阅读之先及阅读过程中,作为接受主体的读者,基于个人与社会的复杂原因,心理上往往会有既成的思维指向、审美趣味与观念结构,会有对于文学接受客体的预先估计与期盼”而形成的“据以阅读文本的既定心理图示”[1]350,此所谓阅读的期待视野。童庆炳等进一步指出,期待视野包括“文体层”“形象层”和“意蕴层”,分别指向了文体、形象和意蕴等三个不同层次。纵观刘墉的文本接受,虽然文体和形象的接受不够突出,但意蕴层面的期待视野具有显著特征。

所谓意蕴层的期待视野,即读者主观地对作品的思想、情感、审美的预先期待,指“读者对作品的较为深层的审美意味、情感境界、人生态度、思想倾向等方面的期待指向”[1]350-351。而学习期待,是指从文本接受教育的期待,属于意蕴层的期待视野。因此,可将“学习期待”定义为:读者在阅读之前,预先地期望从作品获得职场指导、处世教育、精神鼓舞和人生启迪等教育成效的期待。学习期待的功能,特别在读者对刘墉作品的接受中呈现出显著色彩。根据刊载于1997年7月《全国新书目》的新书阅读反馈,两位学生同时谈及阅读刘墉作品之前已预先具备了“充实自我”、“指路”倾向的学习期待。如福建长汀的陈飞虎同学认为“为了充实自我,摆正人生方位,迫切希望买到这些书……它通俗易懂哲理性强,对一名高考落榜生犹如沙漠中的旅行者找到了一片绿洲!”,以及云南宾川的熊国伟认为“我受益匪浅,他告诉了我许多的人生哲理与做人道理,替我拨开迷雾、为我在黑夜里指路……”[2]22读者在阅读刘墉作品之前的接受状态,促使其产生进一步消费、阅读刘墉小品以满足学习的功能性需求,李晓虹指出:“它体现了人们对社会焦点或艺术焦点的关注和紧迫的文化需求,并要求文学作品给予回答和满足。”[3]79

文学作品的生命,在于被读者选择阅读。一部作品,能够被读者大众作为阅读对象而存在,作品生命即开始。若被持续性阅读,作品的生命周期即得以延长。在消费社会,读者自主性增加,琳琅满目的书籍增加了读者的选择面。读者对于板起面孔进行说教之文本,是较为拒绝的。社会压力大,人们的精神世界紧张,处于象牙塔向社会过渡的局促不安、懵懵懂懂的年轻读者,面临社会各种问题,比如教育、职场、处世和成功等方面。这时,顺应读者的世俗需求,能够走进读者的心灵世界并切实地指导融入世俗生活、鼓舞积极应世的文本,便成为了读者自觉的受教期待和选择。

消费者在阅读刘墉的作品之前,存在预先的选择心理。当当网的售后读者评论显示,青少年读者之父母选择刘墉作品,在于想要孩子通过阅读寓教于文的作品达到学习目的。这包含了家长期待刘墉小品正向指导子女教育的心态,体现家长选择刘墉文本的学习期待心理。家长说“孩子一直都认为父母逼她学习,买这套书也就想让孩子能快乐学习。孩子喜欢,她会把经典的拿来给我看。”家长亦道“正在读,书中有许多值得借鉴的方法,可以引导孩子运用到自己的学习、生活中去”[4]。这类文本,能够成为读者的选择,是基于该类小品能够满足读者群的自我学习、自我理解和自我期望的需要。由此,凭借在市场上集体性地被选择阅读,刘墉小品获得了持久的“流量”和不竭的生命力。

每一部作品的阅读,无论是历史性的文本,还是当代文本,读者选择文本的阅读动机蕴含着自我理解的需求。这种自我理解“不仅包括了人对作品的理解,更主要的是要求理解现在怎么样和将来可能会怎样”[3]85,也就是读者渴望通过文本去了解自身所处的环境和状况,以求生活的高质量。结合文本,探析大众选择刘墉小品的理解性需求的成因,主要包括:

(一)刘墉散文的形式特点适合读者口味

刘墉的部分小品短小精悍,缺乏连续性,但内容又包罗万象,以此在当代消费社会体现出巨大的文类优势。诸如《萤窗小语》《心灵的世纪》等文集,每篇字数大都在200字至300字之间,读者即时、随意地打开散文集的任意一页,皆可于最短时间进入艺术空间,获得滋养。比如《古画》这篇小散文,聚焦一个小故事,父亲留给儿子一幅古画,儿子因贪图画轴的金条而破坏了这幅无价之宝的古画。最后,向读者揭示出“不能因小利而失去大利”的道理[5]284。该文短小精悍字数仅250字,既不会令读者面临因难以融入情节而不能进入小说情景的困境,也不会遭遇阅读先锋诗歌的晦涩难明而止步的窘状。读者阅读刘墉的类似散文时,能获得精神休闲,暂时忘却生活的烦恼。正如一位理论家所言:“当人们在城市契约体系中,在高速运转的现代文明中,为生机奔波而常常疲惫不堪时、力不从心时,可以在一分钟内便进入散文提供给你的空间,被一篇散文、一段描述中所表达的瞬间的、微妙的、飘忽不定的人类情绪所吸引、所振动,而这种情绪往往是作者的、也是读者的,是体现人类精神深处隐秘的,是人的内在本质的形象化表达。”[3]87

(二)构建读者与散文文本的亲切对话

阅读散文是读者与文本的交流,即“与想象中的交流者的对话”。散文读者与文本之间的距离,相较诗歌读者,文本、小说读者与文本的对话距离而言,散文文本与读者距离最近。刘墉小品获得读者的广泛选择,就在于读者与其小品的距离接近,读者能够迅捷地参与文本对话。《超越全书》收录了《肯定自己》《创造自己》和《超越自己》,呈现出青少年读者面临成长、困境、成才和成功等共性、普遍的话题。这些贴近青少年实际需要的带着“处方”性质的话题,能开启读者与文本的对话之旅。如面对《思念总在分手后》的“忧患意识”、“惜福”和“感恩”等题旨,他们懂得要更好地把握现有美好的一切[6]358-360。读者透过与处世小品的对话,学会如何在充满“诈”的社会获得成功。诸如《人生百忌》,从说话、潜规则、公平、为人处世等方面谈论了“忌喧宾夺主”“忌乱用关系”“忌不守法”“忌公私不分”等话题[7],读者透过与文本的对话,提前准备了入世经验,为进入社会奠基。总之,不管是励志、处世、还是情感类文章,通过与作品对话,读者的主体性地位都得到更好的尊重。因为在消费社会以前的文本接受,创作者往往采取由上自下的带有强制性的输入策略实现文本的载道功能,无论文本是否可读,读者只能被动地接受。然而消费社会的作家悄然地转换了过去高高在上的姿态,搭建起与读者平等交流的文本渠道,使得读者主动而愉悦地转向对文本的阅读。除此之外,读者与不同类型的文本对话,能更好地理解自身所处的人文环境,学会灵活机智应对来自外界的困境。

(三)于通俗写作之中贯注深度追求

尽管刘墉散文是消费社会中产生的,但作家的真诚品格,及对艺术严肃性的追求,使得作品渗透了来自生活、社会与人世的深度。在《花痴日记》这部田园散文中,刘墉在景物描写之外,有着借自然界的花鸟鱼兽表达深刻的生活与生存哲思的目的。如将养花与教育之间建立联结,令读者扩展性地思考生活更为广阔的一面,他说:“‘养花’令我想到‘教化’,尤其浇水,是‘因材施浇’。我必须看那植物的体气、个性、乃至家世背景往下浇。”[8]40在带着批判性的哲思散文文本如《现代症候群》中,刘墉对热衷于风水,而忽略自我创造的社会现状提出严厉批判,提出只有“懂得积极开创未来,知道‘创造自己’的人,则能创造自己的命”[9]13。可证,无论来源于日常的、或者情感的经验阅历,皆见出“意义”提纯的探寻之旅。文本在消费性的特质中,蕴含作家对艺术一定程度的敬畏之心,包含某种消费性之外的深度追求,由此赋予小品更为长久的意义价值和生命价值。

以上可见,形式、对话和深度追求三个方面的特点,成为刘墉小品被选择作为学习期待的原因。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认为,文学消费对于文学生产具有反作用,而消费的推动来源于大众需求,“文学消费体现了文学生产的目的和动力”、“正是读者大众的文化消费需求决定和刺激着文学生产”[1]328。读者群的消费需求,特别是作家预先设定的自己作品的可能接受的典型对象,即“典型读者”的需求,尤为刘墉所重。郑明娳认为典型读者“是潜在读者的类型之一”,“潜在读者被作者所设定,有时作者会将预设的潜在读者赋予特殊的个性,而成为特定对象的典型读者”[10]124。刘墉处身消费性社会的语境,敏锐地捕捉到青少年群体和家长在教育方面的需求,因此积极推出量身定制的文本,以供特定的读者对象进行消费。正如《刘墉给孩子的成长书》系列作品的扉页广告词所言,“华人世界知名励志大师刘墉专为8-14岁孩子定制编选,一套书解决学习、写作、口才、交友、挫折、情感等多个成长问题,小故事、大视野,让孩子在快乐阅读中提升成长力”[11]。可见,为“8-14岁”之间的特定青少年典型读者提供学习、写作和情感等方面的学习内容,已成为作家自觉的创作准备。作家创作诸多成长教育的小品,皆是针对典型读者所为,如《刘墉处世秘籍:世说新语全本珍藏》《刘墉谈亲子教育的40堂课》《刘墉生活Cafe-8分钟搞懂孩子的心》等作品集。典型读者的出现,帮助作家高效精准地捕捉到读者受众,为作品接受实现了效率的最大化。

总之,作家基于学习期待的视野,赋予文本以教育性的功能。并从文本精简的形式、文本与读者的对话交流和作家的深度追求三个方面,探究了读者选择刘墉文本的深层原因。典型读者作为创作者预先设定的接受对象,亦对文本的接受产生了重大影响。刘墉文本尊重了读者的主体地位,契合了读者的学习期待,为散文在消费社会的持续性接受做好了铺垫。

二、轻松幽默:满足接受心理

刘墉洞悉读者的阅读心态,尊重读者个体感受,深谙读者对掉书袋的文章之厌烦,因此为读者酿制了更易于接受的轻松幽默的文本。正如作家自言:“我不会因为别人喜欢什么而写什么,而是写出来后别人看了喜欢。但我又是了解人们的阅读心理的,如今知识普及了,掉书袋让人胃酸,病酒悲歌式的呻吟也不能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了。”[12]338由此可见,第一,作家的创作具有自主性的品格,并不会盲从于读者趣味而丧失个体性;第二,作者是基于对读者心理的了解而进行创作,以求文本引发读者共鸣。因此,刘墉在自我创作的前提下,利用轻松幽默的笔调为文章塑造了文本风格。

所谓幽默,在林语堂看来,广义上指一切使人发笑的文字,而狭义上,则具有“酸辣”“和缓”“鄙薄”和“同情”等特性,并认为“最上乘的幽默”指“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13]40。战后迁居到台湾地区的梁实秋在《谈幽默》一文认为,幽默区别于警语的地方在于其“出之以同情委婉之态度”[14]13。可见,幽默是一种含着悲悯的对人生、对社会的认识方式,在令人一笑之外,它包含着一种理解和宽容。刘墉作为一位充满幽默情味的作家,对幽默自有一番睿见。早期的《萤窗小语》,从生活层面谈到幽默的来源和意义,指出“幽默常起于对生活更深刻体验”,而且“幽默能打破沉闷的空气,解开尴尬的场面,劝诫人而不伤情感,更能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因此他称幽默是“一种最高的语言艺术”[5]25。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刘墉对幽默的认识更为犀利,《教你幽默到心田》从人性层面指出幽默包含的深刻价值,“幽默就是人性的讽刺,只是讽刺得更委婉、思想得更泰然”[15]7。可见,作家自身对幽默有着自我的理解。

刘墉性格幽默,而幽默之性格亦见之笔下。梁实秋认为“所谓幽默作家(humourists),其人必定博学多识,而又悲天悯人,洞悉人情世故,自然地谈吐珠玑,令人解颐。”[14]13这些幽默的手法,在刘墉的情感散文、处世散文和励志散文等类型中都得以体现,但同时幽默在各体散文中又体现出不同的特点。其一,在处世散文中,除却麻辣、洞穿人性的文本特质之外,文本还包裹着一层幽默味的宽容。这种幽默味的宽容,体现出一股从容和睿智的格调,为青年群体塑造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奠基。面对作家婉而有讽地揭示的社会现实,读者会心一笑之余,对社会生活产生进一步的思考。

比如在《赔钱也干》一文中: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土地神,每个工程后面,也常有不同的“保护神”。你能“一神独大”、不“雨露均沾”吗?[16]33

“保护神”“一神独大”和“雨露均沾”等具有讽刺意味的词语,揭示出世俗社会中存在的一些潜在的工作“规矩”和“伦理”,让读者能够避免走弯路。幽默中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讽刺,讽刺中又含有消解。在《维多利亚的秘密》一文中,刘墉以幽默的笔调讽刺了台北人对美的扭曲的欣赏:

所谓“美感距离”。那来自地球另一边的东西,就算在当地看了土,到台湾人眼里,尤其那些土财主眼里,可全成了欧洲皇室的宝贝、地位尊荣的象征。

何况经王老板三位师傅的精心处理,集修理中国古家私的经验,先清理打磨,刷漆、贴上纯金金箔,再换上进口的欧洲锦缎面,打上密密的纯铜镀金小圆钉。

瞧!多高贵、多典雅、多华丽啊![16]86

这段语言仿佛一把刺刀一般,批评了人们对于身边之美视而不见,却以追逐遥远空间距离之外的事物作为身份和荣华象征的陋习,题旨在嬉笑之中揭示出来,具有凌厉之感。除此之外,刘墉在处世散文中的讽刺,还具有警示意义,比如在《富翁之死》中,以富翁掉进河里后不断加价让年轻人救他,但年轻人却因利益而错过了救出富翁的时机,从而讽刺性地传达出“当我心里只有义,而没想到利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说给我钱呢?”[17]7

其二,情感散文的幽默,带有一股温情脉脉的色彩,蕴藉无限。例如在《台北人没礼貌》一文中,“最好笑的有一次我逛跳蚤市场,有只狗在人群中打了个喷嚏,四周的人居然一起喊‘God bless you!’,然后才发现是狗,接着全都笑了起来”[18]224。用狗打喷嚏,西方人自然说保佑你,幽默地传达出西方人自带幽默的性格特点。其次,作家的幽默中,传递出时代变化中的悄然变革。如在《就此分手或重新来过?——婚姻的危机与转机》中记载两种五十岁男人世相的一种,“一种男人变成了‘新三从四德’——太太说话要‘服从’,太太出外要跟从,太太下令要‘盲从’;太太眼神要‘懂得’,太太花钱要‘舍得’,太太打骂要‘受得’,太太啰嗦要‘忍得’”[18]113,用调侃的方式,把中年男人应该如何与妻子相处的方式幽默地传达出来。如果反之而行,则会造成巨大麻烦,如作者所说的“造成那个婚姻问题”。读者在轻松、愉悦的接受心理状态下,会心一笑地接受了作家想要传达的观点。

其三,在励志散文中,幽默的格调显示出一种活泼的姿态,幽默成为正向的鼓励和劝诫。比如在《谈自制》一文:

考试考不好,要生气;功课太多,要生气;计程车不准时,要生气;连自己的桌子太乱了,也要生气。而且把气带到外面。甚至昨天晚上,铁板烧师傅在你前面作各种表演,你都不抬头看一眼。

大小姐!你这样就不对了。气,是你自己的事,你何必把气氛带给别人呢?[19]110

在《花痴日记·冬之篇》这部田园散文中,幽默具有一种辛辣睿智的风格,为小品增添了反思的意味。比如形容环境对人的影响,“或许这天寒像贫困吧!什么英雄好汉、孤高雅洁之士,真碰上‘奇寒的时局’,也就不‘顽皮’了。那顽皮一下子变硬变脆,丝毫不比别人坚固,直到时局转好,不再厄腹穷蹇,才恢复本来的气节”[8]20。

以上诸种类型的散文所体现幽默的特点有所不同,但总的来说,幽默代表着作家博大的胸襟和对生活的深入观察思考,是作家积极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展现。同时,幽默的行文,为文本本身赋予一种轻松感,便于读者快速接受。在消费社会,节奏迅捷的生活,导致人们的压力大,精神处于时刻紧绷的状态。这时,具有轻松幽默特质、能够抚慰人心的散文小品,便成为读者休闲时刻的选择。这类作品,由于能够为大众紧绷的情绪开解,满足读者繁忙工作后渴望得到宽慰和疗愈的社会心理需求,因而在社会中广泛流行。

三、网络媒介的影像化传播

散文文本在具有寓教于文和轻松幽默等消费性特点的基础之上,如何实现文本在新的时代境遇下的传播呢?传统的散文文本,主要借助刊载于纸质媒介的文字进行传播。然而随着工业文明发展,大众传播媒体介入文学的消费和传播。作家利用现代媒介实现散文文本的更广范围的传播,读者借助诸如广播、电影、电视、电脑和互联网等新媒介渠道消费文学作品。正如童庆炳等编著的《文艺理论教程》认为:“现代文学传播方式作为作家创作与读者消费之间的中介和桥梁,不断抹去传统意义上的文学消费与文学生产之间的固定边界。”[1]326传播技术迅猛发展,文学借助新媒介的视觉化等多样的效果呈现,从而对其受众产生即时性的影响。有研究者认为:“刘墉的小品文,语言优美,结构严谨,画面感极强,这一点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8这里的“画面感”,即笔者所言的影像化的特点,应视为刘墉小品独特的影像化特质。刘墉本人也在文章中谈到:“我的文里常见画面,画中常见文思。基本上,我认为它们是不可分的。”[12]226

刘墉的小品,最初发表在报纸、杂志等纸质媒介上。他指出:“这些作品先后在很多报纸及杂志上发表,尤其以联合报上的‘人生真实面’专栏,获得读者最热烈的反应,纷纷来信促我结集出版。”[18]5这些刊物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具有其存在的价值意义,几乎担当了作品出版前的急先锋,即试探者的角色。当刊物发表,得到了读者的大量反馈后,作家便将之迅速结成集子出版。这种先刊载于报刊、随后结集出版的情况,与二三十年代的散文家周作人、林语堂等作家发表刊行的传统一致。然而随着台湾地区都市化进程加快,单靠传统的发行传播手段已经不能应对瞬息万变的消费环境。作为大众型作家,必须考虑到文学消费的时代语境更变,因此,刘墉及时地对新媒介技术予以反应,在作品的传播策略中,更新文本所承载的传播内容和方式,实现了文本的有效传播。这些传播策略,主要包括以下几种形式。

(一)对文本的外在形象进行包装

首先,刘墉作品的封面、作品的内部,出现很多视觉化的影像元素。例如,在电脑网络还不甚发达的20世纪90年代,刘墉在文本的封面附上符合文本风格的作家本体形象,这些亲和力十足的照片能够拉近与读者的距离,配合文本的消费传播。比如在《把话说到心窝里1》[21]一书封面扉页的右下角,附有刘墉的大照一张,画面上的刘墉戴着一副眼镜,眼神睿智冷冽,面上带着一丝严肃,给人一副洞穿人心的智者形象。照片配合处世散文的凌厉麻辣的风格,形象与内容协合十分紧密。而在励志肯定基调为主的励志散文,刘墉的形象则是温暖慈爱的。如《超越全书》[6]358-360的封面,处于左下角的作家本体,作家眼神满蕴鼓励和微笑,显得温和善意,给小读者们以大朋友式的慈父形象,这与全书积极肯定式的格调相应和,从而给予读者以鲜明印象。其次,刘墉在系列散文的册页上进行影像化的包装。刘墉在1973年出版了处女作《萤窗小语》以后的三十多年间,他创作的书籍之封面、版面和广告设计,都是自我设计,“有时候印画册,为了讲求品质,我甚至彻夜留在印刷机”[12]304。刘墉将其作品做成系列进行推出,如《萤窗小语》繁体版的七册书籍,《我不是教你诈》共四册,和“深情系列”的十数册的散文。刘墉在系列书籍的设计上,以期形成统一而完整的“调子”。他说:“我在设计上先为每本书找到一个主色调,或黄或绿或红或蓝或橘或白,以花草叶石锦缎羽毛甚至彩色的海砂去经营那‘主色调’。再在上面加个小东西,譬如一朵小花、一个贝壳、一只蝴蝶、一片枫叶、一支羽毛、一瓣菌萏、一尾小鱼或一条小纸船。摄影偶尔在自然光下取景,多半带回室内扩光,甚至放在'光箱'上制造逆光,再以手电筒为‘主题物’加强。书脊和水云斋的商标也统一,很多读者甚至为了要那书架上一排套书的感觉,而四处采购,非把深情系列买齐不可。”[12]304

除此之外,刘墉文本的诸多精美插图,亦是配合接受和传播策略而设置的。刘墉本身是美术专业出生,对于美的理解和创作有着深刻体悟和自觉追求。这种美的追求和文学之间产生密切关联,正如宋代苏轼评论王维作品时说的“谓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22]299。刘墉的小品,散文的文字艺术与影像因素的结合犹为紧密。他与友人对话说:“你有没有发现,我近年的每本感性之作,中间都有一些彩色页。”“那些图片配的都是比较悠然淡远的田园小品,谈山水、花草、昆虫、小鸟、云彩,甚至海边的贝壳和尘沙。它的目的,是引领读者进入我的田园世界。”[12]317如《花痴日记·冬之篇》这本田园散文中,刘墉将图文因素结合得十分恰当,插图不只只是插图,而且与优美的散文语言相互配合相得益彰的图文文本,插图扩展了文字文本的表现空间,文字文本拓宽了插图的意蕴空间。如文章第27页,展示了两幅莱瑟斯湖的冬雪景象,图一是风雪中大雁埋头等待风雪过去的图片,并配有诗意的散文文字“粉雪在风中流浪,不断在冰湖面上旋转变化。大雁们纷纷把头塞到翅膀下,一动不动地卧在冰上,等待风雪过去”。第二幅是冰雪过后湖面的美丽之景,作家配有“风止了,雁飞了,粉雪定了,在冰湖面上浮雕出像云彩的图案”[23]27。两幅美景配上了诗意的文字,使得图像和文本之间相互结合,产生绵长而回味的美感与思索。在本书中,这种影像化的因素与文本的结合,基本构成整本散文集的基调。文字与影像结合的化合反应,构造为作家完整的自我呈现,正如作家在《花痴呓语》中所言:“能把自己喜欢的文字、绘画和摄影放在一起出版,最能表现完整的我。”[23]240这就证明了一个事实:消费社会的影像化因素,越来越成为文本的一个重要组成,作家在小品中添加上比较多的影像元素,使得文本的消费性和审美空间增强,读者对文本的接受度亦得以提高。尽管刘墉在文章的序言中表露出写作此本文集的“不敢出版”的心理,但是其为了配合市场所做出的影像化的尝试,无疑使得这集子成为文字与图画结合的重要文本。

(二)借助电视、网络媒介技术,拓展文本传播路径

首先,刘墉借助电视媒体,将其处世学的智慧转换为影像化的传播,即透过“荧光屏上逗乐的场面”改变文本的传播呈现。如2008年,刘墉应香港凤凰卫视之邀开办了一个每周播出五天、每天八分钟的《世说心语》节目,以活泼生动的例子加上深入浅出的说理方式,仿佛与青年朋友面对面亲切地谈心一般,交流处世、教育、爱情和励志等方面的心得。特别是第一集到第三十六集处世系列的“说话篇”,十分引人关注。这个节目的谈话内容,后来经过整理结成文本出版,他在《刘墉的处世秘笈:世说新语全本珍藏》的中文繁体字版前言指出:“由于每次播出以八分钟为准,所以每篇一样长;又因为在电视上讲述,所以非常口语化,正好达到我原先的理想——既经过整理,把我过去二十年处世学的精华集中,又能平易近人。”[24]1这种将小品的内容,预先通过电视节目“开讲了”的形式进行传播,有益于将文本的内容通过视觉化的传播,现场直接性地观察听众反应和接收反馈,使文本与作家本人的形象共同构成消费对象。

其次,刘墉借助录音设备,将小品内容转化为音频的形式,扩大其传播群体。在《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飞扬》《这个叛逆的年代》和《在生命中追寻爱》三书中,作家率先使用“有声书”的形式,将小品内容透过作家本人和儿子刘轩的朗读演绎,配乐上女儿刘帆的钢琴演奏,以期为盲人带去刘墉的小品。这种有声书的形式,一方面便利了盲人读者的接受,从而扩大了读者群;另一方面,其他普通的读者,亦可以让有声书阅读和视觉阅读同时进行,以此通过视听途径扩大了刘墉文本的传播路径,进一步拓展了小品的市场影响力。

再次,不断顺应时代潮流,借助多种新兴的传播途径让小品传播更为多样化、更富创新活力。刘墉借助微博、网站等社交媒体,通过拍摄视频、发送微博和借助与读者线上即时交流的新型媒介形式拓展小品的传播路径,将文本内容和小品精髓以影像化的方式进行展示。在互联网上,刘墉用拍小视频的方式,将其为人处世的心得、亲子教育的经验、演讲的技巧和艺术的审美等内容进行呈现。比如一条视频中,刘墉淋漓尽致地展示了“高情商法则3:做人做事忌抢戏”,这是他将处世散文的内容影像化的有益尝试。视频中他以中国的一句俗话“吃着嘴里看着锅里”开头,意思是说“你一边在吃但是你还是对这个不满足,你一边看看锅里还有没有”的状况,举例说“别人请吃饭和他人请满月酒你却夺了主人的风头”,然后得出结论“切忌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要成为反焦点”。刘墉跟随时代的潮流,以“仅仅57秒的短视频,配合作家身临其境的讲述,深入浅出地实现了文本的影像化”。微博视频下名为“锦绣009”的微博用户评论“超级喜欢刘墉老师!老师说的都对”,名为“徒步青岛”的用户反馈“早安,为人处世,学无止境,抢戏不如捧场,一生温暖纯良”[25],从中显出读者与刘墉视频文本的即时交流反馈,从而使得文本借助媒介传播拓展了阅读受众与思考路径。由此证明,刘墉小品,跟随时代的悄然转变,亦不断借助全新的传播路径来拓宽小品文本的受众渠道。

刘墉在文本中贯穿媒介的视听艺术,从外在形象和传播形式两种方面出发,最大化地将其散文的内容影像化,使之迅捷地传播给读者大众。从中可见媒介技术的变化赋予散文传播以新形式,扩大了散文传播路径,增加了散文受众。由此可见作家利用影像表现文本的方式,为散文的大众传播带来新的启迪。

正如一位论者指出“商品性消费成为文学创作与接受活动的本质性内涵”[26],刘墉散文的消费性显著,以期待视野、接受心理和影像化传播为视角,有利于探析作品广被接受和持久传播的因由。从期待视野的角度,可以发现刘墉文本的教育功能,正是满足了读者的学习期待,文本方可获得持续性的生命;结合受众心理创作的轻松幽默的文本,尊重读者的主体性,使文本被不同层次的读者接受;借助图像媒介,引入影像化的新媒介等,实现传播策略的应时更替,从视觉、听觉、感觉等层面扩展了散文文本的传播渠道。由此,刘墉文本成为消费性文本典型,启示散文创作主体应充分利用传播与接受的策略赋予文本活力,为读者创造一个开放平等的对话空间。同时,期待视野,接受心理和影像化传播的视角,也对畅销性散文文本的研究提供了理论尝试。在此基础上,刘墉散文所具有的消费性的特质,为当下更好地实现散文文本的读者接受和传播提供了观照对象。

猜你喜欢
刘墉小品散文
命题小品——覆雨翻云
中等数学(2022年4期)2022-08-29 06:27:10
散文两篇
西江月(2021年2期)2021-11-24 01:16:12
散文两章
西江月(2021年2期)2021-11-24 01:16:08
《临宋人小品》
纸上的故土难离——雍措散文论
阿来研究(2020年1期)2020-10-28 08:10:56
刘墉 从寒门子弟到“华人之光”
海峡姐妹(2018年12期)2018-12-23 02:39:06
(小品)《加班饭》
(小品)《一年又一年》
刘墉测字劝降
刘墉《平凡》中的不平凡
唐山文学(2016年11期)2016-03-20 15:2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