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批评性话语分析
——以Fairclough和Gee的理论为视角

2022-03-17 03:15:31陈瑞平
昭通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批评性语篇话语

陈瑞平

(昆明文理学院 通识教育教学部,云南 昆明,650222)

一、引言

批评性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近年来受到国内外专家学者的广泛关注。它的出现为话语分析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视角。不同于传统意义的语篇分析,批评性话语分析不仅立足于语言层面的解读,更着眼于话语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话语与权力的关系、话语与意识形态的关系,如纪玉华(2001)[1]、辛斌和高小丽(2013)[2]以及武建国和林金容(2015)[3]等专家学者都有相关内容的阐述。由于近年来研究者对批评性话语分析的多层次、多维度的诠释及发展,很多专家学者将批评性话语分析既看作是基于话语研究的一个理论,又当作是对话语进行有效分析的研究方法。

受Rogers(2004)[4]的启发,下面笔者通过三方面(批评性、话语、分析)的内容论述,进一步介绍批评性话语分析。

二、批评性话语分析的批评性(“critical”in CDA)

批评性话语分析中的批评性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解释,即权力关系(power relations)、语言的形式及其功能(form and function of language)和批评性语言意识(critical language awareness)(Rogers,2004)[4]。笔者以此为基础对近年来相关研究者就这三个方面的研究内容进行简要概括。

(一)权力关系

正如Rogers(2004)[4]所说,一提及批评性话语分析,首先和“批评性”相联系的概念就是权力关系。这里,对权力关系的理解需基于对批评性话语分析的哲学基础的理解。施光(2007)指出“批评话语分析的哲学基础是法兰克福学派的西方马克思主义”[5]202。他概括指明法兰克福学派需要进行批评性研究的现实条件是话语(作为社会意识形态的工具)的本质,其本质是压榨民众,因此,批评话语分析应运而生。批评话语分析通过分析话语与意识形态的关系来重新强调话语对个体在社会文化生活中的重要意义。Corson(2000)[5]进一步指明批评话语分析旨在揭示微观的个体话语与宏观的社会文化环境之间隐形的权力关系,并且对这些植根于社会文化环境下的不平等性进行论证。

就话语与意识形态之间的权力关系,Fairclough(1992[7],1993[8],1995[8])提出了话语秩序(the order of discourse)这一概念。话语秩序是社会秩序的体现,它是指在某一特定社会文化领域内所有会出现的话语(discourses)及话语类型(genres)的总和。从这个层面来说,正如Pennycook(2001)[10]解释的那样,对秩序的理解及分析需要基于对意识形态的认知以及在意识形态指导下的实践活动。因此,话语秩序是对话语更高一层的约束,它也是带有话语性特征的社会秩序。正如社会秩序是体现社会关系不平等性的场所,话语秩序也是体现话语关系不平等性的场所。通过分析话语与话语秩序的关系,来论证这一特定社会文化领域内的权力关系。

van Dijk(1993[11],2008[12],2014[13])从社会认知理论角度将权力关系定义为控制(control)。他认为,权力体现在控制上,而控制是社会认知层面的,具体表现为处于主导性位置的群体(dominant groups)对其他群体在行为和思想的控制。他进一步指出,处于主导性位置的群体往往因为拥有话语性资料而处于优势地位,又因为他们掌握了话语性资料,他们通过对处于非主导性位置的群体所产出的笔语(text)或口语(talk)进行话题(topics)的控制以及话题转换(topic change)的控制来体现这一权力关系。

就权力关系这一点而言,笔者借用Pennycook(2001)[10]的观点进行讨论。一方面,如果van Dijk(1993[11],2008[12],2014[13])仅仅把权力和这类处于主导性位置的群体联系起来,仅仅把该群体对其他群体进行行为、思想的控制当作是该群体在体现意识形态,那么他对权力关系的理解及分析似乎显得狭隘了些(Pennycook,2001)[10]。因为,既然权力关系已经确定下来由处于主导性位置的群体所掌握,那么就某一个社会问题而试图进行话语分析的时候,我们就不需要去探究包含这一话语的社会实践网络或者权力关系,那么批评性话语分析的“批评性”就只局限于揭示处于主导性位置的群体对其他群体在行为和思想方面的控制模式。另一方面,在Fairclough 所提出的批评性话语分析相关理论中,对权力关系的分析在顺序上是在对话语的分析之后的,也就是说,分析者是基于对话语的分析结果,再去分析体现在话语实践活动中的权力关系(Pennycook,2001)[10]。那么按照这样的一个分析顺序,作为研究者,我们不是在论证权力关系,而是在探究权力关系。

(二)语言的形式和功能之间的关系

批评性话语分析的“批评性”体现在分析者运用相关理论对语言的形式(form)和功能(function)两者的关系进行描述(describe)、阐释(interpret)和解释(explain)(Rogers,2004)[4]。语言的形式,这一概念与语言学相关内容相关联,包含了语法、形态学、语义学、句法以及语用学。而对语言功能的研究主要是指在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中个体如何通过对语言的使用而达到社会交际的效果。当分析者在进行批评性话语分析时,他们分析研究的核心在两方面:一是分析研究语言的形式和功能的对应关系。二是通过研究两者的关系,分析者试图解释为什么在社会文化环境中,某些语言的形式与功能的对应模式会优于其他模式。分析者也试图分析这些较为优势的对应模式在其语言的形式与其功能上是如何相互对应的。

在探究语言的形式和语言的功能两者的关系方面,Gee(2004)[2]给出了较为详尽的分析。从分析研究语言的形式及功能的角度,我们可以从话语类型意义(utterance-type meaning)和话语实例意义(utterance-token meaning)这两个层面来对语言的形式与功能之间的关系进行阐述。首先,在话语类型意义层面,语言的形式就是语言输出的具体表现形式,探究某个话语由哪些词、哪些短语以及什么样的句法结构组成的,而语言的功能则集中体现在这个话语所蕴含的意义以及交际目的。因此,语言的形式与其功能的对应关系是较为常规性的对应。

此外,在分析了语言的形式与其功能间较为常规性的对应关系后,我们还需要就某一话语在具体语境下,对该话语所蕴含的更加具体更加体现即时的情境意义(situated meaning)进行分析研究。这就要求作为分析者的我们,将探究的侧重点转变成到话语示例意义层面。在话语示例意义层面,因为此时分析研究的关注点是话语在具体环境下的情境意义,那么我们首先要了解清楚包含话语在内的语境(context)。这里的语境包含了话语发生时的物质性背景环境(material setting)、出现在话语发生时的个体(这些个体相关的个体性因素:性别、社会文化背景、信仰、信念)、该话语发生之前以及之后的其他话语、当时在场的个体之间的人物关系。而随着研究语境本身所带有的复杂性,我们会发现在和某个话语相关语境中的任何一个因素都会影响对该话语的意义理解。因此,在这个层面,提出批评性话语分析的“批评性”体现在框架问题(frame problem)上(Gee,2004)[14]。研究者在进行批评性话语分析时,需要根据实际需要对语境划出边框界限,也就是对构成语境的要素进行适当地选择,再通过对这些要素的分析去探究该话语在这个情境下的意义。

另外,对话语类型意义和话语实例意义的分析其实是和社会实践相关联的(Gee,2004)[14]。因此,与传统的话语分析不同的是,进行批评性话语分析不仅关注社会关系,更注重对社会问题(如地位、权力、社会产品的分配等)的影响。也就是在这个层面,通过分析话语,分析者能够解释为什么在社会文化环境中,某些语言的形式与功能的对应模式会优于其他模式,也能够分析这些较为优势的对应模式,在语言的形式与其功能上是如何相互对应的。

(三)批评性语言意识

提出社会实践是嵌在具体的社会历史文化环境中的,在这样的环境中,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之间相互关联,相互竞争,而这些关系中的关联性和竞争性又体现了社会关系之间的利益性(Fairclough,1992)[7]。而语言的使用又是社会实践的一种表现方式,因此在研究者分析语言的使用时,也需要考虑话语在社会实践层面的复杂性。基于话语的社会实践性,批评性话语分析的先驱理论家(Norman Fairclough,Marilyn Martin-Jones,Romy Clark,Roz Ivanic)提出了批评性语言意识的相关理论基础。批评性语言意识是基于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而提出的一个以课程教育为目的的语言教学方法(Clark&Ivanic,1999)[3],其目的是帮助在教育环境中的学习者,在使用语言时培养他们对语言使用的意识以及掌控能力。并且使这些学习者意识到他们在使用语言的同时,也在被其他使用这个语言的群体或个体所影响。这里的影响就涉及到了上面所分析的权力关系。批评性语言意识被广泛运用在二语教学中,特别是在二语写作的教学中。通过教学实践,二语写作者能够逐步培养自己的批评性思维,从而能更好地运用语言在二语写作中体现自己的身份价值(Ivanic,1998)[16]。

借鉴Fairclough(1992)[7]批评性语言意识的相关论述,将批评性语言意识作为“批评性”的另一种体现(Rogers,2004)[4]。这种体现其实是研究者通过批评性话语分析而想要达成的意图。对分析者而言,通过批评性话语分析,就是要明确现在需要解决的社会问题,并且通过话语分析以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只是在这个层面,解决社会问题的方式是通过话语分析,使群体了解到话语所包含的社会性因素,也使其意识到这个社会问题是如何产生的,又是如何通过话语作为媒介而存在于社会日常中的。

批评性话语分析中“批评性”的核心体现还是权力关系。权力关系不仅体现在意识形态上,而且也体现在话语形式与功能的关系中。只是这里的权力关系并不简单地等同于压迫或压制。总的来说,笔者赞同Pennycook(2001)[10]的观点,即权力关系的存在并不代表就是悲观消极的,也并不代表我们就受困于这样的权力关系而无法改变。通过以上内容的介绍,笔者试图从多角度对“批评性”这一概念进行诠释,以期能通过这些内容更好地展示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的要点。

三、批评性话语分析中的话语(“discourse”in CDA)

在话语分析理论中,一般来说,话语通常指语言运用(language in use)(Stubbs,1983[17];Brown&Yule,1983[18])。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中关于“话语”的概念论述主要受批评语言学(critical linguistics)和系统功能语言学(systemat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相关理论的影响,(Rogers,2004[18];武建国,2015[4])。系统功能语言学强调语言的形式是意义的载体,它也和语言的使用功能相互关联,而批评语言学则通过分析语言与意识形态的关系,提出语言体现着意识形态,是意识形态的语言性实践活动(Fowler et al.,1979[20];Kress,Hodge,1979[21])。在这样的理论基础上,话语就是一套系统性语言表达,它体现了某一制度下的语言意义和社会价值。

(一)语篇(text)和话语秩序(the order of discourse)

批评性话语分析的两个分析基础是语言的形式和语言的社会性功能。Fairclough(1992[21],1993[8],1995[9])用语篇来侧重体现语言的形式,用话语秩序来突出语言的社会性。

Fairclough(1992[7],1993[8],1995[9])分析的起点是语篇。语篇就是个体对语言的使用,其形式可以是口头语、书面语、视觉图像(visual image)或者是这三者的统一。在他提出的三维式话语分析框架中,处于最中心的就是语篇。在他的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构架中,他更多的是通过采用一套详细的以语篇为导向的语言分析来说明话语在日常社会生活中的运行过程。基于对语篇的语言特征分析,对语篇的解读还需要延伸至该语篇与其他语篇的联系以及该语篇与社会环境的联系。也因此,他提出了另一个概念——话语秩序。

正如前面提及的内容,话语秩序是在某一特定社会语境内所有话语(discourses)及话语类型(genres)的总和。话语秩序的概念中包含了一个和语篇概念相关又不同的话语。在话语秩序(the order of discourse)这一概念中的“话语”(discourse)和用于解释这一概念的“所有话语”(discourses)含义所指有所不同。话语秩序这一概念中的“话语”一词,从其对应的英语单词的语言形式上来看,是一个不可数名词、一个抽象名词,其含义主要有两层:一是指体现社会实践的语言运用,二是指在某一具体领域(如政治方面、经济方面)的语言使用。而用于解释这一概念的“所有话语”,这个词所对应的英语单词是discourse的复数形式,也就是说,这里把discourse 当作了一个可数名词,其含义是指在某一特定领域下,用于表征意义的各种方式(Fairclough,1995[9])。

而在某一特定的交际情境,可能不是以单一的表意方式或者单一的表意形式的载体(语篇)出现,而会出现多个表意方式或多个语篇交织的情况。因此,分析者还需要关注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中的另外两个重要概念——话语交织性(interdiscursivity)和文本交织性(intertextuality)(Fairclough,1992[7],1995[9])。

话语交织性和文本交织性,对于批评性话语分析的重要性体现在它们不仅是话语在社会文化生活中运作(operate)的标志,也是话语在社会文化生活中发展的驱动力。一方面,话语交织性的出现意味着同一话语秩序下不同话语的存在或者多个话语秩序(orders of discourse)下不同话语的存在(Fairclough,1992[7],1995[9])。这些话语的出现可能会带来的是创新性的话语实践活动,而这些创新性的话语实践活动又会带来语言使用的改变以及影响语言使用的社会文化因素的改变。另一方面,文本交织性是指任何语篇内部的语言成分(比如字、词)都包含之前某些语篇出现过的语言成分。因此,这一语篇的出现不仅反映了以前语篇对该语篇的影响,也反映了该语篇对以前语篇的影响和改变(Kristeva,1986[22];Fairclough,1992[7])。

(二)discourse 和Discourse

简单来说,笔者认为在Gee 的理论框架中,discourse 侧重体现语言的形式,而Discourse 突出语言的社会性。discourse 是口语语言或笔语语言的语言形式,研究discourse 就是主要研究这些口语语言或笔语语言的语言成分以及语法特征。而Discourse 则指说话者或写作者通过说话或写作的动作进行表明意义、参与交际、标明自身信仰或价值的方式,研究Discourse 就是研究说话者或写作者通过这种话语方式要表达的身份(identity)以及意义(meaning)(Gee,1996[23],1999[24])。

不同于Fairclough(1992[7],1993[8],1995[9])以语篇为研究起点,Gee(1996[23],1999[24],2004[14])以Discourse 为研究起点。基于Discourse的概念,他提出的话语分析离不开三个要素:社会语言(social languages)、意义(meaning)和文化模式(cultural models)。

社会语言是指一种使用语言的方式,一方面,这种使用语言的方式受限于当时使用语言时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另一方面,这种方式又能体现语言使用者在这个特定语境下的身份(Gee,1996[23],1999[24],2004[14])。语言使用者身份的体现不仅在于语言使用者如何使用语言,也在于语言接收者如何对语言使用者的身份进行构建,由此,语言使用者身份的主动表明过程就包含了语言使用者通过社会性语言对自己身份进行交涉协商的过程。语言使用者身份的被动识别过程,又包含了语言接收者通过对方的社会性语言对对方身份进行推敲的过程。也就是在这样的身份构建过程中体现了话语的社会性特征以及权力关系。社会语言的重要性就在于它的内容包含了Fairclough(1992[7],1993[8],1995[9])提出的话语秩序的概念,又延伸到了语言的另一社会功能——身份构建。换而言之,社会语言要求分析者不仅要看到话语的社会性特征以及包含在内的权力关系,更要分析者注意语言使用者的身份构建问题。

通过社会语言的表达,不管是对身份的表明还是对身份的识别,这两个过程都离不开对它意义的解读。关于意义的解读,Gee的批评性话语分析里面,除了话语类型意义和话语实例意义之外,在话语实例意义层面需要关注即时情境意义。对即时情境意义的理解和分析的一个重要概念就是文化模式。

文化模式这一概念源自于认知科学和人类学研究领域,它是指存在人们意识中预设的也是习以为常的模式,这种模式是被同一个社会里面的社会群体所共享的,这种模式也对这个社会群体的认知(对世界)以及他们在这个社会中的行为产生极大的影响(Holland&Quinn,1987)[6]。借鉴了对文化模式这一概念的内容,对Gee(1996[23],1999[24],2004[14])用文化模式来指代在某一特定社会文化环境下,指导人们日常生活的隐形理论(在个体储存在头脑中的故事情节或对话文本),它的指导意义在于帮助人们判断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交际环境下,如何使用语言才是符合文化常规的。对Gee(1996[23],1999[24],2004[14])而言,文化模式不仅能反映作为语言使用者的个体从某个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中获得了哪些语言资源以及社会资源,又能反映该社会文化环境对个体所掌握的语言资源、社会资源的影响。因此,文化模式对于批评性话语分析者来说,文化模式是一个有效的分析工具,它的优势用途在于它能帮助确定前文提及的框架问题(frame problem),帮助分析者判断在众多影响话语的社会性因素中哪些是相关因素、哪些是不相关因素。

由Fairclough(1992[7],1993[8],1995[9])和Gee(1996[23],1999[24],2004[14])对话语这一概念的讨论得知,在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中,话语绝不仅仅只是某个社会文化交际环境的一个语言性的反映,它一方面是构成这个环境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它也被这个环境所塑造。也正因如此,话语除了语言这个形式载体之外,还负荷了这个环境中的多种社会性因素(如政治的、经济的、种族的因素)。

四、批评性话语分析中的分析(“analysis”in CDA)

随着对批评性话语分析相关理论研究的不断深入,对批评性话语分析的具体分析框架或分析方法会因研究侧重点不同而导致选择的相关理论不同。批评性话语分析者对“批评性”以及“话语”两个概念的定义和研究意图,都直接影响了分析者选用什么样的分析方法和步骤。总的来说,目前,该领域内,研究者较常用的分析方法通常分为三大类:基于语言-社会相互作用的分析法、社会认知分析法和话语历史分析法。

以van Dijk 为代表的社会认知分析法,主要通过将话语分析与认知心理学进行学科融合,从社会认知和心理学角度去分析个体的社会性和话语的社会实践(辛斌,刘辰,2017)[26]。社会认知分析法是通过“社会-认知”话语分析模式,来分析话语、基于话语的个人认知和社会认知,以此来揭示微观的话语运用与宏观的权力滥用(abuse)之间的联系(van Dijk,1993[20],2008[21])。而以Wodak 为代表的话语历史分析法,它的分析框架主要是基于语境的话语策略分析和惯用语分析(赵林静,2009)[27]。话语历史分析研究者更注重的是通过借鉴人类文化学的研究方法进行话语历史分析(魏欣欣,2010)[7]。一方面,揭示语言中隐含的霸权、种族主义和偏见;另一方面,提高人们对在话语中所暗指的权力关系的意识认知(Wodak,2001[8],2002[9])。总的来说,从理论框架来看,社会认知分析法和话语历史分析法的研究框架涉及到较多的交叉学科理论,这要求运用这两种分析法的分析研究者有较为丰富又扎实的跨学科理论基础。从分析意图来看,这两种分析法旨在通过话语分析体系的建构来揭示个体与社会之间的不平等性,这要求运用这两种分析法的分析研究者有较高的政治理论素养和敏锐度。因此,基于以上两点,这两种分析法所涉及到的相关学科内容较多,因篇幅所限,在本文中暂不做过多阐释。笔者着重阐述基于语言-社会相互作用的分析法。

为了和社会认知分析法以及话语历史分析法两种分析法区别开,笔者以Fairclough和Gee 的理论为分析框架的分析法叫做基于语言-社会相互作用的分析法。虽然在Fairclough和Gee 两位该领域专家的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体系中,研究侧重点在语言维度,但是又各有不同。

Fairclough 批评性话语分析的分析框架是对韩礼德系统功能语法的运用及引申(辛斌,高小丽,2013[2];Jorgersen&Phillips,2002[12])。说他的分析理论是对系统功能语法的运用体现,是因为他的分析理论是基于对文本在语言表达形式上具体而详实的语言性分析;而说他的分析理论是对系统功能语法的引申,则是因为他的分析框架还要求研究者分析原文本所处的宏观性社会实践(social practice)以及微观的话语实践(discursive practice)。

首先,三维式话语分析框架揭示了语言的使用都包含了三个维度的交际活动(Fairclough,1992[7],1995[9])。第一个维度是语篇(text)。个体对语言的使用,其形式可以是口头语、书面语、视觉图像(visual image)或者是这三者的统一。第二个维度是话语实践(discursive practice)。这里的话语实践包括了话语的生成(production)及话语的被理解/接受(consumption);第三个维度是社会实践(social practice)。这里的社会实践是指此次交际活动所属的宏观性社会话语实践范畴,而话语实践就是联系第一维度和第三维度的媒介。作为媒介的话语实践包含两层实践活动,一是语篇生成者通过充分运用符合某类社会话语实践活动的语言特征(linguistic features)而生成语篇的实践活动;二是语篇接受者通过分析这些语言特征而对该语篇进行理解的实践活动。

Chouliaraki 和Fairclough(1999)[13]通过对社会实践的深入分析,提出社会实践是基于两个层面的实践活动,一是话语性(discursive)的实践活动,二是非话语性(non-discursive)的实践活动。因为引入了非话语性实践活动这一概念后,对话语及非话语性进行区分的意义在于,社会实践的概念就不再局限于语言层面,而延伸发展至其他学科层面,如经济、物理、生物、心理。

也正是基于对社会实践概念的解析,原来的三维话语分析框架能够扩充为“五步说”(武建国,2015)[19]或“五个步骤”(辛斌,高小丽,2013)[2]:(1)确定一个社会问题(该问题与话语有关)。(2)确定解决这个问题需要跨越的障碍。这些障碍的跨越需要分析者考虑三方面因素——话语本身(话语本身的语言特征),包含话语的社会实践网络(社会实践的话语性和非话语性),以及话语和该社会实践中所涉及的其他成分之间的关系。(3)确认解决这一问题是否涉及社会秩序。(4)确认解决这一问题的可能性(解决措施)。(5)对以上四个步骤进行批评性反思及分析。

与Fairclough 理论构建不同,Gee 理论的批评性话语分析所采用的语言维度不是基于系统语法功能的解析,而是基于语言的关系建构解析。Gee的关系构建主要是指语言的形式(discourse)和话语输出者表明意义、参与交际、标明自身信仰或价值的方式(Discourse)之间的关系构建。而这两者的关系构建是基于语言的形式(discourse)、社会语言和即时的情境意义之间的关系构建。因此,Gee 的关系构建主要体现在以下六个层面的关系构建Gee(Gee,1996[23],1999[24],2004[14]):

(1)某个特定语境内包含哪些符号系统,即分析话语的语言形式包含了哪些符号系统。(2)话语的意义以及该话语在物质世界中所体现的价值,即分析话语类型意义和话语实例意义。(3)包含话语在内的活动(社会性活动),即分析包含话语在内的语境。(4)基于话语而进行的身份构建和基于话语而体现的交际/社会关系,即分析社会语言。(5)基于话语而体现的权力关系,即分析在某一特定社会文化环境中,哪些语言的形式与功能的对应模式会优于其他模式。(6)综合以上5 个层面的相互关系,提出此次批评性话语分析的框架(frame),基于此框架进行深入的话语分析。

Fairclough和Gee 所提出的批评性话语分析理论尽管在话语分析的层面及维度各有不同,但是从话语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分析内容都在突出韩礼德提出的语言元功能(metafunction)的三方面内容,即语篇功能(textual function)、人际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以及概念功能(ideational function)。基于话语的分析,Fairclough和Gee 进一步来探讨某个话语是如何呈现的,为什么会这样呈现,这种呈现形式隐含的社会关系及价值是什么。但是,相较于Fairclough 理论构建,Gee 的关系构建稍显不足在于,他并没有提出在他的关系构建中哪些语言形式是需要重点关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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