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以修身 铭以养德

杨睿

古代文人，书画收藏、信笔涂鸦，总少不了在落款处盖上一枚印章。印章上从早期刻字号、官职，到后来刻上别号以自娱以明志，闲章由此诞生，并成了一小池春水，倒映着主人的“斜月三星”。在这个系列中，我们从文人的雅印闲章出发，去管窥历史上著名文人雅士的人生轨迹、内心波澜。那座“灵台方寸山”，就在闲章的方寸之间。

本期的主题是修身，古人“修齐治平”四门功课，修身是第一位的。平素如何矜持如石，逆境如何平淡如月，临危如何持节如松，古人刻下了这些问题的答案，时时把玩，时时自省。

闲章一：与林处士同邑

主人小传：金农，字寿门，号冬心，清代人，为“扬州八怪”之一。精鉴赏，工书，自创一格，在隶楷之间，年逾五十始工画，涉笔即古，脱尽画家之习。主要闲章有“寿门”“与林处士同邑”“百砚翁”等。

闲章内涵：林处士，指北宋著名隐士林逋，后人称为和靖先生、林和靖。林逋乃杭州人，长期隐居于西湖孤山，养鹤种梅，有“梅妻鹤子”的雅誉。金农也是杭州人，与林逋为老乡（同邑），晚年贫困，曾写诗曰：“我竟长饥鹤缺粮，携鹤且抱梅花睡”，作诗以自嘲明志。

素材链接：李方膺与金农一道，同为“扬州八怪”。其为人傲岸刚直，不喜逢迎，在合肥任上受诬获罪，于乾隆十六年罢官。罢官后一直过着清寒的生活，以写梅自娱，其题《墨梅图轴》云：“十日厨烟断未炊，古梅几笔便舒眉。冰花雪蕊家常饭，满肚春风总不饥。”自刻闲章“梅花手段”一枚，以之明志。

写作范例

作为植物的梅花只是逢寒而放，但作为风骨象征的梅花，却于国人精神深处绽放千年而未曾凋零。君不见林和靖孤山养梅，用花锄耕田地，其隐逸淡泊的精神播撒于后世文人的心田。在贫贱中，梅花是蔬食，李方膺曾说“冰花雪蕊家常饭，满肚春风总不饥”；在困顿中，梅花是寄托，金农有诗“我竟长饥鹤缺粮，携鹤且抱梅花睡”。“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因为有了梅花，我们的文明才清癯，才雅致，才萦绕着不散的幽香。

闲章二：荣辱之主

主人小传：鲜于枢，字伯机，元代渔阳（今河北蓟县）人。善行草，为与赵孟頫并称的书坛巨擘。主要闲章有“荣辱之主”“箕子之裔”“三教弟子”等。

闲章内涵：《易传·系辞上》载：“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古人往往将言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所以一言一行都极为慎重。鲜于枢刻此章来规范自己的言行。

素材链接：贺若敦，北朝名将，官拜金州刺史。因言被人陷害，在临刑前，他叫来儿子贺若弼，用锥子刺其舌，告诫儿子要谨言慎行。但贺若弼并没有吸取父亲惨痛的教训，因为自己灭陈朝有功，就居高自傲，常出言不逊，诋毁同僚。隋文帝惜才只是将其贬职，等到隋炀帝即位，以诽谤朝政罪将其问斩。

写作范例

《易传》有言：“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由此可见谨言慎行的重要性。孔融一句“想当然耳”命丧曹操刀下；贺若敦、贺若弼父子两代名将，国之长城，因为张狂言语而身首异处。因而，元代书法名家鲜于枢，刻“荣辱之主”闲章，既是修身养性，亦是自省。

闲章三：云门僧悔

主人小传：陈洪绶，字章侯，号老莲，清代浙江诸暨人。书法道逸，善山水，尤工人物，与崔子忠齐名，号“南陈北崔”。所画人物兼有李公麟、赵孟頫之妙。主要闲章有“悔迟氏”“酒侠”“云门僧悔”等。

闲章内涵：1646年，陈洪绶不幸被清军俘获，面对刀兵临颈没有屈服，最后趁机逃脱。后避难于绍兴深山幽谷里，在云门寺落发出家。自此，别号“僧悔”“云门僧悔”，表达对自己没有以身殉国的悔恨。

素材链接：郑思肖，宋末诗人、画家，福建福州人。原名不詳，宋亡后改名思肖，因肖是宋朝国姓“赵”的组成部分；字忆翁，表示不忘故国；号所南，日常坐卧，要向南背北。郑思肖擅长作墨兰，花叶萧疏而不画根土，意寓宋朝的土地已被掠夺。

写作范例

作为华夏儿女，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对祖国的眷恋。祖国在，虽身在海外，也要踏遍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而归；祖国遭遇不幸，即使身存，也或像宋末画家郑思肖笔下的无根之兰花，或如明清之际画家陈洪绶的雅印“云门僧悔”，那挥之不尽的疏离之感，悔恨之情，即便人到暮年，仍旧难以排遣疏散。抗金名将宗泽在去世之时，北面高呼三声“过河”，爱国之情，就是这样一条你永远难以跋涉过去的大河。

（编辑：关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