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田
自1951年6月西南民族学院成立以来,民族研究、尤其是西南民族研究始终是本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支柱和特色,羌族研究是其中的有机组成部分。关于过往的国内外羌族研究,耿静[1]、王田[2]、安群英[3]、袁琳蓉[4]、赵蕤[5]已经有了一些较为详实的梳理。大家的文献回顾侧重点不尽一致,本文聚焦西南民族大学学人的羌族研究,主要基于以下两点考虑。其一,2022年时值西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研究院成立20周年,这一机构的前身可追溯至建校之初成立的“西南民族学院研究室”,筚路蓝缕中走来的诸位前辈里,不少人涉猎羌族研究。今天我们重温他们的研究成果,是恰如其分的纪念方式。其二,经过70余年的积淀,西南民族大学的羌族研究成果体量庞大,且不乏精品,成为了羌族研究的主要研究机构之一。很大程度上来看,西南民族大学诸学人的羌族研究,是国内外羌族研究的一个缩影、一面镜像。从中,我们可以梳耙出西南民族大学羌族研究的主要阶段、特色领域、代表性著述,与此同时,我们更要展望未来羌族研究的方向,与中国民族学人类学界一道探索新的学术增长点。
建校伊始,为了让学校教职员工和学员更好地学习民族政策,西南民族学院研究室着手编纂了“少数民族情况参考资料”两册,分别涉及“西南区十四个少数民族简况”“西南区六个少数民族自治区介绍”。关于羌族的简况,描述了人口及其分布、政治情况、经济情况、文教卫生、习俗等五个方面;[6]就四川藏族自治区简况的介绍中,述及了羌族的人口、地理分布、生计方式等情况。[7]尽管上述两种文献属于对包括羌族在内的西南地区的世居少数民族及其行政辖区的一般性介绍,却标志着西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的开启,意义重大。
此时,除了编纂资料,西南民族学院研究室的老师们离开书斋,走进了羌族地区。1952年5月,研究室李志纯、吴从众、吴逸云、李家瑞、欧潮泉五位先生,跟随川西北访问团前往茂县专区(今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访问,次年6月返校。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他们在羌族地区收集了大量材料。1954年4月经李志纯、吴逸云整理、编写出了《羌族情况》油印本,供全校教学与研究参考。[8]《羌族调查材料》真实反映了新中国成立初年至民主改革前羌族地区的社会、经济及文化状况,揭示尔后民主改革对当地政治、经济及文化等巨大变化起到的促进作用。[9]
1956年展开的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工作中,西南民族学院的不少学人参加了四川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其中一部分人自1958年以来深入羌族地区开展了实地调查。经过几年的调查和整理,涉及羌族地区的调查成果集中于1963年付梓,包括《近代羌族人民反帝反封建资料汇辑》[10]《红军长征经过羌族地区及其深远影响》[11]《羌族地区近代经济资料汇辑》[12]《阿坝藏族自治州汶川县雁门乡社会调查报告》[13]《茂汶羌族自治县黑虎乡社会调查报告》[14]《阿坝藏族自治州理县通化乡社会调查报告》[15]《阿坝藏族自治州小金、理县社会调查材料》[16]等等。这一系列的调查报告和资料汇编,与当时的其他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一样,注重描写民族地区的生产力、生产关系、阶级关系等方面的内容。与此同时,这批经过实地调查获得的调查报告极具民族志与史料价值,成为了后来研究者不可或缺的参考文献。
结合史籍文献和调查材料,1959年初中国科学院民族研究、四川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开始编写《羌族简史简志合编》,这支由18人组成的撰写团队里,囊括了西南民族学院、中央民族学院、四川大学、北京大学等八个单位的学者,经过七次较大修改于1963年完成。[17]《羌族简史简志合编》整体呈现出“厚今薄古”的特点。1949年之前羌族社会情况的描述不足全书一半,编写团队把主要笔墨用在了1949年以来“民族区域自治的实现”“社会主义革命的伟大胜利”“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成就”等内容上,表现出显著的时代色彩。
我们知道,“少数民族史志丛书”须依循严格的编纂体例,《羌族简史简志合编》概莫能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完成国家任务的同时,学者们也保留了他们的研究兴趣。1962年1月,四川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在成都召开了《羌族简史简志合编》中有关历史问题的讨论,包括西南民族学院、四川大学、四川师范学院在内的50余名学者参加,话题聚焦在了羌族族源、羌族古代史的分期。[18]事实上,羌族的族源与历史分期话题,承续了民国时期羌族研究的旨趣,[19]更成为了20世纪50年代以后近半个世纪间羌族研究重要研究领域,李绍明、[20]顾颉刚、[21]任乃强、[22]马长寿、[23]冉光荣[24]都有重要的论述。
此后的十余年间,由于政治运动的干扰,西南民族学院的羌族研究被迫中断,期间一些学人手中的调查资料、手稿散落遣失,令人惋惜。
1979年5月1日,西南民族学院马列主义研究室《民族问题与民族政策》教研组发表论文《羌族》,[25]虽属一般情况的介绍文章,却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西南民族学院发表的第一篇涉及羌族的论文,具有标志意义。此后近三十年间,西南民族大学诸位学人的羌族研究百花齐放,且不乏佳作,主要涉及四个领域,即考古与民族史、文学艺术、民间信仰、民俗。
上文提及,学界对羌族的族源、历史抱有浓厚的研究兴趣,且给予持续的讨论,西南民族大学的学人主要从考古、民族史的视角发表了见解。
关于羌族族源问题的探讨,陈宗祥、李汝能聚焦岷江上游石棺葬的族属。结合石棺墓出土器物与史料文献,陈宗祥认为岷江上游的石棺墓为古代羌人的墓葬,与洮河流域寺洼山古墓葬族属是相同的;[26]李汝能的观点类似,即石棺葬文化基本上属于西北传来的氐羌文化。[27]我们知道,石棺葬族属问题是20世纪70-80年代岷江上游地区考古学的研究前沿与热点,陈宗祥、李汝能的考察丰富了冯汉骥、[28]童恩正[29]关于此话题的探究。
更多的西南民族大学学人讨论了不同历史时段的相关论题。延续20世纪50年代社会历史调查的进化论视角,李汝能明确提出羌族地区没有经历过奴隶制社会阶段。[30]陈泛舟勾勒了宋代岷江上游羌族的史实,认识到此时期汉羌民族总体保持着友好往来。[31]徐铭梳理了明洪武年间至新中国成立初羌族人口的变化,指出人的生产和物质生产之间须保持一定的比例关系,一旦失去平衡就会带来人口危机。[32]秦和平看到,清代中叶由于玉米、土豆的引进和推广,导致羌族地区农耕技术的变革,并且导致羌区农闲时节剩余劳动力由传统的季节性输出变成就地转移消化。[33]结合地方文献与田野资料,王田考证了川西理县打喇土司的起源、演变、改土归流等诸多历史事实,呈现了土司制度在羌族地区的施行状况。[34]郎维伟、王永正等回顾了1935年红军在羌族聚居区停留期间的民族政策,提出羌族人民在中国革命的紧要关头,为红军长征和中国革命的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35]
2006年,在四川民族地区推行民主改革50周年之际,西南民族大学特别开展“四川民族地区民主改革与社会文化发展”重大项目。作为该项目的组成部分,以蒋彬为负责人、田茂旺、王田、赵书彬为成员的团队深入羌族地区从事实地调研,完成了《民主改革与四川羌族地区社会文化变迁研究》一书。[36]
在1981年以来的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工程的推动下,[37]西南民族大学学人搜集、整理、选编了一批羌族民间文学作品,[38]并撰写学术文章分析、阐释民间文学文本。十余年间,李明、林忠亮、李子贤、吴贤哲等人的羌族民间文学研究颇具代表性。李明分析了民歌、神话所反映的羌族生产生活、文化意涵、思维观念;[39]林忠亮对羌族神话作了分类,[40]并以《羌戈大战》为例,分析了史诗与神话的关系;[41]李子贤将《羌戈大战》界定为英雄史诗,并认为这在南方少数民族中是为数不多的;[42]吴贤哲比较了羌族情歌与汉族情歌在形式、内容上的异同。[43]与此同时,还有部分学人讨论了羌族的书面文学和作家文学。比如王康介绍了清代汶川雁门地方诗人赵万吉的生平,分析了其作品的艺术性;[44]徐希平分析了朱大录等人的文学作品。[45]包括上述学者在内的西南民族大学羌族文学研究团队,汇集了他们多年来的调查资料与研究心得而编撰了《羌族文学史》。[46]
此段时间西南民族大学学人也对羌族艺术抱有研究兴趣,且集中体现在羌族多声部上。黄涛讨论了羌族二声部的人文背景、体裁和形态;[47]金艺风分析了羌族多声部民歌中有关仪式的 “男声二重唱 ”的艺术特征。[48]
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20余年间,民间信仰是羌族研究的热点之一,西南民族大学学人对此领域也有较多关注。一些研究从整体上讨论羌族民间信仰的面貌与特征。比如陈泛舟、曾文琼把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羌族民间信仰界定为原始宗教,[49]表现出较为显著的进化论研究路径;又如马廷森关于羌族宗教伦理道德的分析,同样出自进化论的研究视角,认为一切为了家族的价值观念和祖先崇拜促成了羌族部落社会的主要伦理。[50]另外一些研究则聚焦民间信仰中的具体事象。比如王康考察了羌族民间占卜的源流、类型、方式、特点等;[51]又如李鉴踪、[52]徐铭[53]等对白石崇拜多有探析。
可以看出,此期间西南民族大学学人的羌族民间信仰研究,一方面延续了20世纪上半叶胡鉴民、[54]葛维汉[55]等学者关于羌族宗教信仰的重要论述,另一方面通过他们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开展的实地调查,有效地丰富了该领域的民族志资料。
此时段西南民族大学学人对羌族民俗的关注,跨越了现象描述而呈现出学理层面的思考,仅举四例予以佐证。陶朝阳从理县地区羌族服饰特点,看到了羌族内部、羌族与周边民族之间文化的交流与融合。[56]李明提到,羌族在婚丧嫁娶等仪式中演述的歌谣反映了他们的社会生活,构成了他们的心理素质。[57]杨明伟比较了羌族 “议话坪坝”“寨老”制度与西方现代民主制度的异同。[58]王永正分析了羌族口头传统 “木吉卓 ”所反映的羌族婚姻习俗,并讨论了羌族婚俗变迁的轨迹。[59]
突如其来的2008年“5.12”汶川地震,实质性地改变了西南民族大学学人的羌族研究,这从几个方面上有所体现。一是更多学人从事羌族研究,与之伴随的是更大规模的羌族研究成果;二是震后十年左右的时间里,羌族经济社会文化的恢复重建、重构成为了研究热点;三是伴随时间的推移,羌族研究传统话题得到了延续。
面对地震的巨大破坏,西南民族大学学人开始思考,如何在短时期内能够让羌族地区经济重建、社会重振、文化复苏,大家从学理角度纷纷发表见解。
关于灾后羌族地区经济重建,大家的讨论颇为踊跃。比如庄万禄看到包括羌族地区在内的阿坝州经济重建任务繁重,应当有的放矢,做出优先启动旅游业,重点修复水电业,适当舍弃重工业,大力调整农耕产业的选择。[60]贾银忠实地调查了灾后羌族地区旅游业的受损情况,并对受损情况进行评估,由此提出了灾后旅游业恢复重建的对策建议。[61]曾庆芬以北川羌族自治县为例,提出震灾后民族地区农牧业应围绕恢复与发展多元特色农业的目标,采取多种措施解决其中的突出问题。[62]肖琼探讨了羌族经济文化受损现状、灾后恢复重建过程中羌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问题,提出了重建羌族经济文化空间的路径选择。[63]
关于灾后羌族地区社会重振,亦有不少学人给予关注。比如陶斯文考察了北川县坪村和黄坪坝村的社区融入与适应问题,并就此提出了相应的对策与措施。[64]叶宏等人认为社区是民族地区防灾减灾的基础,他们在北川县羌族社区开展的社区实践证明,参与式的“社区灾害管理”有助于提高民族地区的社区防灾减灾能力。[65]张洁考察了由汶川县垮坡村夕格寨整体易地搬迁至邛崃市木梯村的民俗实践活动,阐述了移民前后民俗活动中亲缘关系的发展状况,探讨亲缘关系发生的变迁及人们在民俗实践活动中所采取的“策略”,总结出亲缘关系发生变迁的动力影响因素。[66]王田讨论了羌族地区村落社会应对包括2008年汶川大地震在内的诸多灾难中的机制及其意义,在此基础上分析了村落社会与政府机构灾难应对机制的异同,由此探索二者建立共生关系的可能性。[67]
关于灾后羌族地区文化复苏,各位学人的探讨最为热烈。蒋彬把羌族传统文化的保护与灾后重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民族文化资源的开发结合起来探求羌族传统文化保护与发展的原则、途径和方式,且提出一些具有可操作性的政策、措施、项目等建议。[68]吴建国看到,汶川地震给羌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带来了多方面的消极影响,同时在客观上引起了外界的高度关注,促使羌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69]喇明清认为,“发展性保护模式”适应汶川地震后羌族地区经济社会和文化事业超常发展的需要,可形成保护、传承、创新的一体化发展格局,实现民族文化保护与发展的良性循环。[70]张世均等以邛崃南宝山为田野点,考察了震后异地安置带给羌族非物质文化的多重影响。[71]黄文等聚焦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对阿坝州境内的羌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实证研究,探索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发展的共生路径。[72]任萍持续观察震后的“羌年”活动,看到“非遗”保护与政府行为中存在的矛盾,认识到政府是否参与具体的实践活动,将对“羌年”的传承与保护产生重大影响。[73]肖坤冰以汶川县阿尔村的旅游开发为案例,对民族旅游预开发地区的文化保护进行了探讨,推测出可能性前兆,以最大限度地减低民族文化可能遭受的破坏。[74]
作为突发重大事件的汶川地震催生出了大量研究成果,与此同时,西南民族大学诸学人延续着各自的兴趣,发表了一批学术成果,主要集中在三个领域:文学艺术、历史、民间习俗。
首先,所涉猎的羌族文学艺术议题颇为广泛。彭超分析了晚清羌族作家董湘琴《松游小唱 》的创作渊源,指出其与“诗界革命”及晚清社会环境、文化思潮、巴蜀文学、道教文化等方面的关系。[75]陈玉堂以羌族民间口传文学的英译为例,说明少数民族文库的译文既非谎言也非绝对真相的处境,提出“会通”“阐释”“化境”之应对策略。[76]周鸿彦提及当代羌族文学创作的文化认同体现出对多民族文化的欣赏与兼容的文化态度,是在中华文明共同体发展进程中的族群历史记忆抒写和对中华民族的深厚情感。[77]金艺风等采集了松潘县新民村羌族男声二声部民歌乐谱22首、女声二声部民歌乐谱18首,并对该类二声部民歌的结构形态和旋律构造进行了艺术分析。[78]周梅结合服饰实物和羌族宗教内核的释比服饰来解读服饰文化与宗教文化的共同性,讨论了释比服饰的象征内涵。[79]袁姝丽看到羌族剪纸的 “文化语境”正发生着较大变化,外部因素包括现代流行服饰的融入、自然灾害、城镇化进程等,内部原因表现为传统习俗的变化、宗教祭祀的淡化、服饰审美观念的变化等。[80]
其次,羌族历史的相关话题得到进一步地探讨。蒋彬梳理了羌族地区民主改革与乡村政治变化,由此认识到20世纪50年代羌族地区的民主改革是以政府主导实施的以国家强制力量推进的有计划的社会变迁,继而通过民主改革国家权力通过各级正式权力结构渗透到了羌族乡村社会。[81]杨铭所领衔的团队就秦汉至南北朝时期的羌族部落做了细致的考据,[82][83]延续了马长寿先生的羌族古代史研究之旨趣。王田甄选了从明清以来到20世纪50年代发生在岷江上游地区的一些历史事件,并分析其间蕴含的延续性,由此梳理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此族群边缘区域由萌芽到生成的历程。[84]
再次,羌族民间信仰、习俗的描述与阐释有很好的结合。同美认为早期本教斯巴本与释比文化有渊源关系,两者的比较研究是重构斯巴本、阐释释比文化的重要路径。[85]余丹等梳理了羌族民俗文献的产生、发展、变迁的历史沿革,并揭示了羌族民俗文献的性质和文献价值。[86]陈玉堂对羌峰村释比戏的变化情况做了民族志调查,由此探讨了羌族村落的民间信仰变迁。[87]由蒋彬领衔的课题组详细记录了桃坪羌寨、白家夺寨、木梯村、直台村的羌年节日过程与内容,更在本土化的语境中说明了羌年的意义与功能。[88]
上文简要梳理了1951年西南民族学院建校以来本校诸多学人的羌族研究,并且根据时代背景将之划分为了研究主题较为分明的三个阶段。我们认识到,70余年间西南民族大学的羌族研究超越了一所大学关于某一领域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实则代表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羌族研究的视野、话题和动态。稍加归纳或能总结出西南民族大学羌族研究的几个特点。
首先,紧扣时代话语,服务国家大政方针。20世纪50年代中国民族学界的核心任务是完成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西南民族学院的不少学人投入到了羌族社会历史调查中,且产出了一批极富民族志价值与史料价值的调查报告,为国家在羌族地区的政权建设、民主改革、土地改革提供了详实的参考资料。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工程的推动下, 十余年间西南民族大学学人搜集、整理、选编了一批羌族民间文学作品,而且他们的羌族民间文学研究颇具学术价值。2008年汶川地震后极短的时间里,西南民族大学多位学人立即深入受灾严重的羌族地区展开实地调研,从羌族地区经济重建、社会重振、文化复苏的角度撰写文章,他们的成果得到了党和国家的充分重视和采纳。
其次,坚守学理思考,经典论题的探讨不断深化。西南民族大学的羌族研究一方面具有时代话语特征,另一方面一些研究领域呈现出很好的延续性,比如羌族史的研究就颇具代表性。至晚自民国时期的一些学者就对羌族、羌人的历史有所探讨;到20世纪50-60年代,在“少数民族史志丛书”严格的编纂体例的缝隙处,一些学者坚持从史料出发辨析羌族的族源与历史分期问题;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20余年间,西南民族大学的一些学者借助考古发掘物证、文献资料、田野考察材料等,重构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羌族社会文化面貌;2008年汶川地震以后,羌族研究以经济社会文化重建为主流的情况下,仍有一些论著关注特定历史时期的羌族经济社会文化之情形。
再次,经过数十年的潜心治学,凝练出了西南民族大学羌族研究的三个优势领域。第一个是羌族史研究,上文已有阐述不再赘述。第二个是羌族文学艺术研究,既包括民间文学的收集整理、编撰、解读,也包括作家文学的介绍和分析,还涉猎了包括歌舞、服饰刺绣、建筑艺术在内的羌族艺术的深入讨论。第三个是羌族民俗研究。20世纪50年代编纂的多个羌族社会历史调查报告中就详略不一地描写了风俗习惯;20世纪80年代以来,大家就羌族民间信仰、释比文化、习惯法、人生过渡仪式、日常生活与节日等诸多话题予以描述与阐释。
可以说,70年来西南民族大学的羌族研究累积起了肥沃的学术土壤,为今后的羌族研究提供了丰厚的养料。在新的时代条件下,羌族研究既要延续特色和优势领域,更要在两个层面上调整研究视野,获取研究话题。第一层面上,不能以民族的边界画地为牢,要在区域视野下观察、思考羌族的社会与文化。这里所说的区域可以有具体指向,诸如岷江上游、川西北高原、藏羌彝走廊、西南民族地区等。更为重要的是,区域观是一种学术理念,它要打破狭隘的学科边界、人为的行政区划边界、刻板化的族群边界,继而融入宏大且包容的学术空间。第二层面上,我们要自觉地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框架下从事羌族研究的知识生产,目前西南民族大学的羌族研究在此类选题上已经有了一些成果,今后尚需付出更大的努力。如此展望未来,西南民族大学的羌族研究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