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梁
近年来,我国城镇居民的储蓄率整体呈现快速增长趋势,并催生了“高储蓄,低消费”的社会现象。从宏观角度来看,这种现象既不利于我国消费型社会的稳定构建,也不利于我国国民消费结构与生活水平的优化提升。同时,预防性储蓄行为大量产生的背后,也透露着大部分城镇居民对自身收支情况的瞻顾与担忧。基于此,有必要围绕预防性储蓄对城镇居民消费行为的影响展开探究讨论。
简单来讲,所谓“预防性储蓄”,即以预防不确定性收入风险、消费风险为目的和导向的额外储蓄行为。从动因分析的角度来看,预防性储蓄的产生主要与居民的风险厌恶心理、消费谨慎心理有关。一方面,在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中,居民的收入水平与生活保障能力具有明显变化性。通常情况下,居民在青壮年时期的收入更多且更稳定,其健康程度与自理、自保的能力也相对较强。而在步入老年后,受到就业能力、工作机会、工作意愿等因素影响,居民的收入水平会大幅降低,甚至处于无稳定收入来源的状态。此时,若没有充足的资金储备作为支持,居民在年老时生存、生活的消费需求将很难得到满足。另一方面,在居民的生存发展过程中,存在诸多影响其收入与消费的不确定性事件,如岗位变动、企业倒闭、行业下行、突发伤病、房产购置等。对此,若资金基础薄弱或缺乏保障手段,居民也会面临一定的生存与生活风险。在此背景下,出于对风险的厌恶和对消费的谨慎考量,居民便会提前从收入中分出一部分用于储蓄,即产生预防性储蓄行为[1]。
居民在赚取资金、获得收入后,储蓄与消费处在资金利用天平的两端。同时,储蓄又是未来消费的重要基础。所以,预防性储蓄必然会对居民的消费行为产生影响。从短期来看,预防性储蓄与居民的消费能力、消费水平通常呈反比。居民在获得收入后,预防性储蓄的占比越大,居民当期可用于消费的资金也就越少,进而使得其消费行为受到一定限制。而从长期来看,当居民收入减少或无收入来源时,便会从预防性储蓄中调取部分资金用于消费。此时,预防性储蓄越充足,居民的消费行为往往也会越稳定。
意识对实践活动具有决定性,居民的消费行为是以消费心理为源头的。在这一方面,预防性储蓄表现出了明显的影响作用。
首先,预防性储蓄是居民理性消费心理(甚至是过度理性消费心理)的产物。一方面,在面对无法确定的收入变化、消费变化时,居民会形成主动的准备与防范心理,从而以短期内的消费控制或消费降级为代价,谨慎地对待自己的可支配资金。另一方面,基于既有的消费观念、社会经验与行为判断,居民会对未来的支出需求产生预知、预估,如住房支出、医疗支出、教育支出、养老支出等。此时,面对可预见的需求与风险,居民通常会被动地产生满足需求、规避风险的心理,进而将一定量的资金投入到保障性、预防性的储蓄当中。在这种谨慎性或规避性的心理驱使下,居民的消费行为越发趋于理性、稳定,盲从性、冲动性消费心理及相关行为的产生几率大大降低[2]。
其次,在计划经济时期,我国市场的用工生态、就业形势相对稳定,多数居民并不会面临失业问题。由此,基于对未来收入的乐观预期,当时的居民并不会过多地将资金用于预防性储蓄,其消费心理与消费行为也相对自由。而在经济转轨后,我国就业形势日益严峻,使得居民就业、收入的稳定性大幅降低。在此背景下,部分居民对未来收入水平及消费能力的心理认知并不乐观,使得预防性储蓄的倾向越发强烈。与此同时,出于对预防性储蓄的重视和依赖心理,居民对储蓄量的需求和欲望持续增大,进一步造成了其自由消费心理的压抑与敏感。
最后,在预防性储蓄的影响下,不同收入群体的消费心理也各有差异。低收入群体在就业竞争、劳动报酬等方面处于劣势,在减去必要性的生活支出后,其可支配资金往往所剩无几。此时,为了尽量实现预防性储蓄的积累,以应对医疗、教育等未来的硬性支出需求,低收入群体会以解决温饱为消费目的,在生活中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中等收入群体的可支配资金略大于其基本支出,且收入水平相对稳定。因此,与低收入群体相比,中等收入群体的消费心态更加平和,具有“收支相抵,稍有结余”的特点。同时,大部分中等收入群体的消费欲望并不强烈,很少产生负债消费、超前消费的心理和行为。这样一来,在预防性储蓄的影响下,中等收入群体的消费极限多为其当期收入或现有资金的实量。若收入大于支出,则剩余部分通常会被存入预防性储蓄。但从目前来看,受到近年来经济下行的影响,中等收入群体的消费心理越发保守,其更愿意适当地将购买力向下调整,以保有应对未来风险的安全感;高收入群体在满足基本生产生活需求与高层次、个性化消费需求之后,通常仍有规模可观的可支配资金。因此,高收入群体的风险应对能力与未来消费乐观程度均处于较高水平,其更倾向于将资金用于投资或更高、更新的消费追求。同时,在传统观念、理财素养等影响下,大部分高收入群体也会储备较多的资金用于满足未来的不确定性消费需求[3]。
预防性储蓄对中国城镇居民消费行为的影响,还体现在消费结构的变化上。一般来讲,居民消费结构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即生存资料消费、发展资料消费及享受资料消费。其中,生存资料消费以基本的生活需求为主,如非高水平的衣、食、住、行等。发展资料消费以体力、能力、智力的发展提升为导向,如教育消费、培训消费、体育消费等。享受资料消费则处于消费结构的顶端,主要包括高级营养品消费、奢侈品消费、艺术品消费、休闲娱乐消费等。在整体消费结构中,生存资料消费占比越低,即代表居民的消费能力越强、生活水平越高。引入预防性储蓄后,不仅当期消费结构会因可支配资金的减少而受到影响,居民的长期消费结构也会因储蓄支持而发生变化。在短期消费方面,居民收入在部分流入预防性储蓄后,其可支配资金必然有所减少。此时,去除刚性的生存资料消费后,资金余量越大,发展资料、享受资料的消费比重也就越大。在长期消费方面,居民在支配基本收入的基础上,还可适当调用储蓄资金满足各类消费需求。因此,在保证预防性储蓄资金得到合理利用的前提下,居民消费结构可得到一定程度的优化调节。
除此之外,在实施预防性储蓄行为后,不同观念、不同收入的居民在消费结构方面也会表现出明显差异。例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预防性储蓄对于低收入群体而言是一种负担与压力。若没有预防性储蓄的意愿,低收入群体在满足生存资料消费需求的基础上,通常剩有少量资金可进行低层次的发展消费和休闲消费。而在出于购置住房、应对疾病、子女教育等目的产生预防性储蓄行为后,低收入群体手中的微薄资金仅能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发展资料消费、享受资料消费在其消费结构中的占比几近于无。相比之下,中高收入群体收入水平较高、资金持有量较大,所以预防性储蓄对其消费结构的影响相对较小,其整体的生活品质也相对较好。再如,居民风险厌恶程度与消费谨慎程度的不同,也会左右预防性储蓄对其消费结构的实际影响。通常情况下,居民对未来收入及就业形势的预期越悲观,或对未来消费风险的规避意愿越强烈,其储蓄资金在当期收入中的占比也会越高。如此一来,居民剩余的可支配资金减少,生存资料消费在其消费结构中的比重也就随之提高。反之,若居民虽已形成预防性储蓄习惯,但对未来风险的厌恶或担忧程度并不高,便仅会按照特定的额度和比例,将少部分的收入资金转移到储蓄当中。此时,由于可支配资金的余量较充足,所以居民在完成基本的生活消费后,仍有条件寻求学习、娱乐、物质享受等方面的消费体验,其消费结构也更加合理化、优质化[4]。
除了消费心理与消费结构以外,预防性储蓄对中国城镇居民消费方式的影响也是相当大的。首先,预防性储蓄产生于人们对未来收入的悲观态度,而以贷款消费为主的超前消费则恰恰相反。所以,当城镇居民形成预防性储蓄的习惯后,其将很少通过贷款途径满足自身的消费需求。在此基础上,当预防性储蓄达到一定周期或规模后,若居民以当期收入为基础的购买力无法满足购房、就医等实际需求时,已储蓄资金便能有效填补相应的购买力缺口。这样一来,居民的消费方式将更倾向于“自给自足”,故而不愿或不需要借助外部信贷渠道的资金支持。其次,由于预防性储蓄会造成居民短期可支配资金的减少,所以大部分居民在处理剩余资金时,往往会采取精打细算的消费方式。例如,在商品价值较高、使用次数有限或购买力较弱的情况下,一些居民会通过“以租代买”的方式满足自身消费欲望及使用需求。如此一来,其既能获得相对理想的消费体验,避免生活品质过度“降级”,也能有效维持预防性储蓄的稳定积累。最后,居民的消费心理、消费方式会受到多种外部因素影响,如短期消费风潮、社群消费习惯、社会风俗习惯等。所以,预防性储蓄在影响居民消费方式时,也会与其他影响源产生相互作用。例如,当周围人群的预防性储蓄量达到较高水平时,居民为了缩小差距、追求平衡,也会刻意改变消费方式,进而更多地将可支配资金转入预防性储蓄。再如,在情人节、中秋节、春节等节庆期间,城镇居民会适当减少储蓄量或调用储蓄资金,暂时性地改变原有消费方式,以满足购置礼物、准备年货等特定消费需求。
预防性储蓄源于居民在经济方面的安全感缺失,而这种缺失又是由诸多不确定性因素导致的,如未来收入的不确定性、未来住房支出的不确定性、未来医疗支出的不确定性、未来养老支出的不确定性、子女教育支出的不确定性等。对此,要想解决我国城镇居民普遍存在的“高储蓄,低消费”问题,首要任务就是尽量提升居民的安全感,加快做好劳动、住房、医疗、养老、教育等方面社会保障制度的完善建设。例如,在医疗、教育等领域的社会保障建设中,可适当调高医疗补贴、教育补贴的比例和额度,从而减轻居民在疾病治疗、子女上学等方面的消费支出压力。这样一来,在社会保障的支持下,居民对未来消费风险的担忧有所缓解,其对预防性储蓄的重视程度与执行力度也会随之降低。由此,居民便能更多地将当期收入使用到发展资料、享受资料的消费当中,从而在改善消费结构、提高生活水平的同时,促进我国消费生态、经济市场的稳定运行与良性发展[5]。
现阶段,我国城镇居民收入仍然呈现“金字塔”结构。结构中,高收入群体消费能力较强,但整体规模较小且缺乏消费倾向。反观规模庞大的低收入群体,其虽然保有足够的消费倾向与旺盛的消费需求,但实际的收入水平与消费能力严重受限。在此背景下,既会导致消费资源出现分配倾斜、产能过剩等问题,也会导致我国城镇居民的预防性储蓄现象因收入差距过大而不断激化。为了改善这一局面,应致力于通过鼓励自主创业、扶植第三产业、上调居民最低收入标准等有效手段缩小居民收入差距,推动城镇居民收入结构由金字塔形向橄榄形转变。
现阶段,我国面向个人、家庭的信贷市场并不发达,且人民群众对信贷消费的认可度普遍不高。如此一来,在应对未来可能产生的消费风险与支出需求时,理性、保守的城镇居民更愿意采取提前储蓄的方式,而不愿通过信贷获取资金支持。对此,为了淡化预防性储蓄对居民消费结构、社会消费形势的负面影响,需要适当加大信贷消费的支持力度。例如,可通过基层宣传、社区宣讲等方式,引导城镇居民正视信贷消费,合理调动居民通过信用贷款补足购买力、解决未来消费风险的积极性。同时,还可对银行机构的信贷机制、信贷门槛进行调整,从而拓宽居民获得资金的来源。通过这样的方式,能有效淡化居民预防性储蓄的意愿,并对居民消费行为起到促进作用。
缺乏强烈的消费意愿与合理的消费结构,也是多数城镇居民选择将资金投入预防性储蓄的主要原因。对此,需要积极加强对居民消费观念、消费行为的引导,使居民从传统、保守的“生存型消费者”角色中解脱出来,从主观上提高发展资源、享受资源的消费比重。例如,应通过发布公益广告、组织文化活动等方式,向城镇居民输出绿色、健康、进步的消费观念,倡导和鼓励居民将可支配收入用到运动健身、营养保健、学习充电、智能生活等领域当中。通过这样的方式,能有效刺激城镇居民的高层次消费需求,进而在科学应对预防性储蓄影响的同时,支持城镇居民探索更多元化、更现代化的消费体验与生活方式。
预防性储蓄的影响并不完全是负面的,其在维护社会和谐稳定、保障居民消费理性等方面也有着一定的积极作用。所以,在致力解决消极影响的同时,也需要适当地对城镇居民的预防性储蓄条件进行改善,为其提供更灵活、更舒适的消费环境。例如,应在整顿消费市场的基础上,加大对小微企业的政策支持,从而使市场中出现更多质优价廉的有形或无形商品,以匹配预防性储蓄后城镇居民的有限购买力。
综上所述,预防性储蓄既是我国城镇居民理性消费观念的典型产物,也是居民对未来收支不确定性持有消极态度的主要表现。在预防性储蓄的影响作用下,城镇居民的消费心理、消费结构、消费方式均有明显变化,并在不同收入、不同态度的居民群体中呈现一定差异性。对此,通过完善保障制度、加强消费引导、优化消费环境等手段,能够在缓解预防性储蓄消极影响的同时,充分满足城镇居民的实际需求,进而对城镇居民的消费方式、生活质量起到改善作用。
引用
[1]随淑敏,彭小兵,肖云.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对居民储蓄率的影响——基于预防性储蓄的视角[J].消费经济,2021,37(04):63-74.
[2]邵立杰.收入结构、预防性储蓄与居民消费动态关系研究[J].商业经济研究,2020(14):66-69.
[3]臧旭恒.新时代中国城镇居民消费行为异质性探索——评《预防性储蓄、家庭财富与不同收入阶层的城镇居民消费行为》[J].山东社会科学,2020(07):2.
[4]范叙春.我国城镇居民预防性储蓄动机研究[J].合作经济与科技,2020(14):41-43.
[5]姚东旻,许艺煊,张鹏远.再论中国的“高储蓄率之谜”——预防性储蓄的决策机制和经验事实[J].世界经济文汇,2019(02):1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