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娟
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是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也是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和理论创造的历史,其百年伟大实践为理论创新和理论创造提供了实践基础,与实践发展相对应,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理论上实现了三次飞跃。在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对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程所取得的重大成就与历史经验进行了高度概括,其中将重大的理论成就概括为三次飞跃:毛泽东思想的创立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历史性飞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形成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飞跃;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创立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飞跃。[1]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包含时代化与民族化两个维度,而中华民族自身发展具有历史连续性,因此民族化可内含时代化。三次理论飞跃发生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进程的不同阶段,三者之间有内在联系,具有连续性,另一方面又有各自的历史任务、目标和阶段性特点,具有阶段性。无论是三大理论成就内在的连续性还是各自的阶段性都可由民族性来表征。
自从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如何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成为重大的理论和实践课题拷问着一代代中国共产党人,正是在不断回答这一问题的过程中形成了三大理论成果,也就形成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质而言即民族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和成果都具有鲜明的民族性特征。[2]这一过程也呈现出民族性、时代性和阶级性共在的特征。[3][4][5]其中民族性内涵包括民族主体、民族形式和民族精神三个方面,三者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发挥不同的作用,民族性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条件。[6]从马克思主义民族化“何以必要”“何以实现”等方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民族性内涵又可概括为民族主体性、民族传承性和民族批判性三个方面。[7]具体到新民主主义文化纲领的“民族性”内涵,可概括为特殊性内涵、边界内涵、内容内涵和形式内涵等四个方面。[8]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不断深入和自觉,在实践上持续推进革命、建设和改革,中华民族因此实现了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历史性转变,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民族的国情、特点和立场相结合的产物。”[9]上述观点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即民族化的惯常理解,是目前学术界占主导地位的纵深研究。本文尝试以上述研究为基础,从民族与民族性的概念内涵入手,从概念“浓度”①的视角,以三次理论飞跃为轴,从继承性和阶段性两个层面探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民族性意涵,从横向上重点考察不同历史阶段民族性构成要素及内在连续性,以期进一步扩展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民族性的理解。
民族(nation)是近代以来备受关注的政治概念,民族原则成为构建现代国家的基础,其基本原则为民族的边界与国家的边界相一致,即“一个民族(nation)就是一个拥有国家的人民(people)。”主要欧洲现代国家是由绝对主义国家发展而来,②而在绝对主义国家建立之前西方世界完全处于分裂状态,既没有统一的政治经验,也没有统一的政治文化传统,因此,传统与现代泾渭分明。在现代国家建立后,依靠国家的力量促进民族的生成与成长,“nation”一词经过复杂的话语竞争才进入到近代欧洲政治语境之中,从词语演变成概念,现代国家的建立使其获得内在支撑力量,因此其实质是国家民族。[10][11]因此,西方世界的经验是先有国家而后有民族构建(nation-building),此后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相互支撑、融为一体,“并不是民族创造了国家和民族主义,而是国家和民族主义创造了民族。”[12]这一观点显然是对西方政治实践的观察。依据主权国家平等原则,民族原则可表述为:“其一,民族是人类社会最神圣的群体,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民族忠诚; 其二,每一个民族都应是一个独立的政治单位。”[13]民族原则作为资本主义产生之初依照主权所确立的原则标识了对内平等与对外独立两个方面。民族原则为民族国家的建立确定了基本原则,代表了启蒙思想家对人类社会未来发展趋势的某种积极探索,表达了对内追求民族统一、民族认同、国家认同等基本目标,对外追求民族独立(民族自治)和国家主权平等的美好愿望,是维护人类社会和平稳定的政治保证。此为民族原则的原生形态。③
在此层面上的民族具有鲜明的政治意涵,可理解为知识精英利用历史文化资源进行建构的基础上,在政权的塑造下形成的文化共同体,政治权力构成文化建构的内在支撑力量。用源自西方的民族原则作为本文讨论的起点或许被学术同仁所质疑,但在现代国家构建逻辑具有共通性这一点上是学术界的共识。另外,现代政治是权力及话语争夺的核心场域,无论是用血缘地域、语言文字、共同记忆等原生性要素还是用经济政治、利益情感等次生要素都“既不是确定民族的充分也非必要条件,我们很难就民族的某些特征直接判断哪些群体是民族或者不是。”[14]但这些要素成为其中的重要变量,需要“统领性的观念或原则”将其汇聚起来,就会形成一种“独特的布局”和“思想风格”,这些要素因此被赋予“特殊的,在其他任何布局中都没有的意义。”[15]“民族主义”就是那个“统领性的观念或原则”,而民族主义的特性在于它的“思想风格”,由于民族主义的理论特质、产生存在条件、历史任务和政治诉求等几个方面存在特殊性,民族原则因此具有独特性,以此原则为基础构建的现代主权国家依然是国际关系最主要的行为体。而且在现代政治语境中,国家的政治边界依然是最有力的“切割器”。
关于民族性的内涵学术界总体上存在两种理解,一种是以上述民族内涵为基础,就是民族的性质和特性,即作为人类群体生存方式的民族的价值特性,也包括民族谓之民族的依据与条件。戴维·米勒将民族性概括为三个相互联系的方面:民族认同、有界限的责任(民族是伦理共同体)和政治自决(也包含除建立主权国家以外的政治安排)。[16]民族性的另外一个含义是民族性格和民族特点,如“民族性可以界定为马克思主义在本土化过程中被赋予的民族性格,它反映了马克思主义在跨文化传播、理论接纳、实践和再阐释的过程中如何拥有民族身份,并被赋予民族特色。在认知和实践等维度都体现了鲜明的民族特点。”[17]“民族性格特质在其根源上由文化规定。但也可以逆过来说,文化是民族的性格规定,中国文化是对华夏民族特点的接纳和提取。”[18]本文的立论是建立在第一种内涵基础之上,即建立主权国家是民族(nation)诉求的第一出口。因此,从原生意义上讲,民族性内涵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民族具有主体性,取得民族独立、建立国家并享有主权平等的权利及政治行动,包含民族意识的觉醒、对本民族主体地位和利益的关切与实际努力。二是社会历史性,在民族发展的不同阶段,其内涵、任务和要求不断变化,既有继承性,又有阶段性。三是多维性,民族得以成为民族需要的条件是多方面的,需要政治、经济、文化、心理等条件。本文所使用的民族性是以民族的原生内涵为基础,强调以民族疆域为基础的独立、主权和利益,既包含取得独立、主权和利益的条件,也包含民族发展不同阶段的内涵、目标与任务。上述三个方面呈现一个民族从实然到应然的过程、条件和目标。如果目标达成,就意味着民族的生存、独立、经济财富和集体自尊等目标都已实现,是民族真正独立和强大的标志。那么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即是民族演进中民族性构成要素“浓度”提高的过程。总之,民族首先是事实判断,是实体范畴,以民族的自识为基础;而民族性却是价值判断,是价值范畴,以民族之间交往为基础。正是民族之间的交往塑造了民族的主体性,也推动了民族性的生成及要素的更替。
具有现代内涵的民族(nation)是在近代伴随民族主义思想从西方翻译进来的,但具体到中国多民族的实际,“民族”在中国有两个层面,即国家民族层面的民族(nation)和民族单元层面的民族两个层次。为了弥合两个层次的实际与来自西方世界“nation”构想之间的张力,近代民族精英为了构建国家层面的“nation”,既借助民族单元构成素材,又推动其实现“创造性转化”,将其中的部分要素提升为“nation”的构成要素,正如黄兴涛教授在谈及中华民族观念形成时的体会:“并没有忽视和偏废通常被今人所提及的那些民族构成要素,如共同的地域(或称领土)、血统联系、语言沟通、风俗、生活方式、政治法律制度(包括平等的公民权),以及经济生活、共同的民族自我意识、历史记忆、文化心理素质(或国民性),等等。”[19]这一过程中的徘徊与挣扎梁启超表述为小民族主义与大民族主义,孙中山则表述为大中华民族、小中华民族,消极民族主义、积极民族主义,小民族国家与大民族国家。这种陈述上的张力不仅表明中华民族精英在语言上的匮乏,也反映了话语背后权力的缺位,这种认知上的紧张为后来南京国民政府时期的民族同化政策埋下伏笔。总之,经过观念的酝酿、确立与传播、符号认同的强化与深化、到全面抗战时期的大普及,从情感到思想再到运动,中华民族实现了全体自觉。[20]因此,在民族国家语境下,“nation”被赋予明确边界,并被认为与国家的边界相一致,中华民族作为现代民族符号与“nation”的内涵一致,也具有鲜明的政治性意涵,同样中华民族通过文化浸润将国家形塑成为文化权威,不仅具有强制性还具有了规训功能。
但中华民族的历史境遇又不同于西方现代国家语境下的民族,中国在进入近代之前就有漫长的中央集权的统治史,形成了完备统一的国家政治制度、统一的军事力量、行政官僚制度、统一的财政税收制度和丰富的政治统治思想。在“大一统”政治思想指引下,各民族共同开拓了疆域、共同书写了历史、共同创造了文化、共同培育了伟大的民族精神,因此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成为向现代转型时继承的历史遗产,这些遗产不仅有政治性还有丰富的文化内容,而这些具有历史韧性的遗产被马克思、韦伯、弗朗西斯·福山等来自西方世界的思想家和学者所认可,称其为“早熟”模式,也被近代以来的民族精英援引,作为坚守中国文化传统的有力证据。[21]因此,“从本质上看,中国现代国家的特征是由其内部的历史演变所决定的。”[22]近代民族精英需要做的是用一套“统领性的观念或原则”将历史遗产全部纳入进来,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以此为基础构建现代国家。近代中国民族主义就是件“紧身衣”成为这套话语的框架。以民族主义抵御民族帝国主义,挽救民族危亡、维护民族独立进而建立现代国家成为共识,但无论是维新派、革命派还是后续的民国政府在实践中并未实现上述目标。实现民族独立与人民解放的任务历史性地落到了中国共产党身上。
如果以民族的原初内涵为标准对近代以来中国的历史作切割,显然1840、1949和2012年不仅可以作为中国近代以来历史发展的关键性结点,也可以作为民族性关键性构成要素更替的结点,以此来标志中国历史发展不同时期的阶段性,而民族内涵的转变及民族性“浓度”则是进行这种阶段性划分的重要依据因素。上述划分不仅符合中国近代以来的社会历史实践,而且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三次理论飞跃相契合。
近代中国面临“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从鸦片战争开始,中国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首先,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主权部分丧失,因此,实现民族独立④、建立主权国家成为最为紧迫的历史任务,但民族独立不会成为唯一的历史任务,一定会涉及社会资源的分配与整合,仅以民族独立为目标的政治力量和政治行动不会走得太远;其次,陷入极度的文化自卑,从本质上讲文化自省、文化自觉进而文化自信是民族主体性复归的真正底气。因此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对中华自身文化尤其传统文化的态度是第一次理论飞跃民族性意涵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检讨能反映一种政治力量的成熟程度。按照民族原初内涵来衡量,1840年之后的中国,其民族性构成上存在巨大的要素缺口,要完成民族独立、建立现代国家,实现人民解放,重拾民族自信,需要持续付出努力。
必须承认在从1840到1949年100多年的时间里,实现民族独立、国家统一的努力具有连续性,民族主义诉求成为近代中国的底色,是对重压的强烈反弹,侵染了各种社会力量,成为他们政治诉求的组成部分,中华民族生存疆域保持相对完整并最终实现民族独立就是各种社会力量持续努力的结果。中国共产党作为新生力量从诞生时就确立了“达到中华民族的完全独立”为目标,因此,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主要任务为“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创造根本社会条件。”[1]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经过28年不懈努力才实现民族独立,实现建立主权国家的目标。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前夕,中国共产党制定了“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另起炉灶”等外交方针,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中,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必须彻底取消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的一切特权。”“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政策的原则,为保障本国独立、自由和领土主权的完整,拥护国际的持久和平和各国人民间的友好合作,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和战争政策。”“对于国民党政府与外国政府所订立的各项条约和协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应加以审查,按其内容,分别予以承认,或废除,或修改,或重订。”[23]同时,没收西方国家在华资本、没收官僚资本建立国家资本,切断西方国家对中国进行经济剥削的根源。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民族独立目标的实现,中华民族的国家成为国际社会平等的主体,在维护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基本基础上,在平等互利原则下与各国建立新的外交关系。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属于民族解放运动,属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组成部分,无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还是资产阶级思想家都充分肯定了民族解放运动的正当性。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为现代国家的构建提供了政治前提,或者说使中华民族在政治意义上达到了民族性内涵的基本要求。
与政治上成熟相一致的是中华民族思想的进步。首先,中华民族思想逐渐成熟。从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首次提出到抗日战争时期全面接受中华民族符号,“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中华民族是代表中国境内各民族之总称。”[24]并将其打造成政治动员、实现政治团结的重要工具,同时借助中华民族认同推动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其次,中国共产党对民族单元的认识不断成熟。建党之初,中国共产党对国内的民族状况并不了解,这一点可从其早期重要文献中得到确证。随着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建立、土地革命、长征等政治行动的开展,对中国民族单元的实际状况及其民族特性的认识也不断深入。最终在国家统一前提下解决少数民族的自治权利,促成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生成。在中华民族整体框架下,随着中华民族思想的成熟,将民族复兴思想逐步纳入进来,中华民族主体性得到进一步彰显。
在近代中国除去文化保守力量,主要进步的社会力量在文化上经历了极度不自信、激烈的反传统、再到重拾传统文化的历史过程。一般来讲,强烈的民族意识的生成都与严重的伤害有关,是被压弯的树枝。又由于受到代表更先进文化的“他者”侵略,这些社会力量都将进化论哲学奉为圭臬,因此将经济上的落后、政治上的无力、军事上的失败最终归咎于文化,表现为对外来文化特别是相对先进的文化膜拜,而对自身的文化采取激烈的否定态度,强调文化的时代性,中国共产党在早期也不例外。[25]但是要进行广泛的政治动员并凝聚全民族力量,光靠外来因素显然是不够的,拥抱传统又成为各类社会力量的必然选择。同时,外来文化进入本土并生根发芽也需要自身文化发挥“中介”作用,实现两种文化的会通融合。另外,外来文化产生于异域,真正在本土发挥作用,也要与实际相结合,才能使该文化获得持续滋养的土壤,进而生长出新的文化来。只有在自身文化发展的脉络中才能确定身份认同,才能获得真正的主体性基础,也才能真正解决现实中的问题。中国共产党作为诞生于相同历史背景下的政治力量同样经历了上述心路历程,毛泽东在六届六中全会讲话指出,“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对于这些,我们还是小学生。”[26]这个讲话从整体上呈现了中国共产党对传统文化态度的转变,后经张闻天、陈伯达、艾思奇、何干之等人在很多场合不断具体化和细化,最终从只关注文化的时代性转为既注重时代性又注重其民族性和继承性,二者纵横相交的原点恰好形成了新民主主义时期的文化纲领: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即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同时将民族性置于首位。[8]
在探索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过程中,中国共产党的现代国家构建和文化思想走向成熟,形成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即毛泽东思想。至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获得了民族性的关键性要素:在民族独立的基础上建立现代主权国家,中华民族整体思想形成,为现代国家提供合法性基础,对中国文化主体地位的正确判断初步形成,并在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过程中形成了革命文化,从民族文化自卑中逐渐生出文化自信。总之,中华民族实现了站起来的目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飞跃的民族性意涵“民族独立与人民解放”基本实现。
在美苏争霸的两极格局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在中华民族复兴道路上是具有划时代意义大事件,民族实现独立并在政治上获得确认,“中华民族的概念已经等同于国家。”[27]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有新的历史任务,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的主要任务为:“实现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的转变,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推进社会主义建设,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奠定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1]对内通过没收官僚资本、三大改造等举措建立社会主义公有制,为实现人民解放和各民族真正平等奠定基础,并在此基础上探索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和推进社会主义建设实践。同时,利用政权力量加强国家同质性建设,编制统一教材,颁布宪法,确定首都国徽国歌国旗,通过行动去实现中华民族即是国家的目标。在外交上,中国不同于其他在政治上实现独立而在经济上经过谈判还严重依赖西方世界的国家,在新中国成立时就在经济上切断了与西方世界的关系,建立起独立的国家资本,具有采取独立自主外交政策的外部条件,因此,在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基础上与其他主权国家及国际组织建立新外交关系的主张和行动深刻影响了世界。在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在外交上采取“一边倒”的方针,这一举动一方面是无奈之举,[28]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对苏联的“依附”。随着抗美援朝胜利推进,苏联开始援建中国156个大型工业项目,提供大量的技术资料,派遣大批专家指导建设,⑤并为中国工业建设培养人才。当时中国没有工业生产经验,照搬了苏联一整套经济建设的经验,包括相关经济机构的设立、大学及其内部管理制度的设置、工业技术和经验,甚至国家管理体制。这些工业项目奠定了中国工业基础,经过第一个五年计划,中国已经从农业国开始向工业国过渡。随着苏联模式自身问题的暴露,中国建设经验的不断积累,中国开始探索适合自己的经济建设道路。同时,中国拒绝苏联在中国建长波电台和共同组建联合舰队提议,实际上是中国争取独立的开始。1958年中苏关系破裂,中国着手在经济上去依附,因为外部援助和投资突然停止,加上之前没有经验,初期出现了一些错误,走了不少弯路。在文化领域也开始去依附,中苏进行了长达十年的论战,直至引发了文化大革命。20世纪70年代初中美关系缓和,开始从美国进口机器设备,至70年代中期我国建成起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科研体系、教育体系、文化体系,基本实现了对苏联的去依附。总之,在这一时期维护独立自主地位中国人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经过拨乱反正,中国进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共产党在思想上实现从革命叙事向民族叙事的重大转变,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把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中国共产党的主要任务是“继续探索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使人民摆脱贫困、尽快富裕起来,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充满新的活力的体制保证和快速发展的物质条件。”[1]邓小平对搞好经济建设的核心作用有清醒的认识,“现代化建设是我们解决国际问题、国内问题最主要的条件。……一切决定于我们的事情干得好不好。”[29]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以邓小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党的十三届四中全会后以江泽民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和党的十六大以后以胡锦涛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团结一心,对内搞改革,从农村到城市、从沿海到内陆、从经济体制到政治体制再到社会体制进行全面改革,在坚持公有制主导地位的基础上采取多种所有制形式,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社会生产力得到极大解放。在党的十六大上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与改革相对应,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形成全方位宽领域多层次的对外开放新格局,不仅对社会主义国家开放,也对资本主义国家开放,不仅对发达国家开放也对发展中国家开放,超越了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全面融入世界经济。同时,以国家利益作为处理国家之间关系的标准,“考虑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主要应该从国家自身的战略利益出发。”[30]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探索,经济社会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综合国力不断增强,2006年起全面取消农业税,建立起覆盖城乡的医疗保障体系、免费义务教育体系、养老保障体系等等,2010年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实现了富起来的目标。在理论上形成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飞跃。这次新飞跃的民族性意涵为“主权独立和共同富裕”。
在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条件下,坚持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外交政策宗旨,在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基础上正确处理国家之间关系,形成了以“韬光养晦,有所作为”为核心的外交策略。首先,在主动融入世界的同时,强调主权独立的优先性,邓小平不止一次谈到,“人们支持人权,但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国权。谈到人格,但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国格。”“国家的主权、国家的安全要始终放在第一位。”[30]正是这一主导原则下,提出“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科学构想,经过艰苦工作在国家统一前提下实现了对香港和澳门恢复行使主权,并就台湾问题确定了“和平统一、一国两制”的基本方针,达成一个中国原则的“九二共识”,2005年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通过《反分裂国家法》,明确规定: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大陆和台湾同属一个中国,中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不容分割。”该法把中国共产党关于解决台湾问题的大政方针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2009年两岸全面、直接、双向实现“三通”,2011年两岸经济合作委员会正式成立并全面运行,开启制度化合作进程。
对于中国外交的地位,邓小平明确指出,“中国的对外政策,主要是两句话。一句话是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另一句话是中国永远属于第三世界。中国现在属于第三世界,将来发展富强起来,仍然属于第三世界。中国和所有第三世界国家的命运是共同的。中国永远不会称霸,永远不会欺负别人,永远站在第三世界一边。”[30]20世纪90年代中期,党中央提出要积极致力于发展以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方为主要特征的新型大国关系。依据这一原则,中国分别同美国、俄罗斯、英国、法国、日本等主要国家,与欧盟、东盟等地区性组织建立了面向21世纪的双边关系的基本框架。与俄罗斯解决了绝大部分地段的边界问题。但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美军用侦察机在中国南海上空撞中国军机等事件,严重侵犯中国主权,中国政府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维护了国家主权与民族尊严。进入21世纪,中国共产党提出“构建和谐世界”的主张,为此中央提出大国是关键、周边是首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多边是重要舞台的外交总体布局,针对不同的外交对象采取不同的外交政策。2012年日本政府宣布“购买”钓鱼岛及附属岛屿,实施所谓“国有化”,中国政府发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关于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领海基线的声明》和《钓鱼岛是中国的固有领土》白皮书,采取常态化执法巡航等举措,对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实施管理,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对于国际领域的政党关系,中国共产党吸取了此前的教训,“我想有一点最重要,就是任何大党、中党、小党,都要相互尊重对方的选择和经验,对别的党,别的国家的事情不应随便指手划脚。对执政党是这样,对没有执政的党也应该是这样。”[30]
开放政策全面实施后,西方文化、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对人们的文化心理形成巨大冲击,人们向往西方社会制度、价值观念、生活方式,普遍出现文化自卑和文化焦虑,民族虚无主义和历史虚无主义出现,甚至出现全盘西化的主张。党中央适时提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关于精神文明的功能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中国共产党的认识不断深入,从为物质文明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到综合国力的重要标志和组成部分,再到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柱。同时对传统文化的态度也不断调整,中共十六大的报告中专门阐述了“坚持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撑。……在五千多年的发展中,中华民族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31]十六届六中全会明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战略任务,中共十七大提出“弘扬中华文化,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任务,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文化改革与发展的决议,明确提出“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32]费孝通先生在1997年提出“文化自觉”这一理念,他对国家间的文化态度为“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33]这种态度也代表了中国共产党的文化态度,为“文明互鉴”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中美建交后,中国开启了与西方世界的全面对话,全面向西方世界学习,中国经济积极主动融入以美国为主导的经济全球化进程,来自西方资金、技术、管理经验开始不断涌入中国,中国不仅在经济上开始依赖西方,文化教育传媒等领域也开始西化,这就导致中国的工业体系、科研体系、教育体系、文化体系、民族心理上都出现了对西方的依附,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中国虽然成为依附式发展的翘楚,成为走依附发展道路的国家中依附性最小,自主性最大的榜样。[34]但是这种依附也给中国的未来发展带来巨大的挑战,在“技术—市场”结构中处于不利地位,极其脆弱并受制于人,也与中国共产党一贯坚持的主权独立原则存在巨大张力。
进入新时代以来,中国的发展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一方面美国从全球化的引领者变成逆全球化的代表,国际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对世界和平与发展带来巨大挑战,今天的国际竞争是以国家利益为核心的国家主义之间的激烈对抗。而另一方面新技术革命(又称第四次工业革命)已经来临,以德国在2013年汉诺瓦工业博览会公布的《德国工业4.0》为标志,主要以人工智能、虚拟现实、量子信息技术、生物技术和清洁能源等技术为主的技术革命。
以习近平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面临巨大的挑战与难得的机遇,在新的历史方位中,中国共产党的主要任务是“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开启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朝着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目标继续前进。”[1]面对复杂的国际形势,中国共产党立足“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坚持“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坚持新发展理念,经济社会发展取得巨大成就,2021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在疫情横扫全球情况下,2020年中国成为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国家,实现了强起来的目标。中华民族正处于“追求自身充分发展的‘民族繁荣’”[35]阶段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期,在理论上形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飞跃即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其民族性意涵为“民族复兴与人类命运”。
在金融资本占主导地位时代,美国对中国在高科技领域的打压和制裁,是中国试图突破“技术—市场”依附结构的束缚挑战了美国在整个国际分工和全球生产链中的顶端位置所导致。“中国必须逐渐从依附式发展转向自主式发展,才能真正实现现代化强国梦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36]为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奠定物质基础。因此,国家开始加强基础学科、关键技术领域的投入和研发,“不断提升我国发展的独立性、自主性、安全性。”通过自身在基础学科和相关领域的持续努力逐步摆脱对西方的技术依附,逐渐增强控制世界市场的能力提升话语权,改善在全球生产分工中的从属地位。同时建立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国内大循环为主的新发展格局。中央又提出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打破各自为政的“小循环”所导致的市场壁垒、行业壁垒以及区域壁垒等障碍,其实质也是继续完成现代国家建设中“统一市场”的目标。因此,在经济技术领域的去西化会伴随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实现过程。
在精神文化领域我们同样面临巨大挑战,西方国家在思想文化领域的渗透无论是深度上还是广度上都在扩展,很多人对西方与中国都存在错误认知,特别是历史虚无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等错误思潮严重干扰人们的思想,在一些领域还西化比较严重。党中央适时提出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的同时,要坚持文化自信。而道路、理论和制度自信,本质上是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1]要真正实现“文化自信”,不能仅停留在理论自觉上,还要有行动上的自觉。首先,中国共产党对文化功能的认识提到了新的高度,认为文化是民族的历史基因与身份标识,为民族复兴提供强大的精神力量。为了助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基础上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其次,要恢复中华民族自身文化的主体地位,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实现创新性转化和创造性发展,习近平总书记不仅在不同场合自觉使用中国传统文化经典,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力量,而且多次谈及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性。实现中国传统文化主体性的回归,确立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主体地位,实际上就是在夯实中华民族的主体性地位,是确立中华民族主体性的关键性步骤,目前正全面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并通过教育、传媒等方式全面复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加强人们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再次,将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进程中被西方文化“污染”的阵地夺回来。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不断推进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和创新,要构建基于中国经验的中国理论,以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实际为基础发展相关学科,将发展优势和综合实力及时转化为话语优势,把“学问做在中国大地上”。再次,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教育、文化传媒等受西方文化影响较多的领域也需要逐步完成从心理到话语的更新和重构,逐步实现对西方的去依附。最后,为了凝聚更多力量、进行更广泛的社会动员与社会团结,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提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并在去年的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中指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纲’,所有工作要向此聚焦。”[37]显然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统领全局的精神引领,为所有工作提供了基本遵循。从文化自在到文化自觉再到文化自信不仅反映了中华民族发展的心路历程,也是对百年实践艰苦卓绝奋斗史的最深刻表达,根植于深层的文化认同。
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继续坚持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推动构建以合作共赢为目标的新型国际关系。一方面在处理国家关系时坚持国家利益至上的基本原则,坚持底线思维,“中国人民不信邪也不怕邪,不惹事也不怕事。任何外国不要指望我们会拿自己的核心利益做交易,不要指望我们会吞下损害自己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苦果。”[38]在东海划设防空识别区、在钓鱼岛持续开展维权斗争并进行常态化巡航、在南海岛积极推进岛礁建设、对香港和澳门实施全面管治权、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法》等等,坚决捍卫了国家领土主权和利益。另一方面,中国坚持互利共赢原则,“中国发展绝不以牺牲别国利益为代价,我们绝不做损人利己、以邻为壑的事情。”[39]在互利互惠基础上与各国处理外交关系,“中国不觊觎他国权益,不嫉妒他国发展,但决不放弃我们的正当权益。”[40]中国始终恪守民族的原生内涵,与帝国主义国家形成截然不同的对外政策,超越了“国强必霸”的逻辑,走和平发展的道路。
在国际领域,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时机机遇,与此同时,国际恐怖主义、金融震荡、粮食危机、环境危机、疫情泛滥等问题更加突出,人类面临巨大的挑战,需要世界各国协调行动,共同应对挑战。中国共产党从人的“类本质”出发,关注全人类命运,“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1]这显然是对民族主义发展逻辑惯常状态和现代政治逻辑的双重超越,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的最新成果。
在庆祝建党一百周年的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进行的一切奋斗、一切牺牲、一切创造,归结起来就是一个主题: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41]三次理论飞跃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阶段性的经验总结,为复兴之路奠定了扎实的理论基础,从为民族复兴作准备到民族复兴本身成为目标。作为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历史主题,从本质上反映了中华民族民族性构成要素不断累积、充实和丰满的过程,民族性内涵在“浓度”上不断提升的过程。
真正的民族独立不仅要政治上获得独立、更是经济和文化心理上实现独立的漫长历史过程。这一过程在实践中表现为中国从民族主义“犹未胚胎”到“中华民族的概念已经等同于国家”再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成为宏伟目标,也表现为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历史性转变,更表现为从民族自卑到民族自觉再到民族自信的复杂心理过程。三个层面纵横交错的历史过程全面呈现中华民族民族性的历史演变和发展逻辑,其构成要素既有持续存在的要素,如维护民族尊严和国家主权、发展经济、政治和文化事业等,也有阶段性要素,如民族解放、关注人类命运,是阶段性与连续性互动融合。
民族性是动态的、开放的,近代以来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中华民族与“他者”的互动推动其民族性构成要素不断更新和调整,中华民族经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主权独立与共同富裕、民族复兴与人类命运三次民族性意涵的转变,这一过程使中华民族从国际政治的客体逐渐变成主体,由被动逐渐获得主动,成为积极主动关系的构建者,日益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但中国共产党始终恪守民族的原初意涵,超越“国强必霸”的逻辑,通过内生动力发展自己,在平等互利基础上处理国家之间关系,并从人类发展的“关系性”视角出发,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共产党在中华民族演进的不同阶段上所有努力都可看成是提高中华民族民族性“浓度”的过程,为了实现伟大复兴,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华民族依然走在使其民族性“浓度”更高的道路上。
学者亚历山大·温特在谈到国家利益时,在生存、独立、经济财富(经济发展)这三种利益之上,认为须加上第四种国家利益,即“集体自尊”(collective self-esteem)。[42]其中生存和独立代表了一个国家发展的宽度,经济财富(经济发展)代表国家发展的高度,而集体自尊则代表国家发展的深度。近代以来,国民革命、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抗美援朝、社会主义革命、三大改造、改革开放、香港回归、“一带一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每一个时间节点,都见证了中华民族逐渐获得集体尊严的历史过程。
注释:
①“浓度”是化学概念,通常指一定量溶液中所含溶质的多少,以此表示溶液的物理构成。本文的核心概念“民族”与“民族性”既是描述性概念又是规范性概念,规范性概念具有鲜明的价值指向,所指为道德原则和道德理想,内含应该、必须等指向,用来限制或促进某种行为方式。可见,此类概念在使用时不仅涉及事物的应然状态,更牵涉实然状态,从实然到应然之路似乎可以理解成概念“浓度”不断提升的过程。而完成“民族”“民族性”从实然到应然之路显然会比表示溶液物理构成的“浓度”复杂得多,是复杂的“化学反应”,但可此比喻呈现概念发展背后复杂的历史过程,也能反观概念巨大的概括能力。“民族”“民族性”从实然到应然正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目标,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②17-18世纪,在欧洲绝对主义是占统治地位的政治形式,基本主张为:作为不可挑战与不可分割的法律权威的主权属于君主,这样的政府不受政府本身之外的实体的约束。(参见安德鲁·海伍德著、吴勇译:《政治学核心概念》,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02、103页。)
③学术界一般认为德国文化民族主义是民族主义原生形态的代表,对民族平等、多样化的肯定在赫尔德、费希特等人的文本中都有呈现。参见钱雪梅:《文化民族主义的理论基础》,《世界民族》,2001年第2期;钱雪梅:《文化民族主义的理论定位初探》,《世界民族》,2003年第1期;张淑娟:《文化民族主义的经济、政治悖论——以德国“原生形态”文化民族主义为例》,《世界民族》,2007年第6期,等等。
④在国际政治领域,“独立”指国家有能力控制资源分配和政治选择,即拥有主权。但是独立具有相对性,如果依附他国所获收益超出所付代价,可能会放弃独立。
⑤根据沈志华教授的统计,从1949年8月刘少奇携第一批专家回国,到1960年8月最后一批专家全部撤走,苏联派到中国的各方面顾问和专家总计有18000人左右。参加沈志华主编:《中苏关系史纲——1917-1991年中苏关系若干问题再探讨)》,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160、1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