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错之外的田野

杨帆

“为什么要练琴？错了，要练对;对了，要练好;练了，又会错。”儿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问我。我心里一沉，当练琴只剩下对与错的循环，对孩子来说，真是一种几近绝望的枯燥。

800年前，波斯哲人鲁米写下诗句：“在对和错之外，有一片田野，我在那里等你。当灵魂浸润在那片草地上时，世界的丰盛无以言表。”我们相信音乐能带给孩子心灵的欢愉和世界的丰盛，所以我们为孩子精心选择老师;我们总是担心孩子学得不够扎实、不够用心，我们想方设法降低孩子犯错的概率，我们希望孩子永远在对的时间，用对的方式，练对的音……可令人沮丧的是：我们全力追求的“正确”却在削减孩子的快乐，加速他们的枯萎。练琴之路能否有一片对错之外的“田野”？

我沉思良久，并和儿子商量后，一片命名为“怪物领地”的对错之外的“田野”诞生了。为什么是“怪物”，那是因为6岁的儿子觉得“怪物”既有本领又可以不听话，正合他心意。“怪物领地”包括：听琴怪领地（任意拨弦后听音慢慢消失）、抱琴怪领地（爱怎么持琴就怎么持，抱着发呆也行）、揉弦怪领地（在琴弦上怎么揉按都行）、握弓怪领地（想怎么握弓就怎么握）、作曲怪领地（毫无章法的高低快慢变化）、演奏怪领地（无比夸张的身体表演）……每次练琴，儿子有3次机会可以变成“怪物”，在自己的领地“撒欢”，大人们没有受到邀请，不可以“私闖”领地干涉。“怪物”出现的前提是：先从正确的音准、节奏、手型上获得足够的“阳光能量”。

一段时间后，我欣喜地感受到了“世界的丰盛”。儿子说他的“怪物领地”吸引了很多听众，有时是花草——花草脾气不同，所以即便是相同的旋律都要有些变化;有时是小鸟——小鸟高低前后到处飞，他得调整不同的音量让它们都能听到;有时是田埂——他得努力制造厚重又粗糙的声音;有时是风——风总是调皮捣蛋……在这片对错之外的“田野”，儿子用旺盛的精力、丰富的想象力创造了一个个新世界。

对错之外的“田野”是宽容又开放的生命图景。给孩子自由选择的机会、自在放飞的空间，让他们在饱满鲜活的“田野”里发展更健康的心智模式，憧憬即将到达的美好世界。这是孩子学琴之路的感触，或许也是亲子关系的方向。

亲爱的孩子，我在对错之外的“田野”，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