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下

欧阳白

看不到边的水纹

无数条镀了金的水脊

扭动着

我想

这个时候的静止多么不合时宜

而又多么合乎情景

一只红色的蛋

从煮沸的锅中跃起

带着水淋淋的痛

钻进我的眼球

而后它们重叠

痛和泪水重叠成绚烂的朝阳

咳嗽在我心中是一个极度敏感的词

它潜伏在肺部

一手牵着母亲的心脏

一手牵着我的心

每每在她突然感冒后

我的夜晚成了

一场潜伏的战斗

她一声咳

我一身嗽

不再客观看待任何事物

因为一朵花从我眼前闪过

这个初春

烟花茂盛

水花不惊

梅花刺骨

而漫山遍野的无数种花朵

拼命从泥土中涌出

我想这如同多宝佛从土塔示现

原来，欣赏美丽的事物

与虔诚的信仰，完全一致

基于這个简单的道理

我脱去沉重的铠甲和缁衣

看到一朵朵花

从泥土中出来

从枝条中出来

从绿叶中出来

从花瓣中出来

从花蕊中出来

从香气中出来

从虚空中出来

在初春，面对一切

我看到一朵朵花从眼前闪过

游手好闲是一种好习惯吗？

闲云野鹤是一种好状态？

面壁一世流年

为的是心如墙壁？还是心如死灰？

都不是

为的是证明一个简单的真理

一加一等于二

立了个秋

慢了个热

灰了个天

心底里出来一枝花

向世界打了个问讯

你还好吗？

你心底的泪水依旧汪洋？

面对着这破碎的玉璧

升腾而起的

是条龙

每一片玉镜里

都有狂乱的飞花

依旧烂漫的春色

一千里闲庭信步

一万年不老秋声

好想回避的一个日子

竟然始于多少年前的这天一个小小的念头

那念头像一枚钉子

钉在岁月有些虚无的边框上

你起用了这个日子

然慢慢不见了

就像涂抹于白纸上的浓墨

慢慢消退

多年来

我一直喜欢白纸

喜欢没有蓝天的白云

喜欢纯真的自己

竟然自由自在活了这么多年

我深信白云下的蓝天其实没有消失过

就像浑浊的我眼睛里一直有着清澈的光芒

于是

这枚钉子从虚无的岁月里

钉回了不止于记忆的图景

白裙飞来

一杯下午茶温了

一段路突降于某个县城的规划

一个错误的电话响起

一个莫名的救助

一幕幕扭曲于这个平面世界的画卷

打开了

我想问问

这是谁种下的你？

突然化身千万只蝴蝶

混迹于白云之下？

雨中的新市镇没打伞

光脚站在青石板上，向着灰蒙蒙的天空

左手牵汨江

笼堤的樟

右手挽湄水

垂钓的柳

梁家祠一声欸乃，下城隍司的老尼

不疾不徐回白云寺禅坐

白云之上，依旧毫光照大千

打伞的是我们，站在

汨江边上，十个古朴的码头

随着捣衣声渐渐远逝

如十个挂在江畔

愈远愈小的省略号……

而又隐隐约约

于天际回响

记忆频来入梦

亦如回声轻轻地敲着

张开的雨伞

张开的耳膜

童年原来没有走远啊，特别是

那一座座瓦堆的塔、壶悬的塔、砖砌的塔

平常形色暗淡沉默

一到中秋

就会浑身红火，映出漫天霞彩，万道金光

一绺白烟从水泥板上

不停地冒出来

它运动着，却能保持固定的轮廓

我企图发现其中的秘密

一口从西侧扑过来的风

撕破了温情脉脉的画面

白烟露出狰狞的笑

先前

她那么温柔

那么无助

却突然间变得危险

她或许是这城市中隐藏太久的精灵

或者是心藏大恶的恐怖分子

身段窈窕

随物赋形

能在任何人眼里画出心情的线条

在那个倚窗而立的绝望少年看来

她或许就是白无常

她的影子是黑无常

我发现这才是它真正的秘密

你潜藏

既是先知，也是未知

你优雅地存在于皮肤之下

血液之中

你轻易就在春夏之交翻起风云

全不顾我的黯然和落寞

你尖锐

你毫不留情

挑衅，哦，不

你在等待我的挑衅

你试图一探我生命的底色

试图将我逼到海天之际的崖岸

将我推落万丈深渊

看我是否能和浪花一同升起

再重重摔下

摔得浑身碎骨

知道这个结局

我本来就需要这个结局

如锯末聚集的身子

终是要还原成五月的杨絮

我报复你的唯一可能是

你不小心吸入我的骨灰

打一个声势浩大的喷嚏

雄性的馒头蟹

平时在老婆面前唯唯诺诺

一旦遇到天敌

立马变得异常勇敢

会用有力的臂膀抱住老婆

让她免遭侵害

食客们知道这件事情以后非常感动

在火上烤馒头蟹的时候

也让它们抱在一起

责任编辑：易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