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萨里笔下的莱奥纳尔多

陈安安

乔尔乔·瓦萨里[Giorgio Vasari]的艺术家传记《名人传》[Lives of the Painters,Sculptors and Architects]（图1），是近代西方艺术史的开山之作，瓦萨里也由此成为艺术风格批评史的先驱。《名人传》中含有莱奥纳尔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最早的详细资料，是后世对其进行了解和研究的重要依据，理解这篇传记对研究莱奥纳尔多和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艺术家群体有重要意义。在传记里，瓦萨里用优美的文辞和固定的写作模式记录了莱奥纳尔多的生平事迹，使读者得以窥视该时期多才多艺的艺术家风采。

图1 Vasari,Giorgio.Le Vite de’ Piv Eccellenti Pittori Scultori et Architettori.1568.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从《名人传》的写作方式上看，瓦萨里受到了古代作家西塞罗[Cicero]、维特鲁威[Vitruvius]及同时代艺术家吉贝尔蒂[Lorenzo Ghiberti]的影响。他按照年代和风格对艺术家进行分类，记录他们的出生、重要事迹、代表作品和艺术风格，力图构建出艺术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发展历程。但瓦萨里并没有采用古代惯有的编年史写作方式将《名人传》整理成乏味的轶事集，文中的每一篇传记都是以单独的艺术家个体为主题，用生动、精彩的事例对这些重要人物进行独立叙述，塑造出立体、丰满的艺术家形象，并做出审慎地综合评价。这种写作手法使得《名人传》成为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艺术批评的典范，其内涵意义超越了传记的范畴。

瓦萨里将莱奥纳尔多视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杰出的艺术家代表之一，在其传记的开篇就写下极高的赞誉：“（莱奥纳尔多）不仅生前受到极高的评价，死后更是流芳百世。”1[意]乔尔乔·瓦萨里，《意大利艺苑名人传：巨人的时代》（上），刘耀春等译，湖北美术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1 页。在接下来的文字中，瓦萨里更从多个角度赋予了莱奥纳尔多崇高价值。我们不妨探究一下，瓦萨里所记录的有关莱奥纳尔多的事例是完全真实的抑或有所渲染？若非完全真实，其目的又是什么？

从传记的内容来看，瓦萨里在撰写的过程中，尤其在对一些艺术家重要事件的细节进行处理时，存在夸张和渲染。若要厘清瓦萨里这一写作手法的目的，须明白他贯穿在传记中的教育意图。这一意图也明确出现在《名人传》的献词中：希望传记中记录的艺术家事迹及做出的深思熟虑的评判能使艺术爱好者和从事艺术的人从中受益。2[意]乔尔乔·瓦萨里，《意大利艺苑名人传：中世纪的反叛》，刘耀春等译，湖北美术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2 页，1550年第一版献词。事实上，瓦萨里为赋予传记中的事例以教育意义，对部分生平事件进行了刻意改造。文中看似随意提及的与艺术家有关的事例，实际上都来源于瓦萨里的斟酌筛选。事例的真实与否并非是其能被记录的最重要因素，瓦萨里重视的是，所选择的事例能否对读者做出示范，是否具有指导作用。在莱奥纳尔多的传记中，瓦萨里指出：

上天恩泽大地，将最为丰厚的天赋赋予人类，有时还会将各个领域的禀赋给予同一个人，不仅给其美丽的容颜，还在他身上倾注了盖世的才华和德行，使得这个人在多个行业中都卓尔不群，以此向世人昭示，这样的奇才非人类力量之能及，而是得到了上帝的特殊赐予。3同注2，第1—2 页。

这样的描述带有明显的渲染，而读者们能从中得到这样的启示：莱奥纳尔多是幸运的，他受到上天眷顾，被赋予了禀赋和神性，所以才取得了瞩目的成就，而普通人即使奋斗终生也没法之相提并论。这种将莱奥纳尔多与上苍和某种神性相联系的描述明显受到当时盛行的新柏拉图主义[Neo-Platonism]写作风格的影响，但倘若对莱奥纳尔多本人留下的手稿进行研究，就会发现他的知识观点实际上来源于自亚里士多德以来的理性传统——知识来源于人的感官体验和理性观察，而非缺乏物质实践的抽象推理。显然，真实的莱奥纳尔多是与瓦萨里新柏拉图主义式的渲染相悖的。

瓦萨里对此进行渲染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树立教育楷模，他通过莱奥纳尔多的光辉成就使人们心生向往，进而对人们的行为模式做出指引。巴克桑德尔[Michael Baxandall]指出过渲染的作用：为了凸显描述对象的重要性，可以采用重复、形容、同义、夸张以及比喻的词语，同事件和现实相融合，使得两者更加协调。4Baxandall,Michael.Giotto and the Orators.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1,p.19.虽然莱奥纳尔多拥有上苍赐予的禀赋，常人难以望其项背，但人们能够通过阅读传记，在自己的生活中去模仿莱奥纳尔多的德行，使得常人也能与巨人有相似之处。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种期望带有理想主义色彩，反映出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思想的重要方面——教育与成果。从教育的目的来看，人们期望找到成为杰出人物的途径，出于这个原因，对于一位能被人们写进传记纪念其英名的人物，从他出生开始，自童年到青少年时期经历的事件都被认为与其日后的成就有着相应的联系；如果是一名艺术家，那么就与他第一次展示出的艺术才华和他的职业选择相关。5[美]恩斯特·克里斯、[奥]奥托·库尔茨，《关于艺术家形象的传说神话和魔力》，邱建华等译，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社，1990年，第14 页。在瓦萨里笔下，莱奥纳尔多在年幼时就已具有显著天赋。比如在学习数学的过程中，能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取得飞速进步，并提出让老师难以解答的问题；他学习竖琴的速度也很快，并能出色地弹唱；在青少年时代就已进入著名艺术家韦罗基奥[Andrea del Verrocchio]的作坊学习，并被韦罗基奥称赞具有极高天赋。6同注1，第1—2 页。值得注意的是，除去莱奥纳尔多的传记，在瓦萨里的整个《名人传》、吉贝尔蒂的《回忆录》[Commentarii]以及普林尼[Gaius Plinius Caecilius]的《自然史》[Naturalis Historia]等传记中，都提到艺术家从孩童时期就已展现的才华。这似乎在当时成为一种约定俗成：杰出人士的成长经历在能示范中提供有迹可循的途径。

除去早年经历和受教育情况，瓦萨里对莱奥纳尔多的德行和各方面卓越才能的阐述也令人印象深刻。比如：莱奥纳尔多喜爱各种动物，会将买下的鸟儿放归自然，对动物呵护备至；他热衷交谈，其富有魅力的言谈能轻易征服交谈者的内心，他雄辩的姿态令听众们为之倾倒；他的观点十分清晰，令强劲的对手无言以对；他对自然现象富有好奇心，做过很多深入的调查研究，涉及自然科学的多个学科；除去艺术作品，他还设计出许多建筑模型、工程装置、机械工具等。7同注1，第2—3 页。围绕莱奥纳尔多的才华和美德，瓦萨里通过一系列轶事和具有新柏拉图主义特征的比喻将其充满智慧、优雅、魅力的艺术家形象勾勒出来。而这些优秀的特质，不论是风度翩翩的外貌、还是高贵的品德和才华，都是瓦萨里在《名人传》中所倡导的教育内容。这样的艺术家形象很容易使读者联想到卡斯蒂廖内[Baldassare Castiglione]在《廷臣论》[II Cortegiano]中所描述的高贵优雅的廷臣：不仅能写诗作文，还精通音律擅长舞蹈，体格强健，同时还是具有魅力的、有着高尚美德的人。8Castiglione,Baldesar.The Courtier.Penguin Group,2003.这种对艺术家形象的塑造能够看到瓦萨里暗含的目的，虽然在文艺复兴时期，画家与雕塑家等再现性艺术家的地位较之以往有所提升，但依然没有进入到高贵的社会阶层中。《名人传》通过对个人美德、风度、优雅等品质的强调，为渴望提高社会地位的艺术家群体做出示范，最终成为类似廷臣般优雅高贵的人物。

虽然，瓦萨里推崇莱奥纳尔多的博学多才，对其在各个领域取得的成就十分肯定，亦倡导艺术家都应像他一样去学习解剖学、光学等知识。但同时，瓦萨里认为莱奥纳尔多对这些科学知识的迷恋，以及对不切实际的理想的执着，使他偏离了艺术家的职业重心。对此，瓦萨里在传记中提出批评：“对艺术精熟的了解使他在创作中经常半途而废，因为他感觉人的手不能实现想象的完美表现，由于他的构思总是那么艰难、细腻、奇妙，尽管他的手十分灵巧，却从来不能完美地再现它们。他的兴趣异常广泛，对自然现象的好奇甚至驱使他去研究药草的类属，观察天体的运行，月球的轨道和太阳的运动周期。”9同注1，第3 页。为支持这一观点，瓦萨里还引用了教皇利奥十世[Pope Leo X]的评论：“这个人（指莱奥纳尔多）永远不会成功，因为还没开始（着手做事），他就在考虑结束了。”10同注1，第11 页。在瓦萨里看来，莱奥纳尔多处于一种矛盾的心理状态，因为他的设想过于理想，无法在现实中被创造出来，或者说，他的创造永远不及他的想象完美。出现这一略显负面的评价并不意外，瓦萨里在莱奥纳尔多传记的开端就已埋下伏笔。如瓦萨里在该篇第二段中指出的：如果不是莱奥纳尔多性情浮躁、兴趣多变，致使其在学习时总是半途而废的缘故，他本应取得更为卓越的成就。11同注1，第1 页。因此，虽然瓦萨里笔下的莱奥纳尔多是如廷臣般高贵优雅又德才兼备的人物，但他不完美。实际上，在文艺复兴追求理想的氛围下，人们都在某种程度上被完美所指引，并因此创作出伟大的作品。达到完美是当时人文主义者们的理想，亦是人们对人自身所能达到的能力和价值的肯定。

倘若莱奥纳尔多因其半途而废、性情浮躁的天性而不能成为最完美的艺术家楷模，那么瓦萨里是要将这一赞誉留给谁呢？从《名人传》的序言中可以得知，他认为米开朗琪罗[Michelangelo]（图2）才是最神圣、最完美的艺术家，在米开朗琪罗的传记中，瓦萨里亦指出：天国的主宰者将米开朗琪罗这样一位通晓建筑、雕塑和绘画的天才降临人间，使人们知晓如何使绘画具有雕塑一般的立体感，如何进行雕塑以及修筑华丽舒适、安全健康的建筑的正确方法；上天不仅赋予他超凡的能力，还赐予他崇高的道德和优美的文笔，因此，整个世界都在为之惊叹，人们将其视作神明。12同注1，第256 页。若将这段评价与莱奥纳尔多的传记加以对比就会发现，虽然瓦萨里给予了莱奥纳尔多崇高的评价，认为他拥有上苍赐予的禀赋，被赋予了某种神性，但他并非神明本身，而人们将视米开朗琪罗视作神明。通过对两位杰出艺术家的不同修辞，瓦萨里产生出含蓄的对比结果，即在他看来，性情浮躁的莱奥纳尔多无法与全身心投入艺术创作的米开朗琪罗相比，这其中暗含着教育目的：对努力的规劝。努力是瓦萨里认为艺术家通向杰出的必要品质，他在卢卡·德拉罗比亚[Luca della Robbia]（图3）的传记中指出：那些能够在行业中获得卓越成就的人，无一例外都从少年起就经历了酷暑、严寒、焦渴、饥饿等磨练；人们倘若认为在安逸和舒适的状态中就能取得荣誉，那就是在异想天开；因为成就不可能在睡梦中获得，需要人们在无数日夜中进行刻苦的学习和钻研。13[意]乔尔乔·瓦萨里，《意大利艺苑名人传：辉煌的复兴》，刘耀春等译，湖北美术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年，第18—19 页。为达到这一教育目的，瓦萨里找到了莱奥纳尔多未完成的作品作为其不努力的证据，而真实的莱奥纳尔多是否努力则变得无足轻重了。

图2 Vasari,Giorgio.Le Vite de’ Piv Eccellenti Pittori Scultori et Architettori.Michelangelo.Woodcut on laid paper.13 cm × 11 cm.Royal Academy of Arts,London

图3 Vasari,Giorgio.Le Vite de’ Piv Eccellenti Pittori Scultori et Architettori.Luca della Robbia.Woodcut on laid paper.13 cm × 11 cm.Royal Academy of Arts,London

事实上，由于瓦萨里与莱奥纳尔多所处年代不同，且莱奥纳尔多的艺术作品稀少又散落各地等客观原因，真实的莱奥纳尔多也许与瓦萨里并无交集。但瓦萨里生动的文字给读者以这样的感觉：他对莱奥纳尔多本人及其作品非常熟悉。比如在形容《蒙娜丽莎》（图4）时，他指出：在这幅画中体现了世上最灵巧的手能绘制出的所有细节，是对自然进行精准模仿的艺术杰作，接着他对画中人物容貌的细节进行了详细刻画，最后他赞叹道：蒙娜丽莎的五官和皮肤如同真实的肉体，几乎看不出人工描绘的痕迹。14同注1，第9 页。除去画作，瓦萨里还留下了许多生动的场景描写，这种身临其境的描述给读者以错觉，认为他与莱奥纳尔多是关系密切的朋友。事实上，并未有文字记载瓦萨里与莱奥纳尔多有过任何交往，甚至不太可能亲眼看过这些作品，更无法对其作品展开详细的研究，瓦萨里的记录更可能来源于他收集到的和听到的亲历者的表述。就如同他在描述《圣母子与圣安娜》时中提到的那样：当草图完成后，震惊了每一位前来展厅观摩的艺术家，还吸引了佛罗伦萨的众多市民，那两天如同过节般热闹，人们摩肩接踵前来观看，对画作惊叹不已，如痴如醉。15同注1，第9 页。

图4 Leonardo da Vinci.Mona Lisa.1503/1519.Oil on wood.79.4 cm × 53.4 cm.Musée du Louvre

若要论及这篇传记最初的材料，瓦萨里对莱奥纳尔多（图5）的了解其实源于他的朋友保罗·乔维奥[Paolo Giovio]。乔维奥整理了一些佛罗伦萨著名艺术家的传记，其中就包含莱奥纳尔多。16Boia,Lucian.Great Historians from Antiquity to 1800.Greenwood Press,1989,p.274.但乔维奥记录的只是一些简短的有关艺术家生平事迹的介绍，其详细程度无法与瓦萨里的《名人传》相比。在第一版传记出版后，瓦萨里继续对莱奥纳尔多的内容进行扩充，为了得到更为全面的材料，他先后拜访了许多与莱奥纳尔多有过交往的人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瓦萨里是依据转述和推测在对整部《名人传》进行合理加工。由于时代的原因和材料的缺乏，瓦萨里的编写方法对于一部体量庞大的传记是完全可行的。或许他并没有直接目睹这些重要的作品，也没有与艺术家们有过密切交往，但他用另一种方式保留了该时期艺术家们的声誉，并为后世研究提供了材料和依据。

图5 Vasari,Giorgio.Le Vite de’ Piv Eccellenti Pittori Scultori et Architettori.Leonardo da Vinci.Woodcut on laid paper.13 cm × 11 cm.Royal Academy of Arts,London

在瓦萨里笔下，莱奥纳尔多是一位有着些许矛盾的卓越人物。瓦萨里期望人们在阅读传记时既能被莱奥纳尔多的关辉所照耀，得到通往杰出的路径，又能在实际中避免与之相同的错误。瓦萨里进行教育的目的是为了达到完美，但完美并非瓦萨里的最终理想，因为完美还与荣誉产生紧密联系，而荣誉是通往上流阶层的钥匙。荣誉对瓦萨里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这一词语在他的著作中反复出现，成为他撰写《名人传》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对荣誉的追求也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特点。如在《文化》的“声誉的近代概念”一文中，欧洲文化史家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指出：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们热情地研读古罗马作家的作品，其中最受欢迎的作者是西塞罗；这些作品中都贯穿着“荣誉”这一概念。罗马帝国成为当时意大利人心中的永恒理想。17[瑞士]雅各布·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何新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第136 页。

而留存艺术家的荣誉，正是促使《名人传》这部作品得以完成的最初原因。瓦萨里提及过其撰写传记的缘由：在一次与文人雅士和社会名流聚会时，佛罗伦萨的实际统治者科西莫·美第奇公爵[Cosimo de’ Medici]吩咐其为佛罗伦萨的伟大艺术家们撰写一部传记，以此纪念他们的声誉、生平事迹和艺术成就。18Vasari,Giorgio.Lives of the Most Eminent Painters,Sculptors and Architects,vol.3.Harry N.Abrams,Inc.,1979,pp.2243-2244.1550年，瓦萨里亦在第一版《名人传》的献词中体现了创作的初衷：通过记录伟大艺术家们的光辉事迹，留存其英名，纪念佛罗伦萨的荣光。19同注2，1550年第一版献词第1 页。杰出人物对于其所属的城市来说，必然是一束耀眼的荣光。如英国艺术史家马丁·坎普[Martin Kemp]所言：“我们能够总结出一个规律：一个地方越小、越无名，对当地名人事迹宣传得就越多。但这项规律仅在一定程度上适用于莱奥纳尔多。由于他的光辉事迹是如此著名，因此连最宏伟的城市也不愿放过宣传的机会。”20Kemp,Martin.Leonardo.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pp.226-227.故而，多个城市都声称与莱奥纳尔多有密切的关联，从他的生平经历和职业生涯来看，佛罗伦萨和米兰最为重要，尤其是其成名地佛罗伦萨，必然为拥有这样的巨人而骄傲。因此在莱奥纳尔多的传记中，瓦萨里提道：莱奥纳尔多作品中蕴含的理性、优雅与天才将为佛罗伦萨增光添彩，21同注1，第10 页。以此肯定莱奥纳尔多的荣誉对佛罗伦萨的重要性。

同时，那些自古希腊古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古代典籍中的观点，比如：教育、道德、努力、荣誉等，影响着意大利的人文主义者，成为文艺复兴时期社会的行为准则，尤其受到上流社会的推崇。古代典籍中所宣扬的人的重要品质，亦通过瓦萨里笔下的艺术家成就和精彩事例得以传播。无疑，瓦萨里借由传记中表现出古代的观点获得了统治阶层的认可，他在保留艺术家荣誉的同时，也得到了自己的荣誉，进入了他理想的社会阶层。

保罗·巴洛斯基[Paul Barolsky]评价道：

瓦萨里的著作有属于他自身的规则和术语。《名人传》不仅是艺术史的附属，更是一部杰出的经想象加工的文学作品和伟大的艺术品。他借用诗歌文学的写作技巧，记录下引人入胜的名人轶事，表达出对人类再现性艺术的赞扬。同切利尼、拉伯雷[Francois Rabelais]和卡斯蒂廖内一样，瓦萨里也是一名伟大的作家。22Barolsky,Paul.Why Mona Lisa Smiles and Other Tales by Vasari:Preface.The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91.

由此，瓦萨里笔下的莱奥纳尔多是一种综合创造，来源于受古代观点影响所选择和推测的资料、轶事，以及艺术家本人在当时留下的声誉。通过塑造莱奥纳尔多，瓦萨里描摹出他理想中的人物形象，不仅多才多艺、德才兼备、高贵优雅，还具有崇高的社会地位。这样的艺术家风貌无疑是引人注目的，也是符合文艺复兴时代氛围的。在塑造莱奥纳尔多的同时，瓦萨里也塑造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