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强,樊 帆,施东伟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急诊医学科,上海 200032
1.1 患者病史患者男性,60岁,因“咳嗽伴发热6 d,加重2 d”来院诊治。患者入院6 d前(2019年2月23日)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发热,伴有明显咽干、咽痛及四肢乏力,头重脚轻,稍有咳嗽,咳白黏痰。当日至外院就诊,测体温39.3℃,白细胞2.23×109/L、中性粒细胞1.89×109/L,外院予头孢美唑钠静脉滴注后仍发热。患者2019年2月23日于我院急诊科就诊,我院予口服奥司他韦及静脉滴注莫西沙星后,患者体温降至正常。入院2 d 前(2月27日)患者自觉咳嗽次数明显增多,伴有黄脓痰,体温再次升高达38.2℃,伴有明显活动后气促;当日白细胞1.79×109/L,中性粒细胞1.4×109/L,C反应蛋白72.5 mg/L,降钙素原0.14 ng/mL,肌酸激酶1 414 U/L,氧合指数280;2月27日完善胸部CT,示两肺炎症(图1A)。予升白治疗并继续上述抗感染方案,至3月1日入住急诊科。
1.2 住院诊治经过该患者既往有2型糖尿病8年余,长期口服二甲双胍0.5 g(2次/d)及格列齐特80 mg(2次/d)治疗,平素空腹血糖5~6 mmol/L,控制尚满意。无其他特殊既往史。入院查体:咽稍红,扁桃体无肿大,双下肺闻及少量湿啰音,其他无异常发现。
患者初始症状符合流感,进展为肺炎,考虑为流感病毒合并细菌感染可能。给予头孢吡肟、莫西沙星、奥司他韦联合抗感染后,患者仍有发热。3月2日复查:白细胞11.74×109/L,中性粒细胞8.9×109/L,C反应蛋白121 mg/L,肌酸激酶886 U/L,氧合指数227,体温38.7℃,考虑患者抗感染反应欠佳,故3月3日调整抗生素方案为美罗培南、莫西沙星。至3月5日,患者2次痰培养、痰二代测序均提示烟曲霉菌,半乳甘露聚糖抗原(GM)试验阳性,更改抗生素为伏立康唑、卡泊芬净、万古霉素继续治疗,患者体温逐步下降。3月11日,体温恢复正常,随访胸部CT(3月11日,图1B),见仍有部分渗出;实验室检查示白细胞7.91×109/L、中性粒细胞6.4×109/L、C反应蛋白25.4 mg/L、肌酸激酶正常,鼻导管吸氧情况下氧合指数321,患者咳嗽咳痰等症状改善。3月17日行气管镜检查,灌洗液涂片见菌丝样物,培养提示烟曲霉阳性;灌洗液二代测序结果示曲霉菌阳性。继续伏立康唑、卡泊芬净治疗,万古霉素使用满2周后停药。
3月25日,CT示两肺见斑片状模糊影减少、间质渗出减少(图1C),炎症指标均已正常,予以出院,并继续口服伏立康唑。患者于出院后约1个月(4月19日)随访胸部CT,示双肺已基本恢复正常(图1D);5个月(8月15日)复查胸部CT,未见异常(图1E)。
图1 患者住院期间及随访胸部CT结果
曲霉菌是自然界分布最广泛的真菌之一,易在空气中悬浮并随气流播散,进入人体呼吸道后可以暂时黏附和寄居,如果吸入量大或人体免疫功能损害,则可在肺内生长而引起疾病。侵袭性肺曲霉病(invasive pulmonary aspergillosis, IPA)于1953年首次被描述[1],多发生于免疫功能缺陷患者。近年来由于化疗和免疫抑制剂的广泛应用,IPA的发病率不断升高[2]。
流感与曲霉菌感染关系密切[3]。继发于流感的真菌感染中以烟曲霉为首(17.8%)[4]。流感病毒侵入呼吸系统,可减弱人体对真菌的清除及防御能力,从蛋白基质层面导致真菌的定植和侵袭率升高[5]。同时,病毒可通过破环支气管黏膜、干扰黏液纤毛清除系统和影响白介素分泌,促进IPA发生,也可影响Th1/Th2平衡[6]。2009年H1N1大流行后,IPA的报道数急剧增加[7]。在H1N1病毒感染患者中进行的研究发现,H1N1导致的肺部微生物组改变与过敏反应可能影响曲霉菌代谢,导致曲霉菌生长速率增快、细胞壁厚度增加[8]。因此,2018年发布的《欧洲曲霉菌病的诊断和管理指南》明确将流感患者列为曲霉菌感染的高危人群[9]。
IPA的临床表现、影像学改变均不具有特异性,一般通过血清和肺泡灌洗液GM试验确诊[10-11]。 IPA的治疗药物包括三唑类、多烯类和棘白菌素类。多烯类或三唑类药物与棘白菌素类早期联合应用可发挥协同作用[11]。
本例患者以发热起病,白细胞降低合并肌酸激酶异常,提示流感病毒感染可能。前期患者病情进展迅速,治疗反应不佳,提示患者可能存在继发感染。入院后多项检查提示烟曲霉感染,立即给予伏立康唑联合卡泊芬净治疗。创造气管镜检查条件后,肺泡灌洗液培养等结果证实曲霉菌感染。有研究[12]发现,流感病毒感染后继发的中性粒细胞减少患者中,真菌感染的风险增加。本例患者发病早期白细胞最低1.79×109/L、中性粒细胞1.4×109/L,符合“粒细胞减少”诊断,可能与此次继发IPA感染有关。此外,控制不佳的糖尿病和糖皮质激素的使用也是导致免疫抑制、继发真菌感染的常见诱因[13]。本例患者虽然有糖尿病基础,但入院后糖化血红蛋白为6.7%,提示患者平素血糖控制尚可。同时,患者在治疗过程中也未使用过糖皮质激素,因此糖尿病和激素不是该例患者IPA的主要诱因。此外,抗烟曲霉治疗后6 d,患者肺部影像学表现比入院时更重,但患者临床表现、体征及实验室检查均有所好转,提示肺部改变滞后,此后患者病情好转,影像学提示两肺斑片影逐渐消失、渗出吸收。
本例患者由于治疗及时,避免了气管插管的应用,随访示预后良好。但是,由于IPA临床表现及影像学缺乏特异性,易漏诊、误诊,延误治疗,导致不良预后。因此,临床需要加强对流感患者继发IPA的警惕。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