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工经济的伦理审度与校勘

2022-03-03 06:21
西安财经大学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零工劳动者劳动

张 蕾

(《探索与争鸣》编辑部,上海 200020)

在数智时代,一场从“企业—雇员”跨越到“平台—个体”的工作革命正悄无声息地推动着社会的发展。从“外卖小哥”到“带货博主”再到“地摊经济”,各种各样的新型灵活工作形式逐渐普及,在释放着大量就业机会的同时,也越来越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一、零工经济的内涵

(一)“零工”产生的社会背景

在劳工发展史上,“零工”早已有之。在封建社会,有农民给地主家做“短工”;在资本主义工业化初期,有工厂主出于成本的考虑聘用临时性、计件工资式的工人,这些都属于零工模式[1]。这类工作模式过去较多集中在低收入、低技能劳工群体,被称为“打零工”,泛指任何持续性较弱或者不确定性较强的工作,而传统的零工经济(gig economy)也往往被想当然地认为是“临时工”的经济,它主要强调零工的“临时性”和“项目性”等特点。

20世纪20年代,爵士乐在美国盛行,“gig”被用来指代乐手短期受雇的表演工作。在其他领域,也有越来越多的工作被承包出去交给自由职业者或是小团队来完成。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全球性失业问题加剧,零工经济得到进一步发展。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和快速更迭的科技发展,企业节约人力资源成本的需求与日俱增。企业更愿意通过服务中介购买劳务,在节约成本的同时增加了用工的灵活性和弹性。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经济体制和产业结构发生了转变,逐渐步入生产要素数据化、人力资源知识化、用工方式多元化的信息时代。在此背景下,循环经济、低碳经济、共享经济等新经济形态得到发展。以创新为主要驱动的零工经济也紧跟市场的变化,逐渐发展起来,零星务工、散工、小时工、钟点工、合同工等就业群体得到发展。

20世纪90年代,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信息传播广度、速度和效率大幅提升,越来越多的人从事非全职工作,公司也越来越多地依赖灵活就业人员。劳动力市场出现了利用互联网和移动技术快速匹配劳动力供需方的新型人力资源匹配模式,互联网时代的“零工经济”应运而生。零工不再是传统意义上在劳动力市场上扎堆揽活的低技术含量工作,而是依靠互联网平台的“零工就业”“在家办公”等新的用工形式。58同城发布的《2019年中国县域零工经济调查报告》对县域居民的零工情况行了汇总。从收入来源上看,有零工收入的比例达到了52.27%。其中,既有主业收入又有零工收入人群占总人数的24.72%。数据还显示,35.11%的零工工作与互联网相关程度较高,集中在网约车、外卖、网店等。这些数据说明零工经济已经深深植根于县域用工领域,零工劳动力市场已经成为县域居民就业的重要出路。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零工经济作为传统经济模式的有机补充,有效解决了“用工难、用工慢、用工贵”等问题,给予广大适龄劳动者和失业人员更多的选择。尤其是在疫情爆发伊始,许多传统企业运营受到影响,“共享员工”这一零工经济的特殊形态应运而生。餐饮行业员工改送外卖;旅游行业员工站在防疫物资生产的一线……受疫情影响的企业通过“共享员工”实现互助和自救,稳定了特殊时期的就业环境。零工经济也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快速流行。零工经济渗入各个行业,深刻地改变着传统的雇佣关系,帮助待业人群通过互联网实现再就业。以高灯科技零工经济综合服务平台“自由薪”为例,仅2020年上半年,平台新增注册用户近30万人,为全国50多个城市近2000家生鲜、医药健康、日化企业成功匹配劳动力需求近10万人次。《中国灵活用工发展报告(2021)》蓝皮书显示,2020年企业采用灵活用工同比增加11%,达到55.68%[1]。

零工经济模式的优越性在实践中也愈发明显。对自由职业者来讲,他们利用自己的特长、技能和资源获得灵活的就业机会,在提高个人收入的同时,成功实现自身价值的最大化。对劳动力需求方来说,分散的零工劳动力资源通过互联网中介平台进行了整合,企业可根据需求合理调用劳动力资源,降低用人成本。对于社会来说,零工经济带动了就业市场,丰富了社会雇佣关系的形式,提高了劳动力供需双方的匹配效率。

(二)零工经济的内涵与特征

目前,学界对于“零工经济”的定义与范畴尚没有统一的结论。美国国会研究服务中心将“零工经济”定义为:以实现按需业务为目的,以移动软件或互联网平台为中介,将资源提供者和消费者的需求进行匹配的用工模式[2]。也有学者关注零工所具有的“临时工作”的性质,将零工经济定义为任何领域内的一种持续时间不确定的工作,而零工经济就是演进到能够支持临时工作形式的公司和商业体系[3]。我国学者王宁将零工经济界定为依托数字技术平台的“劳务交易”[4]。郑祁和杨伟国则将“零工经济”区分为“传统零工经济”和“新零工经济”。相对而言,前者强调用工的临时性和项目性;后者突出互联网和新兴科技媒介的运用[5]。在互联网作用日益凸显的今天,人们普遍提及的零工经济主要是指这种基于互联网和新兴科技的“新零工经济”,这也是本文要讨论的类型。

国内外对于零工经济的定义略有区别,零工经济的实践情况也大相径庭,但归纳起来当前阶段的零工经济基本都具有三个特征:

一是基于数字技术和互联网平台,这也是零工经济区别于传统用工模式最主要的特征。零工经济基于移动通信和互联网技术形成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供需双方进行资源集约和需求匹配。平台经济、共享经济等为广大劳动者提供了一个零成本、低门槛的就业舞台,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在内的移动终端的普及为雇佣形式的多元化提供了可能,原有的“企业—雇员”雇佣合同系统大量被“平台—个体”交易模式取代,各种零工劳动形式渐入公众视野。

二是按需匹配,这是零工经济最大的优势。技术的支持使得供求双方的匹配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约束,供求匹配的过程更加高效且在商业上具有成本收益的可持续性。零工经济契合了企业节约成本和风险管控的偏好。对于企业而言,其有着强烈的降低成本的需求,根据自己的需求有针对性地雇佣零工劳动者,有助于企业降低雇佣劳动力的成本,还可以满足企业各种发展的需求。借助零工劳动者,企业可以更有效地拓展自身业务空间,更加快速、准确地应对来自竞争对手和市场的冲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使得世界经济增长疲软,零工经济因其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失业率,在许多国家成为劳动者重要的选择和收入来源[6]。

三是弹性工作时间和场所,这是零工供需双方选择零工经济的主要原因。传统的服务供给基本是一个中心化或垂直化的模式,往往是以服务机构作为中心,数字技术的完善使得传统生产方式实现了突破,拓展了劳动的新领域,人们可以频繁和自由地就业。在传统的经济模式下,劳动力市场匹配难度大:一方面是工作岗位不足,尤其是低技能劳动者很难找到工作;另一方面是就业模式相对单一,岗位与劳动力的匹配效率不高。尽管过去也存在零工,但由于缺乏互联网技术的中介,劳动力交易的成本高,零工经济的总体规模并不大。如今,作为互联网时代人力资源分配的一种新形式,零工经济得到蓬勃发展,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可见,数字经济、平台经济、副业经济等激活了零工就业市场。2020年5月28日,李克强总理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闭幕后回答记者有关就业问题时表示:“现在,新业态蓬勃发展,大概有1亿人容纳就业,我们的零工经济大概能够容纳2亿人的就业。”[7]

综上并参考已有文献和现实情况,本文将互联网时代零工经济定义为:以网络平台为基础,以独立自主且有特定能力的劳动者为主体,以碎片化任务为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地点、方式灵活,最大程度地实现供需匹配的新兴经济模式。互联网时代的零工经济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低技能零工,如外卖员、快递员等,此种形式进入门槛比较低,工资收入也比较低,过去多是一些临时性、过渡性的工作,如今随着平台技术的发展趋于稳定化、大众化;二是高技能零工,如网络作家,此种方式依托从业者多样化的技能,更关注的是自由,此种形式是国外零工经济研究最理想化的目标类型;三是副业型零工(斜杠式零工),一般来讲其既关注收入也关注自由,如“斜杠教授”“斜杠医生”等,主要是发挥特长的兼职,在自由时间里追求自我实现的一种方式[8]。总体来说,零工经济是共享经济的一种重要的组成形式,零工的工作内容涵盖了高端、中端和低端方方面面,从脑力创造为主的个体模式,到劳动与资本、技术结合的平台模式,零工经济在不同技能层次的劳动者中都起到了扩大就业的作用。

二、零工经济兴起的伦理基础

零工经济与传统经济业态不同,它深刻蕴藏着的内在伦理精神是基于人对于劳动自由价值的渴望、对运作良好的信用伦理体系的遵守以及对可行能力平等的正义目标的追求。

(一)参与动机:劳动主体的自由

在人类的产生和进化中,劳动作为源动力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人的自我实现是一个通过劳动自我诞生、自我创造和自我发展的过程。可以说,劳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展现,是人生存的目的,是个体追求利益、满足需要和获取幸福生活的重要途径[9]。在马克思这里,自由是符合人性和道德的。一方面,自由意志是绝对的。马克思认为人的意志是自由的,表现在人的能动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上,这些也是进行道德选择的重要前提。零工经济的出现使得从业者获得相对自由的地位和人格,劳动者不用屈从于外界的工作压力,他们可以相对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劳动时间和劳动方式,并从中造就自己的德性和价值。另一方面,自由意志是相对的,它会受到特定历史条件和社会关系的限制和制约。平台规则对于无视规则或以追求无限制的自由的人才有存在的必要,对于自觉适应秩序的行为则是自由的,是有责任的自由。在马克思看来,自由意志是德性的体现,是符合伦理秩序的自由。而自由意志的丧失则意味着德性的缺位和伦理秩序的破坏。

在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确立以后,劳动者的地位实现了从客体到主体的转变,其劳动也实现了从雇佣劳动到自主劳动的转变,劳动者成为劳动关系中的重要参与主体,而不再是被剥削者,他们可以参与劳动过程的管理和劳动收益的公平分配[10]。在资本主义社会,20世纪70年代发生了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通胀危机,在应对这场危机的“大转型”中,新自由主义者提出的市场化解决方案获得青睐。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将危机归因于强大的工会垄断带来的市场机制扭曲及政府的过度干预。他们强调资本市场的自由化。于是,以降低劳动力成本为最终目的,基于灵活专业化的弹性积累在全球兴起。企业开始从大规模生产转向大规模定制。在劳动力市场,就表现为大量自由劳动力的使用。如今互联网时代的零工经济蓬勃发展,进一步解放了劳动者的主体自由,它是一种以人的自利心为基础、以自由为价值导向的有效率的组织模式,它通过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让所有的零工参与者在提供劳动自我获利的同时,不自觉但却又有效地促进了整个社会的效率。

自由不仅是人类生存的不可或缺的基本的条件或维度,而且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天性”。人的这一“天性”既源自人的生命本能,又超越着人的这种生命本能[11]。零工经济使劳动者从传统职业时间、空间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降低了市场信息传递的成本,使得劳动者有更多灵活就业的机会,人们有了更多样的选择,可以自由地掌握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不再依赖过去的科层制度,为社会经济运转提供了有力补充。首先,表现为劳动时间的自由化。零工劳动并不局限于传统的工作时间,其打破了工作时间对劳动的束缚。从事零工劳动的劳动者可以自主选择工作时间,并没有固定的时间限制。其次,表现为劳动空间自由化。零工经济的多样性拓展了劳动的空间,劳动往往不受空间的限制,可以在室内,亦可以在户外进行生产,可以由用工方提供,也可以由劳动者自由选择。例如,直播带货主播可以在室内或者室外进行直播,只要得到“买家”的关注和支持,就产生了价值。最后,表现为人身自由化。零工劳动者与劳动需求者没有明确的雇佣关系,劳动者的人身是完全自由的,可以随时结束劳动关系。例如,兼职的外卖员,他们只要简单地关闭手机软件不再接单就可以解除自己的劳动状态。

零工经济中劳动个体对自由和利益的追求在这种短期工作形式中得到了结合。对于某些企业来讲,其利用弹性工作模式聘用短期劳动者或兼职劳动者,以此来降低用工成本或缓解用工缺口;对于劳动者而言,零工模式为其提供了一种自由的选择,人们可以根据自身的时间偏好、兴趣爱好和自身特点自由选择进出零工市场,并在工作过程中拥有极大的自主性。劳动者和需求者之间呈现一种自由的体系,劳动者不再被束缚在一种管理与被管理的“枷锁”里,某种意义上来讲,所有成员均可以依据自身的特长与偏好自由地选择劳动形式、劳动时间,自由获取利益,自由选择劳动契约。总之,零工经济为人的空前解放创造了前提,激活了劳动力市场,激发了人的潜能与劳动热情,它能将分散在世界各个角落的由自利驱动的劳动主体导向一个有效的着力点,从而满足了劳动力供需双方对自由的追求。

(二)运行基础:陌生交易中的信用

信用伦理是经济伦理的重要组成部分,运作良好的信用伦理体系是有效开展高质量、高效率经济交易的重要保证。零工经济往往是基于陌生人关系的交易,而不是基于劳动契约的传统交易。零工经济下要求人们根据平台信息等进行“脱机交易”。在经济的驱动下,对于个人劳动的“陌生交易”使交易双方在心理上信任彼此。同时,由于存在公共开放的信息平台,双方都必须特别注意自己的信用记录,因此,从信用伦理的角度来看,零工经济是对个人信用的挑战和重构,将推进信用体系的信息化和规范化。以网约车为例,现阶段网约车运营模式是消费者通过智能手机中的APP客户端进行在线叫车,网约车车主和乘客都会根据彼此既往好评度进行选择性搭乘。借助这种随时提供信息、资源和技术的模式,互联网平台创建了一种去中心化、人与人之间相互平等的关系纽带。

市场经济的有效运行依靠稳定可靠的社会信用体系,需要一套人人遵守的社会契约准则和秩序规则。移动互联网强化了人与人尤其是陌生人之间的高效互助协作,充分满足了网络时代社会分工的新需求。传统熟人社会为主体的伦理关系转向了现代陌生人市民社会为主导的契约式伦理关系。基于信用伦理之上的零工经济是人与人之间互惠互利的一种经济模式,它超越了传统“小圈子”型的信任模式,是由具有强烈主观能动性的“理性人”经过多重博弈逐渐建立的复杂而精密的伦理体系。零工经济快速发展得益于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及信任。移动互联技术的发展和普及使得互助与协作在更广泛的领域中成为可能。陌生人之间顺利协作的前提是人与人之间建立更加透明的信任关系。基于信任关系的零工经济弥补了传统经济活动在效率层面的不足,解决了劳动力交易双方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并促进了信用互动机制的形成。具体而言,零工经济除了使技术、资源和物质材料的交换更加方便快捷之外,还可以建立基于友好、关怀和宽容等文明形态的社会信任氛围,倡导人与人之间的良好的互利关系。同时,零工经济体现了内含平等性及包容性的经济发展模式,有助于实现不同文明的对接以及融合。

(三)发展机制:效率驱动与利益最大化

在坚持功利主义立场的经济学家看来,由于生产性的社会福利最大化效率原则蕴含着分配性的公平正义原则,经济活动只需要遵循生产性的效率原则即可。零工经济在企业追求效率的驱动下快速发展,也正是基于这样的效率原则,零工互联网平台并非简单地提供信息匹配中介,而是积极地制定有利于自身扩张和利润赚取的规则体系[12]。

一方面,互联网平台企业通过对劳动者独立承揽人地位的认定规避雇主法律责任。零工就业形式的任务化模糊了用工关系的组织从属性,形成了去劳动关系化趋势。各国的劳动法、就业法等一般都规定了劳动者最低工资、加班休假权利、各种保险和福利等。互联网平台企业将零工劳动者打造为独立承揽人、个人创业者等,竭力维持自身只是中介平台的身份,这样一来,平台企业一方面可以高效地匹配个性化需求和服务;另一方面不用承担劳动工资、劳动资料成本的预付和补偿,规避了劳动关系中雇主应尽的义务。当零工经济中的劳动者被去劳动关系化后,互联网平台就可以无风险地从零工劳动供需双方的交易中抽成或收取会员费。网约车作为互联网行业门槛较低的行业,备受资本的追捧。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约车用户规模达3.65亿,在用户数急速增长的同时,网约车抽成高的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根据数据显示,大多数的网约车平台,对司机的抽成高达25%左右,并且平台提供给司机端的抽成信息并不透明。在这样的模式下,互联网平台企业以极少的雇员薪酬和福利支出取得了惊人的营业收入。然而仔细考虑之后我们会发现,这背后伴随的是各种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分配矛盾,蕴含着效率与公平的矛盾。

另一方面,零工劳动者和用户的相关信息通过平台企业实现数字化,这些反馈数据在算法的处理下融合到平台自动管理和监督中,平台以低成本实现了高效率的大规模即时交易匹配和精细的计件分包。平台企业可以获取和记录劳动者与用户的匹配信息、地理位置、在线时间和用工习惯等信息,通过大数据和智能优化算法按需匹配劳动者和用户。而平台借助数据和算法可以进行自动管理,以低成本实现高效率的大规模即时交易匹配和精细的计件分包。以外卖平台为例,接单是外卖服务环节的第一步,高峰期如何高效、有序地接单,这不仅和餐厅的营业额息息相关,也关系到顾客的用餐体验。基于大数据和智能优化算法,外卖平台可以将外卖员接单状态、地理位置、排名等信息与订餐信息进行智能化的实时匹配,提高外卖员的排单率和送餐效率。此外,数字平台的高效信息处理能力使得按件计费在零工市场运行中成为可能。例如,当用户在叫车软件发起用车需求时,系统就会根据地理距离向周围网约车发送约车信号,司机通过竞争抢单实现对接,有效提高了打车效率。打车平台可以根据司机的实时位置信息计算其驾驶里程、驾驶时长,由此确定司机所能获得的费用。另外,叫车平台往往可以一键同时呼叫多种“档次”的车型,包含了经济、舒适、豪华等,充分满足用户出行需求。在现实中,盈利性经济活动的短期效应往往既创造了社会财富,又涉及各种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分配和利益冲突。这种利益冲突不仅仅是欺诈的问题,还往往蕴含着效率与公平的矛盾,亦即社会总体利益与一部分人的正当利益的冲突。平台发展背后带来的劳资矛盾将在后文进行论述。

(四)正义目标:可行能力平等

功利主义效用或福利平等追求的是实质平等,强调个体在道德上都具有同等重要性,但其要求分配经济资源时每个人的偏好都可以得到平等满足。事实上,每个人的偏好存在差异,不同人渴望的资源是不同的。特别是对于某些不正当的偏好,如果不加以区分、不考虑偏好的差异性,则不符合正义原则的差异性要求。以罗尔斯和德沃金为代表的自由主义平等理论把平等当作其正义原则的基本规定,认为所有的社会“基本善”都应平等分配,除非不平等分配有利于最不利者[13]。阿马蒂亚·森对上述两种平等理论提出了质疑,认为两者都只关注个体某一方面的平等,而没有关注到其他方面的平等,即忽视了人际差异。阿马蒂亚·森主张有着更为广阔、完备的信息基础的可行能力平等。“一个人的‘可行能力’指的是此人有可能实现的、各种可能的功能性活动组合。”[14]其中,功能性活动反映的是“一个人认为值得去做或达到的多种多样的事情或状态”[14]的范畴,包括参与社交活动、培养劳动技能和自尊等。本质上来讲,这是一个人获得自己福利的能力。

零工经济的出现,将劳动、自由与人的可行能力有效地匹配了起来。在阿马蒂亚·森看来,平等就是要有利于平等地发挥个体的功能性活动,即个体能平等地行使可行能力。相较传统行业,零工经济更加重视人才的创新和创业能力,为劳动者提供了更广阔的职业空间和形式更加多样的职业选择。零工从业者既可以选择同时拥有全职和兼职工作,如利用零散或业余时间在互联网分享个人经验、智慧、知识和技能等,从而获得劳动报酬,也可以选择“兼职工作全职化”,从事外卖骑手、专车司机、网络写手等职业。可以说,零工经济为劳动者提供了平等的职业空间,为平等激活劳动者活力创造了条件,无论是体力劳动者,还是脑力劳动者,似乎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零工经济在激发全社会劳动者的创新活力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一方面,依托于网络平台的零工经济,尤其是知识型零工经济的外延,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打零工”的界限,其具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潜力;另一方面,互联网技术为个人兴趣技能满足和匹配市场需求提供了便利,从而使得更多从业者的个人偏好、专业知识和资源可以实现更高的价值,并且可以更加灵活地发挥其“生产力”。通过基于高效算法所构建的零工经济平台,实现了对于按需劳动的即时匹配和大规模众包。这大大降低了传统劳动力市场中求职者需要具备的信息、技能、资格等门槛,为劳动者提供了更多的灵活工作机会和更大的市场需求。据58同城《2019年中国县域零工经济调查报告》显示,零工经济灵活性和自由度较高的工作模式对女性吸引力更大,女性零工占比达到52.22%。这充分说明了在互联网渗透快速发展背景下的县域市场,传统的零工的定义已经被丰富,女性有更多的机会参与到互联网背景下的零工经济中。

三、零工经济的现实伦理困境

零工经济的蓬勃发展为疫后经济重建插上了腾飞的翅膀,解决了亿万人的劳动就业问题。在惊叹其为经济、社会作出巨大贡献的同时,我们也应清醒地认识到,零工经济是一把双刃剑,对于其带来的现实伦理困境,亟待深入分析和解决。从平台经济学视角出发,零工经济有平台、用户网络层和利益相关者三个层次结构,本文将对这三个层次分别加以分析。

(一)平台发展困境:平台垄断带来社会权力的流散

基于对技术发展和权力变化之间关系的研究,权力社会学指出:随着技术和生产力的进步,社会权力在总体上趋向分散[15]。英国学者苏珊·斯特兰奇用“权力流散”(power diffusion)来解释权力由国家向市场甚至非国家行为体转移的趋势[16]。零工经济的崛起加速了当代社会的权力流散。这种权力的调整和分布正在借助资本的赋权发挥着重要作用。

国家权力、市场权力、公民权力是现代社会权力结构中的基本内容。在这个结构中,国家权力往往处于支配地位。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打破了既有的平衡,数字技术的应用使得“人找信息”的既有传播方式被打破,形成了“信息找人”的新格局。这也使得“权力决定信息分配”的传统权力关系向“信息决定权力分配”变迁[17]。人工智能、大数据、算法这些给社会带来巨大变革的技术正在助力社会主体获取更多权力,社会权力结构的变化日趋明显,市场获取的权力正在逐步增加。平台公司日益壮大的社会影响力让其逐渐走到社会权力中心的位置,逐步改变了原有的社会权力结构。平台承担了部分原先属于政府的社会公共管理的职能,使得社会管理活动逐渐私人化。斯特兰奇在其代表作三部曲(1)三部曲分别为《国家与市场》(1988)、《竞争的国家、竞争的公司》(1991)、《权力流散》(1996)。中论证了国家权力(权威)正在衰落,非国家权威正在兴起,并指出非国家行为体普遍地介入各种世界经济的主体结构和次结构中,原先主权国家的政策选择缩小了,而市场上从事服务、硬件、软件供给的企业的机会扩大了[16]。平台是数字经济的主要资源配置与组织方式。平台几乎为所有的行为体赋权,但是各方所获得的权力并不均等也不均衡。平台为市场部分赋予的权力大于其他主体,特别是把政府的部分权力转移到私营部门,造成公权力的私化。私营部门逐步成为权力的新中心,社会权力结构发生了转变。

以互联网平台为例,这种新的资源组织形态是零工经济的主流模式,其对于权力的渗透日渐深入,正在对传统的政府—企业二元治理结构产生巨大的冲击,从而引发劳动者权益保障、垄断、隐私安全等一系列问题。平台具有为社会行为体赋权的属性,基于数据提取和网络效应,平台作为权力的主体逐渐走到前台,对社会权力结构产生消解和重构。政府的部分权力转移到私营组织,国家权力一定程度上被消解,造成公权力的私化,同时社会权力里的公民权力也逐渐被限制,从“平台二选一”的垄断行为到“被困在系统里的外卖骑手”,互联网企业和个体面对平台权力的无助均体现了社会权力的变迁。

(二)用户网络层:数字剥削引发的劳资矛盾

劳动解放在马克思哲学思想体系中具有重要理论地位。马克思将人类的解放还原为劳动的解放[18]207-208。他批判了市民社会中自由的虚假性,认为真正的自由是将人从劳动异化中解放出来,劳动成为自由的选择,真正成为人的本质,成为人自我的实现,人们不再是基于生存的需要而进行劳动。

在数字经济时代,受资本逻辑和市场逻辑的支配,一部分人凭借自身庞大的数字资本优势通过操纵数字平台垄断了劳动力市场,迫使零工劳动者黏附在数字平台上,零工从业者在看似“自由”的选择下服从于数字平台的支配,然而竞争力度也在加大,平台资本与劳动力之间的关系更趋复杂,正如马克思对计件劳动的评价:“一方面促进了工人个性的发展,从而促进了自由精神、独立性和自我监督能力的发展;但另一方面也促进了他们之间的相互竞争。”[18]630在零工就业模式下,数字控制、数字剥削、劳动者权益保障等问题凸显。

首先,平台对零工劳动过程的控制和劳动者拥有的工作自主性并存。2020年一篇《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牵动人心;2021年5月,一位北大博士加入外卖骑手团队,以自身体验揭示数字治理下复杂的劳动秩序,引发全网关注。为实现劳动效率的提升,平台通过算法动态调整劳资关系,无形中实现了社会化的劳动监督。劳动者看似拥有了劳动时间和空间的自由,但现实中平台对劳动过程的控制,往往使得工人屈从于强大的技术支配,他们无偿为数字平台更新数据和信息,这些数据信息甚至包括工人心理变化、健康状况等。算法技术使得平台资本能够精准管理劳动者,实现量化考核劳动成果、有针对性地制定劳动绩效指标,精确设置工作准入和淘汰门槛。

其次,“数字控制”下的新型劳动关系逐渐引起社会关注。互联网用户的行为生成了大量的数据,用户参与了数据商品的生产过程,这不同于传统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形式。这些数据没有直接创造出剩余价值,但互联网平台对用户的剥削依然是存在的。互联网用户的消费过程,即依附于数据平台的数字劳动在劳动力再生产过程中被隐蔽地剥削。依据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数据的生产也是一种生产性劳动者,被剥削的剩余价值的生产者不仅包括那些受雇于平台的软件工程师、网络运营维护人员等,还包括那些依附在数据平台上的零工劳动者。

最后,雇佣劳动关系的不稳定化使得从业者缺乏基本保障。传统劳动关系中的劳动者与用人单位签有劳动合同,其各项权益受到法律的保护,对于临时工我国也有一套相对完善的保护条例。然而对于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平台资本来讲,其会尽量避免形成稳定的雇主—雇员关系,规避担负雇主的责任与义务。平台下的劳动者收入严格由劳动产出决定,工作和收入并不稳定,他们处于自我驱使的紧张压力之下,因此往往放弃对劳动保障的诉求。对于近来出现的新型用工形式,劳动者的身份处于“灰色”地带,零工的社会保障问题亟待解决。一方面,“全职零工”的从业人员同时从事多个零工,而每个工作的持续时间通常是不一致的。大多数雇主并不需要与员工签订劳动合同;另一方面,服务或产品的供需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通常借助平台实现。因此灵活就业的劳动者与劳动需求方之间一般并不存在正式的雇佣劳动关系,他们需要独立承担社会保障相关费用的支付。

(三)利益相关者:新就业形态下的劳动力“迁徙”

零工经济带来的新就业形态具有非常强的包容性,提高了劳动者的就业效率,实现了劳动力在行业间的转移[19]。一方面,零工经济在促进就业中发挥巨大优势作用,表现为吸纳了大量从制造业、农业等传统行业转移、升级而来的劳动力;另一方面,技术的进步推动产业发展,进而促使新业态出现,就业的空间进一步拓展,产生了大量对新型专业人才的岗位需求。不可否认,零工经济激活了大量就业机会,成为就业“蓄水池”,有效发挥了稳就业的作用。然而人们不禁担心、年轻人不愿走进工厂当工人了吗?“技能饭”不香了吗?未来制造业发展怎么办?这些问题从一个侧面暴露出我国就业结构性矛盾依然较为突出,就业形势依然严峻复杂。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技术的发展,以数据驱动、平台支撑和线上线下协同的零工劳动形态呈爆发式增长,形成了“互联网+服务业”这一新就业形态,带动了跨行业劳动力“迁徙”的出现。外卖、快递等新业态行业,对吸纳就业发挥了积极作用。美团平台发布《2019年外卖骑手就业扶贫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底,累计约有720万外卖骑手通过美团平台实现就业增收。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从2020年1月20日至3月18日,美团平台新注册骑手数达到33.6万,其中来源排名第一的为工厂工人,占比18.6%,其次为销售人员,占比14.3%。据媒体报道,广州某地服装加工厂就遇到了招工难的问题,因为年轻人找工作不再只看收入,不愿意被一成不变、机械重复的工作束缚,而是综合考量,更青睐工作场景开放、灵活度高、更加自由的工作[20]。

市场越是活跃,灵活就业者往往就越多,但看似“双赢”的局面,长远看其实用工和打工者都各有隐忧。从工作性质来看,大多数制造企业处于产业链下游,对工人专业技能、工作时长、耐力的要求都相比较高,临时工虽然能解决暂时性的订单压力,但人员流动性大,人才无法沉淀,在招工越来越难的当下是行不通的。以制造业为例,主流的核心的技术工人基本都是以70后,他们逐渐上了岁数,80后的为主,90后的偏少且不稳定[21]。因此,制造企业需要从劳动力市场吸引更多的年轻工人,给予他们更多的机会和资源支持,使得年轻人改变就业观念,从技术工人一步步进阶成为管理人员,这样企业才能谋得长远发展。

四、发展零工经济的启示

零工经济在未来的发展潜力巨大,数字化社会的到来为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打工者开辟了新的天地。但是面对随之而来的种种问题,也应积极预防和应对。在平台层面,应以技术创新为零工经济提供可持续的技术支撑,以政策监管构筑监督防线;在用户网络层面,引导零工劳动者树立数字时代的劳动伦理;在利益相关者层面,应构筑新型社会契约,提升零工工作体面性。

(一)搭建数字平台,提供技术支撑和政策监督防线

零工经济是一种将个人信息用作特殊资源的经济模型,它的技术平台是数字技术,共享平台是信息资源。基于此,互联网的“互联”是信息文明的技术逻辑,数字技术平台的创建和建设是核心和关键。换句话说,以“人人互联、物物互联”这样的零工经济形式,其交易的基础是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其他技术。因此,加强企业数字平台建设,规范和完善行业制度,是实现零工经济的技术支撑的基本伦理要求。

“货拉拉”长沙女子跳车死亡案让人痛心不已,而车上未安装音视频监控设备,使得此案一度扑朔迷离,行业管理的不规范也引起了全社会的热议。企业在经济社会中难免会有趋利性,甚至利用政策漏洞减少成本,或者恶性竞争导致资源分配效率低下和资源浪费,若想让零工经济持续健康稳定地发展,相关行业协会和其他中介组织应当跟进,关注零工经济的发展态势,牵头制定准入门槛或行业标准,加快零工经济部门标准化体系的建设,并引入针对特定行业的服务标准和规范。特别是要依托互联网、信息化技术成长发展的新业态新模式,对零工经济平台建设和运行进行指导,维护和保障好安全与发展、守正与创新的关系,在推动经济发展的同时,始终将社会公共安全和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在实践中切实落实好安全生产的主体责任,积极地采取有效举措,努力持续提升安全管控能力和服务质量,获得民众的支持,并提高零工工作人员的社会认同感和参与感。

互联网是“零工经济”蓬勃发展的推动力,也是必不可少的部分。在为人们赚取平台费提供服务的同时,还应承担相应的责任,解决“零工经济”中的问题。例如,目前零工劳动者的数据一般无法在多个平台之间形成流通,劳动工作中的努力与进步、工作成果不达标等也不会留在零工劳动者的履历中。可以尝试引入第三方平台来建立信誉文件并为供需双方提供默认保险,这将有助于供需双方作出公平的选择并降低就业风险,建立在线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反馈问题”机制,为用人单位和零工从业人员提供基本保护。

(二)引导零工劳动者提高技能水平,树立正确的劳动观

灵活就业兴起,反映出劳动者就业观念、就业选择发生变化。长期以来,人们普遍将工作的稳定性作为就业选择时重要的考量因素,传统的劳动者通常全职化、专一化,长期只为一家单位工作,职业技能单一,收入来源单一,职业风险较大。灵活多样的零工经济为职业发展开辟了新天地,为劳动者掌握新技能、扩大社会联系和增加发展机会提供了有利条件,大大降低了单一职业的潜在风险,劳动者的就业标准发生了明显变化。投资经济学讲究“不要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即采用有效的资产投资组合来消除非系统性风险。对于劳动者而言,“打零工”就是通过多样化的“零工组合”,同时从事多份有薪工作,工作时间相对灵活,收入来源更加多元化,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单一职业的压力,提高了从业者的安全感。

第一,应引导确立风险与利益相平衡的价值观。未来互联网零工经济中,高度重视知识、技能、创新等要素的知识密集型产业将成为主导。对于劳动者来说,技能化是必然趋势,高技能的零工从业者将占据主流地位。现代社会里,“零工”只是工作时间、空间上的灵活,有别于传统的低级劳动。而且不少零工都是企业为了应对阶段性、突发性工作而产生的,具有时间紧、要求高、任务重的特点,需要应聘者自身具备良好的职业技能,上手就能胜任。因此,选择多元化打零工的人员必须有相应多元化的职业技能,这样才有自由选择工作的筹码。从业人员在认同零工经济的同时,也应制定相应的职业规划,遵循自己的兴趣爱好来学习更多本领,不断挖掘自身潜能,为从事新行业或新工作创造机会,一旦机会来临,不需要培训就可以上手新工作,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如果缺少职业规划,没有危机意识,不及时充电补充新知识、新技能,“零工”的路就会越走越窄。

第二,强化责任伦理意识培育。责任伦理看重责任主体的道义担当和对责任后果的承担。对零工劳动者来说,应提高自身的责任意识,强化法律知识水平和道德修养,在面对海量的信息时提高鉴别、理解、筛选与评估的能力,自觉抵制不良诱惑和行为,在就业形势严峻的后疫情时代,劳动者既要“抬头看路”,找准自己的职业发展方向,也要脚踏实地,发挥自身优势,实现“可持续发展”。

(三)构筑新型社会契约,提升零工劳动体面性

对于政府部门来讲,重视零工经济带来的灵活就业发展空间,促进和开拓零工就业渠道和形式将成为解决社会就业问题的重要出路,但这一过程中,需要明确零工就业者的劳动者身份,提升零工工作体面性,让零工劳动者融入社会保险体系中,构筑起新型的社会契约关系。“体面劳动”概念兴起于20世纪末,是有关劳动经济的国际理念,包括劳工标准、恰当报酬、工作条件和社会保障等。零工经济带来互联网时代劳动关系的新变化,从各维度提高零工劳动的体面性,是保障零工经济健康发展的关键。把零工劳动纳入社会发展和劳动监管中,构筑新型社会契约是当务之急。

在美国,学者史蒂文·希尔提出在新经济形态下,需要构筑基于政府和私人实体监督的“个人安全网账户”,企业除了为零工劳动者支付工资,还需要为每一个劳动者在其个人安全网账户中注入资金,建立覆盖社会保障、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工伤赔偿、残疾津贴的“安全网”。对于拥有多个雇主的工人,该工人将根据他的工作时间,在时间银行系统中积累对每一个雇主的贡献,每一个雇主都应当按照比例(基于工作小时数)支付到员工个人账户[22]。多雇主“安全网账户”的提出,可以作为新经济安全网和社会契约的基础,每一个劳动者都会平等地获得医疗保险、社会保障、失业保险、工伤赔偿等,甚至带薪病假和休假。新型社会契约的建立不但造福个体,还将作为宏观经济自动稳定器持续不断地刺激消费、驱动经济发展、创造就业机会。

在我国,早在2019年,浙江省以及四川省成都市等已经开始探索如何将新业态劳动用工人员纳入社会保险体系,分别颁布了《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关于优化新业态劳动用工服务的指导意见》《成都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促进新经济新业态从业人员参加社会保险的试行实施意见》,从各方面保证零工工作制度,以确保劳动者体面工作。2020年7月15日,发改委等13个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健康发展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的意见》,提出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具体意见,提出“积极培育新个体,支持自主就业”,“强化灵活就业劳动权益保障,探索多点执业”,进一步完善了政策保障。2021年7月26日,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国家网信办、国家发展改革委等七部门联合印发《关于落实网络餐饮平台责任切实维护外卖送餐员权益的指导意见》提出,未来将督促平台和第三方单位为外卖员购买社会保险,不得通过最严算法进行考核,适当放宽外卖配送的时限。可见,针对外卖、快递两大垂直行业从业人员的权益保障问题,已经得到关注和积极推进。

五、结语

数字化变革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曾经非主流的“零工经济”开始走红,劳动者利用碎片时间来兼顾个人偏好和效率,一场关于产业发展与人才结构的趋势性变化正在悄然发生。目前“零工经济”正处于蓬勃发展时期,由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经济学研究所和北京字节跳动公共政策研究院合作撰写的《互联网时代零工经济的发展现状、社会影响及其政策建议》报告显示,2019年零工经济对GDP总增量的贡献度为10.43%,对GDP增长率的拉动为0.64%,预计到2035年,零工经济占GDP比重将达到6.82%,对GDP增量的贡献将达到13.26%。阿里研究院也预测,2036年中国从事零工经济的群体将会从目前的2亿人扩大到4亿人,约有1/2的劳动力将以零工的形式提供生产和服务。零工经济将成为解决就业问题的一大支柱。实现零工经济的健康、持续发展,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保障。零工经济整体生态的建设,需要平台企业、劳动者和政府共同发挥作用、共同参与、共同治理,才能促使其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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