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玲杰
顾实非专门的图书馆学者,1918年,其所编撰的《图书馆指南》由上海医学书局出版后,引起了强烈反响,中华民国教育部批准顾实呈送《图书馆指南》作为图书馆的参考用书。学界普遍认为《图书馆指南》取材于日文《図書館小識》,因此常将其与北京通俗教育研究会的译本《图书馆小识》相比较。顾实未在书中言明其为译著,刘国钧对此颇为不满,“顾氏既取材于此书,而一语不之及,窃不知其何意也”[1](347),范凡等学者与刘国钧持相同观点,认为顾实窃取了他人的劳动果实[2]。
直至今天,《图书馆指南》仍是近代图书馆史研究无法回避的著作,许多图书馆学者都曾在论著中论及该书,如谢灼华[3]、中国图书馆学会出版委员会[4]、黄宗忠[5]、谭迪昭[6]、张润生等[7]、王昌亚等[8]、北京大学图书馆学情报学系和武汉大学图书情报学院[9]、王酉梅[10]、董小英[11]、董乃强[12]、王子舟[13]、来新夏[14]和程焕文[15]等。但是,目前专门针对《图书馆指南》进行研究的论文只有1篇[16],即为黄红华的《顾实及其〈图书馆指南〉研究》,该文对此书的成书背景、取法日本及体现的以日为师的学术特点进行了分析。但是,《图书馆指南》成书时的争论热点之一,也即刘国钧的质疑——顾实缘何未言明此书为译著,这个问题却一直无人问津。顾实是否盗取了他人的果实,还需要证据。本文旨在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并澄清一些误解。
顾实(1878—1956),字惕生,古文字学家,早年留学日本,攻习法科。曾任国立东南大学教授,后在无锡国专任教,教授中古文学。通多国语言,爱好广泛,后习东西洋史。同姚名达友善,与丁福保、王献唐、马叙伦、徐宗泽、瞿良士、瞿凤起、张元济等人交往颇多,在学问上互相切磋,相得益彰,于目录学、史学皆有研究,著述兼涉史、子、集三部[17-18]。
顾实主要著述有《汉书艺文志讲疏》《重考古今伪书考》《穆天子传知见书目提要》《中国文字学》《图书馆指南》等。金榜在《目录之功用》中云:“不通汉《艺文志》,不可以读天下书”[19],顾实在《汉书艺文志讲疏》自序中以金榜之言为基础扩展道:“然不通汉艺文志,诚不可以读天下书,而不读天下书,亦不可以通汉艺文志”[20],钟敬文以此句讽刺顾实如此“泰山北斗”却“倒识欠通”[21](222),不过这句话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成为至理名言,至今被人传颂。
顾实是位怎样的人物,我们或可从当时学界对他的作品评价中略窥一斑。钟敬文受汪馥泉之邀为“顾实著作批判特号”撰文,却欲抑先扬讲顾实“据说于书无不窥,等身著述”[21](221)。张俟明以顾实《文章学纲要》“目录后附言”中自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举例,评说该文“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是态度浮夸”[22],从附言中不难看出顾实恃才傲物的狂放之情,这种做派与传统的“谦虚”美德是相悖的,恐难为大家所容。张俟明撰文时讲“力求其简单,省得多占‘新学生’有用的篇幅”,而要在版面珍贵的刊物上特批专号对顾实的著作进行批评,可见顾实的学术影响力着实非同凡响。蔗园在《顾实的“大学”新解》中赞叹“他用毕生的精力,专攻国学”,“他用他的森严锋利的笔,揭破宋代陋儒自欺欺人的勾当,在这学术衰歇的时代,仍在大声疾呼的以学问昭告后学”,这种精神令人肃然起敬!非但不觉得顾实狂妄自大,反而认为“顾先生从事经解的一支笔,我觉得比刀枪还要锋利一点[23]!”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文风正盛,学者之间常相互公开“论战”。以钟敬文和张俟明为代表的针对“序言”和“附言”而非正文内容的“批判”,恰能说明这种“批判”只是文人之间意见相左时的相轻之词。极尽批判与不吝赞美两个极端,说明顾实既负盛名又有争议。顾实理西方学术、与新派人物相交等表明其容易接受新事物,但在新旧思想交替的民国,迎新与守旧的姿态都容易招来口诛笔伐。
读秀学术搜索中查到10种不同版次《汉书艺文志讲疏》,总被引2570次,其中商务印书馆1924年、1945年版及广文书局1970年版被引用指数分别高达3.5598、3.5598和3.5272(2021年11月2日数据)。可以说,顾实的学问到今天仍被人们热切关注着。
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的知识分子开始向西方寻求强国之道,西方大量的军事科技书籍被翻译引入,图书馆的观念在这个过程中被介绍到国内。甲午战败使中国的知识分子意识到,日本虽为小国,却国富民强。同时,由于日语中有大量日文汉字,对国人来说,日语较其他外语更容易学习,且两国相邻,交通相对便利,日本图书馆于是成为国人主要的学习对象。许多文化界和教育界的学者都曾翻译或撰写文章和书籍向国人介绍近代图书馆。近代政治家和教育家梁启超于1896年出版《西学书目表》,介绍了近20年来被翻译到中国的300多种西方书籍;政治家和教育家康有为于1897年出版的《日本书目志》,是对日本书目的第一次全面介绍;目录学家孙毓修于1909年出版的《图书馆》,是我国第一部“中西合璧”的图书馆著作,也是第一部系统介绍图书馆的著作;近代思想家王国维1909—1910年间所翻译的《世界图书馆小史》,最初以系列文章的形式发表,被认为是第一部向国人介绍海外图书馆历史的译著;教育学家谢荫昌于1910年出版译著《图书馆教育》,将图书馆作为社会教育机构的概念引进到国内;出版家章锡琛于1912年发表文章《近代图书馆制度》,阐述了古代图书馆与现代图书馆的区别。他们相信,在民众教育和民众启蒙方面,图书馆与学校和杂志一样重要,也是富国强民的重要因素。
顾实曾在日本求学,了解日本图书馆的运作方式和图书馆的好处。也曾留学日本的中华民国江苏省教育厅厅长符鼎升在《图书馆指南》的序言中写道,“顾君倜生渊雅君子人也,课余秉其学识经验所得,发明图书馆本末,书凡二十四章,名曰指南”[24](序1)。符鼎升文字与顾实一贯的浮夸风如出一辙,大有《图书馆指南》一书乃“渊雅君子”信手拈来之意。至于中国人为什么需要这样的一本书,他在序言中称,我国虽素号文化,藏书代有其人,但至明清之间,藏书名家也不过是搜罗海内珍本秘籍,以供个人浏览;各省虽设立图书馆,图书馆教育却不及巴黎、柏林之百分之一。中国传统的藏书楼未及向图书馆转换,图书馆学教育也还只是国文科的课程,浩如烟海的古今图籍无法荟萃于一堂,学者只能望洋兴叹,这种现实怕是顾实撰写《图书馆指南》的直接动力,顾实的图书馆理想着眼于要解决学者的文献利用难题,这一想法与近代图书馆学的奠基者施雷廷格的观点不谋而合,施雷廷格认为图书馆的作用是将所收集到的相当数量的图书加以整理,并根据求知者的各种要求将图书提供给他们利用[25]。
书中提及新的图书类分方法,“综其大旨有三,曰宗教、曰哲学、曰科学,而其主张人我智识之交换,则以中日书区一类,泰西书区一类,盖必如是而图书馆之由来分明,而图书馆之设为不虚。”由于传统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已经无法对新出版和翻译的书籍进行类分,因此宗教、哲学和科学的划分在当时具有创新性。且在旧的藏书体系中,书籍的收藏大于利用,作者与读者之间的智识交换从不在考虑之列。顾实提出的图书分类法与智识交换的主张对国人来说都是新概念,“人我智识交换”的观点非常深刻与超前,与现代语境中“语文学是穿过时空隔阂了解他者的一种方法”[26]这一提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生动地描述了图书馆的书与读者的互动关系。
序言中称,所谓弹琴赋诗、古画书法,无益于生民,酒社梨园靡财败俗,“独此图书馆,实有益而可喜,试举其胪列各法,试之一乡一邑,递进而至于一国,则是编也,而又岂徒如舟子驾驶时握指南针之是务哉?”图书馆之于国家的重要性,恰如指南针之于航船。其中“递进”和“指南针”的描述,对当时图书馆的推广和图书馆作用的理解,把握非常准确。
金敏甫在《中国图书馆学术史》一文中说:“上海有顾实之图书馆指南出版,顾氏之书;虽称编辑,实亦翻译于日本之图书馆小识,惟其译法与通俗教育研究会所译,微有不同,而首尾则增添二章系由顾氏自撰;且每章之末,另附欧美之情形,以为参考,此其异于原本者”[27]。金敏甫指出,《图书馆指南》与《图书馆小识》一样,实质上都是日文《図書館小識》的中译本,不同之处在于,《图书馆指南》的首尾添加了二章顾实自己的东西,而且每一章都另附欧美图书馆的情况,作为参考和比较。当时人们对欧美图书馆的状况还很陌生,因此此部分附加的内容也属于对西方图书馆的新译介了。
刘国钧曾评论道:“惟顾氏时时流露反对专制政体之见,又以为中文图书之分类,不宜用四库,亦不宜袭东京帝国图书馆之办法,因略变异其次做中华民国图书馆分类法,又于每章稍加材料,附于其后,命曰参考,此其异于原书者”[1](347)。刘国钧对顾实敢于冲破桎梏提出新的学术见解以及不同于四部之分类法表示赞赏。顾实对帝国分类法不生搬硬套,而是加以变通,他对《图书馆指南》的编译结合了本土图书馆事业的发展,融入了自己的思考,顾实和《图书馆指南》对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有自己独特的贡献。
《图书馆指南》出版一年后,中华民国教育部批复“顾实呈送图书馆指南准作图书馆参考用书”[28],此批复公开发表在官方刊物《教育公报》上。1919年的中国图书馆界,图书馆专业著作寥若晨星,该官方批复肯定了此书的专业性、学术性和权威性。教育部既然批准《图书馆指南》作为图书馆参考用书以指导图书馆事业的发展,毫无疑问,该书在一定范围内会对当时的图书馆事业产生一种统编教科书式的影响。
1926年,刘国钧在评论顾实《图书馆指南》、戴志骞《图书馆学术讲稿》和杜定友《世界图书馆分类法》等六种早期图书馆学著作时说:“凡上六书,虽论述不同,详略互易,而其绝大宗旨则同。此宗旨为何?则适用是矣。……然所谓适用者,非谓办理者之适用……乃一切使用图书馆者之适用也。以书籍为公有而公用之,此近代图书馆学之精神,而亦近代图书馆之所以异于昔日之藏书楼者也”[1](349)。在刘国钧看来,虽然论述的角度都不相同,《图书馆指南》与其他几位图书馆学学者的著作宗旨却一样,不仅可以为图书馆管理者提供参考,还具有指导读者使用图书馆的作用,宣扬了近代图书馆学的公共思想。
金敏甫认为,《图书馆指南》与《图书馆小识》两书,成为日本图书馆学传入时期的代表,“此时之一般办理图书馆者,亦莫不奉为上法,于是中国之图书馆,类皆成为东洋式之图书馆,盖受此二书之影响也”[27]。 被“奉为上法”的自是极佳之作,这是对《图书馆指南》的高度评价,该书同时也成为向日本学习图书馆学的代表之作,同时也侧面印证了中华民国教育部所批复的《图书馆指南》的“参考用书”地位。《中国图书馆学学科史》一书称顾实“依田万吉等的《图书馆小识》为蓝本编撰的《图书馆指南》出版,将以日为师推向高潮”[29]。
杜定友在《图书分类法史略》一文中介绍说,《杜威十进法》于1909年,由顾实从日本翻译来的《图书馆小识》一书,首先被介绍到中国来[30]。四川省图书馆学会直接采用了杜定友这一观点:“当时我国出版的图书馆学著作,大多数也是从日本翻译过来的,其中影响较大的有顾实的《图书馆小识》(1909年)和《图书馆指南》(1918年),M·杜威的《十进分类法》就是由《图书馆小识》首先介绍到中国的”[31]。
以图书馆学乃顾实的“业余研究”和孙毓修在《教育杂志》连载《图书馆》一文为据,李严论证首次介绍杜威十进分类法应该是孙毓修于1910年,而不是顾实于1909年[32]。杜定友在他本人的著作《图书馆学概论》第四十章《图书馆学书目》中记录顾实的著述只有一条:“《图书馆指南》。医学书局,民七,九角”[33]。日本图书馆协会编写的《図書館小識》第一版于1915年才出版[34],杜定友关于顾实1909年翻译《图书馆小识》的说法应该是笔误了。
《中国图书馆学学科史》一书称顾实的《图书馆指南》是依照“田万吉等的《图书馆小识》为蓝本编撰”[29]。而事实上,日文《図書館小識》第一版由日本图书馆协会编著并于1915年出版;第二版[35]和第三版[36]分别出版于1922年和1925年,均由和田万吉等编著,日本丙午出版社出版。因此这里有两处不当之处:第一,《图书馆指南》出版于1918年,所以其蓝本只可能是比它出版时间更早的1915年由日本图书馆协会所编写的第一版;第二,1922年的第二版或1925年的第三版的主要编者都是“和田万吉”,而不是“田万吉”。
刘国钧不乏讥讽地指出:“其书共二十四章,于图书馆之必要、性质、种类、经营法,推论綦详。然察其内容,除首尾二章外,标目悉与图书馆小识同,稽其实质,又复相似。意者顾氏未知此书有中译而取之为蓝本乎……然顾氏既取材于此书,而一语不之及,窃不知其何意也”[1](347)。不知刘国钧是批顾实不遵守学术规范,还是暗指顾实剽窃他人思想,或兼而有之。民国时期信息传播不顺畅,《图书馆小识》仅比《图书馆指南》早一年出版,顾实在编写《图书馆指南》之前没有读过《图书馆小识》也属常情。因此,刘国钧此处的批评由于太绝对而略失客观。
同刘国钧的观点一致,范凡的批评态度非常明确,“一些著作明明是翻译著作,译者只是多多少少加进去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就完全据为己有,不肯承认是译作……如顾实的《图书馆指南》”[2],顾实被点名批评。
在上海医学书局的“文学丛书书目提要”中,编辑赞叹顾实嗜好图书,且国学根基深厚,“留学日本,考察彼邦教育,深知图书馆为社会教育唯一之机关,归国而后,叠在京师内地各大图书馆,考察状况,慨我国图书馆事业之幼稚,亟宜讨求振兴之策,特辑此书,内容介绍新说”,讲《图书馆指南》乃顾实为振兴我国图书馆事业特意编辑之书,以介绍日本图书馆新学说,间接言明《图书馆指南》为编译作品;并评价《图书馆指南》“闳通旧法,淹贯警辟,得未曾有”[24](书目1),大有赞其融古今、创新篇之意,其虽为推广语,却也可以理解为不吝溢美之词。
1919年,《教育公报》刊载教育部批复顾实呈送《图书馆指南》文:“据呈送图书馆指南一册到部,迻译新籍,参以己见,于办理图书馆甚有裨益,应准作图书馆参考用书,书存此批”[28]。此批文除了准许顾实呈送《图书馆指南》之外,还还原了顾实对该书的重要描述:此书为新近翻译书籍并加入了个人见解。至于日文原著是何书籍,无论是“文学丛书书目提要”还是顾实呈送教育部报批文稿中都只字未提,不过从其结构与内容来看,原著非《図書館小識》莫属。
顾实未在《图书馆指南》一书上说明此书为译著,刘国钧1926年发出的质疑“一语不之及”的结论应该就是基于此,但鉴于1918年该书出版时,上海医学书局出版社的推广词中“留学日本”“介绍新学说”之辞对该译著的间接说明,以及顾实1919年呈送的报批和批复公文上,公开说明此书为“迻译新籍”,可见刘国钧的质疑和范凡2011年的批评是不够客观的。
以上分析表明,人们对顾实和《图书馆指南》存在一定的误解,如果想当然地接受所有评论,就会得出一个失实的结论。顾实虽然没有在书上说明《图书馆指南》为译著,但他在《教育公报》上却公开声明其为译著,加上出版社推广词的间接说明,这也意味着顾实主观上并没有窃取他人劳动果实的意图。
顾实遵循一定的学术规范,如在《汉书艺文志讲疏》的参考文献上,“如有择录,悉注出处,不盗人善,自见己旨”[37],着重学术上的考镜源流。但诚如范凡所指出,民国时期图书馆学的学术规范尚未完全确立[2],这是个不争的事实;陈平原也曾抱怨过民国时期小说写作的不规范甚至是混乱[38];结合杜定友的笔误和刘国钧的不精确批评,我们完全可以信赖范凡所言,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学学术规范尚未完全建立。
顾实了解学术规范并于经书注解之时坚守规范,因为经书注解一直是顾实的心血之作,故而凡事考究也在情理之中。为何撰写《图书馆指南》的时候却一反常态呢?顾实既然“读日本书,犹本国书也”,翻译一本日文书对他而言,自然是手到擒来,符鼎升就把《图书馆指南》的写作归结为顾实课余学识经验所得。所谓容易得来的不容易被珍惜,《图书馆指南》之于顾实大概如此。由于学术监督的空缺,在呈送《图书馆指南》到官方机构——教育部之前,其是否符合学术规范对于顾实而言,就成了不必重视的末节,如此行事倒符合顾实狂放的性情。
《图书馆指南》一书诚然获得了不同凡响的肯定,顾实因此成为近代图书馆学研究不可忽视的一位人物,他对图书馆事业的理解也超乎了他的时代,但是相对于他等身著述的古文字学和目录学泰山北斗的地位而言,也可谓小巫见大巫了。此外,作为官方指定的图书馆参考用书,《图书馆指南》的出版,在当时的图书馆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是顾实并未有续作来延续此荣耀。或如蔗园所言,顾实确实投毕生精力于文章学的考辨,亦如符鼎升在序言中所写,此书只是他知识经验之余的一个小小的思想火花,也如前文李严所论述,图书馆学只是顾实的业余研究,顾实志不在此。
顾实认为大多学问与事业都是由于人的一时好奇而开启的,好奇心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就趋向好名心,名誉又分暂时的名誉与永久的名誉,得到永久名誉的人便渐入圣贤之境,并引用孔子在《孝经》中所言“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来支持自己的论点[39]。如果以此观点来看,《图书馆指南》是顾实的好奇心,官方认定的学术权威和学界热评是他获得的永久名誉,倒也合情理。然而他呈送《图书馆指南》到教育部这一行为的细节,鲜有资料可查证,因而尚无法判断是否代表了其好名心。历史向我们走来,却始终戴着面纱,他的这本译著,或同如前所述的那些文化界和教育界的学者一样,只是想为中国新生的图书馆事业作点自己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