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校点记

2022-03-02 06:45张世亮
衡水学院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董仲舒朱文藏书

张世亮

(中国矿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董仲舒是西汉时期最重要的政治哲学家,也是在中国历史上影响极大的重要思想家之一,上承孔子,下启朱熹,成为儒学发展过程中的关键人物,为奠定中华民族的传统精神做出了决定性的贡献。《春秋繁露》是董仲舒的代表作,也是研究董仲舒思想的主要资料。《春秋繁露》向无善本,自来错简、文字脱误等现象较多。《儒藏》精华编作为《儒藏》工程的一部分,主要选收《儒藏》中的精要书籍,传世文献按照《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进行分类。《儒藏》精华编将《春秋繁露》纳入“经部春秋类附录”(第 95册)而加以整理校点并出校记,目的是为学界提供一个相对简明可靠的版本①《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已于2016年10月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校点者:钟肇鹏、周桂钿、张世亮。。关于《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的整理校点情况,现做一简略条陈。

一、董仲舒与《春秋繁露》

董仲舒(约公元前198—约前106年),西汉广川人,是当时治《春秋》的著名经师。孝、景时董仲舒为博士,受学弟子众多,下帷讲诵,无暇窥园。武帝时,诏贤良文学直言极谏之士,董仲舒应诏对策,随即被天子任为江都相。后来被废为中大夫,转回长安居住,著《灾异之记》。主父偃趁隙窃取此书,然后奏于天子,董仲舒因而获罪几死,最终经天子下诏赦免其罪,从此不敢再言灾异。董仲舒复为江都相,后转徙胶西相,旋即“致仕悬车”,称病辞官,告老归乡,以修学著书为事。董仲舒辞官家居,朝廷如有大议,即遣使者及廷尉张汤去其家中咨询,他总能给出有效对策,因作《春秋决狱》二百三十二事。董仲舒因年老寿终于家,葬于长安下马陵。关于董仲舒的传记资料,可见《史记·儒林列传》《汉书·董仲舒传》等文献史料。

董仲舒的著作,主要为《春秋繁露》和保存于《汉书·董仲舒传》中的《天人三策》。此外,尚有保存于《汉书·食货志》中的论经济、《匈奴传》中的议匈奴、《五行志》中的讲灾异。传为唐人所编之《古文苑》中也保存有《雨雹对》《诣丞相公孙弘记室书》等相关重要资料。《艺文类聚》收有董仲舒的《士不遇赋》一首。以上资料大体上都是研究董仲舒思想的可信材料。

董仲舒为汉代治《公羊春秋》之经学大师。《史记·儒林列传》云:“故汉兴至于五世之间,唯董仲舒名为明于《春秋》,其传公羊氏也。”[1]3128《春秋繁露》直接讲《春秋》之篇章不在少数,是其公羊学思想的主要代表作品,据此可概观董仲舒乃至整个汉代春秋公羊学的基本面貌。其所述《春秋》之公羊学思想,如“贵德重人”“行善得众”“原心察微”“通权达变”等,如今看来也还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董仲舒为汉代儒学的中坚领袖,《汉书·五行志》云:“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阴阳,为儒者宗。”[2]1317其学术宗师孔子,祖述六经,以儒家为中心和主体,而又兼采道、法、阴阳、名、墨各家思想,对于儒学理论在上承先秦的同时又有重大的发展。董仲舒作为群儒之首,其思想得到汉武帝的支持而于汉代居于主要地位,成为汉代儒学的中心。“独尊儒术,罢黜百家”,董仲舒使儒学由诸子而成独尊,由一家而融汇百家,是承前启后的重要环节,为儒学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主干起了极其重要的奠基作用,对后世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二、《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所用之底本

晋葛洪《西京杂记》卷二云:“董仲舒梦蛟龙入怀,乃作《春秋繁露》词。”[3]25是为《春秋繁露》之名载于典籍之最早记录者。《隋书·经籍志》经部春秋类曰:“《春秋繁露》十七卷,汉胶西相董仲舒撰。”[4]930自是以降,“历代史籍《艺文志》、目录书、书序对其多有著录,然多详辨其篇卷、流传,于其版本的具体情形则多语焉不详”[5]。

《春秋繁露》十七卷,八十二篇,自宋朝以降即阙文三篇,实存七十九篇。现存最早刻本为南宋嘉定四年(1211年)江右计台刻本(简称宋本)①根据国家图书馆善本书特藏部李致忠先生考证,镌刊此一版本《春秋繁露》的实际主持人为胡槻。胡槻,即《春秋繁露》后附胡榘《识语》(或称《胡仲方跋》)所谓“秘阁兄”者,即胡榘之胞兄,生卒年不详。《宋史·胡铨传》记载胡铨“孙槻、榘,皆至尚书”。乾隆《庐陵县志》卷二十四荫任类载:“胡槻,铨孙,荫官至户部尚书。”此卷同时还记载了胡榘官至兵部尚书并晋少保。李致忠先生还进一步考证,所谓“江右计台”即指“江西转运使司”,而“江右计台刻本”实则就是“江西转运使司刻本”。李致忠先生认为,国家图书馆藏宋本《春秋繁露》原著录为“宋嘉定四年江右计台刻本”,经由上述考证,其版刻似可进一步著录为“宋嘉定四年胡槻江右计台刻本”。参见李致忠《北京图书馆宋版书叙录(二)》,(《文献》1991年第1期)。,国家图书馆有藏本。2003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将其收入《中华再造善本》(唐宋编)影印出版。其实,国家图书馆尚藏有另外一部南宋嘉定四年江右计台刻本《春秋繁露》,不过只存十五卷,缺卷一、卷二。后来一、二卷用钞本补配,以为全帙,但所补二卷之款式字体均与计台本不同,而与明钞宋本相合②明钞宋本(简称明钞本)《春秋繁露》,原藏涵芬楼,冒广生(1873-1959年)曾借出校勘并作跋,是为冒校手稿本,现藏国家图书馆。,后十五卷内亦有补钞者③如《春秋繁露》卷十三《四时之副》第五十五篇凡二百六十五字及《人副天数》第五十六篇首三百九十六字原阙而以钞本补足,即为此例。,并同此例。此一版本之《春秋繁露》,《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以及《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均未著录。1998年,收入北京图书馆出版社钟肇鹏选编之《续百子全书》,影印出版。2000年,书目文献出版社也以影印的方式将其收入《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而加以出版。

《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的整理校点,则以《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宋嘉定四年江右计台刻本为底本。是本原书一函六册④六册分卷情况如下:第一册,卷一至卷二;第二册,卷三至卷五;第三册,卷六至卷七;第四册,卷八至卷十;第五册,卷十一至卷十四;第六册,卷十五至卷十七。,版框高22.3 cm,宽16.1 cm,每半页十行,行十八字,左右双边,白口,双黑鱼尾。此本由南宋时期“楼钥(1137—1213年)参校写本、萍乡本、潘叔度等诸本,始成今八十二篇定本”[6]1。正文之外,是书前有北宋庆历七年(1047年)楼郁《春秋繁露序》,书后附刻“题跋”七则⑤宋本《春秋繁露》书后《题跋附》七则依次条列如下:《崇文总目》《中兴馆阁书目》《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六一先生书春秋繁露后》《新安程大昌泰之秘书省书繁露后》《(楼钥)跋春秋繁露》《胡仲方跋》。。如宋版书之常,宋本《春秋繁露》书中“讓”“桓”“慎”“徵”“敦”等字因避讳而缺末笔。版心上镌字数,中镌书名卷数,下镌刻工姓或名如邓仁、邓安、翁遂、胡俊、黄鼎、刘孜、刘明、王礼、王相、宁、祁、郁等,细考其实,似大都为江右本地刻工。通检全书,是本每册皆有多处钤印,如“皇甫子孙”(白文)、“华阳山人皇甫冲印”(朱文)、“秋火何处堪消写,元晏先生满架书”(朱文)、“宋本”(朱文)、“乾学”(朱文)、“徐健庵”(白文)、“季印振宜”(朱文)、“沧苇”(朱文)、“经术堂印”(白文)、“季振宜藏书”(朱文)、“华亭朱氏”(白文)、“吉”(白文)、“其永保用”(白文)等。从这些钤印,即可大体推知此宋本《春秋繁露》的私人递藏过程,即(明)皇甫冲→(明)朱大韶→(清)季振宜→(清)徐乾学①“皇甫子孙”(白文)、“华阳山人皇甫冲印”(朱文)等,即为皇甫冲之藏书印记。皇甫冲(1490—1558年),字子俊,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明嘉靖七年(1528年)举人,与其弟涍、汸、濂合称“四皇甫”,家富藏书,擅作诗、好谈兵、精律吕,作品汇为《皇甫华阳集》等。“华亭朱氏”(白文)乃为朱大韶之藏书印记。朱大韶(1517—1577年),字象元,一作象玄,号文石,松江华亭(今上海)人,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进士,官选庶吉士,授检讨,明代著名藏书家,酷爱宋版书,作品有《横经阁收藏书籍记》《实事求是斋经说》等。“季印振宜”(朱文)、“季振宜藏书”(朱文)、“沧苇”(朱文)、“宋本”(朱文)等,皆为季振宜之藏书印记。季振宜(1630—?年),字诜兮,号沧苇,清代扬州泰兴人,顺治四年(1647年)进士,授浙江兰溪令,后历官刑、户两曹,顺治十五年(1659年),擢为浙江道御史,巡视河东盐政。季振宜为清初著名藏书家、版本学家,其藏书“富甲天下”,被后世目为“善本目录之泰斗”。季氏所藏宋版书详情,可参看其自编之《季沧苇书目》(又名《延令宋版书目》)。“乾学”(朱文)、“徐健庵”(白文)等,是徐乾学之藏书印记。徐乾学(1631—1694年),字原一、幼慧,号健庵、玉峰先生,江苏昆山人,清初大儒顾炎武之甥,与其弟秉义、元文合称“昆山三徐”。康熙九年(1670年)进士,授编修,后累官至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徐乾学为清代名臣、著名学者、藏书家,其寓居之所曾建“传是楼”,专供藏书,其藏书详情,可参看《传是楼宋元板书目》《传是楼书目》等。。另,宋本《春秋繁露》尚钤有“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朱文)、“八征耄念之宝”(朱文)、“太上皇帝之宝”(朱文)、“乾隆御览之宝”(朱文)、“天禄琳琅”(朱文)、“天禄继鉴”(白文)等印记。这些钤印说明,宋本《春秋繁露》曾入藏清宫大内,成为了乾隆皇帝天禄琳琅所藏众多珍本中的一员②“天禄琳琅”为清乾隆皇帝在乾隆九年开辟的一处私人善本藏书之所,当然也可以称之为皇家藏书之所,其具体所在为紫禁城乾清宫东侧的昭仁殿。关于“天禄琳琅”及其藏书的流传、递藏历史,可以参看王先谦《天禄琳琅书目》、刘蔷《天禄琳琅研究》以及韦力《书楼觅踪·天禄琳琅五经萃室》等资料。。由此来看,此本应该是在经历了一段有序的私人递藏之后,由徐乾学或其后人的“传是楼”散出,继而进入清宫大内,成为了天禄琳琅的继收之物。宋本《春秋繁露》亦有多处钤有“北京图书馆藏”(朱文)印记,说明是书从天禄琳琅散出之后,最终辗转归入了北京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公藏③据李致忠先生撰文记述,此书在天禄琳琅时期还是完本,后散出辗转归入北图时,已残去一、二两卷,仅存十五卷(卷三至卷十七)。1975年,经周叔弢先生引介,北图善本部前往天津古旧书店以二百元价格购回一册《春秋繁露》。经与原藏宋本仔细勘对,发现此册《春秋繁露》封面书签、天禄琳琅藏印等与原藏宋本皆一致,随即勘定其即为北图所藏版本所残去的一、二两卷,由此这一珍贵的宋代珍品最终破镜重圆。参见李致忠《北京图书馆宋版书叙录(二)》,(《文献》1991年第1期)。。

按照李致忠先生的考证,宋本《春秋繁露》实际上就是江西转运司刻本。宋代的转运司大都有公使库,这也是地方文武官员的一项重要财源。有的主管官员热衷于文化出版事业,即用库里的公钱来刊刻书籍。胡槻在南宋嘉定四年主持梓行的《春秋繁露》即为此例,所以是本就是江西转运司的官刻。细察其字体、版式及刻工姓名等版刻要素,也与宋浙本系统的官刻本风格若合符节。官刻之书不同于大多数的坊刻本,因为有充足的银钱支持,又是官家主持梓行之事,于是刊刻起来就极其铺陈考究。宋本《春秋繁露》即由“皮纸印造,墨色精纯,开本宏朗,不失官本体制”[7],即便是《中华再造善本》的影印本,也是制作精良,可谓“下真迹一等”了。

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作为经典文献,算是常见书,并不稀缺,“历来传本极多,但全且善者绝少”[7]。宋嘉定四年江右计台刻本作为现存最早的《春秋繁露》刻本,是为“古本”,具有极高的文物价值;内容上十七卷八十二篇(阙文三篇),也最接近其原始面貌,是为相对意义上的“足本”,具有极高的校勘价值。由是而言,宋本《春秋繁露》自可归为兼具文物性与校勘性的“善本”。基于以上缘由,《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即以此宋本作为校点整理之底本④关于宋本《春秋繁露》的版本价值,《四库全书总目》卷二十九经部春秋类附录的《春秋繁露》提要作为参照,可备一说,兹录于下:“是书宋代已有四本,多寡不同。至楼钥所校,乃为定本。钥本原阙三篇,明人重刻,又阙第五十五篇及第五十六篇首三百九十八字、第七十五篇中一百七十九字、第四十八篇中二十四字、又第二十五篇颠倒一页,遂不可读。其余讹脱,不可胜举。盖海内藏书之家,不见完本三、四百年于兹矣。今以《永乐大典》所存楼钥本详为勘订,凡补一千一百二十一字,删一百二十一字,改定一千八百二十九字。神明焕然,顿还旧笈。虽曰习见之书,实则绝无仅有之本也。倘非幸遇圣朝右文稽古,使已湮旧籍复发幽光,则此十七卷者,竟终沉于蠹简中矣。岂非万世一遇哉!”参见[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44页)。。是本《四时之副第五十五》篇及《人副天数第五十六》篇首三百九十六字原阙,整理校点时据《续百子全书》影印明钞本补足,以为全帙。

三、《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所用之校本

《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整理校点所用之校本,则选取了清代《春秋繁露》之重要版本三种:《四部丛刊》影印武英殿聚珍版本(简称殿本)、北京直隶书局民国十二年(1923)五月影印清卢文弨《抱经堂丛书》本(简称卢本)以及《龙溪精舍丛书》用清凌曙凌氏蜚云阁本《春秋繁露注》刊本(简称凌本)。其中殿本为对校本,卢本与凌本为参校本,与宋本参校,出其同异,以明各本面貌。现将三种校本的具体情况略述如下。

此次整理校点,之所以将殿本作为对校本,乃是基于殿本在整个清代或说传世《春秋繁露》版本中的重要地位和价值。绍述殿本,我们就不得不提及《春秋繁露》的另一重要版本:《永乐大典》本(简称《大典》本),二者关系甚密。《永乐大典》初名《文献大成》,是明成祖朱棣于永乐年间钦命解缙、姚广孝主持编纂的一部大型类书。全书共2 2877卷,计1 1095册,约3.7亿字,汇集古今图书七八千种,宋本《春秋繁露》即为被收典籍之一种。《永乐大典》正本抄成之后,虽在嘉靖时又抄有副本,但却不断佚散,到清乾隆朝时尚余8000册,后来屡经灾厄,而时至今日存世者只有极少的零册了。由于《永乐大典》“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的编纂体例以及正副两部长期深藏禁宫之内的原因,最终导致收于其中的宋本《春秋繁露》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隐而不彰。清乾隆时期设置四库馆,广征天下遗书,用以编纂《四库全书》,但宋本《春秋繁露》始终未得。四库馆臣只得从《永乐大典》中将此书辑佚出来,收入《四库全书》经部春秋类附录。这就是《四库全书》本(简称《四库》本)《春秋繁露》。由于《永乐大典》原本《春秋繁露》今不可见了,因此《四库》本也就被惯称为“《大典》本”。《四库全书》纂修之时,乾隆还命四库馆臣择罕见之善本于武英殿校正刊行,由户部侍郎金简主管此事。金简以枣木制活字25万余,用以排印,力省功多。因活字之名不雅,乾隆赐名“聚珍版”。“武英殿聚珍版”以木活字共排印一百多种善本,辑佚所得之《大典》本《春秋繁露》即为其中之一种,此即我们所用作对校本的殿本《春秋繁露》①殿本《春秋繁露》原书版刻信息如下:每半页九行,行二十一字,小字双行字同,白口,四周双边,单黑鱼尾。版心上镌书名,中镌卷数,下镌校官姓名。藏国家图书馆。。殿本据《大典》本排印成书,在留存《大典》本原貌的同时又作有几十处校正(皆小字出注说明),具有极高的版本价值,因此《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的整理即以殿本作为了对校本②崔富章、崔涛二位先生曾撰文,将殿本(《大典》本)和宋嘉定计台本进行了较为细密的互相校正,最后认为宋嘉定本有很多不及《大典》本之处,殿本则更胜宋嘉定本。同时,他们还肯认了傅增湘在《跋校本〈春秋繁露〉》中所云“《大典》所据乃初印本”的论断,认为宋嘉定本和《大典》本谓皆出宋本则可而若谓其同出一版则非。参见崔富章、崔涛《〈春秋繁露〉的宋本及明代传本》,(《文献》2005年第3期)。。

殿本《春秋繁露》面世后,为诸家所关注,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后来清人刊刻《春秋繁露》即大多以殿本为底本和参考依据。乾嘉之际出现的两大校本——卢本和凌本,均以殿本为主,所不同的是卢本参以明嘉靖蜀中本及明程荣、何允中两家本等,凌本则参以明天启王道焜刊本及清张惠言批校本等并作注。卢本和凌本流传广泛,是有清一代出现的两个较为完善的校注读本,因此《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的整理即以此二本作为参校本。凌本原书每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二字,小字双行字同,白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藏国家图书馆。凌曙(1775—1829),字晓楼,清江苏江都(今扬州)人,《春秋繁露注》为其主要著作。凌曙主要受到刘逢禄春秋公羊学的影响,而以汉学的方法来注释《春秋繁露》。该书“称引繁博”[8]1,在清代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虽然后世学者对凌曙注文的水平颇有争议③如苏舆评价凌曙《春秋繁露注》曰:“凌之学出于刘氏逢禄,而大体平实,绝无牵傅。惟于董义,少所发挥,疏漏繁碎,时所不免。”参见苏舆《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3页)。黄开国先生也指出:“凌曙的《春秋繁露注》不仅没有董仲舒思想的精髓,而且在清代的历史背景下,还津津乐道汉代的天人感应等迷信观念,所以,此书对春秋公羊学义理的发挥并没有多少可取之处。”参见黄开国《公羊学发展史》,(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60页)。,但仅就版本来说,凌本还是具有着重要的校勘价值。卢本原书,别题《董子》,是书每半页十行,行二十字,小字双行字同,白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版心上镌书名,中镌卷数和页数,下镌“抱经堂校订本”,藏国家图书馆。卢文弨(1717—1795年),字绍弓,一作召弓,号矶渔,又号檠斋、抱经,晚年更号弓父,人称抱经先生,清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乾隆十七年(1752)进士,授翰林院编修,累官至提督湖广学政。卢文弨为清代校勘学大家,校书以精审著称于世,其藏书与校书之所为“抱经堂”,藏书数万卷,校书多种,精本汇刻为《抱经堂丛书》。卢文弨的校勘学成就达到了有清一代的高峰,其学术流派归宗于戴震汉学一脉,治学以“求是”为宗旨,择善而从。卢文弨的校书特点可以归结为“识字为本”“旁征博考,精辟分析”“择善而从,不主一说”“慎于改字,存疑存真”和“反复推求,不断完善”几点[9]。他对《春秋繁露》(《董子》)的校勘兼具了“死校法”与“活校法”的优长,前后历时八年,于乾隆丙申、丁酉、甲辰以明清诸本多次合校,终成抱经堂校订本,是为精校精勘本,具有着极高的版本价值。

四、《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校点情况的简要说明

按照《儒藏》精华编的编纂要求,《春秋繁露》的整理校点以宋本为底本,以殿本对校为主,结合卢本和凌本进行参校,力求保持原书的完整性和独立性。在具体的整理校点过程中,底本因避讳而缺笔之字如“讓”“桓”“慎”“徵”“敦”等,整理校点时皆补足笔画,不出校记。底本目录与正文篇题不一致者,如目录为“三代改制第二十三”而正文篇题为“三代改制质文第二十三”、目录为“尧舜汤武第二十五”而正文篇题为“尧舜不擅移汤武不专杀第二十五”、目录为“身之养第三十一”而正文篇题为“身之养重于义第三十一”等,皆不校改,以保存原貌。另,在《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的整理校点过程中还酌情参考了钟肇鹏先生主编的《春秋繁露校释》(校补本)的相关成果。凡此种种,特此一并说明。

《儒藏》精华编《春秋繁露》的整理校点工作开始于2006年10月,至2013年1月完成了三审三校,清样定稿,并最终于 2016年 10月由北京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回首来时路,忽忽整十年。山一程,水一程,心向《繁露》履冰行,夜深守孤灯。如今重览旧作,心内也生出无限感慨。现再次翻检一过,发现整理校点后的成书也还存在不少问题,如不应出校而出校、应出校而未出校、校点说明尚需修缮等。“校书犹扫落叶,旋扫旋生”,古人诚不我欺!在此也诚挚地期望海内外方家能够不吝指正,以使校点者在未来能够朝着“落叶应扫尽扫”的目标继续不断努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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