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胜
美育是关于人的教育活动,但更重要的,它始终是一个不断“化成”真正有意义的、立体的人生现实的精神实践活动。这就是说,美育的旨趣,既“具体地向人呈现了生活内在的精神气象,更在实践指向的统一性上,在人生现世的活动中完成着当下意义的揭示和人的精神充实”,以此引导人们在“具体活动中寻求精神的内在自觉,在人生现世的有限性中发展出精神成长的力量、开掘精神超越的前景”〔1〕。同样的道理,对于生活美育来说,其根本的问题也无非是“如何能够在生活的现实之境,引导性地实现人的精神开掘和意义的发现”的问题。
这个问题具有两个方面的意涵:其一,人的现实的生活一定有其不足、妨碍、非意义或无意义的存在,因而有必要通过对人的审美教育方式和具体途径,不断克服人在日常现实里实际面临的种种局限性。换句话说,生活美育所践行的方向,就是在不完善、不完美的生活现实中为人们揭明意义实现的人生实践的方向。其二,现实的日常生活包括环境、活动、关系等一系列具体存在,是每个个体精神成长、意义收获的直接出发之地。“日常生活包含的内容比我们想象的要有意义得多。”〔2〕现实中,一切有关人生意义的价值话语,无不缘起于人对自己生活的实际感受与心灵体会。就像冯友兰所讲的:“问人生是人生,讲人生还是人生,这即是人生之真相。除此之外,更不必找人生之真相,也更无从找人生之真相。”〔3〕所以,围绕“人的精神开掘和意义的发现”这一根本问题,有关人的审美教育同样也只能在人自身的现实生活之中加以落实。
进一步来看,生活美育的可能性,在于日常过程中人的活动既是生活美育的存在之境,也是生活美育的发展之境。正是在人的日常现实的亲历性过程中,生活美育才能得以实现生命意义之于人本身的再度发生与发现。这样,生活美育的具体价值,实际上就体现在它能够为人在现世的存在提供一种意义发现、发生和发展的特定前景。对于每一个现实生活中的具体个体来说,生活美育总是一个不断向内的功能性实践过程——它不仅是方法论意义上的个体生命发展路径的选择方式,更是一种存在论意义上的人生意义的发明与发生活动。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人的生活现实已然作为一种意象性的存在,人在其中既是生活感受及其体验行为的直接主体,又是自身行为的价值承担者,而日常状态下人的生活的各种“非解释(无意义)性”,则在其中经由审美的价值引导而转向了对于不同个体的“意义呈现”。质言之,生活美育所完成的就是在一系列向内的功能性审美活动中,引导人们通过不断感知自身生活现实的情感特性与价值属性,来实现现实人生“向人”的意义转化及其实际性质的改善。
很显然,强调生活美育的日常性前提,强调生活美育之于人的具体感知活动的直接性,突显了生活美育所具有的非知识化的整体经验取向。也因此,生活现实中,人的“态度”和“态度转换”便成为实际践行和完善生活美育功能的关键。这也从一个方面表明,人在日常状态的生活过程中的直接感受及其经验积累,作为一种前置性的心理指向,往往固化了具体个体对于自身生活现实的基本认知。而生活美育的功能实践,则在于通过实际地调转这一基本认知的呈现方式及其日常方向,为人生现实的发展打开一种新的可能性。对此,丰子恺在《艺术的效果》中就曾经表示:“人生处世,功利原不可不计较,太不计较是不能生存的。但一味计较功利,直到老死,人的生活实在太冷酷而无聊,人的生命实在太廉价而糟蹋了。”〔4〕面对现实具体的生活处境,功利性的日常态度大多给人生直接贴上了“太冷酷而无聊”“太廉价而糟蹋”的无意义性标签。而以艺术审美的方式在生活现实中“恢复人的天真”〔5〕,“在不妨碍现实生活的范围内,能酌取艺术的非功利的心情来对付人世之事,可使人的生活温暖而丰富起来,人的生命高贵而光明起来”〔6〕,正体现为生活美育特定功能的实现,其结果就是使人“体得了艺术的精神,而表现此精神于一切思想行为之中”〔7〕。质言之,将审美/艺术的想象性元素及其意义呈现和展开方式具体引入人的日常生活感知,不仅将促进人的生活态度向着个体精神提升的主体自觉方向不断转换,也使人们得以在现实具体的生活中发现、感受和品味人生的丰富意趣——自我生命的精神感动成为不断引领人们“高贵而光明”地向前行进的内在动力。这一点,便构成了生活美育的全部功能性价值。
作为一种“意义呈现”的过程,生活现实中人的日常性态度的转换,其要旨在于通过人的生活感知的审美化改变,使日常状态下人的生活行动因此而获得一种“去熟悉化”的可能性——生活想象的敞开,进而催生出人在现实行动中对于生活意义的新的、积极的探寻。这其实也是一种从程序性活动及其事件中发现非/反程序性对象、在日常经验中收获“别样”意义的生活美育策略。
毫无疑问,日常状态下,人们往往“把自己的活动聚焦于某个单一的客观的同质的行动领域”〔8〕。人的生活现实总是存在着一定的同质性,包括人的日常行为的统一性、一般生活感受的重复化和生活趣味的类的共存水平等。在周而复始的现实世界里,这种生活本来就有的同质性,决定了人在自身生活活动中得到教化并被赋予具体意义的方式。而“去熟悉化”的生活美育践行策略,就在于能够从这样一种同质性的生活现实中,为日常状态下的人们找到并确立起某种“异质”的经验对象及其生活感知——它是人们原本保持着的“日常行为统一性”在生活现实中的断裂,同时也是生活现实中异(新)质的生产与增值过程。这也就是通常所谓“化腐朽为神奇”的意义生产活动。
作为生活美育的实践策略,“去熟悉化”本身也再一次揭示了:如何能够在接受生活现实的常规及其熟悉事物的单调乏味的同时,经由审美/艺术的培养,学会在寻常之中发现不寻常之处,在千篇一律的日常感知中发现感动人心的特殊光色,是人在现实生活中逃离日常状态的确定性、克服生活的空洞无意义感而不断走向更深一层人生境界的根本,也是生活向人重新开放意义感受的前提。如果说,人在生活现实中经验到的,是一个人人相同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着为人熟悉的感知模式及其一般性惯例——人们对于自身生活的秩序感和稳定感,其核心根据就是“理所当然”,那么生活美育的践行策略,实际上在将我们从习以为常的惯例中“去熟悉化”并为生活现实注入新的感动之源、生命趣味形式的同时,已然将日常感知中“理所当然”的生活现实转换为并非“当然”的新的感知性存在,其结果则是为“理所当然”的现实生活活动带来新的发现和新的感动,使人得以开始一番重新审视自己熟悉的生活世界的意义发现和发生过程。“我们通常把自己囿在习惯所画成的狭小圈套里,让它把眼界‘蔽’着,使我们对它以外的世界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美感经验并无深文奥义,它只在人生世相中见出某一时某一境特别新鲜有趣而加以流连玩味,或者把它描写出来。这句话中‘见’字最紧要”〔9〕。所谓“蔽”,正是日常状态下的一般性惯例,是“理所当然”的生活本身;“去弊”之“见”,则是对惯例状态的“去熟悉化”,它使人跳出了常见非新的生活表象而进入到一个新的意义发现领域,在流连玩味之际收获一份新的生活感知、新鲜的生命情绪和心灵的微妙颤动。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去熟悉化”作为生活美育的实践策略,在它内部同样体现了一种指向意义生产及其增值的转换。只不过这一转换的具体实现,着重于通过训练和强化人在日常状态下的个体意识专注,来完成生活的日常经验向审美感知方向的转移,亦即通过向个体内心强烈的、具有鲜明鉴赏趣味和价值指向的知觉体验的转换,获得某种“异质”于固化生活认知的全新体验。
按照舒斯特曼的看法,“日常生活美学对觉醒意识的看法,同样为意识、知觉和情感提供了理想化的强度,却没有纯艺术(high art)那种疏离性的难度和孤绝凡尘的精英意识。当然,它也有自己要面对的挑战;因为它也需要某种知觉训练或修行,需要一种特殊的专注意识,或一种虚怀若谷、一心一意的正念,经如此正念专注的转化,就可在日常经验的普通对象和事件身上,发现众多不同寻常的美”〔10〕。作为一般日常经验向特定审美经验迁移、转化的主体活动,个体意识专注同样是一个人的心理转换过程,是个体精神养成的重要环节,其目的在于能够超越生活的日常性经验表象,“在日常经验的普通对象和事件身上,发现众多不同寻常的美”。因而,在生活美育的实际践行中,个体意识专注往往更加突出了对于个体审美感知能力的日常训练要求——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展开、反复进行的感知训练,以持续提升个体感知的敏锐性,并达至对生活的新鲜经验:人的生活不再仅仅是一些了无生趣的规则或习以为常的惯例,而成为不断刺激和锐化人的感官知觉、丰富和储藏人的心理想象、训练和提升人的心智活动、唤起和重塑人的价值意识的生命场所。通过这种意识专注的转化,实现日常生活体验的审美改造,使人的生活最终得以进入更加广阔的人生意义领域。
可以认为,在日常生活中纳入人的感知能力训练过程,让生活本身成为滋养和丰富人的精神的实际场域,不仅可以摆脱主要依赖艺术活动来训练和改变人的特定感知与经验模式的各种条件限制,同时也有力地强化了审美训练的大众化、生活化,促进着人在自我精神内部的自觉提升,使人得以不断擦亮“发现美的眼睛”。“借助这种强化、有鉴赏力的意识,及由此产生的专注的活动与行为,一个人就可以创造出精彩的日常生活审美体验。”〔11〕或者,就像席勒描述的:“人形成感受性的方面越多,这种感受性越敏捷,它对各种现象提供的感受面越大,人就可以越多地把握世界,并且人在自身中就可以越多地发展起他的素质。”〔12〕
毫无疑问,日常状态下人的生活现实总是有其显而易见的矛盾性质。“日常生活中的日常状态可能被经验为避难所,它既可以使人困惑不解,又可以使人欢欣雀跃,既可以让人喜出望外,又可以使人沮丧不堪。或者说,它那特殊的质也许就是它缺乏质。”〔13〕“缺乏质”的生活现实,就在于“质的非质性”成为人的生活的日常性表象,亦即往复循环、平常寡味的“无意义感”构成了人生活动的感性直观。而为这种“缺乏质”的生活现实注入和补充令人眼界开放、情感活跃、心灵飞扬的“新质”,恰恰是生活美育功能性实践的积极指向:对于机械单调、了无生趣和重复性的日常状态的心理克服,敞开并且锐化着人的生活感知,在人的内心里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活希望及其意义体验追求。这一点,诚如梭罗所说:“人类无疑是有能力来有意识地提高他自己的生命的。能画出某一张画,雕塑出某一个肖像,美化某几个对象,是很了不起的;但更加荣耀的事是能够塑造或画出那种氛围与媒介来,从中能使我们发现,而且能使我们正当地有所为。能影响当代的本质的,是最高的艺术。每人都应该把最崇高的和紧急时刻内他所考虑到的做到,使他的生命配得上他所想的,甚至小节上也配得上。”〔14〕如果说,“最崇高的和紧急时刻”所指向的,是人生活动至深的意义,是人在日常现实中努力企及的生命高地。那么,生活美育“塑造或画出”的便正是这样一种能够引导人在自己的生活活动中不断充实“新质”,进而不断发现和发明更深一层人生意义的“氛围与媒介”。
从这一点来看,生活美育实际上内在地体现出一种现实的反抗性——在对异化生活的心理反抗中,积极地生成出意义生产与增值的人生实践方向。因为很明显,对于人和人的生活现实来说,日常状态本身并非诗意生命的天然栖居地。然而,寻求人生发展的诗意精神及其内在丰富性的传达,却永远是一种真正感动人心、激扬生命的生活冲动。在现实中,由于人的生活的具体局限及其日常表象的有限性,这种生活冲动的直观意义往往被遮蔽和压抑。在日常状态的多重现实压迫下,人们大多数时候不得不放弃甚至遗忘了对于这种生活冲动力量的内心体认,逐渐衰退了追寻生命意义的热情与精神能力。就像席勒指出的:“享受与劳动脱节、手段与目的脱节、努力和报酬脱节。永远束缚在整体中一个孤零零的断片上,人把自己变成一个断片了。耳朵里所听到的永远是由他推动的机器轮盘的那种单调乏味的嘈杂声,人就无法发展他生存的和谐,他不是把人性印刻到他的自然(本性)中去,而是把自己仅仅变成他的职业和科学知识的一种标志。”〔15〕对于这一点,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关于劳动异化现象的深刻描述,也同样适用于我们在这里揭示生活现实的日常异化特性对于人的生活感知活动及其心灵能力的直接损害:“机器劳动极度地损害了神经系统,同时它又压抑肌肉的多方面运动,夺去身体上和精神上的一切自由活动。甚至减轻劳动也成了折磨人的手段,因为机器不是使工人摆脱劳动,而是使工人的劳动毫无内容。”〔16〕日常状态中人的生活现实的机械性及其直观表象的程式化,既是一种时间性的存在,也直接制造了人在这一存在状态中的感觉迟钝、精神落寞与生活的空洞化。它是人的感知能力在无尽往复而无趣的生活活动中慢慢退化的表征。而生活美育所做的,却是在激发人的生活感知的心理能力之际,持续地割除人的精神心灵的空洞感,重新为现实人生寻得一份承载着希望和意义的生活力量。
因此,生活美育又通向了一种改良性的人生努力。如果说,人的生活感知能力直接关联着生活意义的有效性生产和增值,那么,生活美育对于人的生活感知能力的积极唤醒乃至心理重构,不仅可以帮助人们在日常状态中具体直观生活现实的表象,而且能够经由个体感知活动的积极展开,激发起对于生活现实的个体价值体验意愿,进而催生出人对自身生活的改良热情与积极行动。
进一步来看,由生活美育所引导的人生改良努力,根本上缘于人对自身生活现实的直接感知——日常状态下的机械无趣及其意义空洞化,以及由此而生的改良意愿与热情,都出自人的具体生活活动本身。所以,对于生活美育来说,“当下”必定是一个无法离开的、直接的践行场所。“当下——尽管转瞬即逝——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超越时间的,也为其本身被理解为完全的在场,并由此超出了从过去到未来时间性延展的概念之外。”〔17〕当下即是一种在场。既然人们无法不生活在当下,那么,对于每一个生活现实中的个体而言,当下的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瞬间都有其自身具体的在场感知特性。如何能够在行色匆匆、日复一日的当下活动即在场的生活中,引导人们不断通过自身生活感知能力的培养与锐化,逐步自觉地走向个体心灵的沉着,迈向生命精神的新高地,突显了生活美育基本的“在场性原则”。
具体而言,强调生活美育的在场性,突出表明了两个方面:其一,人的活动在日常状态中塑造和具体呈现着生活现实的“可感肌理”〔18〕,其直观可见性是生活美育的践行根据,也是生活美育的直接出发点——这一点,既是对生活美育“当下”特质及其可能性的直观确认,也确认了生活美育“去熟悉化”策略的存在语境。其二,在现实的人的生活中,由生活美育引导展开的人的生活感知活动以及由此激发起来的个体价值体验与人生改良热情,不能不具体联系着人在自身生活中的直接感知及其经验形式。它在向人们提供生活现实与其历史和未来的价值关系之际,也进一步肯定了人在当下生活中展开和实现意义体验的必然性。
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认为,在人的生活当下,生活美育实际上积极地构成了一种现实中的“介入性”力量。它一方面直接置身于生活现实的情境性关系即人的生活活动的当下展开,强调人的生活感知及其能力发展与人的生活发展的当下关系;不是把生活现实与人生改良的价值意愿对立起来,而是在人生改良的实践语境中完成生活意义的转化、生活性质的改善。另一方面,生活美育的在场性实践,通过直接进入人生活动的现场,在人的感知层面不断聚集起迷人而高洁的和谐、诱人的精神高贵和新颖的创意表现等生活感知形态,进而主动引导人的深层感知能力活跃展开,使生活现实及其具体行动在人的感知世界里就如艺术一般,成为人在“最崇高的和紧急时刻内他所考虑到的”生活。
19世纪的美国思想家爱默生曾经说:“任何呆滞刻板的或束缚于有限之中的东西都不会令人产生美,唯有那种与生命一道流淌,努力超越极限的东西才能令我们兴趣盎然。”〔19〕诚然,人的生活现实有其日常状态下的存在合理性。然而,在大多数的时候,人的生活行动又总是日复一日地往复循环于一种固化认知模式的囿限之中。生活美育所带来、所造就的审美力量,恰恰在于能够在一个或肯定或否定的生活体验过程中,独特地激活人的内在生命情绪。可以认为,在积极介入人的当下生活行动并唤醒人对日常现实的清明知觉这一点上,生活美育的功能性实践其实与艺术相仿佛:对于人来说,艺术的存在价值,不啻是它直接联系了人的审美知觉唤醒与内在情绪激活;艺术品不仅是一种人生活动的复制或收藏,更是以其“超越极限”的方式,激励着人在生活中的自我反思能力、创造表现和修养提升意愿。同样的,作为一种积极的生活介入性力量,生活美育同样在一个特定的生活行动的时刻,唤醒着被日常状态桎梏和弱化的人的感知能力,使人得以集中关注自己的情感心灵,投入“最崇高的和紧急时刻内”所能想到的有意义的过程之中,充满热情和希望地走向个体生命的清明之境。
“虽然在自然界中有一种至善至美的法则,然而,它的魅力却只能通过与人的联系,或者通过在人的心灵里生根发芽来显示。人的知识、风度、气宇,以及对个人影响力的感受,这一切永远不会落后于时尚。这属于一门无需资料就可以研究的科学。这门科学的老师永远都在我们的生活中。”〔20〕在当下的生活行进中不断锐化人的感知、激发人的内心反思意识,在人生现实的具体行动中敞开创意表现的冲动、张扬意义创造的精神追求,正是生活美育立足生活现实而又超越现实生活本身的介入性实践。其目标,是要把人从一种将自己的生活当作异化客体的现实中解放出来,使现实生活的改良意愿能够持续地成为人生当下的积极力量,使“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成其为人生发展的普遍坐标。这也就是丰子恺指出的:“人生目的为何?从伦理的哲学的言之,要不外乎欲得理想的生活。亦即欲得快乐的生活。换言之,欲满足种种欲望。人欲有五:食欲,色欲,知欲,德欲,美欲是也。食色二欲为物质的,为人生根本二大欲。但人决不能仅此满足即止,必进而求其他精神的三大欲之满足。此为人生快乐的向上,向上不已,食色二欲中渐渐混入美欲,终于由美欲取代食色二欲,是为欲之升华。升华之极,轻物质而重精神。所欲有甚于生,人生即达于‘不朽’之理想境域。”〔21〕
“人们视美重于财产,即使最讲实用的人也不满足于富有。相反,一旦他看见美,生活就具有了非常高的价值。”〔22〕在日复一日、往复循环的日常行动中,在生活日常的机械单调和寻常无趣中,努力将人引入生活内在的热力与生动之中;在生活的现场,热情地发现、自觉地投入和享受人生意义的丰富与深邃,是生活美育之于现实中每一个个体的最大效用,也体现了生活美育引航人的生命发展的巨大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