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保筠
(北京大学,北京 100080)
中国和柬埔寨都是有着悠久历史和辉煌文明的国家。两国之间的关系史可以上溯到两千多年前。在长期交往过程中,两国人民友好往来,文化交融,为今天双方共同建立命运共同体奠定了牢固基础。
在今日柬埔寨的土地上,很早就有人类活动。约在公元1 世纪中期,由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和外来文化沁润,出现了东南亚地区早期国家之一——扶南(Fou Nan)。中国古籍中有关扶南的记载比较丰富和完整,因而它被视为东南亚最早出现的国家之一。因为扶南的地望与后来的柬埔寨有关,故有学者认为,《后汉书·南蛮传》关于“肃宗元和元年(84 年),日南徼外蛮夷究不事人邑豪献生犀、白雉”记载中的“究不事”为“柬埔寨”的对音,故指扶南,当然这尚待进一步考证。
扶南建立后,就寻求与中国建立联系。据《三国志》载,东吴吕岱在任交州刺史期间(226—231 年)曾“遣从事南宣国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奉贡”[1]2,而扶南王范旃就于吴主赤乌六年(243 年)十二月,正式遣使回访,说明两国在短时间内就实现了使者互访。吴主孙权也随即派遣朱应、康泰回访扶南,受到国王范寻的亲自接见,标志着双方官方关系的确立。
扶南王国的出现及其与中国关系的发展,是与公元前后东南亚地区及东西方贸易密切相关的。当时,罗马帝国对来自亚洲的商品,尤其是对中国丝绸的需求空前旺盛。蓬勃兴起的扶南本身也是个物产丰富的国家。据记载,“其国轮广三千余里,土地洿下而平博……出金、银、铜、锡、沉木香、象牙、孔翠、五色鹦鹉”[1]13。但更重要的是,扶南建立后大力开疆拓土,成为控制包括马来半岛在内的中南半岛的大部分地区的强大国家,掌握了海上贸易的主要通道。当时,在暹罗湾航行的船只在抵达中国或其他目的地之前,通常在扶南的主要出海港,即位于今越南境内的湄公河三角洲邻近柬埔寨边界的俄厄城休整,等待季风以驶向目的地。
此外,由于当时的航海技术所限,船舶主要沿海岸而行。为了缩短航程,避免绕行马来半岛,前往中国的船只一般在孟加拉湾马来半岛最狭窄的克拉地峡西侧一带靠岸,将货物通过陆路运往暹罗湾沿岸港口,然后再装船由海路前往中国等地。中国史籍的记载也印证了这一事实,即扶南属国“顿逊国在海崎上,地方千里……并羁属扶南。顿逊之东界通交州,其西界接天竺、安息徼外诸国,往还交市。所以然者,顿逊回入海中千余里,涨海无崖岸,船舶未曾得径过也。其市,东西交会,日有万余人。珍物宝货,无所不有”[1]13。位于马来半岛上的顿逊国扼守东西方贸易通道上的必经之处,成为东西方商人贸易的重要集散地和转运站。扶南对顿逊的征服,使其得以扼守连接东西方海上交通要冲。扶南所处的有利贸易地位,不仅能够把本国的产品销往中国或西方,更在中国与西方之间的贸易中发挥了重要的中介作用。扶南及各国商人带着来自地中海、印度、中东和非洲的商品到中国,以换取丝绸及其他产品。在俄厄遗址出土的罗马金币及源自多国的文物遗存,都证明了扶南在海上贸易中占据的重要地位。扶南不仅通过海路贸易获取巨大利益,也推动其寻求加强与中国的联系,对发展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经济交往起了重要作用。
扶南王国时期,与中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得到蓬勃发展。南北朝时期,扶南僧曾在佛教交流方面发挥积极作用。梁大同五年(539 年),武帝萧衍听扶南使者“言其国有佛发,长一丈二尺”,遂“诏遣沙门释云宝随使往迎之”[1]26。此外,扶南音乐也传入中国,成为《隋九部乐》和《唐十部乐中》的乐种。同时,中国文化也传入扶南,甚至改变了当地的生活方式。如史籍记载,朱应、康泰回访扶南时,看到当地“国人犹裸,唯妇人着贯头”,他们遂对当时的扶南王范寻说“国中实佳,但人亵露可怪耳”,于是范寻“始令国内男子着横幅”[1]25,改变了男子裸体的习俗。此外,他们在回国后撰写了《吴时外国传》《扶南异国志》等著作,记载扶南以及南海地区一些古国的地理物产、生活习俗、耕种制作和文化艺术等各个方面的情况。虽然这些书籍早已失传,但被保留在历代典籍中的部分内容,被柬埔寨历史研究者视为目前已知的世界上关于扶南的最早文字记载,具有极为珍贵的文献价值,也成为中柬交流悠久的历史明证。
6 世纪中叶,以农业为主要经济基础的扶南属国真腊逐渐崛起,并于公元627 年前后取代扶南,但仍然与中国保持着密切往来。统一的真腊一度是个富庶、强盛的国家,并构建起完善的行政管理体系。如在真腊都城“伊奢那城,郭下二万余家。城中有一大堂,是王听政之所”,全国“总大城三十,城有数千家,各有部帅”[1]35,真腊“土宜粱稻”[1]36,物产丰富,故当地人逢有“客至,屑槟榔、龙脑、香蛤以进”[1]43,而这些待客之物都是当时中国人认为非常名贵的产品,使中国史籍中有“富贵真腊”之称。
真腊的统一局面并未能长期维持,约于707—710 年间又分裂成为以今老挝巴色地区为界的水真腊和陆真腊。据中国史籍记载:“自神龙(705—707年)以后,真腊分为二:半以南近海多陂泽处,谓之水真腊;半以北多山阜,谓之陆真腊,亦谓之文单国。”[1]40但据《册府元龟》记载,景龙四年(710 年)六月“文单国、真腊朝贡还藩”,这说明水陆真腊都与中国唐朝建立了关系。
公元802 年,柬埔寨历史上的吴哥王朝建立,成为柬埔寨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时期。吴哥王朝建立之初,就积极寻求发展同中国的关系。唐宪宗元和八年(813 年),就曾“遣李摩那等来朝”[1]40。中国宋朝时期,双边关系迅速发展。宋廷于建炎二年(1128 年)“以郊恩授其王金褒宾深检校司徒,加食邑,遂定为常制”[2]。元朝时期,两国关系继续发展。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 年),元廷派团访问吴哥,随团出行的周达观回国后撰写了著名的《真腊风土记》,为世界各国学者研究吴哥王朝的柬埔寨历史和社会文化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史料。
中国明朝建立后,中柬双方使节往来非常频繁。根据《明实录》《明史》等史籍记载,吴哥王朝曾向明廷遣使23 次,其中洪武年间13 次;明廷对吴哥王国的遣使,仅据《明实录》所载,就达10 次之多[3]。明朝时期同吴哥王国的经济关系非常密切。郑和下西洋时,曾前往该国,在推动双方之间的商贸交往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明朝时期,两国间的官方“朝贡贸易”数额就相当巨大。如中国明使于1383 年访问吴哥时,一次就送给吴哥宫廷“织金文绮三十二、瓷器万九千件”,而1387 年吴哥国王“遣使贡象五十九,香六万斤”给明廷[1]166。同时,双方之间的民间贸易也很频繁,吴哥王国从中国进口大量日常生活用品及其他商品。当时,通过中柬贸易交换的中国产品如丝绸、麻布、黄草布、纸札、锡器、漆盘、青瓷器、雨伞、铁锅、铜盘、桐油、蓖箕、木梳、针等商品受到柬埔寨王室、高官及民众的喜爱,为当时柬埔寨的贸易和商品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
值得指出的是,两国关系的发展,还为地区的稳定作出了贡献。据史籍记载,明永乐十二年(1414 年)吴哥遣使来华,告知“其国数被占城侵扰,久留不去”,希望明廷能够协助其制止占城侵掠,明成祖遂“遣中官送之还,并敕占城王罢兵修好”[1]166。
随着13 世纪泰人国家素可泰王国的崛起,吴哥王朝逐渐走向衰落。1432 年,国王放弃吴哥,先后迁都于四臂河地区(今金边)、洛韦和乌东等地。在此后的400 多年中,柬埔寨国土不断缩小,政权趋于分裂,并逐渐沦为暹罗(泰国)和越南的藩属,甚至一度有亡国的危险。这段历史给柬埔寨人留下痛苦的记忆,被视为其历史上的“黑暗时期”。1863 年,法国迫使柬埔寨国王在当时的首都乌东签署《法柬条约》,柬埔寨沦为法国的“保护国”,并被纳入法属印度支那殖民体系。这一系列事件,导致中柬两国之间的官方关系逐渐衰落甚至断绝。
在中国和柬埔寨之间长达两千余年的交往历史中,随着中柬两国之间的政治和经贸关系的发展,人员流动也不断增加,特别是移居柬埔寨的中国人数量越来越多。例如,随着元廷使团到访吴哥的周达观在他所著的《真腊风土记》一书中,就有关于中国人移居柬埔寨的详细记载。特别是他在吴哥还曾偶遇已经定居当地达35 年之久的温州老乡薛氏,说明当时华人定居吴哥的现象不仅普遍存在,而且历史也颇为悠久。至于定居当地的原因,周达观提到有些华人水手因“利其国中不着衣裳,且米粮易求,妇女易得,屋室易办,器用易足,买卖易为”而滞留不归[9]。当时,华人与柬当地妇女结婚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便于在当地从事商业等经济活动。因为据周达观的观察,吴哥“国人交易,皆妇人能之。所以唐人到彼,必先纳一妇人者,兼亦利其能买卖故也”[1]148。华人在柬埔寨定居后与当地妇女通婚,有助于他们快速融入当地社会,成为两国之间经济文化交流的桥梁。华人在当地民众中颇受尊重,“见唐人颇加敬畏,呼之为佛,见则伏地顶礼”[1]148。华人和华商也为吴哥人民带去了中国的产品和文化,如“近有用矮床者,往往皆唐人制作也”,改变了过去“睡只竹席,卧于板”的生活方式[1]152。时至今日,我们仍然能够在柬埔寨吴哥城遗址中心巴戎寺的浮雕中,清晰地看到反映华人在柬埔寨生活并与当地人民和睦相处、共同生活和并肩战斗的生动场景。
华侨华人移居柬埔寨,为该国人民带去了中国的产品和文化,丰富了当地人民的生活,改善了民众的生活水平,同时促使华侨华人融入当地社会生活。从15 世纪中期柬埔寨政治经济中心迁移到金边及其附近地区以后,柬埔寨国王及其朝臣深度参与国际贸易,当时曾经被定为国都的大城市洛韦、乌东和金边等地都居住着许多外国商人。由于中国与柬埔寨之间的政治和贸易往来历史悠久,因此华商和中国移民在中国与柬埔寨,甚至是柬埔寨与第三国之间的贸易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同时也吸引更多的中国商人或者与商业活动有关的各类人员前往柬埔寨定居,并与柬埔寨王室和平民建立起密切的关系。
在1511 年葡萄牙殖民者攻占马六甲以后,西方殖民者试图入侵柬埔寨,并打压被他们视为竞争对手的华人。当华人利益受到侵害时,柬王也曾为维护华人的权益而仗义执言。据记载,16 世纪末葡萄牙殖民冒险家韦洛索带领西班牙军队入侵柬埔寨,大肆劫掠和欺压当地的华人,遭到柬王的抨击。韦洛索竟然率军夜袭王宫并杀死柬王,引起柬埔寨人的公愤。最后,在柬埔寨人和包括华人在内的各国侨民的共同反抗之下,韦洛索和带队的西班牙军官被杀,西班牙人的势力被迫撤出,从此再也未能进入该国,其对柬埔寨的殖民企图也以失败而告终。17 世纪时,旅居柬埔寨的华人数量已具规模,仅金边地区的华人总数就有约3 000 人[4],并且形成了聚居区,如史籍所载“篱木州,以木为城,是华人容寓处”[1]194。据《柬埔寨王家编年史》记载,由于华人数量的急剧增加,柬埔寨宫廷专门设置了管理华人事务的官员,并招募华人充当王家卫队的军士和指挥官。
时至近代,中国在1840 年鸦片战争后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由于国内经济凋敝,许多居住在沿海地区的人们纷纷逃往海外谋生。柬埔寨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和物产丰富,加之先前移民该国的华人建立的较为稳固的基础,成为当时中国东南沿海地区移民重要目的地。而柬埔寨在1863 年沦为法国的“保护国”以后,殖民当局为了进行开发则需要大批劳动力,华工是其主要招募对象。因此,前往柬埔寨的华人数量迅速增加。据法国殖民当局1921 年的人口调查, 柬埔寨有华侨华人91 200 人,其中金边有19 920 人[5]。此后华人移民数量稳步增长,到1949 年时已达到42 万人[6]。柬埔寨华人为了在当地立足谋生,逐渐按照地缘、血缘和业缘组织起华人社团,以维护自身的权益。虽然柬埔寨华社历经坎坷,但其在推动中柬两国交往和中国文化在柬传播等方面都发挥了积极作用。总的来看,时至近代,虽然特殊的历史环境使中柬两国之间的官方交往几近中断,但随着在柬华人数量的增长和华人社团的发展壮大,柬埔寨华人事实上成为两国之间特别是民众之间交往的主要桥梁。同时,由于中柬两国都受到西方殖民主义的欺凌与压迫,在反抗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斗争中,中柬两国人民相互支持,命运与共,因而在柬埔寨人民反抗法国殖民统治的斗争中,往往都能够看到华人的身影。
随着华侨华人大量移居和融入柬埔寨,他们在中柬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桥梁作用。华侨华人在与当地民众的交往和融合过程中,汉语得以在柬埔寨传播和普及,并与高棉语不断交融互鉴,高棉语中的汉语借词逐渐增多,对其原生语言体系形成了有效补充。由于华侨华人与当地民众的交往主要在民间层次和经贸领域,因此高棉语中的汉语借词也主要集中在家庭亲属关系称谓、日常生活用语和华侨华人所从事的经济领域,如高棉语中的粿条、豆腐、茶叶、味精、爷爷、姐姐等词汇均来自汉语,特别是对华人祖籍地方言的借词。
由于华侨华人数量增多,在当地出生的华裔孩子也迅速增加。为了解决华人后代的教育问题,传承和发扬中华文化,由华社创办柬埔寨早期华文教育应运而生。柬埔寨的华文教育最初是以私塾形式接收华侨子女,学生数量有限。到20 世纪初,随着柬埔寨华人子女数量的不断增多和办学条件的逐渐成熟,华文学校成为进行系统性华文教育的主要形式。例如,由占全柬华人大多数的潮籍华人组成的潮州会馆是柬埔寨最大的华人会馆,其举办的“端华学校”成立于1914 年,是柬埔寨成立最早的也是现今规模最大的华文学校。
随着华人在柬埔寨落地生根,华文教育也逐渐成为当地华侨华人将中国传统文化和在当地的生活实践进行结合的重要尝试和探索。语言文字是中华文化传播不可或缺的核心介质,通过华文教育,以华语为载体,中国的文学作品、戏剧、饮食等得以更广泛传播,从而对柬埔寨社会也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加之华人群体在柬埔寨社会经济领域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柬埔寨工商和经贸领域的重要力量,尤其是随着中国与柬埔寨关系不断加强与深化,华文教育在当地民众中的影响力也不断扩大。据笔者观察,在柬埔寨华文学校就读的当地高棉族学生的人数不断增长,各界人士也踊跃前往孔子学院、孔子课堂等处学习中文和中国文化,这都将成为推动中柬两国关系不断深化的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
华文教育的普及和发展,促进了中文报刊和出版业的诞生。中文印刷出版的报刊于20 世纪40 年代迅速兴起,在50 年代时进入全盛时期。据统计,柬埔寨先后出现过近30 种华文报刊,大部分创办于50 年代[7]。其中,创建于1956 年的《棉华日报》发展迅速,到1967 年时,其发行量已从创刊时的2 000份增加到11 000 份,成为柬埔寨华文报历史上发行量最大的一家报纸[8]。华文报刊为中华文化在柬埔寨的广泛和深入传播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随着华人社区的发展,一些具备“双语能力”且具有一定知识水平的华人开始通过翻译华文文学作品等方式,一方面为了丰富当地华人的文化生活,另一方面也把中国文化介绍给当地民众。在他们的努力下,一些中国古代典籍和经典文学作品被译成高棉语,主要作品包括《狄青的故事》《昭君公主的故事》等。中国古代典籍和经典文学作品的翻译成果,不仅丰富了柬埔寨文学的形式和内涵,同时给当地作家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启发。他们借鉴其中的写作手法和情节设计,创作出更符合柬埔寨读者需求的文学作品以丰富柬埔寨人民的文化生活,同时也推动了中华文化在柬埔寨民众中的传播。
观赏戏剧是民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随着华人社区的壮大和经济力量的发展,柬埔寨华人经常举办各种戏剧表演活动,弘扬中华传统戏剧文化。由于柬埔寨华人中潮汕籍人士占大多数,潮剧演出在柬埔寨尤为风行,同时也吸引了众多当地民众前往观赏,为中国戏剧文化在柬埔寨的传播奠定了基础。与此同时,中华文化也对柬埔寨戏剧产生了直接影响,有些中国小说被改编成柬埔寨传统戏剧,由说书人以说唱形式辗转于各处演唱,或者在舞台演出,深受本地民众的喜爱。
柬埔寨华侨华人在促进中柬两国关系和文化交流过程中所发挥的桥梁作用,加深了双方的了解和理解,为两国民众之间建立心灵相通的融洽关系奠定了基础。
在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和1953 年柬埔寨王国获得独立以后,两国都面临着维护国家独立和发展民族经济的重任,推动两国关系发展的意愿也逐渐加强。在1955 年的万隆会议上,西哈努克亲王与周恩来会晤,从此开始与中国数代领导人建立起历时长久的亲密关系,在促进双边关系的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1958 年7 月19 日,柬埔寨政府冲破美国等西方国家的阻扰,与中国建立正式外交关系。此后,双方在推进各自的经济社会发展、维护地区的和平与稳定等诸多方面开展长期的合作,两国在政治上相互支持,在经济上互助发展,在文化上交流互通,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果。20 世纪70 至80 年代,中国坚决支持由西哈努克领导的柬埔寨人民反抗外来侵略、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的斗争。
1993 年新柬埔寨王国建立后,中柬两国关系进入了一个崭新时期。中国非常注重周边外交,把柬埔寨作为近邻友邦,高度重视发展同柬的双边关系。柬埔寨则把中国视为其战略依托和坚强后盾,也高度重视与中国关系的发展。这一建立在对彼此认知和定位基础上达成的共识,成为促进中柬关系持续发展的强大动力。由此可见,正是中柬两国之间在漫长历史时期中同呼吸、共命运的经历,为今天两国关系的巩固与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进入21 世纪以后,中柬传统友谊不断迈上新台阶。2000 年11 月,中国与柬埔寨签署《中柬关于双边合作框架的联合声明》,确定两国将在新世纪发展更加密切和稳固的传统睦邻友好关系。2006 年4月,中柬双方发表《联合公报》,宣布建立全面合作伙伴关系。2010 年12 月,双方又一致同意将中柬全面合作伙伴关系升级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正是由于中柬两国之间的合作立足于战略大局,双方在彼此关注和尊重对方的核心利益,开展有效合作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中方坚定支持柬方为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稳定所采取的一切措施,为柬埔寨的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柬埔寨政府在中国核心利益等重大问题上坚定不移地支持中国政府的原则立场,得到中方的高度赞赏和由衷感谢。
随着两国在政治、安全、经济、贸易、社会、文化等各个领域合作的不断深化,双方也开始探寻进一步强化两国关系的新方式和途径。2018 年是中柬两国建交60 周年,双方均有意愿共同推进两国关系更上一层楼。同年7 月29 日,习近平在祝贺柬埔寨执政党人民党在第六届国会选举中获胜、洪森再次当选首相的贺信中表示:“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同柬埔寨人民党的友好合作关系,愿加强两党交往对两国关系的政治引领,深化治党治国经验交流,推动中柬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不断向前发展,共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造福两国和两国人民,促进地区和世界繁荣进步”[9]。中国提出的携手打造中柬命运共同体的提议,很快就得到柬方的积极响应。2019 年1 月下旬,洪森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时向习近平表示,柬方赞同中方关于加强柬中关系的重要意见[19]。同年4 月下旬,在洪森首相再度访华出席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两国于4 月28 日在北京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柬埔寨王国政府关于构建中柬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2019—2023)》(以下简称“《行动计划》”)。习近平于次日会见洪森时提出:“双方要落实好中柬构建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不断提升两国关系的战略价值和丰富内涵。要深化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建设好经济特区、机场、公路等重点项目。欢迎柬埔寨积极参与‘陆海新通道’建设。”[10]洪森也表示:“柬方感谢中方长期以来的宝贵帮助,愿同中方继续相互支持,一道落实好两国构建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在‘一带一路’框架内推进双方贸易、投资等领域务实合作。”[10]
柬埔寨是首个正式与我国共同构建命运共同体的国家。为了落实这个有利于两国的事业,双方签署的《行动计划》就是指导中柬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发展的纲领性文件和行动路线图。该行动计划的内容涵盖政治、安全、经济、人文、多边等五大领域合作的31 项具体目标和举措,仅经济合作就覆盖了经贸投资、交通与基础设施建设、能源、金融等13 个领域,人文合作则包括文化旅游、教育卫生、科技创新等11 项内容。行动计划还确定了各项实在而细致,且操作性强的举措。例如,在民生领域强调要在扶贫减贫、社区治理、儿童福利、促进就业创业等方面加强双边交流,提升合作质量。为了保证行动计划落到实处,还明确由两国政府间协调委员会负责这一行动计划的后续评估、信息交流、监督实施等工作[11]。
2020 年4 月28 日,时任柬埔寨副首相贺南洪在《行动计划》签署一周年之际表示,柬中构建命运共同体意味着两国人民同甘共苦、命运与共,将推动柬埔寨各方面的蓬勃发展。他认为,通过落实构建柬中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柬中两国人民将更加了解彼此、友谊更加深厚。互惠互利地推进柬中命运共同体建设,将促进柬埔寨各方面蓬勃发展[12]。
中柬构建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签署近三年来,中柬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达到新的历史高度。中国和柬埔寨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基本理念,以“五通”即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为行动指南,认真落实行动计划的各项具体指标,取得了众多实际成果。
在中柬经贸合作方面,双方努力落实构建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所确定的各项目标。特别是2020 年10 月,中柬两国签署了双边自贸协定,这是柬对外签署的首个双边自贸安排,为进一步推进两国的经贸合作提供了新动力,使双方的经济合作和贸易交流步上新台阶。据中国商务部统计,2020 年中柬双边贸易额达到95.6 亿美元,同比增长1.4%[13]。据柬埔寨商业部发布的数据,2021 年柬中双边贸易总额约111.44 亿美元,同比增长37.28%。其中,柬对华出口额约15.1 亿美元,同比增长39%;自华进口额达96.3亿美元,同比增长37%[14]。2022 年,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柬埔寨王国政府自由贸易协定》于1 月1 日同时正式生效,RCEP 区域合作和中柬自贸双边协定相互补充,必将为中柬经贸合作迎来更广阔的发展前景。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中柬命运共同体建设必须首先建立起坚实的民意基础,而进一步加强两国间在社会文化领域的合作与交流的作用将更为重要。因此,在《行动计划》中,两国在社会文化领域中的合作占据相当大的比重。通过认真落实,双方在民间文化交流和人员友好往来等方面也都获得稳步推进。例如,双方在扶贫减贫脱贫合作方面取得的具体成果,受到柬埔寨民众欢迎。柬埔寨民间社会组织联盟论坛主席盖里维希在谈及中柬减贫合作时表示,中国政府和民间组织以各种方式向柬埔寨提供无私帮助,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15]。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中柬以命运共同体理念为指导,以《行动计划》为机制,共同应对这场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2020 年2 月5 日,洪森特意访问北京,表达对中国抗击新冠疫情的坚定支持,得到中国政府和人民的高度赞赏[16]。在柬埔寨遭遇疫情后,中方也在第一时间向柬埔寨派出前往周边国家的首个政府抗疫专家组和全球首个军事抗疫医疗专家组,并提供大量医疗物资、分享诊疗经验,帮助柬埔寨抗击疫情。
在研制出在新冠疫苗以后,由于部分西方国家出于一己之私而大量囤积疫苗,使广大发展中国家难以获得防疫所需的起码数量的疫苗以遏制疫情绵延的势头。在《行动计划》的引导下,中柬在新冠肺炎疫苗方面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合作。据统计,截至2021 年7 月22 日,柬埔寨累计接收的疫苗总数达1 702.4 万剂,其中,中国国药疫苗为620 万剂、科兴疫苗共1 050 万剂,占据柬埔寨目前所获疫苗的绝大多数。在中国疫苗中,有220 万剂是由中国向柬埔寨无偿捐赠的[17]。2021 年11 月17 日,中国援柬第七批新冠疫苗运抵金边,柬政府在金边国际机场举行隆重的迎接仪式,洪森到机场迎接。洪森在迎接仪式上表示,中国陆续提供的援助和商采疫苗,帮助柬埔寨提前完成了国家第一阶段疫苗接种计划,即为全国6 岁以上人群接种新冠疫苗,该计划已于今年11 月1 日正式完成,柬全国各领域正逐步恢复开放,促进经济复苏[18]。由此可见,中国疫苗为柬埔寨尽早建立免疫屏障,以争取经济尽快复苏作出了积极贡献。与此同时,中柬两国守望相助、患难与共的命运共同体理念在抗疫的特殊时期也得到充分的展现。
同时,为了进一步夯实构建中柬命运共同体的文化和民意基础,中柬两国官方和民间还依照《行动计划》的指导原则,大力推动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以进一步巩固和发展中柬两国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近年来,中柬两国在文化、教育、科技等领域的合作不断拓展。2019 年签署《行动计划》正值“中国——柬埔寨文化旅游年”,两国文化和旅游部门通过举办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文化旅游活动,吸引中国游客236.2 万人次赴柬旅游,同比增长达16.7%[19]。这不仅推动了柬埔寨旅游资源的开发,而且通过双方密切的人文来往,促进了文明互鉴、民心相通,为共建中柬命运共同体培育更加深厚的民意和社会基础[20]。
教育交流是中柬文化交流的重要内容。通过双方的共同努力,两国之间的教育合作取得了丰硕成果。为了帮助柬埔寨培养人才,中国向柬埔寨提供了大量留学生名额。据柬埔寨驻中国学生会的报告显示,目前有1 707 名柬埔寨学生在华留学。李克强在2021 年11 月15 日与洪森举行视频会晤时,宣布中国将在2022—2023 学年继续向柬埔寨学生提供500 个奖学金名额[21]。
为了推动中柬两国文化互融互通,深化中柬两国学术合作与人文交流,促进两国文明互鉴和民心相通,两国研究人员和学者于2021 年12 月16 日,共同成立了“中柬文化交流联盟”,旨在通过加强双边文化、教育、艺术等领域的合作,促进双边关系的深入发展。柬埔寨皇家科学院院长宋独在联盟成立仪式上表示,柬埔寨与中国的双边关系正处于历史最好时期,联盟的成立恰逢其时。柬埔寨皇家科学院将与来自中国的研究机构、智库、高校携手,在文化、习俗、历史、宗教、艺术等多个领域加深彼此理解,加强情感交流,共同产出高质量研究成果[22]。
由此可见,在新的历史时期,进一步加强中柬两国各阶层在社会文化领域的合作与交流,有助于加深彼此的相互了解,必将推动两国关系持久稳定地发展,为构建中柬命运共同体建设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