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洁岷
翻遍斑驳的山水长卷
将那枚老月亮固定在自己目光中
钟乳石一样的月光挂得满世界都是
依然未知的情怀,透过光辉
盈满双眼后凝固了结晶了
在每个机场,登机的舷梯上
都立满了翘首的人们一动不动
你暮霭沉沉时遛着自己的影子的人
你一动不动,你的脚步声远去了
金风吹送玉露打湿的月光
雕花的月光砌成栏杆的月光
无人机的机翼上世间的大事模糊了
悲伤的空洞,将任何尺寸任何质地的
东西都涂抹成仿佛错觉的淡蓝色
白杨树下所有添加、删除和修改的落叶
都闪回到我们漂泊千里烟波的记忆里
犹如把在鹊桥下捡拾到的月光
塞入大雁形状的信封
我老母亲下午告诉我她姐姐得的是霍乱
她漂亮的姐姐五岁,上吐下泻,外婆
坐在旁边也是漂漂亮亮的
没有悔痛的生活是异常危险的
将电视机一直开着,开着
把全天全年整个世纪的晚会重放一遍
你我都将会进化成愤世嫉俗的消防队员
幸福是一处处燃放的风景,多年前
死一个小孩子算还是不算什么
说些别的吧,当有一天
鹦鹉开口哼唱出自己的曲调,在
所有寂静和悲哀的楼群结束晃荡的时刻
我看到古代泛黄的庭院里
有一位淡墨一样打坐的古人
他面对的是石、松(松鼠)
和一方夏日形状随意的池塘
(池塘里的鱼大得有点不可思议)
和苔与风点缀、细线条的缓坡
他的身后是灿烂后的樱花树
和尚未火红的丛丛枫叶,房子
是木质结构的室内的木墙上
是色彩斑斓的猛兽与飞龙绘画
室内有一些稀薄的刀光和剑影
有过一些美丽身軀的袅袅香气
室内还有一些赤脚慢慢行走的人
有一些姿势,一些微小的鼻息
房门口飘着手工麻布暖帘
(他的眼神像冬天刚刚降临
眼神里没有我和这一天中的一瞬)
暖帘是半透明的,他没有转身
但看见了我且像是在问“在
我的一生中你跑到哪儿去了?”
东亭集:东湖可竹轩
武汉最冷的一天
形成了东湖最冷的一天
最冷的一块区域在可竹轩
可竹轩就像可竹轩的照片
就像一个女人与她的一连串照片
在岁月冷热交替的光线中互搏
附近的丝雀6点半才归巢
因为没有按时吃饱,平日里
它们是5点27分左右就飞回来的
他们乘高铁专列几十万人去围观樱花
我们三两个坐慢车晚点到达桃源
火车在常德郊外停顿、等待
桃花在暗中绽放
那些撒入夷望溪的花瓣,就仿佛
空白的没有邮戳的信寄给了没有地址的人
天气就像是高兴那样
灿烂的桃花看起来就像一个人
爱上了世外的彗星,闻起来
像是春天来了
小牛、母牛和小狗追逐
毛毛虫在啃食大樟树
清荷、红莲的脸,夜里的鱼
呦呦鸣叫的鹿的脸
早晨的鸟的脸
都红了
五棵柳树还在
在表达着绿色
我们入住旅店里
前厅,遇见的全是些
养龟为业者的后裔
我们的心桃子一样
饱满多汁,看那游子的骨灰
与游子母亲的骨灰
近在咫尺
赤霞腾飞在半空
驳船逆着桃花水的流向
我们举杯
我们浅吟低唱
一滴酒
滴入沅江
你可记得猛犸上次离去的时候
那种颇有欺骗性的天气?
在一个你我都必须到达的地方
口含木糖醇糖果打开盲盒般未来
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改变,另一些
就会像牛屎上的鲜花一样遍地盛开?
我要寄给你植入了芯片的包裹
一个画框,一把开启一切的钥匙
而我一直在画布上逗留着来来回回
久久地,不敢迎接你的目不转睛
我们相信我们会来到这里
四周,无法阻止的声音
在讲述我们还是尘埃时的事
重重叠叠的秋天,蔚蓝而凉爽
风吹呵吹的在我睁眼之前
这一片土地下面是七个
朝代,朝代的都城一层层地
砌了上来,这幽深的亭台楼阁
像天亮时猫的瞳孔一样
在我们的脚下收缩变小了
口若悬河的导游旁
一群宫女的轮廓浮现
我们眺望湖水,在湖畔
扳起一块土坷垃敲开、捻碎
那里会爬出新鲜的蚯蚓
或者在旅游品小摊上拿起
一张古代地图,按已发黄的标识
我们眼下正屹立于云朵之上
在无数愤怒悲哀的轮回后出演
一则温柔讥诮的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