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芳 余望枝
(1.三峡大学 湖北宜昌 443002;2.武汉大学 武汉 430020)
近年来,国内外数字人文研究逐渐兴起。2021年1月15日,“图像学视域下的文学艺术研究”被列入2020年度“中国十大学术热点”[1]。数字人文(Digital Humanities)将信息技术应用于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通过信息挖掘、文本分析、关联数据等分析非结构化研究对象之间的时空关系、社会关系,展现宏观、系统、多元、开放的知识图谱,为人文研究者提供了全新的思维方式和研究方法。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人文的研究机构不断增多,研究应用领域日趋丰富。目前国内外多所高校设立了数字人文研究中心,国际上已成立数字人文中心网络(CenterNet)[2]、人文中心和研究所(CHCI,Consortium of Humanities Centers and Institutes)[3]以及数字人文组织联盟 (ADHO,Alliance of Digital Humanities Organizations)[4]等多个数字人文研究联盟。这些数字人文研究联盟主要分布在北美洲与欧洲,多以高校和图书馆为依托,涉及人文社会科学、媒体研究、数字艺术和其他相关领域。文章通过调研数字人文中心网络(CenterNet)、人文中心和研究所(CHCI)、数字人文组织联盟(ADHO)及国内相关机构数字人文项目建设的情况,对数字人文研究环境下的图书馆资源建设与服务模式提出了几点思考及建议。
文章调研的国外数字人文研究联盟中,由高校数字人文中心、人文计算与媒体中心、数字人文实验室及相关学院主办或协作参与的部分数字人文中国项目建设,突破人文学科的传统研究方式,特别关注数字资源保存、数据挖掘关联、古籍文本分析、地理信息可视化、技术服务支持等工作,开展技术标准、基础设施组件、语义技术和文本技术方法等研究,促进不同领域专家之间的跨学科协作。
数字资源保存项目主要是对重要的历史档案、珍贵的作品手稿及声像资料进行数字化处理,采用词频分析、语义挖掘等技术进行深度分析和呈现,目的在于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美国弗吉尼亚大学人文高等技术学院“峡口:四川山村的道德景观(Xiakou : Moral Landscape in a Sichuan Mountain Village)”项目以中国四川省西部雅安市天全县山区的峡口村作为研究对象,对其地理历史、村民信仰及生计状态等进行探索研究[5];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数字人文社会科学中心“林夸之谜:1836—1855年中国医学肖像画(Mystery of Lam Qua: Medical Portraiture in China, 1836—1855)”项目由系列油画及其元数据组成,记录了美国长老会牧师兼医师彼得·帕克牧师(Peter Parker)在中国广东省为其病人绘制的系列油画肖像,帮助公众了解中国医学史[6];新西兰坎特伯雷大学数字人文系艺术数字实验室“中国,艺术与文化外交(China, Art and Cultural Diplomacy)”项目展示了坎特伯雷博物馆中收藏的中国艺术品,并对这些艺术品在促进新西兰与中国文化外交上的作用进行研究[7]。
数据挖掘关联项目是对非结构化资源进行聚类整合,通过文本挖掘整理有价值的知识。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合作开展的“中国历代人物传记资料库(CBDB,China Biographical Database)”项目[8],截至 2021年5月收录了约49万个人物的传记资料,由人物、亲属、非亲属社会关系、社会区分、入仕途径、宦历、地址、著述等部分组成,项目为人文学者开放源代码平台,使用Gephi开展社会网络分析;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中心“中文交流诗——中世纪晚期中国的社会网络分析(Chinese Exchange Poems:A Social-Network Analysis of Late Medieval China)”项目从9世纪到10世纪中国的一万多首交流诗中挑选元数据,创建在线数据集和交互式的文学关系社会网络图,帮助人文学者研究唐朝(公元618—907年)的文学史[9]。
古籍文本分析项目是在历史古籍文献数字化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美国耶鲁大学数字人文实验室“万间房(Ten Thousand Rooms)”项目建设开放获取平台,以众包方式开展古代汉语资源文本转录、翻译和注释等工作[10];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中心“新、旧唐史比较数据库(Building a Comparative Database for the Study of the Old and New Tang Histories)”项目通过可视化技术对比分析《旧唐史》和《新唐史》两个编年史,帮助研究人员从宏观层面分析两个编年史之间的差异,并在语义层面建立唐朝人名与地名之间的关联[11];美国弗吉尼亚大学人文高等技术学院“模范女性的传统:刘向的《列女传》(Traditions of Exemplary Women:Liu Xiang'sLienü zhuan)”项目通过翻译《列女传》原文,研究中国古代历史上妇女的社会及法律地位[12]。
地理信息可视化项目将实际地理空间和档案历史文献资料互相关联,展现历史事件的时空轨迹。加拿大瑞尔森大学数字人文中心“柜台文化:作为全球经验的中国‘店铺’研究数字资源库(Counter Culture Network: A Digital Repository for Research on Chinese "Shopkeeping" as a Global Experience)”项目使用在线地图记录华人在加勒比地区经营中国商店的故事和图像,研究店铺经营在中国侨民迁徙轨迹中的重要作用[13];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中心“中国档案馆手册(Chinese Archival Handbooks)”项目研究中国档案馆的馆藏情况,创建馆藏检索工具,便于研究人员通过地图查看器查找中国省级、地级和县级的档案手册[14];美国弗吉尼亚大学人文高等技术学院“丝绸之路:观音的传播之路(Silk Road: The Path of Transmission of Avalokitesvara)”项目以丝绸之路为空间背景,比较研究不同地域和不同时间的观音菩萨,探讨宗教文化交流中的观音信仰及其传播路径[15]。
文章调研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中心(CDH,Center for Digital Humanities)、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CDHR,Center for Digital Humanities Research)、英国剑桥大学艺术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研究中心(CRASSH,Centre for Research in Arts,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等机构,其项目建设主旨表现出以下特点。
笔者调研的大部分数字人文中心是跨学科的研究中心,汇集了从事人文科学和技术交叉工作的研发人员,其通过与图书馆开展深度合作,加大馆藏资源揭示力度,共同建设数字人文知识基础设施。如美国弗吉尼亚大学人文高等技术学院于1992年成立,长期与大学图书馆、出版商、信息技术公司、学术组织合作开展数字人文研究[16];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数字艺术、科学和人文中心是由教育创新中心、信息技术设计学院、高等研究所、大学图书馆等九个部门共同组成的联盟,以推进明尼苏达大学的数字人文项目[17];英国剑桥大学艺术、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研究中心的行政办公室位于大学图书馆内,大学图书馆是其主要合作伙伴,该中心与南加州大学亨廷顿图书馆早期现代研究所合作建设“早期现代视觉与物质文化(Seeing Things: Early Modern Visual and Material Culture)”项目[18];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北岭分校数字人文中心与Oviatt图书馆合作建设的“早期美国畅销书数字计划(The Early American Bestseller Digital Initiative)”项目,展示了19世纪美国流行的畅销书和通俗作品[19]。
调研的各数字人文中心项目围绕明确的主题,交叉融合历史、文学、语言等学科,并与数字技术共同推进数字人文研究与应用实践。如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中心“太平洋西北海上贸易(Pacific Northwest Maritime Trade)”项目记录了美国太平洋西北区普吉特海湾的海关官员保存的手写账本,内容包括船只到达和离开普吉特海湾的日期,以及船名、国籍、吨位、类型、建造地点、登记、进出港、船长、船员、货物和乘客等信息,利用地图和数据可视化技术绘制了海运贸易网络、客流和货运量在十年中的变化情况,探讨海上贸易对美国太平洋西北区发展的作用[20];“选举集会地图(Mapping the Suffrage Metropolis)”项目根据美国纽约火灾保险地图(1870年、1890年、1910年、1915年和1917年)中建筑环境的细节,重建1870—1917年纽约选举集会地图,探索城市景观和政治运动之间的关系[21];“查士丁尼鼠疫(The Justinianic Plague)”项目记录了公元541—542年地中海爆发的第一次大规模鼠疫,该项目是普林斯顿大学跨学科气候变化和历史研究计划的一部分[22];“五世纪英国墓地(Finding the Fifth Century in Britain)”项目分析了100多个五世纪英国墓地的考古数据,用考古学的方法研究中世纪早期英国的历史[23]。
调研的各数字人文中心为合作开发和主持研究项目构建数字人文研究环境,提供场所、技术支持和咨询服务,培养跨学科专业人才。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中心成立人文计算课程委员会(HC3,The Humanities Computing Curriculum Committee),为本科生和研究生开设“数字人文导论(Introduction to Digital Humanities)”“媒体和数据的人文方法(Humanistic Approaches to Media and Data)”等课程[24];美国阿拉巴马大学数字人文中心为大学教师、员工和研究生提供项目案例、研究工具和技术标准等数字人文学科资源,开展研讨会、讲座和午餐讨论等活动[25];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建立数字人文实验室,开设48学时的本科生主修或辅修课程“数字人文(Digital Humanities)”[26];美国耶鲁大学图书馆成立数字人文实验室,与耶鲁大学计算研究中心、文化遗产保护研究所等部门合作,提供空间、社区和资源服务,帮助研究人员使用文本挖掘、图像计算、空间分析和网络分析等数字工具研究艺术、人文和文化遗产保护等方面的问题[27]。
在项目化、合作化的大趋势下,国内部分高校、公共图书馆、图书馆学会等机构都相继以特色文献资源建设、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古籍数字化为契机,成立数字人文研究中心,为加强国内外专家、学者之间的合作交流搭建科研协作平台。
2007年,台湾大学成立“数位典藏研究发展中心”,2012年更名为“数位人文研究中心”[28];2011年,武汉大学成立“数字人文研究中心”,成员来自武汉大学信息资源研究中心、遥感信息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信息管理学院、计算机学院等多个学术机构,2018年,该中心正式成为国际数字人文中心网络(CenterNet)成员单位[29];2014年,香港公开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成立“数码文化与人文学科研究所”,下设数码人文研究中心和数码文化研究中心,定期举行各类公开讲座、研讨会和不同类型的学术活动[30];2017年,上海市图书馆学会学术委员会成立“数字人文专业委员会”[31],为上海图情界和人文社科界的研究人员提供讨论交流的平台;2018年,南京大学成立“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数字人文创研中心”[32];2019年,中国人民大学组建“数字人文研究中心”[33];北京师范大学成立“数字出版与数字人文研究中心”,面向粤港澳和国家战略,致力于“新文科”建设,组建交叉学科的高水平国际化研究团队,开展数字出版和数字人文等前沿学科研究[34];2020年5月,北京大学成立“数字人文研究中心”[35];7月,中国索引学会增设“数字人文专业委员会”[36],秘书处设在上海图书馆;8月,上海大学图书情报档案系成立“数字人文研究与发展中心”[37];10月,南京师范大学哲学系成立“数字与人文”研究中心[38];11月,上海师范大学成立“数字人文研究中心”[39]。
近年来,国家社科基金对数字人文项目资助的比例在逐年提高,研究涉及数字人文视域下档案文献数据化、数字方志馆建设、非遗知识图谱构建、网络基础设施、图书馆参与模式、开放数据、异构特藏资源、古籍文献开发等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领域,以及中国网络文学英译、中国民间故事英译、《诗经》德译等中国文学、外国文学和语言学领域。
从国内数字人文项目发展态势来看,部分高校及公共图书馆在古籍文献、民国报刊、唐宋文学、家谱、名人档案、历史文献、书画碑帖等方面,开展资源数字化、OCR识别、元数据著录、规范控制、史料挖掘、关联数据、信息可视化等工作,推进“新文科”建设的创新发展。
台湾大学数位人文研究中心已陆续建设35个数字典藏资料库,内容涵盖台湾历史、政治、社会、法律、经济等各方面。该中心开发了“中西历转换对照查询”“清代台湾文官官职表查询系统”“苏州码——阿拉伯数字转换器”等数位研究工具,帮助研究人员更好地检索、理解、利用史料;“海外博物馆台湾民族学藏品资料”项目与美国自然史博物馆、大英博物馆、英国剑桥大学考古人类学博物馆等机构合作,开展流落在海外的珍贵台湾器物、文化资料及纪录影像的收集、整理和数字建档工作[28]。
武汉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敦煌莫高窟壁画内容理解、组织与展示”项目通过研究壁画高精度数字化采集技术、壁画图像语义描述规范、壁画知识图谱构建技术,以及壁画风格的演变历史,以推动“数字敦煌”项目的发展;“中文诗歌知识图谱”项目以大规模诗歌文本为研究对象,全景式地分析并呈现诗歌、诗人的内在关联[29]。
华东师范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包括数字人文研究支撑平台、数字人文人工智能平台和人文社科大数据实验室,为数据驱动下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提供各类数据、工具支撑,推动文科创新和跨学科研究。其中,数字人文研究支撑平台汇集了Tourpedia、Sinopedia、上海图书馆开放数据集等中国数据库集,英国档案中心数据、英国教育开放数据等英国数据库集,气象数据、西班牙经济数据、西班牙国家图书馆书目数据等西班牙数据库集[40]。数字人文人工智能平台通过OCR识别、众包协作等技术,实现了《扬州梦传奇》、刻本《李忠肃公集》《下河集要》、萧怀德手抄本《读书乐趣集语》《元丰九域志》等古籍文献的抄录及句读[41]。
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高级研究院数字人文创研中心建设“中国商业广告档案库(1870—1940)”,对上海《申报》、天津《大公报》、沈阳《盛京时报》、汉口《汉口中西报》、广州《越华报》等五个城市报纸中的187 100多张商业广告进行图像数字化,基于元数据标准对广告的标题、关键词、全文文本、插图场景、品牌图标、商品类别、地图信息、广告代理、发行机构、制造公司、出版信息等44个数据进行规范描述[42]。
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的“中国历史地理信息平台”,提供上海道契档案数据库、明清官修方志总目检索系统等数据库的查询检索[43]。
北京大学数字人文开放实验室(原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KVision实验室)以《宋元学案》(中华书局1986年12月版)数字化文本为基础,利用中国历代人物传记数据库(CBDB)、WorldMap等工具,从2018年开始设计研发“宋元学案知识图谱可视化系统”,对宋元时期学术史中的关系图谱、学术流变、师承关系、学派传承进行梳理,构建完整的学术史衍化脉络全景[44]。其中,“语义检索”和“关系发现”版块可帮助读者实现语义查询,并提供知识化、语义化的分析和研究工具。
中南民族大学王兆鹏教授与搜韵网合作开发“唐宋文学编年地图”数据库,收录唐宋时期大部分重要作家及其作品的相关史料[45]。截至2021年11月,数据库已收录公元603—1315年148位作者的作品,并以编年地图的方式呈现唐宋时期文学人物、事件的时空分布及作品关系。
上海交通大学李政道图书馆于2013 年推出“李政道数字资源中心”,通过时间线与主题词云图展现李政道相关论文、手稿、信函、讲义、图书、音视频、图像等珍贵资料,揭示李政道先生的科研轨迹和多彩人生[46]。
上海博物馆以明代著名书画家董其昌为主体,依托馆藏资源推出“董其昌书画艺术大展”专题[47]。该平台参照欧洲大事记、明朝大事记中的史事和艺术发展节点,呈现董其昌生平书法和绘画等成果;以可视化工具及历史地理信息的方式呈现其作品年表、社会网络关系和艺术流变脉络。
上海图书馆“盛宣怀档案知识库”以时间轴、地图浏览等方式呈现盛宣怀档案文献,展现28 234个人物列表和盛宣怀参与创办公司的大事记,揭示其信函电报收发关系图[48];“历史文献众包平台”对郭师敦和盛宣怀往来信函、溥仪宫廷祭祀谕旨、通商条约信函、盛宣怀关税奏折等档案文献采用众包方式开展抄录工作[49];基于《中国家谱总目》推出的“中国家谱知识服务平台”,以知识组织方法和关联数据技术,展现家谱在全球各机构的收藏情况,梳理608个姓氏家族的迁徙图[50];“中文古籍联合目录及循证平台”通过关联语义技术对数字化古籍内容进行时空、社会关系分析和可视化展示[51]。
近年来,国内部分高校开设“数字人文”课程,举办数字人文训练营,帮助学生掌握数字人文研究的基本概念和研究前沿,开展相关技术、工具及方法的专业培训。
北京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筹)推出“北京大学数字人文工作坊”,联合国内外学者组成授课团队开展“DocuSky的数字人文研究范式”“利用python进行数字人文研究”“一图胜千言——在地图上展现数据”“资讯技术与历史文献分析”等在线培训课程[52]。
2018年,北京大学开设公选课“数字人文”[53];南京师范大学数字与人文研究中心立项建设校级精品博雅通识课程“‘数字与人文’导论”[54];上海外国语大学图书馆开设在线课程“数字人文方法论”[55];上海师范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采用线上线下课堂和实验室混合教学方式,开设“数字人文导论”课程[56];南京农业大学开设研究生专业课程“数字人文方法论”[57];天津大学开设研究生选修课程“空间人文与数字人文”[58],指导学生学习数字化技术在史学、考古、文化遗产、社会文化与行为等方面应用的前沿理论和方法。
2020年,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在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一级学科下增设数字人文硕士学位点(专业代码:1205Z3),进一步推动数字人文教育教学和学术研究的发展,促进数字时代的人文学术创新与知识生产转型[59]。
文献资源是数字人文研究的基础。近年来随着数字图书馆的发展,特色数据库建设、资源数据化管理、元数据标准化研究为图书馆参与数字人文项目奠定了坚实基础。同时,图书馆构建数字人文服务平台,保存数字人文研究成果,成为数字人文项目研究与实践过程的重要合作方,充分发挥了图书馆保存人类文化遗产、文化传承创新及提供社会教育服务等功能。调研的部分国内外图书馆深入探索人文学者的科研需求,从多个维度开展数字人文服务的实践活动,给我国图书馆数字人文资源建设与服务模式创新带来深刻启示。
近年来,部分图书馆地方特色文献数据库的建设卓有成效,文献类型齐全、学科覆盖面广、研究特色鲜明、评价体系完善,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这些地方特藏、历史文献和珍贵古籍等资源是数字人文学者的研究对象,是图书馆参与数字人文研究的重要基础。以“抗日战争与近代中日关系文献数据平台”为例,该平台逐步完善文献数字化技术标准和著录标准,推出“中国共产党历史资料丛书专题库”“冀中人民抗日斗争专题库”“吴川抗战史料专辑”“崔永元私人珍藏日文资料专题库”“张林池陈舜玉抗战文献专题库”“江定仙抗战音乐专题库”“陈田鹤抗战音乐专题库”等红色专题数据库,向社会公众提供永久免费检索与阅览服务,成为广大民众了解我国抗日战争和近代中日关系历史的重要窗口[60]。香港浸会大学图书馆与视觉艺术院合作开展“消失中的艺术:藏书票与香港”项目,在线展出900种藏书票,包括文学作品、历史事件、肖像、风景等题材,成为研究书籍来源及印刷历史的重要资料[61];“长洲太平清醮飘色巡游”项目记录了香港长洲岛居民独有的民间节庆,2011年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62]。
但当前我国图书馆特色资源数据库存在着资源分散、内容重复、无统一的格式规范、缺乏深度标引、数据分析能力不足等问题,制约着图书馆在数字人文研究与实践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图书馆需以“共建共享”为理念进一步加强手稿、日记、函电、歌曲、照片、书画、电影、石刻、题词、传单、忆述、宣传标语、口述资料、民间故事、小说戏剧和诗词歌谣等多种类型资料的征集,突出资源收集的多元化、差异化及特色化;强化学术研究支撑功能,将特色文献数据建设与相关研究工作结合起来,形成边研究、边建设、边共享的良性互动模式;增强文献资源揭示的细粒度,实现资源组织的系统性、集成化和资源数据的规范控制、深度标引、文本识别、开放获取及语义化和关联性,为数字人文项目研究提供数据支持。
传统文献之间的知识网络计量分析是通过主题、分类、作者、引用、出版机构、出版时间、基金等外部特征展现文献之间的相关性和分布特征。数字人文研究利用语义网、关联数据等技术,对文献内部特征进行文本、社会网络关系分析,利用数据的空间属性信息和GIS的地图服务,在地图上展示数据的时空分布,形成多维度的可视化分析网络,以支撑不同人文学科研究的应用场景。台湾大学数位人文研究中心与台湾大学图书馆合作开发的“历代宝案脉络分析系统”,选取《历代宝案》中的重要时间、物名、官名、人名、地名等关键信息,为研究人员建立集检索、分类、统计、GIS视觉分析等功能于一体的数字人文脉络分析系统[63];香港浸会大学图书馆与历史系合作建设“中山公园”项目,研究分析1925年至今中山公园的历史背景、发展沿革、空间设计、建设特色与内涵特征[64];“朝廷贡品”项目记录了中国黑龙江东北部及邻近俄国地区部落的贡品情况,设计了贡品种类演变、各朝代贡品数量、送赠方时序、交易地点分布、参考文献引用率等五个图表,通过对进贡群体的身份、贡品的种类及数量、朝廷回赠的礼物等567组数据进行挖掘分析,帮助研究人员了解清朝时期黑龙江的经济、环境及政治状况[65]。
目前,我国尚无国家或地区层面的数字人文相关发展规划、建设指南。上海图书馆开放数据平台公布该馆数字人文项目所用的人名规范库、华人姓氏列表、中国历史纪年表、历史地理名词表、收藏机构名录、上海年华知识图谱、印章知识库、避讳字知识库、古籍刻工名录等基础知识库,家谱知识服务平台、盛宣怀档案知识库、中文古籍联合目录及循证平台等文献知识库,CBDB本体、古籍本体、关联书目数据、上海年华本体和人名规范库本体等词表,及历史文献众包平台、家谱联合编目系统等自建工具[66]。
为促进数字人文平台的合作建设、数据的开放存取,图书馆需联合档案馆、博物馆、高校及相关研究机构,在数据采集、存储使用、质量保证等方面建立行业都应遵循的技术标准规范和协议,提高数据资源整合效率,合作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历史人文数据中心;对原有的分类主题词表、文献类型及历史、地理、人物、机构、事件、名称、目录等进行归档,构建完整系统、统一规范、灵活可扩展、开放互联的基本数据集,充分利用中国历史人物传记资料库(CBDB)、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CHGIS)、社会化网络在线资源的FOAF、CTextProject、佛学规范资料库、上海图书馆“人名规范库”等开放的API接口,加强与BIB-FRAME、DBpedia、Wiktionary和GeoNames等数据源的关联,为数字人文项目提供技术支持。
随着智慧图书馆的发展,读者每天在利用图书馆资源与服务的过程中产生了许多行为轨迹,积累了大量数据,包括借阅预约荐购数据、电子资源利用数据、无线WiFi访问数据、空间利用数据、自助设备使用数据等,这些数据对于学者全面、深入地了解读者阅读需求、阅读倾向、阅读喜好和学术研究方向具有重要意义。如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中心与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合作建设的“莎士比亚和同伴(The Shakespeare and Company)”项目,通过分析二战期间巴黎“莎士比亚和同伴”图书馆的读者借阅记录,获取读者阅读内容及身份信息,研究二战期间普通大众生活的变化及该图书馆对读者生活的影响[67];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的“澳大利亚普通读者(The Australian Common Reader)”项目记录了澳大利亚7个图书馆在1860年至1918年间的数千条借阅记录,以此探索研究19世纪以来澳大利亚人的阅读习惯[68]。
图书馆需进一步强化数据意识,在建设资源与服务读者的过程中不断挖掘数据价值,开展数据管理服务,提高数据存取效率,保证数据安全,促进数据共享,提高知识发现和数据决策的能力;加强数字人文学者需求调研,及时收集反馈信息,提供资源数字化、数据收集、元数据管理、知识产权、开放存取、数据存档、成果展示等培训及咨询,提升人文学者数据素养及数字人文的研究能力;图书情报学、计算机科学与历史文献学、考古学、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等多学科领域学者合作共建资源共享平台、学术交流平台及协同创新研究中心;与博物馆、档案馆、出版社等相关机构开展学术研讨与合作,推进跨地区、跨国家的数字技术与人文领域的结合,营造友好的数字人文环境,促进科研成果的产出;开展馆员培训工作,激发其探索数字人文研究领域的学术热情,增强其文化传承的责任意识与担当。
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的发展,“数字人文”已成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新热点,为图书馆服务创新提供了全新的实践方向和广阔的发展空间。图书馆应密切关注数字人文建设的发展态势,不能仅局限于文化遗产和历史档案等研究命题,还应关注当前时代研究热点,把握人文学者数据驱动创新研究和高校新文科建设需求,明确自身定位,利用自身资源、技术及服务优势,积极参与数字人文基础设施建设和项目研究实践,担当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使命,提升图书馆的社会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