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申请留级

杨敏毅

“老师，我想申请留级，可以吗？”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申请留级？”我不解地问。

“我想重读高一。”她一边放低声音说，一边把手中的留级申请书递给我看。

“你想重读高一？”我仍旧不解地问。

“是的，我想再读一次，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这样失败。”她带着肯定的语气回答。

“是什么原因，让你高一没读好呢？”我想找到她申请留级的原因。

女孩名叫小卉，她告诉我，关于她与他的故事。

一年前，小卉非常努力地考上了重点高中，开心了一段时间。但是，进入高一后，几次考试成绩频频亮起的“红灯”，让她尝到了作为“差生”的滋味。成绩不断下滑，让她找不到学习的快乐。感觉自己像挣扎在汪洋大海中漂泊的一叶小舟。

一天，小卉正无聊地坐在体育公园的球场边发呆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小勇？果真是他，见他抱着篮球，快步走入球场。小卉立刻回忆起两年前发生的事儿：小勇从外地转学来到班上，老师安排他成了自己的同桌。小勇性格开朗、为人热情，幽默诙谐，常常逗得同学们开怀大笑。他学习成绩还不错，理科见长，文科薄弱，正好与自己互补。同桌两年来相处愉快，互生好感。后来不知为什么，小勇的中考成绩很不理想，未能如愿进入重点高中。班级最后一次聚会他也没来，感觉他没有告别就“失踪”了。望着小勇的背影，小卉内心产生一阵莫名的冲动，想找他聊聊。于是，小卉向球场走去，小勇也认出了小卉，小卉明显地感觉到小勇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热情掩盖了。

“你还好吗？”小勇首先开口。

“一般般，你呢？”小卉回应。

“我也不怎么样。”小勇无奈地说。

然后，小卉与小勇一同来到一家快餐店，各要了一杯饮料，边喝边聊。

小勇告诉小卉，中考失败后他进入了一所不如意的学校，感受不到快乐。打球算是自己的最爱，在球场可以排除心中的不快，所以每周六、日他都会来这里打球。

小卉告诉小勇，她虽然进入了理想的学校，但同样感受不到快乐。因为学习的压力，让自己感到压抑。自己经常发呆，发呆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有时感觉只有在虚无缥缈的梦中，才有一份幻想，才有一份自由。所以，周末也喜欢来公园傻坐。

小勇与小卉不约而同地从学习聊到了心情，聊到了自己不开心的原因。小勇还告诉小卉自己中考失败的真实原因。在紧张的复习迎考阶段，父母仍旧整天争吵不断，他根本无法安心学习。父母离婚后，自己与母亲生活在一起，虽有母爱，但缺少父爱的家是不完整的。家庭的解体，让他失去了安全感。中考失利后，他带着痛苦和羞愧离开母校，又带着自卑与愤怒升入高中。

小卉告诉小勇，父亲母亲都在外地工作，自己常年寄养在亲戚家里。在优秀的表姐面前，自己就像一个“灰姑娘”，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中考时拼命努力，就是想给父母一个安慰，请他们看到自己的闪光点。但高中的学习成绩，让自己仅存的一点自信“火花”渐渐熄灭。

聊到临近傍晚，小勇与小卉匆匆地交换了手机号码和QQ号后分手回家。

这一晚，小卉与小勇都不平静，两个孤独的人似乎找到了倾诉的知音，今后的路似乎觅到了同行的伙伴。

于是，两颗自卑的心依偎在一起。从那以后，每周六、日下午在体育公園篮球场边，都可以看到小卉、小勇相约的身影，在小勇的影响下，小卉也迷上了篮球。

小卉每天都期盼着周末能与小勇一起打球。她每天都要上网，在QQ上与小勇聊天。渐渐地，因缺少关爱而冷漠的心复苏了，青春少女萌动的情被激活了。小卉沉迷于网聊、打球、约会之中，没有心思读书，对自己的学习成绩快速下滑也熟视无睹，不顾一切地恋爱着，只想通过这炽热的恋情弥补缺失的亲情。

正当小卉陶醉在自我迷失的幻想中时，小勇却带来了让她梦中惊醒的消息。

“我找到爸爸啦，他在国外发展得很不错，他同意让我去澳洲留学，我很快会离开了。”小勇颇为得意地说。

“啊？！那我怎么办？”小卉脱口而出。

“我不想离开你，但我也离不开爸爸，我真的不想放弃出国的机会啊！”小勇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小卉有一种掉入“黑洞”的感觉，眼前是一片黑暗。

小卉把自己关在家里，不上网、不打球、不上学、不找小勇，她经历了痛哭、失眠、绝食、反思等过程，三天后终于打开房门，接待了上门家访的班主任。

班主任告诉小卉一个道理：“在成长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可能遇到困难、磨难甚至灾难，但只要坚定生活的信念，明确人生的目标，寻求他人的支持，一定可以获得自我的成功。我们可以不优秀，但我们可以做到良好。”

“我不优秀，我可以做到良好。”这个想法渐渐地小卉头脑中清晰起来。

“我怎样让自己做到良好呢？”小卉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经历了三天的思考，小卉终于作出了三个决定：

第一，小勇要出国，这是没办法控制的事，接受事实，平静地与他告别，把那份爱埋在心底。

第二，新学期马上就要开学了，荒废的学业短时内肯定来不及补习。“重读”，申请留级从高一重新开始。

第三，与父母商量，下学期搬出亲戚家，到学校住读。

小卉今天来我这里求助，主要是想确认她留级的决定是否合理。

听完小卉的故事，我由衷地钦佩她，经历痛苦反思后获得领悟真的不容易。她真是一个有悟性、有能力的人。看着小卉的留级申请书，我告诉她，留级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除了自己要有思想准备之外，还需要得到学校教务处、教育局的批准。留级与否需要慎重决定。

新学期开学典礼上，在高二年级的队列里，我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就是小卉。

小卉进行了一次沙盘体验。在作品中呈现了这样的场景：两个天使与大量水果筑成一道彩虹，在彩虹上方是男孩和女孩，连接他们的是篮球。在彩虹下方并列站着一对夫妻，连接他们的是一个小女孩，在三口之家的旁边，蹲着一只张开着嘴的白熊，整个盘面中撒满了发亮的彩珠。

小卉告诉我，男孩女孩与篮球是现实生活中的场景，三口之家是心中理想的渴望。小卉在内心非常渴望获得亲情，但白熊的存在暗示着困难重重。她把男孩、女孩与篮球放到了天使之上，说明恋爱的感觉在她心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这就是她潜意识中存在的渴望、困惑与冲突。大量发亮彩珠的出现，象征着小卉心中积极的一面，代表内心许多美好的想法和灵感。“重读”的决定，也许正是其中最闪亮的一颗。

编辑/张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