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内生动力问题及对策

2022-02-16 19:15
关键词:内生成果动力

薛 刚

[提要]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之后,我国进入了相对贫困治理时代。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是我国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和推进乡村全面振兴的重点与关键,而其内生动力,则至关重要。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曾经历了持续长期绝对贫困,贫困亚文化机制形成并在脱贫后延续作用;深度贫困脱贫地区仍普遍存在集中连片相对贫困,贫困的邻里效应机制明显且强大;深度贫困脱贫地区长期受援被照顾,受益依赖机制程度不同存在与作用。通过突出劳动导向的预防返贫政策、消解贫困亚文化的负面影响、促进激发相对贫困户健康的家庭动力等措施,可有效提升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内生动力。

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之后,我国转入了相对贫困治理时代。[1]深度贫困地区脱贫以后,脱贫底子比较脆弱,整体发展水平和社会发育程度仍然较低,仍属于欠发达地区,脱贫不稳定户、边缘易致贫户和低收入人口仍然大量存在。特别是在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常态化环境下,返贫和相对贫困问题依然非常突出,是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推进乡村全面振兴的重点与关键。相较于集中资源支持脱贫攻坚时外力的输入与帮助,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侧重点更多的应在于相对贫困群众内生力量的萌发与自主努力,更强调离开了帮扶的可持续的非贫困状态和自我发展状态。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内生发展动力的问题由来已久。国内不少研究者在对深度贫困地区实地调研后指出:思想贫困、等靠要等是限制深度贫困地区整体发展、按时脱贫的重要桎梏(王建伟等(2017);[2](P.334-336)王萍萍等(2017)[3](P.337-344))。早在2017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座谈会上分析深度贫困的主要成因时就指出:“不少群众安于现状,脱贫内生动力严重不足。”[4]2020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分析脱贫攻坚面临的困难挑战时再次指出:“部分贫困群众发展的内生动力不足。”[5]2021年3月公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意见》中提出的四项主要原则之一就是“坚持群众主体、激发内生动力。”[6]经过大规模精准帮扶和扶贫扶志等行动的开展,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内生发展能力确实已经得到了显著提升。但站在新的起点上,相较于巩固脱贫成果与推进脱贫地区乡村全面振兴的内在要求,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内生动力问题依然比较突出和紧迫。笔者近几年在对云南、甘肃、山西等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调研与访谈中发现,部分脱贫群众内生动力差的问题依然存在,主体意识不强、积极性不高,依赖帮扶队伍和干部的心态严重,发展内生动力不足。这不但影响脱贫攻坚成果巩固,破坏社会公平规则,还给乡村治理带来了巨大隐患。张衔等(2022)[7]、朱海波等(2021)[8]、罗楚亮和梁晓慧(2022)[9]、范燕丽等(2021)[10]也研究指出,巩固深度贫困地区和人口的扶贫成果,防止出现规模性退化或返贫,关键在人,有赖于脱贫人口和地区的内生发展动力的提高。因此,深刻剖析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内生动力机制方面的特点与影响,对于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进而推进乡村全面振兴,至关重要。

一、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内生动力机制方面的一些特点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内生动力机制中的一些特点,对于巩固脱贫成果内生动力活力有着直接或间接的重要作用与影响。

(一)贫困亚文化在脱贫后延续作用和观念转变相对滞后

就贫困的动态性而言,相对于因灾致贫、生病致贫、上学致贫、因婚致贫等暂时性贫困(transient poverty),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曾长期处于持续性的绝对贫困状态之中,导致贫困亚文化机制形成并在脱贫后延续作用。1959年,美国人类学家奥斯卡·刘易斯提出的贫困文化(culture of poverty)理论,为我们提供了考察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内生动力的亚文化机制的独特视角。[11]刘易斯认为,贫穷向来就不是单纯的物质数量问题;贫穷阶层在持续性的贫困过程之中,会逐渐形成一种具有自己的独特结构和特殊理路的亚文化(sub-culture),这种亚文化体系将贫穷阶层与其他群体相对隔离,使贫穷阶层渐渐脱离整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并对贫穷阶层内的个人产生持续的负面影响,由此易导致贫穷的长期存在。贫困亚文化实际上是穷人的一种适应和防护性的机制,是一种应付失落感、无助感和自卑感等的努力。通过贫困亚文化的调节和持续不断的作用,穷人为减少挫折而维持着不超出日常需要范围的低度的企图心,只见市井与坊间而少有知识、视野和远见,态度消极,最终形成了一种不求进取的价值观念。朱冬亮等人的研究指出,现代社会公众经常引用“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这句调侃的话,潜在的意思是指在社会分层背景下,穷人阶层与其他阶层之间存在社会隔离和隔膜。[12]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曾经历的持续性的长期的绝对贫困,导致贫困亚文化机制形成,并在脱贫后仍延续作用。文化的变迁往往落后于结构的变迁,也就是说,观念的转变常常滞后于物质和技术等的变化。这种文化上的滞后,形成一种阻力,阻碍着结构的变迁。深度贫困地区脱贫之后,其面貌、物质、技术等已发生了极大的改观,但不思进取、安于现状等贫困亚文化的延续作用和观念转变的相对滞后,部分脱贫群众不想脱贫、继续争贫、守贫、安贫的思想,则形成了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的阻力。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相对贫困程度越深,这种阻力可能越大,对于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内生动力产生了负面影响。

(二)集中连片相对贫困导致贫困的邻里效应机制明显且强大

就相对贫困的地理空间分布而言,相对于“插花式”相对贫困地区,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更鲜明体现了区域性整体相对贫困的特点,往往是集中连片式的相对贫困。邻里效应(neighborhood effect)是指社区对个人的社会或经济发展与结局的影响。它是一种会对个人的行为与社会经济后果造成影响的群体成员之间的相互作用,包括了同伴效应(peer effect)等。[13](P.539-575)比如,周围的初中学生辍学容易导致更多的适龄少年儿童辍学,未成年人吸食毒品容易导致更多的同龄人吸毒,社区或群体中的一些弊端或问题等负面因素容易通过接触传染的方式扩散蔓延。集中连片的贫困聚集,使得往往与贫困相伴随的社会网络质量层次低、身边积极榜样缺乏等不利因素与弊端和贫困社区与贫困群体中存在的问题等在频繁的、反复的邻里互动中更容易被相互强化甚至极化或涌现出新的问题。《北京日报》刊登的《“梦想当贫困户”是哪出了问题》一文中所谈到的在网络上热传的署名为“某贫困县小学生”的作文《我的理想》是“我长大后一定要成为一个贫困户”,就是身边积极榜样缺乏的典型案例。[14]哈佛大学的桑普森等人对美国芝加哥贫困地区的8782户居民进行了调查,研究表明集中贫困与高法律/道德犬儒主义(high legal/moral cynicism)和低集体效能(low collective efficacy)等显著相关。[15](P.224-232)集中贫困容易引发更多的讥诮嘲讽、愤世嫉俗和玩世不恭等犬儒主义行为,削弱社区或群体成员在互动中的集体行为意识和集体效能感等,这反过来又进一步导致邻里贫困的增加或恶化。汪三贵等人对西部地区多个省份的贫困村开展解剖式研究发现,贫困群体内部普遍存在进取抑制的社会压力机制,一旦有个体试图打破“主流”生计方式,其他成员便会以诽谤、嘲笑等方式进行舆论压制,直到个体的突破行为被取消并回归内部“主流”群体。长此以往,寻求脱贫和发展的动机被磨灭。[16]尽管已摆脱了绝对贫困,但深度贫困脱贫地区脱贫时间较晚,脱贫不稳定、边缘易致贫和低收入人口仍呈大范围集中连片式的地理分布,导致了相对贫困的邻里效应机制依然明显且强大、持久,对于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内生动力也产生了负面影响。

(三)长期受援被照顾以致受益依赖机制程度不同存在与作用

就外部输入而言,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往往是长期接受外部援助和特殊照顾的地区。在斯特凡纳·卡西罗等人2014年编辑出版的《安全网和受益依赖(benefit dependence)一书中,深入探讨了对穷人等弱势群体帮扶的动力机制,提供了来自比利时、加拿大、丹麦、德国和英国等不同国家的受益依赖机制的最新研究证据。[17]制度性的、长期接受帮扶的地区和人们,叠加帮扶受益多,且在没有明确责任担当的情况下,容易形成从上级和外界获取稀缺资源的稳定、甚至越来越高的预期,不自觉地相对削弱他们自主解决当地和自身生存与可持续发展问题的主体意识和意愿,降低勤奋工作的主动性和积极性。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在各级各届长期的照顾、援助与大力帮扶下,虽已摆脱了绝对贫困,但脱贫攻坚中实行的一些偏重给钱给物、拨资金下项目、特殊优惠照顾政策等政府直接给予方式的输血注入式扶贫、赠与式援助,个别地区存在的“一发了之”“一股了之”“一分了之”的情况,以及在严格的考核体系下,一些地方为了完成目标任务而采取的“短平快”帮扶措施,使深度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众的经济水平和条件得以快速提升,但同时也带来了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和相对贫困群众对上级政府和政策不同程度的指望和依赖,有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被动消极与“等靠要”观念,一些地方养懒汉现象、“干部干,群众看”“靠着墙根晒太阳,等着政府送小康”的问题不在少数。王卓等人研究认为,在发展过程中,个人责任优先于政府责任,即个人发展责任第一位,政府发展责任是对前者的补充。当低收入者穷尽自身潜力和资源,依然无法摆脱困境的情况下,政府的发展责任应该被强调。在精准扶贫中,部分贫困者存在的脱贫内生动力缺乏,是倒置个人脱贫责任与政府扶贫责任阶序的结果。缺乏内生动力的贫困者,在脱贫实践中往往最先选择政府的帮扶,而不是挖掘自身潜力。[18]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在巩固脱贫成果中对中央和上级党委政府资金项目政策以及对口支援帮扶单位帮扶的热切期盼和倚重,程度不同地显现出受益依赖机制的作用,影响了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

二、深度贫困脱贫地区脱贫户的认知、行为与家庭特点

贾海彦研究认为,贫困个体的心理认知、行为抉择往往有不同于非贫困个体之处;贫困治理的关键是要参透贫困群体的心理认知规律和行为决策习惯,并据此来设计精准有效的扶贫计划。[19]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摆脱了绝对贫困的脱贫户,往往仍属于脱贫不稳定户、边缘易致贫户或低收入人口,依然处于相对贫困状态,由此也延续了一些特殊的与相对贫困相适应的认知与心理特点、行为习惯和家庭特点。

(一)认知负荷沉重和风险厌恶表现明显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脱贫户,往往仍处于明显的相对贫困状态。对于贫困者来说,贫穷不仅仅是物质资源的匮乏,也是贫困者做决定时所时时处处置身其中的一种决策情境。贫穷可能加重贫困者的认知负荷,使贫困者在面临但凡涉及钱物支出方面的决策时常常感觉为日常所需糊口度日已几乎竭尽心力而难以有精力再进行深入考虑与理智选择。玛尼等人在《科学》上以《贫困阻碍认知功能》为题发表研究论文指出,贫穷的困境本身会加重贫困个体的认知负担并直接导致其认知能力的降低。[20](P.976-980)他们实地研究了印度种植甘蔗的农户,这些蔗农在每年的收获季节获得收入,而且他们的收入至少60%是从种植甘蔗中赚取的。在收获并得到收入前,蔗农可能已经借钱并典当了一些东西,这种囊中羞涩、锱铢必较的状况俘获了他们的注意力并大量损耗了他们的认知资源。让这些蔗农在拿到卖甘蔗收入之前和之后做相同的认知能力测验,得到收入前的表现比拿到收入后的表现显著地差一些,两者相差大致相当于13分的智商。虽然贫穷并不一定是认知能力低下造成的,但提高认知能力可以增强人们的行为控制力和决策力,是被学界公认的一种可能的脱贫内生动力。[21]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脱贫户,往往仍身处明显的相对贫困状态之中,认知负荷沉重,面临决策时风险厌恶程度高。常常谨小慎微、害怕失去已有的少量财产,喜欢见好就收,往往难以准确认识和把握自己所面临的新的机会。郎亮明等研究认为,贫困地区农户具有生计脆弱性强、风险规避程度高等特征,而农业新技术存在着农户无法控制的潜在风险,贫困状态的生存压力致使贫困家庭缺乏采纳经济效益更高的新技术的动力,贫困地区农业生产技术基本停滞而难以摆脱贫困。[22]对于巩固脱贫成果中前期投入较大的项目、获益周期较长的项目以及新的项目与技术选择等,深度贫困脱贫户往往会畏首畏尾、等待观望、犹疑反复等。

(二)固着并延续了贫困行为方式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脱贫群众,在长期深度贫困的氛围中慢慢形成并固着了为适应与应对自身贫困生活及生存压力而采取的一些行为方式,而这些贫困行为方式与习惯,可能会更容易导致他们返贫。比如,卡茨等研究指出,贫困者更少有意愿或偏好去进行预防性医疗保健。[23](P.530-534)深度贫困脱贫地区不少脱贫户因延误早期检查与治疗而小毛病拖成大毛病、大病拖成重病绝症,导致更容易因病返贫、因残返贫且难以再依靠自身力量稳定脱贫;麦克劳德研究指出,贫穷和低社会经济地位往往导致并伴随着过多的持续存在的诸如不合理饮食行为与习惯等易突然引发其它危机情况的不良状况。[24](P.135-208)深度贫困脱贫地区不少脱贫户习惯于高盐的、易于过夜和长期保存的腊肉、熏肉、泡菜等腌制熏制食物以及辛辣刺激性食物,有的脱贫群众不吃早餐,有的脱贫群众长期过量饮用劣质酒、过度吸食劣质烟,有的脱贫群众甚至吸食毒品。此外,深度贫困脱贫群众往往有着较差的财务管理行为,而且在很多方面,行为的短期取向都表现明显。行为方式和习惯具有稳定性与巨大惯性,而且实践表明,对成年人行为的改变是比较困难和不容易获得成功的。张吉岗等人在防返贫视角下研究少数民族地区农户可持续生计能力时指出,改变现状对外界知之甚少的少数民族农户来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而失败的风险又会将这种思维扼杀在萌芽状态。[25]在巩固脱贫成果过程中,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脱贫群众可能不大愿意积极主动去改变自己长期以来形成且在当时看来往往是“成功”的应对贫困及其压力的行为方式。在巩固脱贫成果过程中,仍处于相对贫困状态的脱贫群众也常常处在努力建构新健康合理行为方式和维续现存既有行为方式的权衡、犹豫与摇摆不定之中,始终面临着持续性的行为调整与适应问题。对他们而言,这些也并非易事,可能会时有倒退和反复。

(三)相对贫困家庭的代际传递风险因素依然存在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不少家庭曾数代生活于恶劣环境与绝对贫困之中,脱贫之后,这些家庭的相对贫困代际传递风险因素依然需要提早考虑分析。在对贫困阶层长期性贫困的研究过程中,美国学者发现了贫困家庭存在着贫困的代际传承现象,这在当时引起了人们的普遍震惊和对贫困问题的广泛关注。贫困的代际传递涉及到贫困家庭的社会参与、家庭关系、儿童教养、个人与家庭心态等多方面的复杂因素。对处于长期贫困状态中的家庭而言,面对父辈祖辈辛苦劳作却始终未能脱离贫困境遇的客观现实,难免会滋生出一丝难逃贫困的阴影与预期,容易使穷人逐渐滑入自我设限的状态,进而从内在降低与扼杀了其行动的欲望、意志和潜能。张琦等人研究指出,中国传统的中庸思想和小农思想隐藏着农民的不自信,不断重复的田间劳动容易磨灭敢干敢拼的思想。[26]贫困家庭易于采用简单而少加解释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且很少涉及到孩子学校的活动中。哈达威等指出,大量研究发现,家长参与孩子学校的活动,与孩子在中小学的成功甚至考上大学是相关联的;总体而言,贫穷和低收入阶层的父母倾向于更少信任学校及其教职员工,他们不情愿像中等收入阶层的父母一样去接近学校;不灵活的工作时间表、经济资源匮乏、缺乏可靠的儿童看护、交通不便等其它障碍,也影响了贫穷和低收入阶层的父母参与到自己孩子学校教育中的能力。[27](P.242-256)张雁军在对西藏牧区贫困治理的内生动力机制研究中,通过对访谈资料的分析发现,在家庭价值观念上,贫困者认为:我是户主,可以决定家庭的各种大事;她(妻子)不用管家里的事情,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孩子越多越好;孩子自己会长大,不用专门照顾,饿了给点吃的就行。[28]以上种种因素,再加之贫困家庭孩子在现实中长期缺乏发展资本,使得贫困家庭的贫困状态长期存在乃至出现恶性的代际传导。深度贫困脱贫地区不少曾数辈处于绝对贫困状态的深度贫困脱贫家庭中长期以来充斥着强烈的宿命感与自卑感,尽管在党委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大力帮扶下已经摆脱了绝对贫困,但这些脱贫家庭长期以来的习得性无助与低自我效能感等,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的强烈冲击和未来的不确定性,使得他们对依靠自身努力稳定脱贫和持续发展的内在希望和信心不足,需要进一步激发鼓舞。

三、增强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内生动力的对策

当前,更好激发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及相对贫困群众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内生动力活力并建立可持续的长效机制,可以从以下几个主要方面着手。

(一)强调和突出劳动导向的预防返贫政策

公共政策具有很强的引导功能,引导公众的观念,引导人们的行为。巩固脱贫成果是硬任务,乡村振兴是持久战,都需要统筹全局,在发展理念和政策制度等方面加强整体性设计。“假贫困”和“因懒致贫”现象的产生有脱贫群众自身的原因,也有客观环境以及政策刺激的因素。无论是巩固提升脱贫成果,还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农民是内因、是主角。在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和推进乡村振兴中,应高度重视防止政策养懒汉和泛福利化倾向,进一步激发脱贫群众内生动力,唤醒他们的主体意识、建设意识与角色意识,将防止返贫与促进劳动、促进工作更好地结合起来。正如甘肃省一位脱贫县的县长所言:“如果内生动力没有激发出来,一味靠政策扶持的脱贫是不稳定的。”

通过突出劳动导向的预防返贫政策理念和措施,政府将巩固脱贫成果工作侧重点更多地放在从根本上提升深度贫困脱贫地区脱贫不稳定、边缘易致贫和低收入人口的人力资本和自我发展能力等长效可持续方面,更加注重从预防返贫的制度与机制上激发和提高相对贫困个体自我努力和劳动与工作的意愿。高度警惕和预防贫困依赖和政策养懒汉,降低相对贫困户对国家和社会帮扶救助的依赖,着力引导、支持、帮助和督促有劳动能力的相对贫困群众参与劳动和参加工作,使相对贫困个体尽最大努力发挥主观能动性和达到最大程度的自强自立,通过自身努力、劳动和工作独立维持日常生计并不断发展。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在防止返贫政策和推进乡村振兴的设计执行和具体操作中,应注重更多应用能有效预防贫困依赖的政策措施。应最大限度减少直接给钱给物或无条件送股分红等帮扶投入,更多采用生产奖补、劳务补助、以工代赈等措施,大幅提高鼓励、支持和帮助相对贫困群众参与培训和集体活动、参加劳动和工作、自谋生路的资金比例,促进脱贫群众强化自我发展意识,引导脱贫人口通过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除了老弱病残等无劳动能力等特殊情况外,对于有劳动能力的相对贫困户,在享受帮扶救助的同时,应该参加各种素质提升、劳动培训和就业支持项目,应参加力所能及的村组、社区等的公益服务、劳动或活动。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相对贫困户的子女,在政府提供资助和确实所需的必要帮助的前提下,学龄儿童必须上学。可考虑将以上这些方面的情况与相对贫困户所享受的各种巩固帮扶措施待遇挂起钩来,在一定时期内统计更新,动态调整。

(二)消解贫困亚文化对巩固脱贫成果动力的负面影响

在贫困研究领域,很多研究者认为,贫困现象本身并不单单是经济现象,而是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贫困亚文化在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程度不同的存在延续提示我们,巩固脱贫成效与推进乡村振兴,深度贫困脱贫地区不仅要塑形,更要铸魂;不仅需要物质的巩固帮扶,更期盼和需要观念与文明的提升。

学生没有摇臂摄像机、滑动导轨等完善的专业设备,多数采用手持式拍摄,虽然灵活方便、角度多变,但稳定性要求较高。在后期剪辑中,可以利用会声会影滤镜,消除摇晃改善画质。也有的学生架设在三脚架上拍摄,拍摄的画面固定,一镜到底,枯燥单调。观众观看视频时,一般在3-5s的镜头画面之后,视觉兴趣就开始下降。因此在后期剪辑时,通常需要利用软件的修剪、分割等功能,根据景别的不同调整画面的长度,穿插不同类型的镜头。除此之外,还可以利用会声会影,模拟镜头的运动、速度、技巧变化,延续和保持观众的视觉兴趣。

文化帮扶是相对贫困治理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巩固脱贫成果与推进乡村振兴中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当前,我们在运用文化帮扶措施推进巩固脱贫成果方面的潜力还很大。

应进一步提高对文化帮扶重要性和效果持久性的认识,进一步重视、倡导、推进和深化文化帮扶。应针对性地运用文化帮扶措施,去影响并逐渐改变深度贫困脱贫地区不利于巩固脱贫成果与乡村振兴的传统价值观念,破除天价彩礼、薄养厚葬、铺张浪费、大操大办、人情攀比等陈规陋习和封建迷信活动,进而压缩贫困亚文化和宗族文化的作用范围和生存空间,使其对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及相对贫困人口的消极负面影响不断变小。

在物质、日常生活发生巨大结构性变化的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应大力宣传和积极倡导自律和勤勉的文化价值观,以此影响当地干部群众和相对贫困户,从而使观念与文化的转变能够尽快跟上结构变迁的步伐,这对于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推进乡村振兴,有着重要而持久的意义。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及相对贫困者本身文化资源仍相对欠缺,应进一步努力提供丰富的外部文化资源,以打破旧有贫困亚文化和宗族文化等的浸润和影响。应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大力推进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加强基层文化基础设施建设,积极开展数字文化扶贫,让相对贫困群众的文化生活逐渐丰富起来,精神状态和文明程度进一步振奋和提升起来。应弘扬乡村优秀传统文化,支持发掘乡村本土文化资源,植入现代发展意识和伦理精神,运用现代化传播方式、农民喜闻乐见形式,推出一批具有乡土特色、贴近农民生活、积极向上的文化活动,引导培育良好乡风,推动脱贫群众思想与时俱进,培养高雅的娱乐生活,在潜移默化的熏陶中增强其行为自觉。文化帮扶不是文化部门一家的事情,而是应由各帮扶部门、乡村振兴单位共同努力,多维推进,贯穿和渗透在巩固脱贫成果和乡村振兴建设全过程之中,潜移默化,久久为功,实现文化滋润人心、德化人心、凝聚人心的作用。

“文化因素较之结构因素,对穷人的影响在时空的持续或逗留上,一定更漫长、更深入一些,因为文化规范的吸纳和吐故需要相当的时间作填塞。”[29]对于文化帮扶措施的影响与效果,应从长远来看,切不可急功近利,应有功成不必在我的情怀与胸襟。这样,文化帮扶才能通过时间的浸润而更好并持久地发挥作用。

(三)提高相对贫困户素质技能与自我效能感

理论和现实都表明,贫困程度和受教育程度具有明显的负相关关系。教育是减少贫困的重要手段,教育帮扶有助于提高私人回报和社会回报。研究表明,受教育多的人更有动力、更努力工作、更机敏、更有创造力。

教育是持久有效的帮扶。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应进一步强化教育帮扶的功能,增加在教育帮扶方面的投入。应通过教育帮扶,提高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教育基本公共服务水平,提升义务教育质量。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的教育经费应优先予以保障,乡村教师的工资待遇应予以保障,继续改善乡村校舍和基本办学条件,增加信息技术应用和信息化建设投入,探索“智慧课堂”“智慧幼教”“空中课堂”等新模式,不断提高教学水平。在深度贫困脱贫少数民族地区,在学前教育、义务教育和高中教育阶段应大力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育教学,加大普通话教育教学力度,着力解决因语言文字不通影响沟通交流而阻碍发展问题。在深度贫困脱贫地区更应高度重视教育,努力营造尊师重教的良好氛围。

教育培训是提高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相对贫困个体自身发展能力和信心的有效途径。脱贫群众普遍学历低,技能弱,就业能力较差,就业渠道相对单一。比如属于“三区三州”地区的深度贫困脱贫县——云南德钦县,截至今年6月,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为6.5年,低于云南省2.32年,低于全国3.41年,全县大部分农村群众不识字、文化素养低。应通过职业培训、技能培训、种养技术指导、科普班、电脑培训班、扫盲班等多种形式,提高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相对贫困户受教育程度和各方面知识素质,提高相对贫困户的行为能力与就业创业技能,帮助相对贫困群众更好适应社会转型、市场经济和新时代的变化发展,逐步增强相对贫困户的自我效能感,增强稳定脱贫与实现乡村振兴的信心与内在动力。

(四)促进激发相对贫困户健康的家庭动力

家庭帮扶措施就是将相对贫困个体纳入到家庭的环境中,关注整个家庭结构特别是其内部状况,以家庭为单位和着眼点进行政策设计,将家庭作为帮扶措施作用与实现的一个重要途径。有的研究者认为,加强婚姻和增加就业是同等重要的帮扶举措。汤夺先等人围绕乡村产业发展与乡村振兴内生动力而对散杂居地区民族村落的实地调查发现,M村多以家庭成员分工、相互配合的方式从事产业经营,家庭成员是家庭产业经营的主体,且在集体劳动中分工协作。同时,知识技能、文化传统、风俗观念、人际关系等无形资源在家庭产业经营中代际传递,直接促成了生产经营资本的积累。[32]在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过程中,对家庭帮扶措施的重视和应用还应进一步加强。

家庭帮扶措施在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巩固脱贫成果中应在以下方面着力发挥独特的作用。一是改善家庭结构。通过政策设计引导家庭成员及其行为,帮助相对贫困户改善婚姻关系,减少离异家庭、单亲家庭、非婚生子女和农村光棍数量。二是激励相对贫困父母自食其力,努力改善家庭经济状况并为孩子作出表率。父母做自力更生的榜样,对孩子一生的影响非常深远。三是强调相对贫困父母必须对孩子负责,对儿童的抚养义务是必须履行的。应将家庭作为孩子成长的庇护所,给儿童提供情感和社会支持。四是广泛开展婚姻家庭辅导培训,引导培养相对贫困家庭成员沟通、交流、相处的有效方法,努力构建良好的家庭关系。五是针对不同类型家庭开展技能培训、劳务协作、扶贫车间等就业帮扶措施,促进形成新的可持续就业路径和稳定性就业。

通过家庭帮扶措施,更充分发挥家庭在巩固脱贫成果中的日常内在作用,化解矛盾冲突促进相对贫困家庭和谐融洽,进一步激发相对贫困家庭凝心聚力改善生活的内在动力活力。

(五)提升相对贫困户整体身心状态

深度贫困脱贫地区相对贫困户的身心健康状况对于其巩固提升脱贫成果内生动力也有着重要的影响。胡志平研究指出,身心健康状况等是影响农村居民相对贫困与否的重要因素,那些生活水平较低的相对贫困者多数是因体质虚弱和受教育程度较低,他们不是因为缺少收入才导致贫困,而是因为缺乏获得收入的能力;可行能力的不足使其难以抓住稳定的工作机会,不能有效冲抵疾病、自然灾害等带来的消费支出压力而跌入贫困陷阱。[33]通过卫生健康帮扶措施,进一步提高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医疗卫生服务能力和可及性,提高政策措施与疾病型相对贫困人口需求的契合度,从根本上促进其摆脱贫病循环状态。

特别是针对这次疫情防控中暴露出来的深度贫困脱贫地区公共卫生安全和传染病防治等方面的突出问题,应建立健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联动机制,探索远程医疗,大力改善疾控中心、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室设施条件,建立健全农村公共卫生体系,提高县域内就诊率。应提高乡村医疗卫生人员待遇,并在编制、社保待遇、职称评定等方面向基层医务人员倾斜。应广泛开展卫生健康教育和健康促进工作,尤其是针对当地主要健康问题和高原综合症等重点疾病。应加强乡村环境卫生整治,因地制宜深入推进农村“厕所革命”,建设公厕;推进垃圾治理,建设生活垃圾中转站;开展污水治理,新扩建生活污水处理设施;并逐步将整治工作重心从村组转移到农户,深入到每家每户,让脱贫群众自己动手打扫屋子,逐渐养成文明卫生的习惯。引导相对贫困户加强预防性卫生保健,逐步改变不良的卫生和饮食习惯,减少并努力消除因病返贫健康危险因素,为相对贫困户身体健康和保持良好的巩固提升脱贫成果身心状态奠定更稳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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