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泓任
(四川民族学院,四川 康定 626001)
《甘孜州乡村人才振兴行动实施方案(2021-2025)》明确指出要实施高素质农牧民培育计划,加快培养一支有文化、懂技术、善经营、会管理的高素质农牧民队伍,促进脱贫攻坚向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村民是否有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有哪些因素会影响意愿?各影响因素之间的关联性如何?这些关键问题的探讨,对于推动后扶贫时代背景下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工作开展,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近年来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成为学术界的研究热点。以朱奇彪(2014)、胡文举(2017)、陈利昌(2017)、陆泉志(2021)等为代表,通过构建Logistic 模型,对个体因素、家庭特征、农业生产实际等与参与培育意愿之间关系进行了探讨。研究表明男性比女性培育意愿更强烈;年龄、从事农业时间等与培育意愿呈负相关;收入水平、文化程度、政治面貌、家庭人口数及家庭劳动人口数等与培育意愿呈正相关[1]-[4]。目前相关研究多数是借鉴经典理论,进行量表设计和大样本的量化研究,对参与培育意愿影响因素和运行机理缺乏深层次探讨。本研究以后扶贫时代为背景,以大渡河流域村民为对象,以培育意愿为内容,以扎根理论为方法,探讨后扶贫时代大渡河流域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及行为的影响因素和运行机理,具有时代特征,有利于检验其它地区研究结论在大渡河流域的推广性和适用性。
扎根理论作为一种经典质性研究方法,指在没有理论假设的基础上,直接从原始资料中归纳出概念和命题,并在这些概念之间建立联系,然后上升到理论,研究过程严格扎根于资料,不掺杂研究者主观思想来建立理论的方法[5]。近年来扎根理论广泛运用于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数字金融赋能乡村产业成效、家庭农场纵向一体化发展机理、电商扶贫背景下贫困县农民电商创业意愿、网红电商主播对消费者购买意愿影响因素等与乡村振兴和农业发展相关研究中,且研究成果具有较高的信度和效度,为本研究采用扎根理论研究方法提供了依据。运用扎根理论,构建后扶贫时代下大渡河流域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及行为影响因素模型的过程为:第一,通过对典型村庄深入访谈,收集与村民参与培育意愿、行为的信息;第二,对收集的信息进行开放式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提炼出大渡河流域村民参与培育意愿及行为的基本命题;第三,采用持续比较方法,对原始资料进行不断梳理和挖掘,直到数据饱和,最终形成影响因素模型。
基于康定市舍联村、康定市若吉村、康定市黄草坪村、泸定县海子环环村等在大渡河流域的典型性和代表性,本研究将这些典型村落的村干部、合作社带头人、普通村民等作为访谈对象。数据采集方式为半结构化访谈,访谈内容包括基本信息、家庭特征、政策认知、培育经历、培育满意度、未来培育意愿等。每次访谈时间为35-50分钟,通过对资料分析,得到20份有效样本及近6万字的原始资料。随机选取15份资料,用于开放式编码,其余5份用于饱和度检验。
开放性编码旨在对采集到的原始资料进行初步概念化和范畴化,用概念和范畴反映原始数据的内容[6]。本研究严格遵循“原始资料→标签化→概念化→范畴化”[7]的编码流程,先将所有的原始文本资料按照访谈先后顺序进行编号、贴标签,共得到321个原始语句,并按照相关标准,对321个原始语句进行概念化,共形成81个概念。如原始语句:“通过培训,我知道了如何去筹资,更好地规划资金用处,以便扩大再生产;”(A3-7)→资金筹集(贴标签)→财务知识(概念化)→增长知识(范畴化),其中,A3-7表示第3份资料编码所产生的第7个语句。通过对81个概念的筛选合并,形成了18个子范畴,18个子范畴和81个概念的对应关系如表1所示。
表1 子范畴与概念的对应关系
主轴性编码是在开放式编码的基础上,通过进一步分析,从中确定能将所有编码范畴有机联系在一起的主范畴过程[8]。通过对18个子范畴归纳整理,得到内在动力、外部支持、个体特征、培育课程、培育行为5个主范畴。主范畴和子范畴之间关系及内涵如表2所示。
表2 主范畴与子范畴的对应关系及内涵
选择性编码,主要是通过筛选和整合,并从主轴式编码确定的主类别中的核心类别的过程。本研究以大渡河流域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行为为核心范畴,围绕该核心范畴的故事线为:村民基于开拓视野、增长知识、提升技能、促进增收、职业规划、实现价值等方面的内在需求,并在政府、村合作社、家庭、邻里等大力支持的外部因素驱动下,产生了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意愿;另外,培训课程和个体特征在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意愿转化培育行为中扮演调节作用,即培育意愿能否转化为关注培育信息、报名培育、投入培育等具体的行为,还受到培育课程和个体特征的影响。最终构建了后扶贫时代下大渡河流域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及行为影响因素模型,详情见图1。
图1 后扶贫时代下大渡河流域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及行为影响因素模型
为保证因素模型的完整性,还必须进行必要的理论饱和度检验。通过对5份预留资料的整理和分析,并没有产生大渡河流域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及行为影响因素的新范畴,即原始语句和概念可以被前述范畴和主范畴完全涵盖。
1.价值理性
价值理性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正相关。如“通过培训,让我学以致用,带领家乡人致富,是当代大学生时代风采的展现”(A2-6);“我是一名退伍军人,也是一名创业者,通过培训,带头致富,充分发挥了军人的示范作用”(A1-8)。
2.经济理性
经济理性与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正相关。第一,培育可以帮助村民开拓视野、增长见识、开阔眼界、更新观念,如“通过参观各民族地区农村乡村振兴模式,可学习到先进的技术”(A5-3)。第二,培育可以增长村民在政策、法律、市场、品牌、财务、种植技术等方面知识同时,又有利于提升市场营销、团队管理、直播带货、电子商务等方面技能,如“我更好了解到农家乐的经营方式,如何推广,如何了解顾客需求,如何改善菜的质量”(A16-9)。第三,培育还可以帮助村民增加销售渠道,改善收入结构,提升收入水平,如“之前主要在318国线摆地摊卖樱桃,渠道单一,价格便宜,现在学会拼多多销售,知名度提升了,价格卖上去了,销路多了,再也不怕卖不出去了”(A10-9)。
1.政府支持
政府支持与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呈正相关。政府部门通过做好政策宣传、培育效果监督与评估等,规范培育的内容、方式和使命,并在成果转化、项目扶持等方面提供资金支持,有助于帮助更多村民认识到培育的重要性,享受到培育成效,从而提升参与培育意愿。如“《甘孜州职业技能提升行动实施方案(2020-2021年)》等政策出台强化了我参与培育动力”(9-45);“培训后我想在淘宝店上销售我的樱桃、仙桃,需要政府补贴”(A20-29);“每次有培训,政府都来做宣传,让我们对培训的认识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认为浪费时间,又无用,现在我和家人都积极报名”(A19-4);“专家多次到基地,对项目进行了会诊,仙桃品质得到提升,顾客认可度更高”(A1-19)。
2.周边支持
家人、朋友、邻里、合作社的大力支持,与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意愿呈正相关。第一,家人、朋友、邻居是新型职业农民,参加过培育,且取得较好成效,则会越支持村民参与培育。如“村里很多在家带孩子的年轻人,通过培训,掌握了电商方法,技术改进了不少,收入也大大增加了,我也想学”(A19-3)。第二,培育前农业合作社已对成员进行了多次的观念、技术的培训,成员在培育认知及资质上有了一定的基础,因此参加培育积极性较高,如“我是合作社一员,负责人多次对培育的重要性进行了宣传,作为成员,有责任和义务参与培育,为村、为家庭、为合作社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A3-3)。
1.个体特征
村民的性别、年龄、学历、收入、政治面貌等会影响参与意愿及行为。第一,性别层面,男性村民参与培育积极性更高。男性村民主要负责种植、经营和管理,而女性村民更多负责传统农作、照顾家庭等,因此在培育方面投入不一样。第二,年龄层面。年龄越大,参与培育意愿越低,一方面年龄越大,文化水平越低,体能越差,学习能力越弱,因此参与积极性就越低;另一方面年龄越大的村民由于长期从事传统农业,种植方法、营销技术等已形成固有的思维定式,对培育内容带有一定的偏见和排斥。第三,学历层面。学历越高,培育意愿越强。一方面新型职业农民培育遴选对象本身就具有一定要求,如具有中专以上学历;另一方面学历越高,培育基础越扎实,对培育作用认可度和成果转化率更高,因此更具有培育的意愿并产生具体的培育行为。第四,收入层面。收入越高的村民,越能认识到培育在提高收入方面的重要性,且具有更多的资金去扩大产品种类,进行多元化经营,因此更具有培育意愿并产生具体的培育行为。第五,政治面貌层面。共产党员本身具有一定的个人资本和社会资本,且具有较高的文化水平、现代化农业技术技能,因此更具有培育的倾向性。如“作为一名老的共产党员,为人民群众办实事,是党性的体现,通过培育,可以发挥党员的示范作用”(A11-3)。
是否达到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基本条件也是影响村民参与培育意愿和行为的重要因素。第一,身体健康程度层面。身体越健康的村民,越可能从事新型职业农民相关职业,因此,参与培育意愿也越强烈。如“我才30多岁,还年轻,身体倍棒,未来我要留在家乡,积极参与各种培训,提升我的技能,为家乡做贡献”(A20-14)。第二,个人资质层面。村民自身的知识、技能、经验、身心素质、时间能支撑其完成培育的任务,并能积极推动成果的转化,则其参与培育的意愿越强、转化为培育行为可能性越高。
另外村民是否能将培训意愿转化为具体的培育行为,还受到经济成本、时间成本、机会成本、心理成本的影响。第一,经济成本层面。如果培育是免费的,或者培育成本在村民可接受范围内,或者培育所带来的收益高于成本,则参与培育积极性越高,如“政府的政策真的很好,不仅免费培训,培训合格后,还会给相应的补贴,我会积极推荐我的家人和邻居参加”(A15-10)。第二,时间成本层面。如果时间安排合理,则村民参与可能性相对较高,如“如果培训的时间不要和我种植收时间冲突,我则会积极参与”(7-10)。第三,机会成本层面。机会成本指村民参与培育过程中,如果与工作机会等其它事件发生冲突时,选择放弃机会而继续参与培育,需要承担的成本。只有村民认为培育收益比其它机会带来的收益更高时,才会产生较高的积极性。第四,心理成本。心理成本指村民在参与培育过程中,因为内容相对枯燥,学习条件相对艰苦,学习时间相对较长,与亲友相聚时间减少等主客观原因,所导致厌学、烦躁等不良情绪。如果心理成本过高,则参与的可能性越低。
2.培训课程
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内容是决定村民是否有意愿参与培育并转化为具体培育行为的关键性因素。如果内容越能有效满足村民生产经营的实际需要,以及对知识、技能、能力的具体需求,则村民的满意度就会越高,从而参与培育可能性就越高。如“每一堂培训课,都让我收获了很多新知识,对我下一步生产具有很强的指导性、实效性和实用性”(A7-3)。
承担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师资,对培育内容越娴熟,培训水平越高,培训效果越好,则村民的主观评价也越好,从而参与的积极性越高,如“上一次培训是农科所专家,在萝卜和核桃产量的增加上提了很多建议,非常有用”(A7-8);“老师语言幽默风趣,一讲就通,我和我的邻居很快掌握了网上开店技能”(A20-3);“我希望授课老师有农业生产经营经验的行家里手、专门的职业教育老师、创业经验的高手、农业领域的专家”(A13-21)。
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方法包括课堂讲授、田间指导、网络授课等,培育方法越贴近内容,越能解决村民生产经营的实际问题,则参与培育的可能性越高。如“政策类知识,我希望由高校老师进行讲授;经营类课程,我希望由电子商务中心负责人或者电商高手进行手把手传授;提高仙桃产量的课程,我希望是农科所的专家进行田间指导”(A1-42)。
培育过程中,通过发放科学的、权威的、图文并茂的、具有较强指导作用的手册等,有助于降低学习难度,增加培育意愿,采取具体的培育行为。如“我希望培训后,老师能发一些手册,这些手册能包含重点,图文并茂,通俗易懂,以便我回家之后,反复学习”(A3-33)。
1.村民自身应转变观念,努力增强自身的培育动力
一方面,村民应树立职业农民主体意识,充分认识到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在开拓视野、增长知识、提升技能、促进增收、实现价值等方面的意义,增强主体观念,从“要我培育”转换为“我要培育”。另一方面,村民应该主动对标甘孜州新型职业农民的标准,不断开阔视野,提升科学文化水平,增强现代化农业生产技能,达到培育资质标准。
2.努力提升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社会资本
即通过大力发展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不断优化科学文化素质结构、提升科学文化水平、提高农民的综合发展能力等方式,增强新型职业农民培育的实际效用,改变因为知识、技能、经验不足等所导致的培育阻力,从而激发村民参与新型职业农民的培育的内生动力。
3.构建浓厚的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氛围
一方面政府部门应进一步加强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政策宣传工作,并为广大村民提供培育的政策咨询与指导服务。另一方面充分发挥村级党组织及合作社的作用,通过QQ群、微信群、海报、横幅、村民大会、走村访户、宣传单、公告栏等渠道,切实将政策宣传到一线。再一方面,加强典型事迹的宣传报道。通过微信、微博、多媒体、培训课堂、培育经验分享会等,对各村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农业大户、家庭农场主、合作社骨干典型案例和事迹进行宣传报道,在提升其新型职业农民职业认同感的同时,充分发挥引领示范作用。
1.发挥政府部门在新型职业农民培育中的主导作用
一方面做好顶层设计。各级政府部门应依据《甘孜藏族自治州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纲要》《甘孜州乡村人才振兴五年行动实施方案(2021-2025年)》等文件精神和乡村振兴具体规划,构建与完善培育政策规划,建立培育工作小组,明确培育使命、目标、任务、总体思路、基本原则、实施与推进方案、工作要求等。另一方面做好培训质量和培训效果的监督管理工作。构建从“培育需求分析”“培育机构和培育师资遴选”“培育内容设计”“培育组织与实施”“培育效果评估”的全过程监督,保障质量和效果。再一方面健全金融、资金、市场等政策扶持体系,为符合条件的新型职业农民提供职称评定、项目扶持等优惠政策,为培育成果的转化提供资金、政策保障。
2.充分发挥社会性组织的补充作用
一方面各龙头企业、家庭农场、农业合作社,根据农业生产的实际需要,对成员开展对应的职业技能培训,提升成员对培育的认识及培育资质。另一方面鼓励各行业、企业、社会组织、职业培训机构,通过购买政府服务等形式参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工作,还要充分发挥四川民族学院、甘孜州职业学院等高等院校等智库作用,通过政企合作、校企合作、村校合作、村企合作等形式开展新型职业农民培育。
1.构建新型职业农民的胜任素质模型
构建“知识+技能+社会角色+自我形象+个性与品质+动机”为一体的后扶贫时代背景下大渡河流域新型职业农民胜任素质模型。其中,知识包括农业文化知识、康巴文化与民俗、现代农业技术知识、法律知识等;技能包括农业生产经营技能、管理能力、创新思维、计算机应用能力、直播带货技能等;社会角色包括职业化素质、科学文化素质、现代文明素质、身体素质、心理素质等;自我形象包括自信、乐观等;动机包括热爱农业、追求进步、实现人生价值等。
2.积极探索基于职业胜任力的“课程平台+岗位模块+衔接项目”的培育的课程体系
针对“经营管理型”“专业生产型”“技能服务型”等不同类型的职业农民,提供具有针对性的课程,如针对经营管理型,则可以建设农业科技素质课程(现代农业科学技术、信息技术、创新思维)+农业文化素质课程(思政课程、康巴文化与民俗等)+专业素质(管理学、农学、法学等)+ 岗位素质课程(电商运营、网店推广、网店美工、网店客服、直播带货、内容营销等)+衔接课程(职业资格证书课程等),并依据不同的课程内容,综合采用集中讲授、田间指导、参观学习、现场指导、案例分析等培训方式,全面提升培育的效果。同时提供多样化的、具有实用性和针对性的、图文并茂、通俗易懂的辅助材料,降低培育的难度,增强培育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