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

蒋正亚

有脚的动物，只有人类穿鞋。

1978 年，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在村办小学读初中的我，14 岁的少年，居然一鸣惊人，考取中专了。考取了中专，要进城体检，我总不能光着脚丫进城啊。记忆中的夏天，我从来就不曾穿过什么鞋。

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只能委屈这双脚了。

隔壁方奶奶看我可怜，把她女儿尚贵的一双塑料凉鞋借给了我。尚贵辈分比我大，却是我的同學，而且同年。小男孩穿上小姑娘的鞋，正合脚。

我高估了凉鞋的质量，低估了河水的冲击力，涉过新墙河时，一只凉鞋的系带断了。我就这样一瘸一跛地穿过岳阳的大街小巷，完成了各项体检。

如何还鞋？我只能悄悄地学了大人的样子，把割禾的镰刀烧红，将断裂处“焊接”了起来。方奶奶和尚贵，应该是闻到了塑料烧焦的异味，应该是看到了凉鞋上新增的疤痕，但是，她们没有点破，依然笑纳了这双涉过河、进过城、打个补疤的凉鞋。

中专终究没被录取。两年高中后，1980 年，我考入岳阳师专。

摘自团结出版社《山衔好月》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