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茜茜
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景德镇 333000
“绞胎”是中国古代陶瓷胎装饰的一种工艺,由于烧造难度大等原因,在我国历史上存在的时间并不长,遗留下来的实物资料和文献资料颇少,目前国内外对绞胎陶瓷器的研究大多为工艺来源的考证、发展脉络的梳理或是对其艺术特色的品评,对各国绞胎器的比较研究则较为欠缺。本文将结合历史环境、审美意识等多因素对中英两国绞胎陶瓷器进行综合比较,试分析两者各方面存在的差异和共性。
目前学界一般认为绞胎陶瓷器起源于唐朝,关于其工艺来源说法众多,有“仿瘿木说”、“仿犀皮漆器说”等,也有结合工艺特色及对外交流的文化经济背景,推测其工艺极有可能仿自西方绞胎玻璃器皿者[1]。广东肇庆康乐中路发掘的汉代墓葬M9中出土有一件陶耳杯及一件陶珠,报告中并未提及这两件陶器的绞胎属性,但根据给出的图片来看,这两件陶器均为红色与橙黄色泥土相间搅合而成,应当为中国已发现最早的绞胎陶瓷器。[2]
16世纪意大利托斯卡纳生产的一种表面大理石纹陶器作为重要的贸易产品出口到英国,这种陶器是把不同颜色的泥浆涂在黏土表面再搅合成大理石纹样,西方称之为“Slip ware”,类似于中国的绞釉(绞化妆土)。直至17世纪下半叶,英国不再从托斯卡纳进口这种大理石纹陶器后,斯坦福德郡的陶工们则在仿制这种陶器的基础上成功烧制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绞胎陶器。这种陶器与仅在表面装饰大理石纹的“Slip ware”不同,是使用不同颜色的黏土直接搅合成型的,纹理穿透整个胎体,称其为“Agate ware”或“Marbled ware”。
唐代厚葬成风,上行下效,且屡禁不止,开元二年唐玄宗《诫厚葬敕》云:“近代以来,共行奢靡,遞相仿效,浸成风俗,既竭家产,多至凋敝。”[3]就反应出当时厚葬风俗之盛已到了尽力竭财的地步。中国唐朝的绞胎陶瓷器多为陪葬器物,且由于制作难度大,产量稀少,通常见于贵族官员随葬,如陕西乾县神龙二年懿德太子墓出土的唐三彩绞胎狩猎骑马俑[4]、陕西省咸阳市杨谏臣墓出土的绞胎贴面水盂等。宋代以后,随着坊市制度被打破,商品经济快速发展,绞胎器逐渐演变为日常用器,种类丰富,有枕、罐、执壶、钵、碗、佛坐像等等,部分器物还作为宗教用具使用,如1987年在江西永修县云山真如寺的一座宋代僧塔地宫出土的绞胎瓷盆[5]。
与中世纪的中国绞胎器不同,17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发生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工业经济的发展,为英国陶瓷业的兴起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因制陶技术的成熟和经济发展的需要,英国的绞胎陶瓷器诞生之初便以实用为目的,种类主要是壶、杯、花瓶等日常器皿和少量的动物小摆件。著名的陶瓷制造商韦奇伍德就曾在18世纪生产过大量的大理石纹及玛瑙纹绞胎器并广受欢迎。
中国古代的绞胎陶瓷器受到宗教、外来文化,以及金银器、瘿木器等多方面影响,纹理、图案极为丰富,器型种类多样。如故宫博物院藏唐代巩义窑的一件绞胎三足炉就是仿唐代金银器的典型绞胎器皿,器身由不规则的绞胎团花纹组成。此类团花图案经常出现在唐宋时期绞胎陶瓷枕的枕面,寓意团圆、吉祥,与佛教中的“圆满”对应。就绞胎工艺在器物上的运用来说,中国古代绞胎陶瓷器还可分为全绞胎工艺、局部绞胎工艺和贴面(镶嵌)绞胎工艺等,灵活多变。
17世纪至18世纪,巴洛克艺术流行于整个欧洲,大理石、玛瑙等作为半宝石(semi-precious stone)的天然材料成为巴洛克艺术中极具特色的一种表现形式,受其影响,英国的绞胎陶瓷器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对大理石等自然材质的模仿上。大英博物馆藏有非常多这样的绞胎器具,造型优雅,线条流畅,有一些还辅以白色浮雕和局部描金装饰,追求繁复精致的效果,这些精美的绞胎器皿绝大多数来自于18世纪的斯坦福德郡。
其一,中国自古以来讲求器以载道的艺术精神,追寻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绞胎器随处可见对自然世界的再现,直至当代,自然题材仍是中国绞胎瓷最常见的表现方式。近代以来,西方工业主义的泛滥和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等问题驱使英国逐渐从人与自然对立的观念中走出来,重新审视自我与自然的关系,除了模仿大理石纹、玛瑙纹的18世纪斯坦福德郡绞胎陶瓷器皿,英国的当代绞胎艺术也不乏观察和表现自然的作品。
其二,工艺本身即构成一种表现形式,这一点在绞胎工艺中的体现则更为强烈。由于绞胎工艺是直接采用不同颜色的黏土拼接、绞合,而非成型后在表面进行装饰,泥土的延展性使得图案表现难以把握和控制,进而赋予这项工艺独特的偶然性和趣味性,丰富的色彩和元素无限组合的可能性又使得大多数绞胎作品都具有极强的装饰性与节奏感。
其三,作为艺术的一部分,作者的个人经验往往在作品中有很大程度的参与,当今时代全球化进程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环境和内容变得更为相似,在一定程度上也使得中英绞胎艺术的表现存在互通性。
在信息共享程度越来越高的现代社会,保持各民族独有的文化特质,找到属于自己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极为重要。通过对中英两国绞胎陶瓷器进行比较分析,重新审视工艺发展中承载的历史文化内涵,才能更好地发挥中国五千年文化历史独有的优势,创造出富有时代性和民族性的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