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龙,周绿林
(江苏大学 管理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
人口老龄化程度加剧是当今世界面临的主要社会难题,其必然导致老年人医疗卫生服务需要持续上升,然而受其经济状况、居住位置、行动能力、家庭文化等因素影响,老年人应有的医疗卫生服务需要难以转化为可及的医疗卫生服务需求,特别是在我国农村地区,严重影响了老年人的健康水平和生活质量。实际上,自2009年“新医改”以来,国家一直致力于强化农村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建设和资源配置,但农村老年人对基层医疗卫生服务的认知和利用程度明显偏低,这无疑增加了其就医负担和经济压力,进而易致农村老年人再次落入健康贫困陷阱。诸多研究表明,涉及信任、合作、互惠、认知等维度的社会资本正成为应对社区参与动力不足、健康资源获取效率不高的有效方法。(1)焦克源,陈晨:《社会资本对农村贫困代际传递影响机制研究》,载《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20年第4期。 Shahidul I M, Khurshed A. Does social capital reduce poverty? a cross-sectional study of rural household in Bangladesh.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ocial economics, 2018,45(11):1515-1532.社会资本被认为是一种相对稳定的、制度化的和具有可持续性的社会关系网络,该网络可以提供相应的资源,它往往存在于亲属关系、职业关系、组织关系和邻里关系之中。同时,社会资本也是一个多维概念,其在不同情境中的层次和类别也有所差异。目前,学者们大多采用Coleman(1988)提出的个体和集体二分法划分社会资本层次,认为个体社会资本是个人拥有的社会网络资源;集体社会资本则表现为群体内部的规范、信任和网络关系。(2)Coleman J. S. Social capital in the creation of human capital.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998,94(01):95-120.就农村老年人而言,囿于自身健康状况和交通环境等因素影响,其社会资本往往被局限在个体家庭层面和村庄层面。其中,个体家庭社会资本可以为老年人带来直接利益,而村庄社会资本则能够为集体带来公共利益,并鼓励老年人主动参与。然而,当前村庄社会资本流失严重,主要表现为人口流动程度加剧,村民间的熟悉程度降低和关系主体缺失等一系列社会特性。(3)乐章,梁航:《社会资本对农村老人健康的影响》,载《华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第6期。在类别划分方面,社会资本是社会网络、社会信任、社会声望和社会参与的结合体。(4)徐戈,陆迁,姜雅莉:《社会资本、收入多样化与农户贫困脆弱性》,载《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9年第2期。Nahapiet将社会资本划分为结构型社会资本、关系型社会资本和认知型社会资本三个类别,并得到了学术界普遍认可和广泛应用。(5)Nahapiet J, Ghoshal S. Social capital, intellectual capital, and the organizational advantage.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1998,23(2):242-266.其中,结构型社会资本是指行动者之间联系的整体模式,决定了摄取多少资源,如农村老年人医疗卫生资源的可及性程度;关系型社会资本是指通过创造关系或关系手段获得资源,如影响农村老年人健康的社会网络;认知型社会资本指不同主体间共同理解、表达、解释的一类资源,如农村地区普遍开展的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基于此,本文将基于2018年中国家庭动态追踪调查(CFPS)数据,从个体家庭和村庄两个层次出发,探讨个体家庭结构型、关系型和认知型社会资本及村庄公共和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关系。
个人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主要体现在农村老年人个体拥有社会网络的密度、大小及其参与方式和频率,表现为其获取必要医疗卫生资源的可及性程度。乐章研究认为,结构型社会资本为个体获取网络内部信息,促进个体信息交流提供了机会和平台。(6)乐章,梁航:《社会资本对农村老人健康的影响》,载《华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第6期。Han指出社会支持是结构型社会资本的根本内涵。(7)Han, S. Compositional and contextual associations of social capital and self-rated health in Seoul, South Korea: A multilevel analysis of longitudinal evidence. Social Science&Medicine,2013,80(1):113~120.Harpham将这类社会支持划分为工具型支持、情感型支持和信息型支持三种类型。(8)Harpham, T. The measurement of community social capital through surveys. Social Capital And Health. New York:Springer.2008,12(3):51~62.当个人需要涉及健康的物质上或精神上的帮助时,其拥有的社会资本越多,就越能够从社会网络中获取更多有效的资源、信息及行为示范,从而提升个体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状况。(9)Fiorillo, D. Sabatini, F. Quality and quantity: the role of social interactions in self-reported individual health.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011,73 (11): 1644-1652.在中国农村地区医疗体系尚不完善健全的情况下,社会资本对健康的促进作用变得更加重要。(10)温兴祥,文凤,叶林祥:《社会资本对农村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基于CHARLS数据的实证研究》,载《中国农村观察》2017年第4期。Yiengprugsawan研究认为结构型社会资本能促进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推动老年人参与各项组织活动,增进人际交往、减少老人的孤独感,从而提升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11)Yiengprugsawan V, Welsh J, Kendig H. Social capital dynamics and health in mid to later life: findings from Australia. Quality of Life Research,2018(5):1277-1282.米松华指出,老年人应主动积累结构型社会资本,以降低健康风险防治知识的搜寻成本,提高避险能力,进而减少健康投资的边际成本,避免陷入健康贫困陷阱。(12)米松华,李宝值,朱奇彪:《农民工社会资本对其健康状况的影响研究——兼论维度差异与城乡差异》,载《农业经济问题》2016年第9期。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1:个人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1a:个人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1b:个人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个人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主要体现在农村老年人在村庄内存在的亲戚、邻里、朋友关系或通过关系手段获得有效资源。卢海阳等研究发现,注重关系型社会资本积累的老年人可加强其与社区成员之间的沟通交流,进而促进老年群体心理健康状况提升。(13)卢海阳等:《农民工健康研究:述评与分析框架》,载《农业经济问题》2018年第1期。Giordano基于生物学视角研究发现,关系型社会资本的缺失将导致居民对社会的信任程度下降和居民心理变化,进而引发心理方面的疾病;(14)Giordano G. N., Björk J, Lindström N. Social capital and self-rated health——A study of temporal (causal) relationships.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2012,75(2):340-348.金嘉杰等认为,关系型社会资本对于缓解资源约束困境,提升医疗卫生服务质量和促进医疗卫生服务公平可及均具有显著的推动作用,从而提升居民健康水平。(15)金嘉杰等:《政府鼓励和引导政策下中国社会资本办医的发展状况》,载《中国卫生政策研究》2017年第9期。Buckley指出,个体成员在获取社会资本能力方面的差异会产生对健康资源认知的偏差或误解,进而造成系统内信息在传递和编码过程中因个人主观观念产生曲解,进而影响健康效能。(16)Buckley P J, Carter M J. A formal analysis of knowledge combination in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2004,35(5):371-384.实际上,自2009年“新医改”启动以来,我国业已在全国范围内,以老年人、孕产妇、婴幼儿、残疾人为重点,向全体居民免费提供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并在2016年开展了家庭医生签约服务,这为老年人获取基本医疗卫生服务提供了可靠的关系型社会资本。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2:个人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2a:个人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2b:个人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是社会资本的主观和无形方面,体现在农村老年人感知维度,是由信任感知和互惠规范所提供的支持和资源。当前,公共服务政策不断向农村倾斜,医疗卫生资源不断下沉,这无疑为农村老年人提供了较好的医疗卫生服务资源平台,但目前农村普遍存在着对基本共卫生服务的认知不足、对乡村医生医疗卫生服务能力不信任等问题,(17)何子英,郁建兴:《全民健康覆盖与基层医疗卫生服务能力提升——一个新的理论分析框架》,载《探索与争鸣》2017年第2期。因而造成资源浪费。认知型社会资本使老年人倾向于主动与他人和社会建立联系, 识别和利用有效健康资源,从而改善自身健康状况。(18)王红波:《认知社会资本对农村中老年人自评健康的影响——来自CFPS2016的证据》,载《调研世界》2019年第1期。Muckenhuber指出,认知型社会资本不足与较高的患病率和身体疼痛感显著相关,增强认知型社会资本是患者减轻病痛的有效手段和方法。(19)Muckenhuber J, Pollak L, Stein K V, et al. Individual cognitive social capital and its relationship with pain and sick leave due to pain in the Austrian population. Plos One,2016(06).Bum 认为认知型社会资本可从社会规范、信任、信息分享三个维度进行测量,并发现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居民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均具有显著影响。(20)Bum J, Lesley M. Social capital and self-rated health among older Korean immigrants: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Aging & Mental Health, 2013,17(07):844-852.Haimin研究发现认知型社会资本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存在显著影响关系,但影响程度和老年人年龄相关。(21)Haimin P, Jingyi W. Cognitive social capital and selfrated health: Different outcomes across elderly Chinese groups in rural areas, International Social Work, 2018,12(05) :1-13.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3: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3a: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3b: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村庄社会资本是以集体形式存在的社会资源,其与个人家庭社会资本的区别在于:个人家庭社会资本通常为私人所拥有,而村庄社会资本为集体所有,虽然村庄社会资本可以为个人所用,但获取资源总量不受个人支配。当社会资本被看作一种集体属性,在这种相互信任、相互帮助的团体中,即使存在一定数量的不合作、不信任的个体,他们也能从邻居的慷慨中获益(或搭便车)。长期以来,中国农村固有的乡土文化催生了村民之间互相熟悉、互相帮助、互相信任,共守村规民约,形成具有高度凝聚力的共同体,积累了丰富的集体社会资本,而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物质资本一样,可以产生直接的社会效益。Kawachi、Miller、朱伟珏分别对美国、印尼、中国等地的研究发现,集体社会资本对当地居民的心理健康、精神健康、自评健康等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22)Kawachi I, Kennedy D. Health and social cohesion: Why care about income inequality?. BMJ: British Medical Journal (International Edition), 1997,314(70):1037-1040.(23)Miller D. Scheffler R. Lam S. et al. Social capital and health in Indonesia. World Development. 2006,34(06):1084-1098.(24)朱伟珏:《社会资本与老龄健康——基于上海市社区综合调查数据的实证研究》,载《社会科学》2015年第5期。目前,学界对于村庄社会资本内涵的解释、概念边界的界定并不清晰,方浩基于社会融合学说对集体社会资本影响老年人健康的因素进行了分析,他认为老年人可通过融入集体来获取集体资源,以产生与健康有关的非正式照料机制、行为规范机制与社会参与机制。(25)方浩:《社会资本对城乡老年人健康影响的实证研究——基于CGSS混合截面数据》,载《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第2期。乐章从信任互助、和谐程度、村庄归属、人情往来与组织网络5个维度定义村庄社会资本。(26)乐章,梁航:《社会资本对农村老人健康的影响》,载《华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第6期。本文结合现阶段我国农村社会发展特征和农村老年人生活习惯,从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和村庄团体社会资本两个方面考察村庄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关系。
村庄公共社会资本主要表现为国家或地方政府提供给农村地区的基本公共服务。当前,城乡发展不均等仍然是我国社会发展的显著特征,农村地区基础资源缺乏、城乡间资源共享程度差等一系列因素导致了农村居民健康需求得不到满足,加之我国农村人口总量众多, 空间分布呈散落状态, 这又增加了基本公共服务覆盖的难度。近年来,国家加强了农村地区公共产品供给服务,尤其是医疗卫生服务资源向基层倾斜的力度不断增加,这为农村居民获取村庄公共社会资本提供了有效途径。众多研究表明,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提升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重要意义和显著影响,如:陈斯诗研究指出,随着农村家庭规模的缩小,养老方式也从家庭养老向社会养老转变,农村老年人健康将越来越依靠公共社会资本的支持,公共资源将成为影响农村老年人精神健康的主要资源。(27)陈斯诗:《城乡老年人精神健康差异及其原因分析》,载《人口与社会》2020年第6期。张志坚对基层卫生改革成效考量发现,农村公共社会资本的供给与利用缩小了居民间的健康差距,但不同个体对资本的利用程度和获取效率存在差异。(28)张志坚,苗艳青:《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对居民健康差异的贡献研究》,载《中国人口科学》2020第1期。究其原因,王宇希研究发现,农村慢性病患者对村庄公共社会资本知晓率、认知度、利用程度仍然偏低,这影响了农村慢性病患者的健康状况。(29)王宇希,童亦滨,洪峰:《贵阳市社区高血压老年患者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利用与满意度调查》,载《现代预防医学》2018年第1期。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4: 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4a: 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4b: 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村庄团体社会资本主要表现为村庄内部存在的、具有乡土特征的且具有一定规章约束的组织或团体,这类团体注重组织成员之间的价值观、社会参与和情感支持。已有诸多研究发现,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可以有效促进农村居民健康状况提升,如:李振研究发现,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可以体现在健康知识、健康信息的传播方面,农村老年人可通过健康知识讲堂、健康宣传栏、村民健康示范(如跑步、健身等)等媒介获取对自身有效的健康信息。(30)李振,孙宇飞:《为何需要助推型政策:理解居民健康意识和行为的不同步》,载《公共管理与政策评论》2021年第1期。Alma研究认为,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增加可提升农村老年人参与社团组织、文娱活动、兴趣小组及社区公共事务的热情,丰富老年人的业余生活,增强农村老年人精神愉悦感,进而提升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31)Alma M, Vander M, Groothoff J, et al. Determinants of social participation of visually impaired older adults. Quality of Life Research, 2012,21(01):87-97.Harandi研究指出,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增加还可以体现在村庄内的社会支持程度提升,村庄内老年人群体之间相互照料、相互关心、相互慰藉功能彰显,这有利于缓解农村老年人,特别是病残老年人的疼痛感和孤独感,从而促进农村老年人身心健康。(32)Harandi M, Taghinasab T, Nayeri D. The correlation of social support with mental health: a structural analysis. Journal of Health and Social Behavior, 2017,40(04):1-12.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5: 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5a: 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H5b: 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正向影响。
本文所用数据来源于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执行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 CFPS)。其中,2018年CFPS项目调查收纳了全国31个省市的样本数据,涵盖村庄、家庭和个人层面的信息,能够较为系统地反映中国微观经济发展和社会变迁状况,从而保证本研究分析结果的可靠性。根据本文研究对象及研究思路,课题组筛选并剔除部分不完整数据,共获得24个省份有效样本数据2739份,根据不同省域划分所获样本数量如表1所示。
表1 有效样本省域分布基本情况
1、因变量。因变量是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本文基于健康的基本内涵,并结合2018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问卷设计,从生理健康及心理健康两个层面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进行考察。具体量表设计见表2。
2、自变量。自变量是多层次社会资本。本文从个人家庭社会资本和村庄社会资本两个层次研究其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其中,个人家庭社会资本可划分为个人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个人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和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村庄社会资本可划分为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和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具体量表设计见表2。
3、控制变量。控制变量主要为基本人口变量。此外,本文依据Blum提出的影响人类健康状况的四类主要因素,即“行为方式”“生活环境”“生物遗传”和“医疗服务”,由于“生物遗传”这一因素不易测量,故本文进一步将农村老年人行为方式、生活环境和医疗服务纳入控制变量范畴。具体量表设计见表2。
表2 核心变量说明
本文基于Grossman(1972)创建的健康生产函数理论,将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作为健康产出结果,将多层次社会资本作为健康生产的投入要素,构建如下模型:
Hit=β1Sit+β2Rit+β3Cit+β4Pit+β5Git+Xitβi+μit
(1)
(1)式中,Hit表示i地区t个体的健康状况;Sit表示i地区t个体拥有的个人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Rit表示i地区t个体拥有的个人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Cit表示i地区t个体拥有的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Pit表示i地区t个体拥有的村庄公共社会资本,Git表示i地区t个体拥有的村庄团体社会资本;Xit表示控制变量,μit表示与个体健康状况相关的效应,用来反映一些无法观察到的因素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β1、β2、β3、β4、β5表示待估计参数,反映多层次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程度(βi同理)。
为便于分析,本文对部分变量进行了操作化处理,其中,因变量和自变量得分为各题项得分的算术平均值,描述性统计分析得出表3。
根据表3可知,我国东部省份和中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值均大于平均值1.5,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值低于平均值1.5,其中,东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平均值略高于中部省份,中部省份高于西部省份。不同省域间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值均大于平均值1.5,其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平均值低于东部省份,东部省份低于中部省份。从个体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来看,西部省份高于中部省份,中部省份高于东部省份;从个体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来看,东部省份高于中部省份、中部省份高于西部省份;从个体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来看,中部省份高于东部省份,东部省份高于西部省份;从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和村庄团体社会资本来看,西部省份均高于中部省份,中部省份均高于东部省份。
表3 不同省域间的变量描述性统计
本文运用SPSS20.0软件,对各类变量进行OLS回归分析,表4为全样本回归分析结果,其中,方程1考察了控制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关系,方程2考察了不同层次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影响。研究同时对各变量进行了多重共线性检验,各变量VIF值均小于2,即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
表4 全样本回归分析结果
表4(续)
由表4方程1可知,农村老年人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工作状态、行为方式、医疗服务均对其生理健康影响显著,而婚姻、生活环境对其生理健康影响不显著。方程3结果显示,农村老年人性别、婚姻、受教育程度、工作状态、行为方式、医疗服务对其生理健康影响显著,而年龄、生活环境对其心理健康影响不显著。
方程2和方程4分别检验了个人家庭社会资本和村庄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影响关系。在个人家庭社会资本层面,检验结果显示:(1)个体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不具有显著影响,即假说H1a不成立,而个体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显著,即假说H1b成立。这说明,农村老年人拥有社会网络的密度、大小及其参与方式和频率对其生理健康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但对其心理健康具有明显促进作用,分析认为,孤独感是生活在农村地区的老年人的显著特征,而人情往来、沟通交流能够丰富农村老年人的精神生活,充实其闲暇时间,进而提升其心理健康状况,综上可知假说H1部分成立。(2)个体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影响显著,即假说H2a成立,而个体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不具有显著影响,即假说H2b不成立。这说明农村老年人拥有的亲戚、邻里、朋友关系或通过关系手段获得有效资源有助于提升其生理健康状况,而对其心理健康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例如:在新一轮医药卫生体制改革背景下,国家大力推进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多数地区重点人群家庭医生签约率已愈60%,多数老年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医生,而与家庭医生等团体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和沟通交流能力则为农村地区老年人提供了有益健康保障,综上可知,假说H2部分成立。(3)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不具有显著影响,即假说H3a不成立,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显著,即假说H3b成立。这说明农村老年人具备信任、互惠等品质有助于提升其心理健康状况,而对其生理健康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在积极心理学视角下,个体是否乐于助人以及对邻里、朋友、陌生人等的信任程度将直接影响其心理健康状况。分析认为,生活在农村地区的老年人,其居住范围相对固定,交往人群较为单一,因此,充分的认知型社会资本有助于提升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状况,综上可知,假说H3部分成立。
在村庄社会资本层面,检验结果显示:(1)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均具有显著影响,即假说H4a、H4b成立。这说明基本公共服务向农村地区倾斜,不仅有助于提升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状况,更有助于提升其心理健康状况。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各地方政府注重乡村医疗卫生事业发展、完善农村老年人养老保障制度、优化农村低保户社会救助体系,这无疑为农村老年人健康生活提供了有效资源,同时也为乡村发展注入了活力,进而有助于提升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状况,综上可知,假说H4完全成立。(2)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影响并不显著,即假说H5a不成立,而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影响显著,即假说H5b成立。这说明,农村老年人参与村庄社团组织后能有效提升其心理健康状况。目前,农村地区各类社团组织数量和形式日益丰富多样,农村老年人参与相关社团组织活动不仅能够让老年人“老有所为”“老有所乐”,同时也能够充分挖掘老年人价值,积极引导老年人服务村庄,提高农村老年人晚年生活的获得感与幸福感,从而提升其心理健康状况,综上可知,假说H5部分成立。
长期以来,区域发展不平衡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显著特征,医疗卫生资源可及性和医疗技术水平差异势必会影响不同地区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那么,多层次社会资本会对不同地区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状况表现出一致效应吗?因此,本文进一步考察了个体家庭社会资本、村庄社会资本对东部省份、中部省份和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关系,同时对全样本回归分析结果进行检验。具体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分省域回归分析结果
表5结果显示:(1)个体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对东、中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不具有显著影响;个体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均不具有显著影响。(2)个体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中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对东、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不具有显著影响;个体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均不具有显著影响。(3)个体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均具有显著影响,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均不具有显著影响。(4)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均具有显著影响;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东、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对中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不具有显著影响。(5)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中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对东、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不具有显著影响;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均不具有显著影响。
结果显示,个体家庭社会资本和村庄社会资本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并不一致。但总体看来,分省域回归分析结果与全样本回归分析结果基本吻合,这说明本文的实证分析结果是稳健可信的。
本文的研究结论主要包括:(1)多层次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增加个体家庭结构型、认知型社会资本有助于提升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而增加个体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有助于提升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水平;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状况均具有显著影响,而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只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2)多层次社会资本对不同省域间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影响存在显著差别。个体家庭结构型社会资本对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个人家庭关系型社会资本对中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个人家庭认知型社会资本对东、中、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均具有显著影响。村庄公共社会资本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和东、西部省份农村老年人生理健康水平具有显著影响,村庄团体社会资本对中部省份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影响。
本文结论相应的政策启示为:一是引导农村老年人积累有效社会资本。在老龄化、空心化问题日益突出的农村地区,老年人固有社会资本容易流失,因此可引导农村老年人主动交往、积极参与集体活动,提升彼此间的认知程度和信任感,从而主动积累有效的社会资本,提升其生理和心理健康水平。二是推进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建设。增加村庄公共社会资本能够显著提升农村老年人生理和心理健康水平,因此在国家全面实施乡村振兴的战略背景下,各地方政府可加大政府购买基本公共服务范畴,鼓励社区组织社会力量承接、提升农村基本公共服务质量和效益。三是注重不同省域间健康资本个性化发展。分析结果显示,多层次社会资本对不同省域间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显著差别,因此地方政府可引导有效健康资本内流,并结合当地农村老年人群体特征,制定个性化健康资本发展策略,从而改善省域之间农村居民健康不平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