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欣
(东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部,长春 130024)
构建美好生活既是人类世代相续的永恒诉求,也是中国共产党矢志不渝的奋斗目标。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围绕“何为美好生活”以及“如何实现美好生活”等问题提出一系列新思想、新理念、新论断,构成新时代党和人民的美好生活观。从生成逻辑、核心要义与实践进路三个维度整体把脉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时代内涵,对深化马克思主义美好生活理论,凝心聚力共创新时代美好生活具有深远意义。
生成逻辑探析旨在明确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生成标准和确立依据,解答党和人民依循怎样的价值坐标与逻辑理路建构美好生活观的问题。其中,理论逻辑、历史逻辑、文化逻辑和现实逻辑共同搭建起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生成的逻辑框架。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人类美好生活的理论运思与价值期许,不仅为社会主义国家推进美好生活建设提供思想指引,也成为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生成的价值坐标与理论根据。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劳动成为人的异己力量,人的存在状态是劳动异化的人的存在状态,因而人的发展也是一种“片面性”“不自由”的畸形发展,表现为人类创造的整个社会的人的全面发展的可能条件与人的发展的现实状况相脱节,人与物、人与人、人与自己相对立。基于此,实现人类美好生活就是要消除私有制带来的人的发展过程中的矛盾与障碍,克服劳动的盲目性和自发性,推动人的本质向自由自觉劳动复归,使每个人都能实现自由全面的发展。
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看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主要含括以下几方面内容:其一,人的劳动能力的发展。在共产主义美好生活中,劳动的性质已然发生变化,不再是强制性的、异己的力量,而是表现为人们的第一需要。劳动成为人们自由地发挥和发展人的才能的途径,是主体素质提升、能力拓展、本质完善的过程。其二,人的社会关系的发展。人总是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生存和发展。人的劳动能力的形成、发展和表现实际上都离不开社会关系的运行。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与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人们最终将建立以“自由人联合体”为特征的美好生活。在这里,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不是“最初社会形态”中个体对共同体纯粹的依赖,也不是“物的依赖”阶段中对利己主义的强调,而是彰显出充分重视个体价值的集体主义倾向,是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在生产力高度发达基础上实现的高层次的协调统一。其三,人的自由个性的发展。人的个性是指人异于他人的特性,而人的自由个性的充分发展就是以个人独特性格和行为特征,以人的心理品质以及某一素质改善和提高等为内容的发展样态,是人独立性与自主性的充分彰显。作为人类美好生活的根本样态,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没有“完成时”,只有“进行时”,表现为人们自由度日渐提升、发展度日益增强的动态过程。党领导美好生活建设的根本目标就在于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促使每个人都能成为身心、精神、才能、个性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
带领人民创造美好生活是中国共产党矢志不渝的奋斗目标。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既带领人民实现了独立自主的美好生活,又领导人民巩固和发展了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为在新的历史时期创建美好生活提供理论准备与物质基础。改革开放拉开了中国经济转型的序幕,也引发了党和人民对美好生活认识的深刻变革。这一变化体现在党突破了长期以来重义轻利的观念束缚,强调美好生活建设中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协调并进。随着改革开放向纵深推进,经济社会发展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人民群众的民主意识也普遍增强,政治参与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显著提高。这些都迫切需要进一步健全民主制度、丰富民主形式,推进社会主义政治建设。基于此,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提出发展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理论构想与实践方略,阐明要正确处理物质文明、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之间的辩证关系。立足新世纪,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持续拓宽美好生活建设的广度与深度,将其覆盖领域扩展至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四位一体”的协同发展之中。党的十八大以来,面对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愈发广泛和全面的发展态势,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进一步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改革发展和美好生活建设的全局中,搭建起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的美好生活架构。[1]这标示着新时代党对美好生活建设规律认识的深化与升华。
整体而言,从“两手抓”到“三位一体”再到“四位一体”“五位一体”,党始终遵循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超越的历史辩证法,不断根据时代条件、社会现实、人民需求的发展变化,动态调整人民美好生活享有的可能边界。从这个角度来说,新时代美好生活观是对百年来党的美好生活认识与实践的继承与超越,彰显了从历史中走来、向未来敞开的思想品格。
“大同世界”反映了儒家对美好生活的终极追求。《礼记·礼运篇》为我们擘画了一个衣食丰盈、安居乐业的理想社会,展现了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古代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构思与设想。儒家的“大同理想”包含以下几方面的突出特征:第一,以公有制为基础,生产成果归社会成员共享;第二,人与人之间关系平等,每个人都为社会的共同利益自主地发挥自己的力量;第三,全体社会成员团结友爱、诚实守信、各得其所,践行符合道德价值的生活;第四,没有盗贼和战争,社会安宁。作为对人类美好未来的畅想与擘画,“大同理想”在长达数千年的中国历史上,始终是鼓舞人们反抗压迫和剥削、争取社会进步和光明未来的一面精神旗帜。此外,“先义后利”凝结了儒家美好生活思想的价值取向。《朱子文集·卷二十四》中明确提到:“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一方面,儒家先哲并不讳言“利”的问题,甚至在一定场合予以承认,强调“利”的满足是人们生活的必要前提和条件。《论语·述而篇》强调:“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另一方面,儒家反对片面、刻意地追求物质利益享受,认为人们应更注重精神需要与精神生活,物质生活也必须在精神生活的规范之中。而儒家的精神生活,就是道德生活,是对道德规范的恪守与德性修养的追求。
在如何实现美好生活的问题上,儒家思想家立足统治阶级和普通民众的双重视角,提出了通达美好生活的实践策略。一方面,儒家思想家致力于为统治者提供治国智慧。孔子曾强调,君主应以礼制、礼法来统治社会,并且内修圣人之德,外施王者之政。孟子将孔子的仁义观念进一步与权力结合,提出“与民同乐”的治国理念。荀子根据不同水平的儒者执政,提出俗儒、雅儒和大儒三种治理国家的状态,其中,他最推崇大儒治国。另一方面,儒家思想家提出人们在“人伦日用之常”中如何实现美好生活的思想观点,强调“爱人”“修己以安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美好生活实践理念。
由此可知,儒家美好生活思想以“仁”为核心,蕴含深厚的“和合”理念以及公平正义的价值预设,主张通过伦理道德来解决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实现崇德向善的美好生活。这一德性主义美好生活传统不仅赋予中华民族美好生活以独特的精神气质与民族烙印,也构成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生成与发展的文化滋养和精神底色,为党领导美好生活建设提供了可能性进路。
社会生产实践决定个体的生活实践,人的需要、利益、理想能否实现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实现在根本上取决于社会生产发展水平。新中国成立后,我国面临人口多、底子薄的现实情况,生产力发展总体水平较低,与发达国家存在较大差距;社会物质产品较为匮乏,教育、科学、文化事业还不发达,远远不能满足全国人民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的需要;人民生活尚不富裕,多数人处于贫困状况中。可以说,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是当时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最大实际,也是人民创建美好生活的客观基础。改革开放后,党在对历史经验和我国国情作出科学分析的基础上,将人民美好生活建设重新置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国情上,坚持变中求新、新中求进、进中求破,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阔步向前。党的十八大以来,经过改革开放几十年的高速发展,我国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和综合国力大幅度提升,国内生产总值自2010年开始稳居世界第二,经济社会发展长期所处的落后情况已得到根本扭转。
从社会需求的角度观之,经济社会的跨越式发展引发人民生活需要在领域上的扩展和层次上的跃迁。新时代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需求和理想愿景已经超出物质文化的范畴和层次,呈现从物质文化需要向美好生活需要的转变和升级。一方面,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更加凸显整全性,体现对自然、社会、政治和文化等全方位生活形态的期待与追求。正如习近平指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不仅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2]9另一方面,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更加聚焦品质性,已经从“有没有”“缺不缺”向“好不好”“优不优”转型。习近平曾用“十个更”来展现当代人对高层次立体化的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强调“我们的人民热爱生活,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期盼孩子们能成长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3]。这充分说明新时代人民群众的美好生活需要呈现出内容更丰富、层次更高端的新样态,是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己关系的全面追求和理想设定。
基于此,党的十九大对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进行了重新厘定:“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发展处于新的历史方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127“新矛盾”体现了当前我国社会发展的阶段性特征,是中国共产党对我国社会发展现实的精准研判与深刻洞察。这一“新矛盾”既成为党和国家事业长远发展和战略布局的主要根据,也构成新时代党和人民美好生活观生成与发展的现实依据。
新时代美好生活观的核心要义反映了党和人民立足当代中国语境对历史唯物主义生活观进行的理论拓展和时代创新,实质是以美好生活理念表达的一种文明思维和文明观念,是人类文明新形态在生活领域的具体表征。它内在地包含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五个维度的内容体系,展现出与人类文明新形态相适应的全新生活图景和现代生活样式。
物质需要是人的基础性需要,人类生命存在的“第一个前提”就是解决衣食住行等基本物质需要问题,以确保作为自然有机体的人的生命得以延续和维系。因此,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首先应建立在物质需要满足的基础之上,舍此,美好生活便无从谈起。然而,即便人和动物同样具有维持生命存在的物质需要,但由于人又是有理性的社会存在物,这就使人的物质需要在内容、性质上同动物不尽相同。动物因受生理条件的限制,对事物的需要片面而单一,往往限于食物和繁衍两方面;人则不同,人的物质需要包括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具有丰富性和多样性的特点。此外,动物与自然界是完全统一的,因此,它们的需要是纯自然的。人与自然界的关系是否定性统一,人的物质需要是社会化了的物质需要,不仅有量的要求,更有质的期待。从衣食住行等方面来看,人除了具有衣以蔽体的需要外,还希望通过着装展现出自己的风格和特色;人们期望食物不仅能够充饥果腹,还能够“色香味”俱全,且营养健康;人们也不想蛰居陋室,而是追求居住环境的优美和舒适;人们也渴望出行便捷、低碳环保。这就表明,人之物质需要包含质与量两方面内容,只有实现二者统一,才是美好的物质生活。正如马克思强调:“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4]
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美好生活观为理论指导,以人民高品质的物质需要为导向,致力于从量与质的双重维度推动人民美好物质生活建设。一方面,党中央聚焦人民物质水平的提升,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靶向推进精准扶贫战略,循序渐进地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另一方面,党中央也注重对人民高品质物质追求的回应,指明把提高经济发展质量摆在治国理政的突出位置,通过做大、做好“蛋糕”,实现人民物质生活从“衣食无忧”到“高品质发展”的深刻转变。
人作为“天生的政治动物”,其美好生活不仅包括物质财富的积累,也指向政治领域的美好愿景。马克思、恩格斯勾勒出多数人对少数人专政的美好政治蓝图,冀求国家与人民意志相统一的社会主义民主生活。中国共产党从诞生之日起,就高举人民民主的旗帜,秉持人民至上的价值理念,将民主落实到人民有序的政治参与、获得广泛的民主权利上。毛泽东强调,人民政权的建立需要群众的积极参与。邓小平指出,人民群众在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中表现出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是民主的真正体现。纵观40多年的改革开放历程,我们党依托渐进的政治体制改革和机制创新,充分保障人民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使人民民主制度在实践中得以贯彻和落实。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深化对人民民主发展规律的认识,提出“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5]这一治国理政新思想新理念,开辟了社会主义民主建设的新境界。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进一步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属性,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必须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充分体现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权益、激发人民创造活力”[6]。可见,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民主形态在新时代的集中表达,彰显鲜明的中国特色与时代特征。一方面,它继承与发展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人民民主建设的理论结晶与实践经验,其根本目标是保证人民当家作主。另一方面,它擘画了“第二个百年”目标框架下政治发展的现代化图景,指向对西方非全过程的“自由民主”的超越,其实质是通过制度设计和程序规范确保人民全环节、全时空、全要素、全领域地参与到政治实践中,实现民事民议、民事民决、民事民办,满足新时代人民对美好政治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人的需要不仅是一个多面体,也是静态与动态的统一体,具有层次递进性。其中,以生存保障为旨归的物质需要属于低层次、基础性需要,是萌生高层次的精神需要的前提。精神需要是人们为了生存和发展所进行的精神生产和精神享受活动,包括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确立,理想的选择,道德品质的养成以及对知识的追求和文化娱乐享受等。作为一种高层次需要,精神需要是人性崇高的彰显,人之于动物的优越性恰以精神方式体现。实践表明,社会越是进步,人越是发展,人的精神需要就越强烈。
从社会发展进程来看,40多年的改革开放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我国生产力,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和综合国力取得了大幅度跃升。物质需要的渐次满足引发人们主导性需要结构的变迁。为满足新时代广大人民内容更广、层次更高的美好生活需要,习近平进一步强调:“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2]34这充分表明,回应人民高品位的精神文化期待,引导人们追求健康高尚的道德理想、丰盈充实的精神世界以及深邃高远的人生境界,为群众提供更加多样化、个性化、高端化的文化产品、文化服务和文化活动,是新时代美好生活建构的应有之义。
“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公平正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理念,是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也是马克思主义构筑未来美好生活的价值基石。在马克思看来,随着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以及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人们将逐步消除私有制带来的人的发展过程中的矛盾和障碍,实现对异化劳动的扬弃,进而达到“自由人的联合体”的理想生存样态。
中国人民选择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富有立意高远的公平正义的价值追求,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大同理想”具有精神气质上的亲和性。我们党在领导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与改革过程中,始终坚守马克思主义公平正义的价值立场,不断推动社会进步与人的全面发展。步入新时代,党中央进一步将社会公平正义与人民美好生活联系起来,强调“让国家变得更加富强,让社会变得更加公平正义,让人民生活变得更加美好,这是中国人民孜孜不倦追求的理想”[7]。为此,党中央积极倡导共建共享共赢的发展理念,着力营建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确保人民群众在日常生活中拥有更多公平正义的“获得感”。
人类作为“万物之灵长”改造着自然界,创造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这是人类能动性的彰显。然而,人归根结底是自然的产物,是自然界长期进化的结果。人类社会作为整个物质世界的一部分,总是存在于一定的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之中,人类的生活条件也与其他生物的生存相互联系。倘若人类忘记自己是世界无限生命序列中的一员,无视自然界的发展规律,那么人类就不可避免地要遭到“大自然的报复”,更不必说实现幸福和美好。因此,党在领导新时代美好生活建设过程中,既注重依靠主体力量来改善生存质量,也强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不可超越自然系统的承载阈值,更不能损害群体生存的自然环境,而是应创建绿色优美的生态环境,为人民享有美好生活提供持久的外部保障。
绿色优美的生态环境不仅为美好生活实现提供了可能,也是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基本内容之一。习近平强调:“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要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2]39为此,党中央一方面多措并举地完善生态文明发展布局,切实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推动美丽中国建设,促进人与环境和谐共生、人与自然相宜共存;另一方面,提供更加多样的“绿色化”“生态化”产品来满足人民对干净的水、清新的空气、优美的环境等美好生态需要,确保人民共享生态文明发展成果。
新时代美好生活观是具有政治先进性、文明引领性和人类未来性的生活理念,是内置于中国式现代化之中的生活理想和价值目标。推动中国式美好生活观从愿景转变为现实、由观念转化为存在的过程,本质就是中国人民以自己的生活方式追求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过程,是党领导人民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实践过程。因此,应在政党引领与人民首创的统一中、在社会发展与个体奋斗的协同中、在中国道路与世界文明的交融中、在理想维度与现实维度的张力中推动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和发展。
党的领导是创建美好生活的根本保障。作为人们世代相续的永恒诉求,美好生活的实现从来不是一个自发的过程,而是彰显“合目的性”的主体自觉与价值自觉的过程。这意味着美好生活的创建需要先进力量的自觉引领,以确保美好生活建设在遵循客观规律中渐次推进,在沿循正确方向上行稳致远。中国共产党以其先进性无可置疑地成为引领人民美好生活“落地生根”的重要力量。无论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各个时期,党始终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写在自己的奋斗旗帜上,以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和革命斗志领导美好生活建设取得一个又一个深层次、历史性的成就。新形势下,面对“两个大局”交汇的战略机遇期,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自觉传承和弘扬革命精神,不断增强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与此同时,党坚持以自我革命引领中国社会革命持续前进,使党的自身建设成为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和人民美好生活提升的内生动力。“实践证明,我们党不仅能够领导人民进行伟大的社会革命,而且能够领导全党进行伟大的自我革命。”[8]正是因为党坚持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协同推进,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建设才能不断进入新境界。
如果说先进力量的引领是创建美好生活的先决条件,旨在回答“往哪里去”的问题,那么历史主体力量的发挥则是推动美好生活阶梯递进的不竭动力,是解决“如何去”的密钥。在革命、建设与改革各阶段,党领导美好生活建设之所以不断取得新进展新突破,正是因为党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在场”性,注重发挥人民的首创精神,使党的领导作用与人民主体作用在协同共创中推动美好生活的演进与升级。在革命战争年代,党领导人民前赴后继、浴血奋战,实现了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为美好生活建设奠定了政治前提。新中国成立后,党和人民用艰辛汗水和非凡勇气谱写了一部可歌可泣的奋斗史,改变了中国“一穷二白”的落后状况,开启了社会主义美好生活建设崭新的历史征程。改革开放后,从“小岗村”包产到户到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从工业经济稳定增长到数字经济蓬勃发展,改革开放在认识和实践上的每一次探索与创新,都离不开广大人民的智慧和能量。这充分说明,只有团结和依靠人民,充分激发人民群众的能动性、主动性,并将党的领导同人民首创精神相结合,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建设才能从愿景变为现实。
在马克思看来,“现实的个人”不是离群索居的孤立个体,而是生活在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的具体的人,社会“生产什么”以及“怎样生产”制约着人们美好生活实现的可能及其限度。当前,相较于数量问题,发展质量愈益成为影响人民美好生活实现的直接要素。据此而言,提高发展质量,推动发展更加平衡充分,就构成了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实现最基础、最直接的因素和条件。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是党立足新的历史起点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问题作出的整体性思考与战略性回答,是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理论指引。五大发展理念既相互贯通也相互区别,并在实践中各有侧重。具体而言,树立创新发展理念,就要将创新意识和创造精神贯穿党和国家工作全局,加快推进“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坚持协调发展,就表明发展不是立足某一方面、某一部分的片面的、孤立的和机械的发展,而是追求各要素之间全面、动态的平衡,目的在于补齐我国发展短板,推动区域、城乡等有序发展。推动绿色发展,就是要以人与自然和谐为取向,以绿色低碳为原则,构建可持续的发展方式与生活样式。实施开放发展,关键在于正确处理中国与世界的关系,统筹兼顾好国内、国外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构建更加广泛的利益共同体。落实共享发展,就要抓好全民共享、全面共享、共建共享、渐进共享四个着力点,增强发展的公平、普惠、均衡和可持续性,通过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打赢脱贫攻坚战、构建更加公平更可持续的社会保障体系等,使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只有坚持新发展理念,才能全面提升发展质量,才能真正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作为“现实的个人”,其幸福与美好人生的实现,既需要以社会平衡充分发展为宏观前提,也要以主体的劳动创造和砥砺奋斗为根本途径。劳动是人们有目的地改造自然和社会的实践活动,是人类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源泉。劳动究其本质,就代表着人类试图摆脱自然界的限制而获得自由的愿望。人按照自身的需要去改造客体,将主体的目的性注入客体之中,从而使人的自由意志、自我意图变成现实。在这一过程中,人们通过劳动使客观世界更加符合主体的需要和目的,使人逐渐摆脱盲目必然性的奴役,成为自然界、社会和自身的主人,实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此外,人们在具体的、现实的劳动创造中彰显与激发的自觉性、能动性等主体性价值,是人本质的最高规定。人的体力、智力、潜力等内在本质力量也只有通过劳动这一自由自觉的活动才能得到充分显现和发挥。人们在劳动中不断提高和发展自身的能力、才智和个性,不断地丰富和满足自己的需要,进而实现全面发展。由此可见,劳动凝聚奋斗力量,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人们只有发挥实干精神,坚持不懈地奋斗,才能成就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中国道路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之路,也是通往中国式现代化光辉前景、创造人民美好生活的必由之路。正如习近平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创造人民美好生活的必由之路”[2]13,历史地看,新中国成立后,党在领导社会主义与人民美好生活创建中经历了由“照搬苏联”到“以苏为鉴”的转变。尽管这一转变充满曲折,但党在筚路蓝缕中带领人民进行了社会主义革命,建构起现代化工业体系的基本框架,完成了中华民族的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改革开放后,党对社会主义进行了全方位的再认识,对社会主义在中国的实现形式进行了新思考。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将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理同我国历史传统、文化基因、现实国情深度结合,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仅改变了我国经济社会比较落后的状况,也推动了党和人民事业向前发展。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向前进,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与日俱增,人民生活水平也实现了从温饱不足向全面小康的历史性跨越。拥有五千年一脉相承灿烂文明的中国,正阔步走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上,并以全新面貌向世界展示大国崛起的自信。正是基于此,习近平强调:“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伟大社会革命的成果,也是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伟大社会革命的继续,必须一以贯之进行下去。”[8]由此可见,实现美好生活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中国道路,要立足全局高度深入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相互促进、统筹联动,以有效满足人民高端性、广泛性、个体性的美好生活需要。
今天的世界是开放的世界,我们每时每刻都面对中国与世界的互动。中国人民美好生活的实现既需要与“他者”进行贸易、技术、文化等交流互鉴,达成美好生活的国际共识,集合力量共同奋斗,[9]也有赖于一个和平稳定、美美与共的国际环境。这意味着新时代美好生活建设不仅需要在我国内部空间展开,还要实现民族建构与世界建构的交融互动,在世界文明的框架内进行美好生活的整体布局。这就要求“中国美好生活的推进进程不能舍弃‘他者’,不能只谋求自身幸福而忽视中国的国际责任与世界使命”[10],而是应秉持合作共赢的理念,积极探索超越文明冲突的美好生活建设方案,持续推动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向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演进,不断优化经济全球化运行机制,合力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实践平台,共创属于全人类的美好未来。
美好生活不是对现实状况的简单描述与消极应对,而是对理想情况下生活样式的积极建构,是从可能出发对主体所满意的、向往的生活的追求,反映一种“可能生活”。在这个意义上,美好生活彰显主体对现实世界既有局限性的超越和对理想目标的价值追求。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的理想性与超越性体现在纵横两个维度中。纵向维度指向时间维度,反映为新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比以往任何历史时期都要强烈,渴望获得比以往更加幸福的美好生活;横向维度是空间维度,体现为人民群众往往在同“他者”比较的基础上建构起自身对美好生活的愿景。由此,实现新时代美好生活应从纵横两方面入手,引导人民在理想之维把握美好生活的内在超越性。一方面,应从历史的延展性出发,引导人们在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百年历程中体悟民族复兴的逻辑必然,自觉将个人梦与中国梦融合起来,在为民族复兴砥砺前行、奋发有为中谱写出彩人生;另一方面,应通过“中国特色”与“国际比较”,引导人们科学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活方式的优越性,从“中国式美好生活”独特性的自我认同中生成理想生活蓝图。
尽管美好生活是指向未来的、可能的、更好的生存愿景,但这一“理想的意图”又是建立在现实生存与发展条件的基础之上,并依靠主体的能动活动去实现。这表明,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的构思与追求需要以客观实际为根基,只有符合社会发展趋势和客观实际的美好生活追求,才具有深厚的社会基础和持久的生命力。反之,脱离社会现实而高谈自我设计和人生理想,必然会沦为一种空想。例如,莫尔的“乌托邦”、康帕内拉的“太阳城”以及圣西门、傅里叶和欧文等提出的“美好生活图景”,实质上就是空想的典型代表。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勾勒不是建立在现实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主观猜测的基础上,妄图通过呼吁资产阶级的同情和支持来实现理想蓝图,因而不可避免地在实践中走向失败。由此可见,美好生活是理想性与现实性、应然性与实然性的统一。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实现的过程实质是不断弥合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冲突与张力,把美好生活从应然转化为实然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