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瑶
(作者单位:贵州民族大学)
《长安十二时辰》是2019年6月27日在优酷视频播出的一部以唐代都城长安为历史大背景的古装悬疑剧。故事讲述的是上元节前夕,长安城陷入危局,死囚张小敬临危受命与伙伴李必在十二个时辰内拯救长安的故事。在这部剧中,运用了大量的“盛唐长安元素”,从人物的妆容、话语、动作到衣饰、家具、背景、物件,全方位刻画了一个盛唐,从小人物对自身文明的自信表达出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歌颂[1]。
人们能够感知到的物体、声音、动作、颜色甚至气味,只要它们能够指代特定事物或表达特定意义,都属于符号的范畴。没有符号,人们便感知不到事物的存在,也不可能进而认识和理解它们。符号是信息意义的外在形式或物化载体,是事物表述和传播中不可缺少的一种基本要素[2]。影视剧作为受众接收信息的重要媒介,必会将符号运用到每个细节中。在《长安十二时辰》中,小到每个演员的发簪、妆容,大到街道、房屋的设置,都蕴含着创作者想要表达的特定意义,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化表达在该剧中的一些呈现,并在潜移默化中向受众输出中国传统文化,激起受众对唐朝文化的探索兴趣,从而达到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效传播。下面将从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两个方面,对《长安十二时辰》中的中国传统文化符号化表达进行解读。
语言是人类独特的传播机制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人类传播与动物传播的差异特征之一,是人类最根本的符号体系。语言符号由音、义两个部分组成,音是外在表现形式,义是内在含义,二者结合构成语言的符号。每一种语言符号都蕴含着约定俗成的意义,也都与它们背后的文化有关。比如,中国的汉字和汉语都与中国传统文化密切相关,可以说它们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代表着千千万万中华儿女共同的归属。语言符号在影视剧中充当着一种“有声”元素。下面笔者将从歌曲与诗词、书面语与口头语解读《长安十二时辰》中的中国传统文化的语言符号表达。
1.1.1 歌曲与诗词
《清平乐·禁庭春昼》是唐朝著名诗人李白的词作,原文为:“禁庭春昼,莺羽披新绣。百草巧求花下斗,只赌珠玑满斗。日晚却理残妆,御前闲舞霓裳。谁道腰肢窈窕,折旋笑得君王。”描写的是杨贵妃和唐玄宗的爱情故事。这首词在《长安十二时辰》开篇就回荡在受众耳畔,随着镜头的移动从长安城景到抱着琵琶弹奏、吟唱的胡姬,让受众瞬间感觉身临其境。
《忆秦娥·箫声咽》也是李白的词作,原文为:“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首词描述的是一个女子思念爱人的悲痛之情,上片悲离别,下片悲逝去,寓情于景,动人心魄。这首千古绝唱在剧中出现的时间恰到好处,丁瞳儿与情郎在狱中离别,词句与剧情相呼应,使剧情更加丰富,更充分地表达了剧情所要输出的情感,增加了剧情饱满度。
《短歌行》仍然是唐朝著名诗人李白的作品,原文为:“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这首作品更多的是对时光流逝、生命短暂的悲叹,充满着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这首诗出现在该剧中的两个场景中:其一,歌姬许鹤子在花车大战中的吟唱,市井的花车上唱尽了长安城老百姓的心声;其二,丁瞳儿在狱中所唱,与许鹤子所唱的不同之处在于情感,丁瞳子满是悲情,悲自己与情郎相恋的美好被打破,悲自己无依无靠;而许鹤子是欢,是长安老百姓的生活之感。
《咏柳》是唐朝著名诗人贺知章所写的七言绝句,原文为:“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把柳树作为春的化身,从柳树到柳枝再到柳叶,一句一句都在向人们诉说着春天的生机勃勃,全篇都在赞美春天。而在该剧中,《咏柳》成为一首在市井间传颂的童谣,被人用作表现依附权势的别有用心。
1.1.2 书面语与口头语
书面语与口头语在语言符号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口头语是语言符号的外在形式,是“音”的具体表现;而书面语是语言符号的“义”,是语言符号的内在含义。在《长安十二时辰》中,最先进入受众听觉的是一声“喏”,在以往的影视剧中大多将此字字音读为“nuò”,但在该剧中遵照了古代的“喏”字音读为“rě”,通常是在对人作揖时出声表示敬意。“喏”作为语言符号中的口头语符号,准确地将这个符号的“音”与“义”传达给了受众。在书面语方面,最先进入受众视觉的是官员在城楼上宣读的“大诏令”,镜头停留在诏令上,上面是用繁体楷书书写的文字。唐朝时期的文字以繁体字为主,不管是形还是义都与今天的汉字相差无几,这就是影视剧独特的传播方式。
“十二个时辰”是该剧的核心线索,推动着剧情的发展。十二个时辰分别为子时、丑时、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未时、申时、酉时、戌时、亥时。该剧中,每集开篇都是本集简洁概要和本集事件发生的具体时辰,不仅如此,每次时辰一到就有专门报时的博士击鼓报时。这些时辰以书面和口头的形式双面呈现给受众,有效利用了语言符号,达到了既能让剧情紧凑又能更好地进行符号化表达的目的。
传播符号学中语言符号的魅力就在于此,影视剧中再普通不过的口头语和书面语竟然在潜移默化中向受众传递了无数的信息,在他们选择用影视剧进行娱乐的同时接收到了影视剧创作者想要传递的信息。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化表达在《长安十二时辰》中通过语言符号得到了进一步呈现。
非语言符号主要有三类:其一,语言符号的伴生符。比如,声音的响度、语速的节奏、文字的形状大小等,它们虽然属于非语言符号的范畴,但都是语言符号的伴生符,也可以用副语言来概括,就像每个人说的话都因个体、情绪、声带等的不同有不同效果和不同的意义。其二,体态符号。比如,身体动作、手上动作、脸部神情、仪态等,它们和语言一样有着传递信息的能力,所以也用体态语言来概括。其三,物化、活动化、程式化、仪式化的符号。这些符号有着共同的特点,又与前面两类符号有不同之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是语言的辅助物,它更具有独立性和能动性,贯穿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如风俗习惯、妆容服装、饮食习惯、音乐舞蹈、建筑庭院等。下面笔者将从手势、服饰、妆容、饮食、建筑来解读《长安十二时辰》中的非语言符号表达。
笔者曾对清末民初东西部的新式教育做过比较研究,发现鸦片战争前后新式教育即近代文化知识在中国的传授首先是从东南沿海起步的。当时来华的外国传教士,为了推进其传教事业,设立了一些教会学校,[2]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口通商后,教会学校又在这些城市相继设立。[3]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教会学校由最初的五口通商城市扩展到内地。到1875年,各地的教会学校总计有800所。[4]
1.2.1 手势
在古装剧中,作揖是一种较常见的礼仪,也称拱手礼,是我国古代历史悠久的一种礼仪,表示敬佩。我国古代大多数礼仪都是从西周时期的周礼传承下来的,拱手礼也不例外。在影视剧中,常见的拱手礼多为抱拳和捧手,而《长安十二时辰》中是叉手礼。宋人《事林广记》记载:“凡叉手之法,以左手紧把右手拇指,其左手小指则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以左手大指向上。如以右手掩其胸,收不可太着胸,须令稍去二三寸,方为叉手法也。”[3]意思是两只手的手指相互交叉放在胸前以表达尊敬,这类礼仪男女老幼都可以使用。唐代诗人柳宗元诗这样写道:“入郡腰恒折,逢人手尽叉。”由此通常认为唐代开始流行这类见面礼,一直到宋朝依旧流行。
1.2.2 服饰
静安司司丞李必的首次出现是其女婢檀棋带着张小敬前来求见,从屋内走出的李必束发盘髻,李必头上的簪子是竖着与肩膀垂直插入,这种簪子叫子午簪,是道教人士独具特色的发簪;头上的发冠是莲花冠,是道教中只有中等阶级的法师才能佩戴的发冠。而李必身披青色道袍,手持云扫,颇为儒雅。
小季姜的出现,与唐朝画家张萱《捣练图》中蹲在地上拿着扇子守着烤炉的女孩简直如出一辙。唐朝的空前繁盛使女性的穿着相对开放,主要流行的有胡服、男装、襦裙,这三种穿衣风格在《长安十二时辰》中都有所呈现。剧中闻染首次出现是穿的男装,檀棋和将军之女王韫秀穿的胡服,街上来往的女性大多穿的襦裙。襦裙是唐朝女性服饰中最普遍的一种,特点是裙、衫、帔的统一[4]。许鹤子花车大战上的服饰是唐朝流行的衣着,衣着上的花纹也是当时流行的对称纹路,她的发式和首饰也别具一格,在她的发髻后面插着一只梳子,初唐时梳子是插在发髻前,到天宝之后才插在两鬓和发髻后的。
剧中的官员们在日常生活中多穿圆领袍且头裹幞头巾,而以往的唐朝题材影视剧中多为黑色纱帽。穿衣人的身份通过圆领袍的颜色体现,三品以上为紫袍、五品以上为绯袍、六品以下则为绿袍。剧中姚汝所穿为绯袍,即官位居五品以上;何监所穿为紫袍,即位居三品以上。头裹幞头巾是唐人衣着的鲜明特征,该剧无论官品几级、有无官职、做何营生的男子都以头裹幞头巾的造型示人。
1.2.3 妆容
1.2.4 饮食
《长安十二时辰》在饮食方面出现次数较多的是水盆羊肉、火晶柿子、胡饼,集中呈现出长安城一带的饮食文化。张小敬在集市吃火晶柿子和水盆羊肉时带来的视觉冲击,给受众营造出了一种心生向往的气氛。水盆羊肉是以羊腩肉为主材的陕西省传统食物,肥而不腻、香醇可口、营养滋补,水盆羊肉的前身被称为“山羔羊”。火晶柿子是陕西省西安市的特产,这种柿子熟透后晶莹剔透,红得似火球,没有核也没有丝,皮薄得像纸一样,如剧中张小敬将管子插入柿子猛吸一口那样,鲜甜可口,不过在史料中只有种植柿子的记录,并没有火晶柿子这一说法。尽管水盆羊肉和火晶柿子都是用现代称谓符号来进行的剧情创作,不能证明它们在天宝元年就存在,但它们确实都是陕西西安至今仍远近闻名的特色饮食,创作者将其放在该剧中另有一番味道。胡饼自汉魏以来在中国流行,到了唐代已成为一种流行的食物,《旧唐书》记载称:“贵人御馔,尽供胡食。”剧中多次出现的胡饼贴合历史,作为符号向受众传递了中国传统饮食文化。
1.2.5 建筑
建筑作为非语言符号,是年代独有的政治、经济、文化的缩影,折射出的是一个朝代的兴衰、一段历史的起伏。该剧讲的是发生在长安城十二个时辰内的故事,而长安城作为中国历史上最繁荣的都城,唐朝的繁盛更是毋庸置疑,但如今现存的唐代建筑多为石砖砌成,而与史料中相符的大多是木质结构建筑,这种建筑在我国仅仅有四座留存算是完好,分别是佛光寺、天台庵、广仁王庙、南禅寺,这四座建筑现都在山西省内。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中轴对称,布局严谨,朱雀大街将长安城对称分开,宫城处于长安城北部中央,由皇城开始自北向南穿过朱雀大街直达长安城最南边的正南门,这些都在该剧中出现多次的长安城舆图上得到体现。
当前社会的高速发展促使着人民群众从基本的物质需求转化为更高水平的精神需求。面对受众不断提高的精神需求,文艺工作者要以更严格的姿态面对文化传承和文化传播。影视剧作为受众日常生活中接收信息的重要媒介,承担着传播中国传统文化和坚定文化自信的重任,但也面临着错误文化指引、对自身文化不够了解等问题。
《长安十二时辰》播出后,观众热议不断,其中也有缺少文化自信的言论。而事实上,日本对我国汉唐文化极为推崇,他们的传统文化很大程度上是对汉唐文化的吸收和融合[6]。本文在第一节对剧中人物的服饰、妆容、建筑等进行了详细分析,且有敦煌壁画和历史资料可以证实剧中相关物件是符合历史的。不过,多数受众在得知事实真相前很难对其进行辨别,影视剧中的错误引导便是一个重要因素,这从侧面反映出受众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较浅,对自己民族的文化不够坚定和自信。
文化自信源于文化认同和文化了解。现如今,社会的高度开放使他国文化渗透,对我国传统文化产生了猛烈冲击。但是,中华文化不仅博大精深,而且具有强大的创造力和生命力,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魂与魄,五千年的灿烂文明悠久而极具魅力,不应该在社会快速发展的进程中被淡忘。这就要求影视创作者坚定文化自信,在创作影视作品时要在其中融入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且一定要与具体历史事实相符合,不能偏离事实去搞创作,要在传承历史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将坚定文化自信的理念融入影视作品中,从而达到让受众通过影视作品树立文化自信的目标。
《长安十二时辰》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化传播,是中国影视剧创作历程上的再次呈现。影视剧是文化传播的重要媒介,而古装剧是对中国传统文化比较直观的反映,因而对古装剧创作者的要求也相对较高,其他类型影视剧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反映则相对隐蔽,大部分是通过价值观、思想内涵等反映出来,但并不影响它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化传播。《长安十二时辰》的成功应该让中国影视剧创作者们认识到古装剧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作用,思想内涵和价值观要符合当代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并给受众带来一定的启发。例如,《长安十二时辰》中张小敬身上折射出的家国情怀就是当代社会倡导的价值观:个人利益寓于集体利益、社会利益、国家利益中。因此,影视剧创作者进行创作时,要注重当代社会所弘扬的主旋律和价值观,作为一名艺术创作者一定要唱响我国社会主旋律,将主旋律所蕴含的思想内涵寓于作品中,让当代社会所倡导的主流价值观在影视作品中得到展现,使受众在接受文化熏陶的同时接收到当代社会提倡的主流思想,从而完善自身价值观念。在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中,影视创作者要不断迎接挑战,克服困难,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更多受众喜闻乐见、符合社会主流思想的影视剧作品。
诚然,距《长安十二时辰》开播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它作为近年来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化传播“模范”,在受众心中仍然有一席之地,虽存在不足,但仍值得影视创作者借鉴和学习。广大艺术创作者需要明确自身任务,坚定文化自信,将中国传统文化进行符号化传播,从而更好地传承中国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