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之《能文能武李延年》叙述特点探析

2022-02-08 07:57
西部广播电视 2022年14期
关键词:功勋战士

唐 蕾

(作者单位:河南省文化艺术研究院)

《能文能武李延年》(以下简称《李延年》)是重大现实题材电视剧《功勋》的第一单元,共六集。该单元运用了切片式的表现手法,选取了李延年在抗美援朝中带领英勇无畏的战士们夺取和坚守346.6高地这一“人生中最有华彩的部分”,来彰显其卓著的政工智慧和高超的军事水平,同时突显了“支部建在连上”原则的价值和意义。《李延年》一经播出迅速“破壁出圈”,成为不少观众特别是军事迷心中可以与经典战争片《兄弟连》相媲美的佳作。究其原因,除了其明快的叙事节奏、环环相扣的叙事逻辑、细致逼真的战争场景还原外,《李延年》的一些叙述特点也赋予了其独有的艺术魅力。

1 正面描绘结合侧面烘托塑造立体的英模形象

恩格斯曾经在给哈克奈斯的信中写道:“现实主义不仅要细节真实,而且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1]。典型人物是共性和个性的统一,对于塑造李延年这样的英模人物,为了避免出现共性有余而个性不足的问题,防止由于过度关注和表现其高贵品质而使人物走向外在崇高,往往会开掘其独特的行为方式和这种行为方式背后独有的性格特征、心理状态和情感情绪,从而实现人物的典型化。但《李延年》并没有局限于此,其同时采用群像塑造的方法,用较多的笔墨来描绘与李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并且通过正面描绘和侧面烘托相结合,使得李延年的形象有血有肉、立体丰满。

1.1 正面描绘:突出军事才能,实现个性化塑造

在《李延年》播出之前,很少有影视剧会刻意表现政工干部的军事才能,再加上受到一些流传度比较广的影视剧的影响,许多观众心目中会存在“政工干部只是特别擅长做思想工作”的刻板印象。虽然这样的刻板印象并非事实,但是不可避免地会影响人们的观剧感受。而《李延年》用大量的场景来展示李延年出色的军事素养:李延年有着较高的战术素养,在坚守346.6高地的战争中,他根据剩余战士的人数多次进行战场整编,以保证队伍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李延年善于观察,在穿越通往346.6高地的炮火封锁区时,他仔细观察,然后根据炮击间隔和炮弹着地点的规律,尝试在封锁区跑了个来回,最后顺利将队伍带上了346.6高地;李延年还根据“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原理,让五班长韩冬年、罗厚财和季书成组成狙击组,主要打击敌人的狙击兵、指挥官、重机枪手和火箭筒手,后来在步话机被炸坏无法呼叫炮火支援的情况下,狙击组“立了大功,顶了一个炮群”,协助部队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剧中类似这样正面描绘的例子比比皆是,突显了李延年优秀的军事才能,使其形象具有了独特的一面。

《李延年》中并没有多少场景来表现李延年的情感,亲密的战友离去后,也仅用短短几个镜头表现他的悲痛。李延年似乎一直都是冷静而内敛的,但透过许多正面描绘的场景,还是可以发现其中隐含的李延年对战友们深深的感情:他给小安东戴罪立功的机会;他本能地拒绝张绍杰潜入敌营炸掉弹药库的请求……这些事件中暗含的炽热的战友情,与李延年冷静的行事风格形成了反差,从而产生了一种张力,这种张力赋予了李延年形象独特的魅力。

1.2 侧面烘托:展现政工智慧,多维度塑造英模形象

《李延年》没有像有些表现先进人物的影视剧和舞台剧那样,把几乎所有的叙事和情感承载在主角一个人身上,这样虽然能够充分展现主角,但是由于单个人物身上的负荷过满,容易诱发观众的反感。《李延年》是用相当的篇幅书写与李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特别是七连的战士们,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闪耀着光芒,这看上去分散了李延年身上的主角光环,但实际上,这种群像塑造的方法一方面能够有效地避免上述问题的出现,另一方面可以通过领导们的认可和七连战士们的成长烘托李延年的出色。

李延年是一个优秀的指导员,他做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能力受到营部和团部领导的充分肯定。在攻打346.6高地的战斗开始前几个小时,主管相关工作的曾副科长提出要撤换下解放战士较为集中的三营七连,418团团长、三营长和教导员虽然反驳的理由和方式各有不同,但都真实地反映了三人的态度,他们都认可李延年的政治工作水平,这从侧面体现了李延年出色的政工能力。不过剧中最能体现李延年“能文”一面的,是七连战士们的成长进步。李延年对连里的战士非常了解,就像营教导员说的那样,他了解战士们的个人经历、家庭情况、思想状况和优缺点,所以在做思想工作的时候,他能够采取恰当有效的方法,有时仅仅是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能够促使战士们自我成长。五班长韩冬年过于耿直,他看不惯“兵没个兵样”的五班战士罗厚财,经常训斥罗厚财,两人因此常发生摩擦。李延年知道韩冬年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法不得当,他私下告诉韩冬年“尊重和信任也是战斗力”,点拨韩冬年如何与罗厚财相处。后来韩冬年学着发现罗厚财的长处,不断自我提醒要改变对罗厚财的态度,并采取了更恰当的沟通方式。随着韩冬年的改变,罗厚财与韩冬年越来越亲密。罗厚财痴迷并擅长运用先进武器的优势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同时罗厚财也从一个想要“混一个解放军光荣牌子就回东北老家的老落后”,成为“想要入党和获得战斗英雄称号的特等射手”。“秀才”王毓文第一次上战场前,想要跟单兵作战能力非常强的陈衍宗搭班子,管理一个班。但战争是残酷的,李延年不可能让从未经历过战斗的新兵当班长,为了不打击王毓文的热情,李延年郑重其事地将记录“战斗日志”的重要任务交给了王毓文,并告知王毓文“这个本子关乎每一个战士的荣誉,每个班、排以及七连的荣誉,一定要记录好,保护好”。在后来的战斗中,王毓文从一名新兵成长为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英雄,而记录其他战士的英勇事迹帮助王毓文更快地克服恐惧成长起来。此外,李延年提醒陈衍宗要注重团队合作,帮助陈衍宗从“兵王”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副班长……《李延年》用相当多的笔墨细致刻画了多位战士的成长,他们每一个人的成长都直接或间接与李延年相关,李延年了解他们,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解决问题,这都从侧面烘托出李延年出色的政工智慧。综上所述,《李延年》通过正面描绘开掘李延年身上独特的一面,实现个性化塑造,同时结合战友们的侧面烘托,从不同的角度展示他的特质,从而使得李延年的形象立体丰满,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2 “常中见奇”生发独特艺术力量

在我国,“不奇而奇”一直是主流,“王道本乎人情,凡作传奇,只当求于耳目之前,不当索诸闻见之外,无论词曲,古今文字皆然。凡说人情物理者,千古流传;凡涉荒唐怪异者,当日即朽”[2],这样的总结时至今日依然有其价值。纵观近些年能够激发观众兴趣的影视剧可以发现,即使是“荒唐怪异”的科幻片,也往往是用科幻的“奇”来吸引观众,用基本故事架构和情感逻辑的“不奇”来打动人心,一味求奇的影视剧是很难引起广泛关注的。这就对影视作品创作者提出了“常中见奇”的要求,他们需要从普通的事件中发现有意义的素材,然后加以巧妙的艺术安排,最后生发出独特动人的场景。《李延年》通过艺术安排,让普通的事件具有了独特性,从而生发出良好的艺术效果。例如,战前动员在许多文艺作品中都出现过,这本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场景,但是在《李延年》中,经过艺术安排,战前动员这件事就有了独特的一面。《李延年》中的战前动员是由小安东逃跑事件引发的,在以往的正剧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士兵临阵脱逃的场景,这就使得此次战前动员一开始就多了几分不平常。小安东想要逃回离鸭绿江不远的家中保护未婚妻二妞,所以李延年就先从二妞的善良和美好讲起,然后延伸到其他战士可爱的妻子、家人和朋友,让战士们明白小安东对二妞的感情是可以理解的,这个片段在弱化了观众对小安东反感的同时提升了观众对他命运的关注度。整个讲话层层递进,既教育了小安东,又充分调动起战士们的情绪,同时还简单明了地陈述了抗美援朝的意义。战前动员本来是件普通的事情,家国情怀和抗战价值常常包含其中,但是《李延年》经过艺术的安排和渲染,将情怀和价值与小安东会不会被军法处置这一悬念紧密结合在了一起,使得整个场景有了独特的面貌和意义。

“端”掉敌人隐藏在碉堡里的火力点在文艺作品中也是比较常见的,《李延年》经过适当的艺术处理就有了其独特性。攻打346.6高地时,一个地堡内的火力点对七连的进攻产生了较大的干扰,在我军机枪角度太小无法掩护战士们完成爆破,并且不能安排使用六零炮和重机枪的情况下,李延年希望特等射手韩冬年能够将子弹送到敌人的机枪口里边去,但由于光线的原因,韩冬年没办法观瞄,罗厚财便利用53式步枪曳光弹(这种子弹的弹头底部有凹坑,内装有镁等燃烧剂)发射后产生的尾部曳光,协助战友看清机枪位置并最终清除了这个障碍。在文艺作品中,曳光弹的展现并不常见,利用曳光弹作为引导打掉敌人火力点的安排更是少有,这本来就是独特的。由此可见,“常中见奇”令观众在熟悉的场景中看到了不熟悉的因素,从而调动了大家的注意力,产生了特殊的艺术力量。

3 悲壮底色上点缀喜剧性色彩以丰富审美感受

在我国,人们追求通过“立德”“立功”“立言”达到精神的不朽,“朝闻道,夕死可矣”“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等思想激励一代又一代有识之士[3-4],为了国家存亡而不屈不挠地抗争甚至死亡,这种自我选择突破了个体的有限存在并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道德完满,生发出崇高的精神意味。个体灭亡的悲剧性融合精神价值的崇高感,导向了更为厚重的悲壮性,《李延年》蕴含着非常浓厚的悲壮气息。由于美国巡逻队逼近而没有时间排雷,踩到松发雷的李源被战友们用草人盖住,虽然美国士兵最终没有发现他,但射向草人的子弹打中了李源的腹部,当战友们来救助他时,因为担心排雷过程中出现意外,影响整个战斗部署,李源谎称自己没有受伤可以坚持到总攻开始。一个小时后,当冲锋的号角响起,李源终因支撑不住松开了踩着地雷的脚。当346.6高地上的战友越来越少,而敌人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为了保住阵地,张绍杰主动请缨,乔装成伤兵跟着美国士兵潜入敌营,最终炸掉了敌人的弹药库,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阵地的半日安宁。还有滕桂桥拿着阵地上剩下的最后一个爆破筒跟敌人同归于尽,罗厚财钻进缴获的坦克与另一辆坦克对轰而阵亡……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自主意志下用自己的方式来争取战斗的胜利,这是崇高的,是具有鼓舞力和震撼力的悲壮美的。

虽然《李延年》的主基调是悲壮的,但其中也穿插了不少喜剧性场景,这些场景虽不是运用喜剧化的手法来直接表现悲剧的内容,但是与全剧整体叙事相结合,就呈现出了“以乐写苦,以喜写悲”的叙述特征,从而可以达到“相反相成”的艺术效果[5]。在第一集中有这样一个场景,陈衍宗拉着王毓文诉苦,说有人告诉自己“宗”就是祖宗,“衍”就是敷衍、糊弄的意思,合起来就是糊弄祖宗,关键这名字还是他爹花了一斤小米请私塾先生起的。“名字歪解”再配合上陈衍宗不甘的语气和表情,喜感十足,这个场景也将陈衍宗单纯可爱的一面展现出来。而王毓文告诉陈衍宗其父亲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早娶媳妇,多生孩子”,随后王毓文还把一张写有“早娶媳妇,多生孩子”的纸条送给了陈衍宗。后来陈衍宗身受重伤时还试图从上衣兜里掏出这张纸条,同时嘴里喃喃自语“早娶媳妇,多生孩子”,说着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直到此时,陈衍宗依旧憧憬着美好的生活。这一场景会让观众下意识地回溯与纸条相关的“名字歪解”的场景,而这个场景的喜剧性和其中包含的美好,与陈衍宗身上蕴含的悲壮性交织重叠,“相反相成”,起到了深化悲壮性的作用。在攻打346.6高地的战斗中,李源等战士一个个倒下,整体氛围紧张而悲壮,这时罗厚财提出要用“大八粒”帮助韩冬年打掉敌人的火力点,韩冬年拒绝了,罗厚财操着一口自带喜感的东北话抱怨道:“发了冲锋枪你不使,天天抱着个水连珠子,换成弹弓子得了,那玩意还消停。”幽默的语言适时地调节了观众的情绪,避免观众因长时间处于紧张而悲壮的氛围中而引发审美疲劳。这样带有喜剧因素的场景在《李延年》中还有一些,但其都带有悲壮底色,是对《李延年》悲壮性的一种调节,有时还起到深化悲壮性的作用。可以说,这种喜剧性场景是悲壮性基调的一种补充,避免了观众长时间滞留在没有变化的情绪中,丰富了观众的审美感受,从而能够产生良好的叙述效果。

习近平总书记曾经指出,中国不乏生动的故事,关键要有讲好故事的能力。《李延年》在如何讲好英雄故事方面做出了有益探索,通过运用正面描绘结合侧面烘托、“常中见奇”,以及悲壮底色上点缀喜剧性色彩等叙述手段,优化了观众的审美体验,并提高了观众对英雄的情感和精神认同,从而达到不同一般的审美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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